李无双凑到跟前,对着面前的土地看了又看,只见眼前的土地一水的红棕色,没有任何区别,不由得一头雾水。
“什么黄红土,粘红土,不都是土?”他用手轻轻点了点这片土地。
“不要动手!”祖悲秋惊叫道。但是已经太迟,随着李无双的手刚刚从土面上移开,一根亮晶晶的蚕丝突然破土而出,带着一枚银质的铃铛突然跳起,高高悬到了地牢主干道的顶棚上。随着这枚铃铛的窜起,一枚又一枚的银铃从土中窜出,带着滚滚的红尘高高悬到顶棚。一瞬间,整个前方的主干道都挂满了铃铛,紧接着蚕丝轻轻一颤,这一连串数十个铃铛同时叮当作响,混合成了一片震耳欲聋的金玉之音。
“有人闯堂!”刺耳的警报声从各个通道响了起来。吓得好汉帮众人忙不迭地贴在墙壁上。就在这时,罗刹从正前方箭一样地蹿回来,一见到他们就大吼一声:“快跑,关中刑堂的弩箭队朝这边过来了。”
祖悲秋,齐忠泽,李无双撒腿飞奔,罗刹断后疾退。还没有跑出十几步,在他们面前轩辕光气急败坏地飞奔而来:“往回跑啊,前面来了刑堂的弩箭队,一百多号人,上百个弩匣,要命啊!”
“没地方跑了,前后都有人!”祖悲秋带着哭腔喊道。
“不要怕,让我来钻个洞大家避一避!”齐忠泽跪倒在地,双手拼命朝地上挖着。轩辕光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让他就地滚了三圈:“哪有那个时间,你傻的?”
就在这时,李无双突然将背上背的包裹放到地上,一把掀开包裹布,露出一个浑身精钢打制的三尺人偶。这个人偶的正脸是一张笑如春风的少女脸孔,双臂横举,每只臂膀上架着一枚制造精美的弩盒,弩盒的上方是仿佛灵位牌一般的竖直弩匣,匣中装着不下上百只制造小巧的竹制弩箭,每个弩盒的背后是巨大如蝴蝶结般的机括。人偶的下方安装着两枚木质的圆轮,轮间用一根缅钢铁棍相连,棍上横跨着一枚黑铁制成的黑色机关盒,盒后装着和弩盒背后一模一样的机括。
“大家来帮我上机括,朝右扭!”李无双双眼血红地大吼一声。轩辕光,罗刹连忙冲上前,一人抓住一个弩盒机括,用力朝右连续扭了几十下,两个人的连同时涨得通红,仿佛力举千钧巨石一般吃力。李无双趴在地上,用力扭着最底下的那个蝴蝶状机括,但是只扭得十几下就没有了力气。
“谁来帮我一下?”李无双急道。祖背秋第一个趴下身子,学着李无双的样子伸手用力扭着机括。他虽然不会什么像样的功夫,但是十年苦练的小无相功令他手力惊人,竟然连续扭动了百余次才终于呼痛松手。
就在这时,迎面的弩箭队已经冲杀了过来。排列整齐的大汉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到五人的面前。第一排十名大汉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将弩箭对准了六人,第二拍的大汉站直身子同样将弩箭瞄准了他们。可以想象,后面还有七八排同样配置的大汉,等到前两排弩手射光了弩箭,立刻会补充上来,用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将他们射成筛子。
李无双见状连忙大吼一声,伸脚一踹面前的人偶。这个人偶一经撞击,最底下的机括最先开始运行。只见那缅钢棍子飞速地旋转,带动着人偶的两个轮子转动,令它风驰电掣地朝着面前的弩箭队冲去。
那弩箭队训练有素,一看到有东西冲来,立刻万箭齐发,纷纷击打在这个人偶身上。谁知道这个人偶是缅钢打造,重心又低,极为耐打,连中数百箭,身子都没有晃一下,反而两臂的机括同时启动,那两个弩匣中的数百只小竹箭仿佛出了巢的马蜂呼啸着铺天盖地而来。
那弩箭队的人哪里见过这么古怪的机关人,还来不及动闪躲的念头就齐刷刷地被射倒。后排的人不知前面的人出了什么情况,只来得及探头一看,就怪叫着纷纷倒地。这人偶就这样仿佛犁地一样,隔着数十步的距离用竹箭将整个弩箭队梨了一遍。这百余人大半一箭未发双腿就被射中,惨嚎着摔倒在地。
这缅钢人偶这时冲到弩箭队的面前,被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弩箭手挡住去路,才停了下来。
“快跑!弩箭队从后面来了!”轩辕光朝后一看,吓得连声道。好汉帮六人连忙快步冲到缅钢人偶的身边。李无双从包裹中掏出两枚后备的弩匣将空的弩匣换下来,将缅钢人偶转了个身,接着伸腿一踢人偶。这人偶重新焕发了活力,风驰电掣地朝着从后面掩杀上来的弩箭队冲去。
“这个人偶厉害,大家闪开!”后面弩箭队的首领眼睛极尖,刚才人偶大破弩箭队的场景被他全都看到,此刻看到这人偶杀回来,立刻及时出言提醒。
那些弩箭手忙不迭地紧紧贴墙站立,试图躲开人偶的竹箭。但是这一次那缅钢人偶上半部身躯开始以身体中心为轴飞快地旋转了起来,它双臂弩匣中的竹箭呈仙女散花状四外飞散。那百余名弩箭手哪里想到一个无知无识的人偶有这样的招数,无不被射中下半身,惨嚎着抱腿倒地,疼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这个缅钢人偶就仿佛一位冲锋陷阵的大将军气势如虹地从弩箭队的正中心穿凿而入,从阵头冲到阵尾,一百余名弩箭手没有一个躲得开它的神箭,纷纷做了它的受害者。
祖悲秋,齐忠泽,罗刹,轩辕光目瞪口呆地望向李无双,似乎被他手下这个人偶的威力吓得傻了。唯有李无双面沉似水地抱臂在胸,连连摇头,似乎对于这个人偶的威力仍然颇为不满。
空震耳欲聋的金铁相击声在刑堂正门口轰然响起,黎赤城双剑交叉叠在胸前,用尽全力挡住了梅掌门手上射出的一点白光。这道缥缈的白光影像在他的双剑之上瞬间凝聚,竟然是一枚乳白色的围棋白子。黎赤城微一疏神,陡然间感到一股磅礴充沛的凶猛力道从棋子上涌来。他用力一绷双臂,整个人忽悠悠朝后撞去。在身后的几个刑堂高手被他的身子撞得横飞而出,他自己最终狠狠撞在了刑堂正门之上才勉强止住了后退的势头。
这位神秘的梅掌门似乎并未打算放过他,在他撞中正门的瞬间,素手一翻,一道诡异的乌光脱手飞出,射向黎赤城左眼。黎赤城咬牙忍住双臂的酸痛,抬左剑奋力一挡,叮地一声,左手剑自剑尖以下三寸处突然断裂,亮晶晶的剑尖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线,穿过他的左耳重重钉在身后的黄铜大门之上。
“并肩子上!”黎赤城强忍左耳被割破的剧痛,单膝跪地,双剑一举,大喝一声。在他身后刑堂堂众齐齐发一声喊,轰隆隆地围杀了上来,将梅掌门和她随行的几个总舵弟子团团围住。
这位少女掌门一点都不在乎被四面围攻的窘境,只见她身子轻灵地高高飘起,仿佛被一股平地而起的旋风托起身形,双腿横飚,嗒嗒嗒嗒四声脆响,踢中四名冲得最靠前的杀威棍手,这四个人身子横飞而出,带倒了身后七八个躲闪不及的刑堂堂众。随着双腿上的借力,这位少女掌门的身子升到更高的空中,一对素手微微一扬,黑白相间的数十枚棋子成扇面状四外扫去。从四面冲上来的刑堂高手隔挡功夫不及黎赤城,距离又近,来不及躲闪,无一例外地中招跌倒,痛得满地打滚,竟再也站不起身来。
在这位少女掌门周围片刻之间已经躺了两圈的刑堂好手,足有二三十人,这股强横无比的威势顿时镇住了所有想要进攻的堂众,每个人都犹豫着望向手足无措的黎赤城。
“黎赤城,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梅掌门冷冷地望着面青唇白的黎赤城,“给我让开!”
“……”黎赤城咬着牙,浑身瑟瑟发抖,他知道下一次再出手,这位神秘掌门的棋子就会打在自己面门要穴之上,顿时就要一命呜呼。但是思及刑堂堂主关夫人惨烈的刑法,他竟是不敢就此让开去路。
“找死!”梅掌门冷喝一声,伸指一弹,七道黑光成北斗七星形状,打向黎赤城周身要穴。黎赤城双目血红,将双剑舞成一团烂银光盘,试图抵挡这一次凌厉的暗器突袭,但是那七道黑光一瞬间就穿过了他舞起的剑幕,他不由得绝望地惨嚎一声。就在这时,七道银光突然从身侧呼啸而来,分别击中了这风驰电掣而来的七枚黑子,一阵爆竹般的脆响,七枚棋子全部粉身碎骨。
“关夫人!”梅掌门双手一拢,藏在袖中,沉声道。
“哼!梅掌门……”从远处缓缓走来的关夫人面沉似水,步履从容,眼光看也不看这位身份神秘的少女,似乎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动容。“我刚刚离开刑堂不到一天,你就立刻上门来找麻烦。天下七派八家这么多人都在南山镇中,莫非你想他们来看看关中剑派内讧时的热闹。”
“关夫人,我将连大侠和郑捕头送入刑堂之时已经承诺让他们完好如初地接受公审。这几日我收到风声,你在堂内对他们滥用私刑,令他们生不如死,这岂不是令我违背了当日的誓言?”梅掌门冷冷地问道。
“你赌咒发誓是你的事,和我刑堂有何关系。关中刑堂向来都是阎罗殿,不对他们动点刑反倒显得奇怪。今天好叫你知道,前几日的刑法只不过是个热身,今夜我才要对他们动用真正的酷刑。”说到这里关夫人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狞笑。她那秀美的面庞仿佛被岩浆融化了一般触目惊心地扭曲着,露出一股无法形容的狞恶,“我想到时候,也许你不会想要来求我放他们走,而是求我杀了他们。”
“好一个蛇蝎心肠的恶妇!”梅掌门厉啸一声,双手一扬,满空数十枚黑白子天星海雨般扑面而来。关夫人一个旋身,双袖飞扬,数十枚银针呈现同样扇面形状扑天而来。银针和棋子叮当相碰,发出满空清脆的爆响。关夫人银针刚刚出手,人已经腾空而起,双袖一抖,百余枚银针呼啸着扑向梅掌门。
这位梅掌门竟然不避不闪,双手连扬,不甘示弱地射出百余枚棋子,这批黑白子出手的力道比刚才又重了七分,破空之声凄厉如鬼哭,银针和棋子相撞双双爆出满空青蓝色的火花,因为相撞而射歪的银针棋子四外乱飞,吓得观战的刑堂堂众与关中总舵的弟子四外躲藏。
这两位暗器天才此刻施展开动人心魄的轻功身法,上纵下跃,左腾右闪,你来我往,纵横翻滚,黑白闪光混合着银光横空飞舞,时而叮当相击放出一空青光,时而交错而过,发出刺耳的混响,时不时一道被击飞的寒光划空而过,远远射入远处的灌木林莽,惊起无数慌张的栖鸟。关夫人和梅掌门的身影仿佛一绿一紫两团祥云,忽聚忽散,忽起忽落,忽飘忽凝,忽前忽后,不停地闪躲变换,分分合合不知斗了几个回合。
到最后关夫人身形高高拔起,雪白的双手终于从合拢的袍袖中伸了出来,修长的纤指疾张,一空银针仿佛夏至午后的急雨,居高临下铺天盖地地裹向梅掌门。
梅掌门此刻地处劣势,又遭到如此猛烈的袭击,眼看就要被万针穿身。危急关头她娇喝一声,一把抓住自己身上的墨绿外袍,用力一撕,伸腕一抖,这墨绿衣袍鼓动起澎湃的真气,仿佛一面肥大的盾牌呼啸着冲天而起,撞向满空银针。但是关夫人的手劲何其凌厉,那银针破风的势头穿金破玉,岂是一件鼓风的衣袍可以阻挡的。只听得一阵布帛撕裂声,梅掌门的衣袍被穿出数百点小孔,满空的银针照样兜头罩下。
“嘿!”梅掌门都双手一扬,趁着银针因为被衣袍所阻的瞬间,数百枚棋子暴雨般劈将出来,势不可挡地撞在数百枚银针之上,不但阻挡住了银针的穿凿之势,而且带着满空银针倒飞而回,转头回射向从半空中冉冉落下的关夫人。
四周观战之人都以为这下子关夫人难逃万箭穿身之祸,无不惊叫了起来。谁知道关夫人只是悠然自得地双袖一举,暴雨般扑面而来的银针棋子就仿佛百川归海一般一股脑地被收入了她的袖中。
令人紧张得无法喘息的激斗此刻突然间停止。梅掌门和关夫人木雕泥塑般面对面默然而立,仿佛都陷入了沉思。周围观战的总舵弟子和刑堂堂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不并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一阵晚风吹过,梅掌门蒙面的墨绿纱巾随风逝去,露出她明艳秀丽的面孔。她长着一副略显丰润的瓜子脸,精致的樱桃秀嘴,笔直如玉柱的鼻翼。她那双大大的眼睛玲珑剔透,充满了深浅不一,变幻莫测的光华,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随着月光和日光的变化,闪现出不同明暗度的光芒。她那雪白的脸庞上缓缓滴落了一丝鲜血,原来刚才关夫人的一枚银针最终还是穿过了她的棋子阵,划伤了她的脸颊,射散了她的面纱。
“好一个精致漂亮的人儿,若是死在今晚,岂不可惜。”关夫人将这位梅掌门的相貌看在眼里,目光中竟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妒意。
“漫天花雨掷金针是南湖山庄慕容一脉的绝技。万流归宗乃是太湖山庄欧阳氏的神功。关夫人居然身具两大暗器世家的绝学,真让我刮目相看。”梅掌门淡淡地说。
“不敢不敢。掌门大人的渡鹤功和暴雨打梨花的暗器功夫恐怕是长安梅家历代以来最登峰造极的。想来你是六艺堂的第一高手了。说起来好笑,你当了掌门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关夫人本来心里并不太看得起这位凭着一纸遗书身登掌门之位的小姑娘,如今看到她惊世骇俗的功夫和她分毫不差的眼力,心中也不禁肃然起敬,连语气也恭敬了起来。
“我叫梅清涟,乃是梅坚老掌门的侄女,我自小父母双亡,是他老人家将我养大成人。自从他老人家过世,我对天发誓,一定要将害死他的凶手碎尸万段,为他报仇。”梅清涟轻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低声道。
“身为刑堂堂主,我当然祝掌门好运。”关夫人冷笑一声,“不过你今夜一下子将身份来历全都据实相告,倒让我吓了一跳。”
“已经没有必要再做隐瞒,再过数个时辰,关中剑派二十年来所有的秘密都将会大白天下。”梅清涟朝刑堂洞开的大门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缓缓转过身来,竟就这样悠然而去。
关夫人眉头轻皱,似乎对于梅清涟的举动不太了然。就在这时,刑堂地牢深处的嘈杂声终于在一片静谧中传入了她的耳中。
第057章 击鼓聚英正气厅
刑堂地牢中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将郑东霆和连青颜从沉睡中惊醒。二人互望一眼,似乎都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我师弟带人来救我?”郑东霆用肩膀抵住身后的墙壁,将身子缓缓从地上直起来,喃喃地说。
“也许是我义妹。”连青颜靠在和郑东霆牢房相接的栏杆上,沉思着说。
“义妹?你是说千里朝云鱼邀霞?”郑东霆好奇地问道。
“她是一个。”连青颜微微一笑。
郑东霆顿时双目放光地说,“说正经的,那鱼邀霞姑娘不错,大方得体,知书识礼,又聪明又能干,和你凑作一对儿倒也不错。”
“我和她?!”连青颜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我看她是欣赏你,那一晚你使出夜落星河剑,她甚至为你的剑法而落泪,算是你的知音人,和你倒挺配。”
“她为我的剑法流泪?”郑东霆浑身一振,连连摇头,“这么多愁善感的姑娘可不适合我。”
“是吗?那我倒要问问什么姑娘才合你的眼缘?”连青颜听到这里没来由的一阵好奇。
“你知道的,是男人就喜欢的那种。就像三国时期蜀国猛将张飞的妻子那一类的。”郑东霆偏了偏头,随口道。
连青颜听到这里下巴差点脱臼:“听说张飞的妻子是他从市集上一把抢过来的。”
“不错啊,人够随和,随遇而安。这样的姑娘做老婆,我随时再娶十一二个妾室她都不会管我。”郑东霆耸了耸肩膀。
“你原来是个臭男人。”连青颜呸了一声,摇头道。
“别谈我了,接着谈谈你的义妹,不是还有一个吗?”郑东霆对于连青颜的唾骂毫不在乎,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道。
连青颜将头往墙上一靠,有气无力地说:“还有一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她走在一起的。五年前我游侠洛阳,正好撞到一位十几岁的姑娘被几个来路不明的恶人追杀。这些人武功不俗,颇费了我一番功夫才把她救出虎口,从此和她结识。五年后我和她重新相见,她那时候已经是个颇为了得的秘密组织领袖,叫做什么好汉帮的,说是要和我联手行侠天下,济世救人。我有感于她豪气惊人,于是和她八拜为交,但是她却不肯告诉我她的全名,说是女人有点秘密才有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