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也这才明白过来,荀明赞所言修习外道之术,说的其实并非那阿湿毗尼术,而是指正一雷法。他笑着拍了拍荀明赞右肩,道:“道兄太谦了。”平常拍人肩头,用的多是右手,无心却故意用左手,这样拍到的便是荀明赞的右肩。
他拍得自然而然,荀明赞根本没觉察他的用意,道:“无心道兄,你若有意,救回大王后不如便留在单马锡,与我共同辅佐大王吧,这样我也好朝夕请教。”他自觉没底,有无心这等大高手相助,日后再有婆摩罗耶这等妖人出现也不用怕了。
无心拍了一下,已然发现荀明赞肩头全然无异,不由略略失望。待听得荀明赞说要留他下来,他慌忙摇了摇头,道:“这个不成,我要去俱蓝国。”
荀明赞叹道:“那可当真可惜……”还没说完,远远地忽然传来一声惨叫,他的双眼猛地睁大,小声道:“道兄,那便是婆摩罗耶!”
这声叫声极是凄惨,不过是个男人的声音,荀明赞虽然心惊肉跳,听得不是净海王在惨叫,总还放了点心。无心也吓了一跳,道:“他在做什么?”
荀明赞面沉似水,道:“婆摩罗耶修习的是咒杀邪术,每隔数日便要取生人心熬炼,极是残忍,说不定……说不定便是那位陈耠先生正在受难。”
无心一听要取生人心,更是着急。死个把水手总还好说,要是陈耠死了,谢礼便要泡汤。他道:“快走吧!”双脚一振,立时向前掠去。荀明赞没他那么好的轻身功夫,见他又使出这门功夫,眼中又是羡慕,又不无妒忌,连忙追了上去。
声响是从西北边传来的,听声音已不太远。只是无心一发力,两人越拉越远,荀明赞赶得气喘吁吁。他正在担心会追丢,却见无心忽地站住了,正在侧耳倾听,他连忙上去,小声道:“道兄,发现婆摩罗耶了么?”
无心扭过头,将手按在唇上。荀明赞见他这样子,登时闭住了嘴,伸长脖子望去。却见前面十余丈外的一个山壁前,有一个小小草棚,当中闪烁着火光。现在下雨,又隔了这么远,婆摩罗耶有再大的本事也听不到,可是荀明赞闭上了嘴,连半个字都不敢说了。
八、水火攻守
婆摩罗耶抓起了那人。这人半死不活,看打扮却是个水手,被雨淋得如落汤鸡一般,一张脸也全无血色。他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人?”但那人只是惨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心头火起,忖道:“那姓秦的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他的阿耆尼术需要以人为祭,让圣火点燃一年整,便可取出地底暗藏的阿耆尼珠了。他虽然不惧那姓秦的,却也担心自己一走,这圣火被熄灭,因此每次外出擒人为祭时都要将这草棚以禁术封住,可每次还是胆战心惊,生怕功亏一篑。没想到那姓秦的居然自然送了几个人过来,难道这是圈套,刻意要破坏他的阿耆尼人祭么?可是看来看去,眼前这水手半死不活,不像能有什么威胁的。他咧嘴笑了笑,让那人站定了,拍了拍他的肩。
那水手在净海王府中被擒,一直昏迷不醒,此时被雨一淋才算回过神来。神智一复,却见眼前是这么个奇形怪状的天竺人,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待见那天竺人似乎并无恶意,他定了定神,正想说几句话,忽见那天竺人手一伸,他只觉胸口一疼,低头一看,那只黑黑瘦瘦的手已没入他的胸膛。
人前胸有两排肋骨,但婆摩罗耶的手直如铜铸铁打的一般,锋利如快刀,一伸一缩,已将一颗心脏活活取出,那水手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已毙命。
婆摩罗耶取心时,本来打算着眼前这人突然爆裂,或者还有别个变化,却没想到轻轻巧巧便将心脏取出来了。他反倒一怔,看了看被摘心的那水手尸体,摇了摇头,回到草棚中,伸手将心脏放入火堆。火堆的火焰已然将烬,这心脏一放上去,火舌忽地又腾起两三尺,烈焰熊熊,直欲破壁而飞。
无心见那草棚中人将一个活人摘心,被摘心之人正是一个水手,心头火起,忖道:“原来净海王不是骗我,果然是个妖人!”其实他所学有不少也是妖术一类,只是无心自觉站得正行得直,从不把自己当妖人看的。
他正待上前,忽听得身后咯咯作响,回头一看,却是荀明赞脸色煞白,上下两排牙齿不由自主地捉对厮杀,心道:“这荀明赞真是绣花枕头,长得一表人才,却是一包烂稻草。那妖人奈何不了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货色。”
他信心大增,又拍拍荀明赞的肩,道:“荀道兄,你最拿手的是哪一种法术?”
荀明赞定了定神,道:“道兄,我最擅长的是飞剑之术。”
无心怔了怔,道:“真的?”中原飞剑最为厉害的是术剑门中的哀牢山赫连神剑世家,道家虽然也传说有剑仙可以飞剑,但连正一道顶尖人物张正言、张正常都不会,无心更没见过,他没想到这个华而不实的荀明赞居然会这门秘术,若是真的,那还用学什么外道法术?有此一术,走遍天下也遇不上对手了。他心知荀明赞多半在吹牛,只盼着多少有点用就行了,便道:“那就好,你去将他引出来。”
荀明赞闻言吓得面如土色,正当无心有点失望,荀明赞忽然点了点头,道:“好。道兄,我们联手,必要灭了这妖人。”他虽然自知不敌婆摩罗耶,但这话说得大有气概,迈步向那草棚走去。他自觉步履极是轻盈,但走了几步,却觉步子越来越沉,一个头也奇大无比,简直像是灌了铅水。
不对,身后似乎有人!他猛地回过头去,但身后仍是空空一片,连无心都不知钻到哪里去了。雨点不时落下来,哪里有半个人影。可是他心中总觉得有个人跟在他身后。而且,这个人就在他身后,似乎紧贴着他的背脊,仿佛连这人的呼吸都感觉得到。荀明赞心头发毛,一把按住腰间的克力士刀,险些就要呵斥,也就是这时,那草棚中赫然传出一声暴喝。
※※※
婆摩罗耶摘了一个水手的心脏,献了火祭后也不见有异样,心底反倒有点忐忑。自从他来到此处,那姓秦的已多次来犯。此人手段高强,虽然较自己尚有不如,但也不可小看。现在阿耆尼珠出土在即,此人定然更要攻来。送这几个人过来,只怕是想故意让自己动手取珠,他好从中取利。
想到此处,婆摩罗耶不由微微一笑。姓秦的终究是唐人,不知道这阿耆尼珠对自己的妙用。只要此珠出土,自己的功力与现在便不可同日而语,到时杀他便易如反掌。姓秦的想要坐享其成,这回可要作茧自缚了。
他正想出去再取一个人的心脏来做人祭,刚走到门口,忽然浑身一凛,想要迈出去的步子一下站定,喝道:“秦先生,你终于现身了。”
门外的暴雨中,有个人影正站在那里,正是那姓秦的唐人。
雨很大,这姓秦的站在那里,浑身已被雨淋得透湿,站在那里,有种说不出的妖异。此时外面暴雨如注,婆摩罗耶心知自己的阿耆尼术在这种天气里多少会有影响,他已不敢走出草棚,喝道:“秦先生,有胆便上来吧!”
那姓秦的又走上了几步。此时距草棚已经只有两丈余,那姓秦的一张脸也已能看清楚。这张脸白得全无血色,头发被雨打湿了粘在额头,漆黑发亮,而嘴唇却不知为何红得妖异。这张脸其实甚为英俊潇洒,但看上去总觉得怪异非常。婆摩罗耶不由退了一步,已到了火堆边。他双手在火头上一按,掌心似乎有个吸孔,火焰被他吸入掌心,一双手也刹那间变得通红。
即使不做人祭,阿耆尼珠也马上就要出来了。婆摩罗耶已打定主意,不管这姓秦的做什么,他都要守定圣火。只消阿耆尼珠一出,这姓秦的死期便也到了。
他盘算得很好,突然间又听得边上有个人喝道:“水府神,水之精。驱雷电,运雷声。雷声发,震乾坤。黑猪吐雾,赤马喷烟,毒龙行雨,风伯导前。丁壬二将,水火之源。闻吾一召,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草棚门口忽地腾起一道水墙。现在雨虽大,但这里是个山崖,地势中间高而四周低,雨水根本积不起来,这水墙也不知哪里来的。
婆摩罗耶从来没见过这等异状,大吃一惊,双手在身前一晃。他的两手已吸足了火势,东一摸,西一晃,凭空也出现一道火墙,正挡住那道涌进门来的水墙。水火两激,水汽腾腾,那道水墙立时消散,而火墙尚余半尺许。婆摩罗耶大吃一惊,心道:“姓秦的还有这种本领!”
他精擅阿耆尼术,阿耆尼是火天,此术即是火术,而那人的水术显然与他的阿耆尼术相克,过了一招,他已知此人功力虽然比自己尚有不及,与那姓秦的正相仿佛。至于那个声音与姓秦的颇有不同,他倒没有多想,那姓秦的与他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每次声音都甚是妖异,颇为古怪。他定了定神,生怕那人阴魂不散又冲上来,长吸一口气,手掌已往火堆上一揽,抬头看去,却见有个人抱起地上一个人向外跑去,而姓秦的已不知到了何处。他不由一怔,方知原来又有一个人来了。
来的那人正是无心。他以召水府咒打了婆摩罗耶一个措手不及,本以为当能一举拿下,谁知婆摩罗耶的反击又快又狠,简直无坚不摧,他的水府咒被一举击溃。他惊慌失措,心道:“荀明赞这绣花枕头这么了得么?”
先前听说荀明赞虽然在婆摩罗耶跟前吃了点亏,仍是全身而退,只觉这妖人也不过如此。待真正一交手,方才知道那天竺妖人岂是易与之辈,纵然比以前龙莲寺的宗真大师尚有不如,实在也已不遑多让,以他的本领实难抵敌。如果荀明赞能在这人手下全身而退,那他的本领实在远远超过自己估计了。
无心惊恐之下,一时方寸大乱,幸好他本意并不在攻敌,只是为了将草棚前的陈耠救出来,而婆摩罗耶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一惊也不在无心之下,这才没有追赶,让他全身而退。
无心抱着陈耠回来,将他放在一棵树下,叫道:“耠公!耠公!”他将陈耠抱起来时,便已知道他虽然受了内伤,性命却还在,只是神智不省。看样子婆摩罗耶这一千两银子不太好赚,陈耠这几百两可不能丢了。
他叫了两声,陈耠仍然神智全无,无心正待用归心咒给他试试,忽觉身后有人暴吼一声,一道热流已直冲他背脊。
无心性子乖觉之极,心知不好,将陈耠往地上一按,他也将身体扑在地面上。刚扑倒,却见一道火柱从他背后直冲而过,扑了个空,正中跟前那棵大树。虽是火柱,却如有形有质一般,这一击在树干上打出一个深深的凹坑,整个坑也被燎得焦黑一片。他不由心头发毛,暗道:“这到底是什么人?”他生怕婆摩罗耶追击过来,翻身跃起,一把拔出长剑,叫道:“荀道兄……”话刚出口,却见眼前哪有荀明赞的人影,只有那妖人站在草棚口。
无心本想让荀明赞把陈耠抬到安全地方,他来挡住婆摩罗耶。虽然也斗不过这妖人,要挡一阵他还是有自信的。可荀明赞居然如同钻到地底下一般不见了,他不由暗暗叫苦,心道:“糟了糟了,这趟生意可蚀本了。”却听婆摩罗耶长吸一口气,又是一道火柱从草棚中冲出。他一个人逃跑已是不易,哪里还能带着陈耠远遁?他咬了咬牙,左手一弹,一张符纸已从袖尖飞出,喝道:“唵吽嗔吒嗊吒敕摄!”
这是九天心咒中的碧霄始分天辖咒。咒语甫出,他左手中一亮,仿佛多出一柄碧色短剑。那道火柱已直冲他面门,无心左手一起,那柄碧色短剑转得如风车一般,一下挡住了火柱去势。碧霄始分天辖咒在九天心咒中属第四,攻守皆备,只是隔得甚远,攻是无从攻起,只能全力防守。
碧霄始分天辖咒刚使出,火柱已到。这火柱比方才来势更急,“砰”的一声,像是撞在一片高速旋转的刀片上,一截火柱已被削去。挡是挡住了,无心却觉手掌像是被利针穿透了一般,痛得险些惨叫出来。他狠狠一咬牙,右手一翻,长剑向那火柱斩去。火柱原本有形无质,但他的长剑斩落时,却如斩到了枯枝,剑身一下变得通红,那火柱已被斩落一半。
无心知道不能任由婆摩罗耶进攻,否则自己只有挨打的份,他左手的碧霄始分天辖咒已然被破,五指却接连不断屈伸,如弹琵琶,口中喝道:“鼓动风雷使,飞雷掣电神。祛邪斩精怪,威烈震乾坤。随符速报应,迅轰霹雳鸣。霹雳摄,霹雳灭,急急如神霄玉清真王律令!”
这是枢机二台总咒。此咒是许多咒法的基础,本身威力也不小,加上不必借助符纸便能使出,更是方便。无心只道总能挡得一挡,哪知从草棚中突然又射出两道火柱,不等他念完,这两道火柱已到他跟前。无心吓得脸色大变,不顾一切向旁边一闪。
他身法极快,但还是慢了一慢,火柱掠过他手臂,袖子上登时被燎去一块布,他只觉这条手臂火辣辣地痛,只怕已受了伤。幸好婆摩罗耶要取的是无心的性命,陈耠在他眼里一文不值,无心虽然已经闪开,婆摩罗耶并没有去取陈耠性命,火柱反倒在空中一个转折,向无心后心追去。
无心在地上翻了几个滚,一身袍子已然满是泥污。虽然狼狈,他心头却是一片清明。婆摩罗耶法力虽强,看样子只会火术。不过俗话便说不怕千招会,只怕一招熟,婆摩罗耶纵然只会火术,只这两道火柱就已难以抵挡。他也已发现婆摩罗耶对付的是自己,其实根本不在乎陈耠,心头已然放心了许多。
心神一定,轻身功夫便无形中高了一成,虽然被婆摩罗耶那两道火柱追得狼狈不堪,但婆摩罗耶怎么也追不上他。
这路安底罗双火蛇极耗元气,婆摩罗耶接连发力,气息却不能一直顺畅。等转了第三个弯,他已到了极限,再难维持那两道火柱了。他只略一松懈,那两道火柱极快地缩了回来。此时无心已被迫出数丈远,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婆摩罗耶正待聚气再发一次安底罗火蛇术,哪知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无心厉声喝道:“唵天雷霹雳喧轰摄!”
这是琅霄始玄天辖咒,已是九天心咒中的最后一种。随着声音,婆摩罗耶只觉眼前一闪,一股热浪疾冲而来。他大吃一惊,将双手护住面门,耳边只听一声炸响,连指尖都感到一阵麻木。他大为惊骇,心道:“这人法术威力竟然比我还远!”
婆摩罗耶却是上了无心的当。无心方才被他的安底罗双火蛇追得极是狼狈,但一直都没放弃反击。他也知道这等法术定然不能持久,迟早会收回去的,因此手中已捏了一张符纸。待两道火柱收回去,他已将符纸往火柱尾柱一粘。火柱有形无质,当然不能真个粘上,但火柱破空飞行,却会带动气流。符纸轻薄异常,受火燃成纸屑后就更轻了,随着火柱收回到了婆摩罗耶身边,当真神不知鬼不觉。
这一手虽然不无取巧,不过火柱稍纵即逝,无心能及时抓住,那也是他的真实本领。婆摩罗耶哪知道这等道家秘术妙用,一点纸屑更是毫不在意,终于着了无心的道儿了。
无心见琅霄始玄天辖咒终于得手,大为兴奋。九天心咒威力虽大,终是正一道五雷混合咒的一种,只是五雷大法的一个旁支,他也知道不能奈何婆摩罗耶,真正的目的乃是接下来的木郎咒。
木郎咒有小大两种,小咒有三十八句,大咒有九十七句,号称雷法繁复第一,使出来极是繁难。不过此咒又称“四海龙神咒”,正是火术克星。
无心使的是小木郎咒,从第一句“乾晶辉耀玉池东”一直到二十二句“雨阵所至川流洪”。到了此处,已是小木郎咒中段,赤鸡紫鹅符已成,他也念得响了起来:“……火光流精斩旱虹,洞阳幽灵召丰霳。玉雷皓师变崆峒,虚皇太华扫妖爞。”
原来火光流精君人首龙身,即是南海神祝融;洞阳幽灵君人首蛇身,就是北海神禺强;虚皇太华君人首鱼身,是西海神巨乘;还有一个玉雷皓师君为人首龟身,即是东海神阿明。
木郎咒召请的便是这四海龙神,无心方才看似翻滚逃跑,其实脚下踩的乃是禹步,长剑尖端柱地,暗中在画赤鸡紫鹅符。如果同是道门中人,无心这等做作定然瞒不过去,可婆摩罗耶法力虽强,对道术却一窍不通,终于上了无心的当。
无心食中二指夹住长剑剑身,一边念咒,一边以禹步在草棚外施法。他以琅霄始玄天辖咒将婆摩罗耶拖住片刻,便是不让他发出那种火柱。有了这片刻之机,终于已将小木郎咒布成。漫天大雨,一时间竟然都似活了,聚来剑底,直向草棚涌去,这寸草不生的山崖上倒似成了一个海滩。
哪知浪头刚涌到门口,却听婆摩罗耶长吁一声,门口红光迸现,一道火墙遮住了去路,那些浪涛涌到,眨眼间便已蒸发为汽,消失不见了。却是婆摩罗耶终于摆脱了琅霄始玄天辖咒,出手反击。婆摩罗耶有耳不闻、目不视、口不言三法,琅霄始玄天辖咒虽然封住了他的视力,对他功力却是无损。虽然慢了片刻,但无心还是攻不进去。
无心见错失良机,大为懊恼,心道:“这妖人运气真好。”只消再快得片刻,小木郎咒攻入草棚内,婆摩罗耶的火术纵然还使得出也要打个折扣。他已将施法提到了自己的极限,但木郎咒繁复第一,仍然慢了一小步。一眨眼间,小木郎咒已到了最后几句。无心厉声道:“……赤鸡紫鹅飞无穷,摄虐缚祟送北酆。……”
他念得虽响,其实已是色厉内荏,在打着掉头逃跑的主意了。婆摩罗耶的火柱不能持久,他的木郎咒同样不能持久。待木郎咒念完,如果仍然拿不下婆摩罗耶,那无心也是叫化子丢了打狗棒,没戏唱了。
但看婆摩罗耶的守御越来越严整,一个草棚几如一个灯笼般透亮,他知道已无能为力,看了看边上躺着的几个水手。那几人中他只认得一个桑九三,桑九三丢了一条手臂,也不知是死是活。他肚里道:“九三哥,不要怪小道了,这当儿小道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过就算自身难保,陈耠还是一定要救回去的,不然这一趟蚀尽老本,连一点都捞不回来。
小木郎咒终于已到了最后两句。无心将长剑一挥,喝道:“敕紫虚元君降摄,急急如火铃大帅律令。”火铃大帅,即南方荧惑星君下之阏伯神君,此神实是火神。他已经打定了逃跑的主意,这最后两句多少有点泄气,不似先前那般神完气足,小木郎咒的威力也顿时大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