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那就一言为定,你周五过来——日落时怎么样?”
“一言为定。”
两天后。
莱昂纳多和他的助手们因此搁置了手头的工作。至于那件新武器,尽管其功能偏向于防守,却相当有用。莱昂纳多的年轻助手试着攻击埃齐奥,但就算用上真正的武器,包括双手剑和战斧,那只极其轻便的腕甲却能轻松挡开最沉重的攻击。
“莱昂纳多,这真是件了不起的武器。”
“的确。”
“它也许会救我的命。”
“希望你不会再留下左手背上那样的伤疤了。”莱昂纳多说。
“那是我的一位老……朋友给我留下的临别纪念,”埃齐奥说,“不过眼下,我需要你再给一点建议。”
莱昂纳多耸耸肩。“只要我能帮得上你,尽管说。”
埃齐奥瞥了眼莱昂纳多的助手们。“我们私下谈谈?”
“跟我来。”
回到工作室里,埃齐奥把马里奥给他的那张纸条展开,递给莱昂纳多。“我叔叔要我去见这个人。他说最好不要用直接的方式寻找他……”
莱昂纳多看着纸上的那个名字,瞪大了眼睛。等他抬起头时,脸上写满了焦虑。“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我看到名字了——狐狸。我猜这是个昵称。”
“没错!但别大声念出来,也别在公共场合提到。他的眼线无处不在,但他本人却从不现身。”
“我该去哪儿找他?”
“这很难说,不过如果你想碰碰运气的话,可以去旧集市区看看,不过记得千万小心……”
“每个还没上绞架也没在牢房里的窃贼都在那儿。”
“我说过了,你要千万小心,”莱昂纳多扫视周围,就像是担心有人偷听似的,“我……也许能给他带句话……明天的晚祷过后去找他……如果你走运的话,也许能见到他……也许不能。”
尽管叔叔警告在先,埃齐奥在佛罗伦萨还有个非见不可的人。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始终未曾远离他的心,与她身在同一座城市的此刻,爱情的痛楚变得更加剧烈。他不能太过冒险。他的面孔变了,变得更加有棱有角,他的阅历也和年岁一同增长,但熟悉他的人仍然能认出他来。他的兜帽能帮他“消失”在人群里,因此他始终戴着兜帽;他知道,尽管目前掌握大权的是美第奇家族,但帕齐家还没有一败涂地。他们正在等待时机,而且会保持警惕。这两点他可以确定,正如他确定如果自己大意失手,无论美第奇家还是帕齐家都会杀了他。尽管如此,在第二天早上,他却无法阻止自己走向卡尔弗齐家的宅邸。
临街的大门开着,露出门后阳光照耀的庭院,她正站在那里,身材比从前更苗条,或许还更高了些,她的头发盘起,外表比起女孩更像是个女人。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她看到他的时候,脸色变得那么苍白,他还以为她会晕倒,但她恢复了镇定,对女伴说了些什么,将她遣走,然后朝他走来,伸出双手。他迅速拉着她离开街道,来到附近的一道隐蔽的拱道下,那里发黄的石料上爬满了常春藤。他轻抚她的脖子,发现她仍然戴着自己送的那条项链,虽然链坠如今埋在了她的双乳之间。
“埃齐奥!”她叫道。
“克里斯蒂娜!”
“你在这儿做什么?”
“我是为我父亲的生意而来的。”
“你去了哪儿?我已经两年没收到你的音讯了。”
“我去了……别的地方,也在为我父亲打理生意。”
“他们说你肯定已经死了——你的母亲和妹妹也一样。”
“命运并未如此对待我们,”他顿了顿,“我没法写信给你,但你从未离开过我的思绪。”
她的双眼原本充满了喜悦,这时突然阴云密布,脸上也露出不安的神色。
“怎么了,我亲爱的?”他问。
“没什么。”她想要挣脱他的手。但他不肯放开。
“肯定有什么。告诉我!”
她看着他的双眼,眼眶含泪。“哦,埃齐奥!我就要嫁人了!”
埃齐奥吃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放开了她的双臂,意识到刚才把她抱得太紧,弄痛了她。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孤独寂寞的未来。
“是因为我父亲,”她说,“他不断催我挑选合适的人。你当时不在。我还以为你死了。然后我的父母开始频繁招待曼弗雷德·迪·阿泽塔——他是个黄金商人的儿子。你离开佛罗伦萨后不久,他们就从卢卡搬来了。噢,上帝啊,埃齐奥,他们不断要求我别让家人失望,要我趁着青春年少找个好丈夫。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可现在……”
有个女孩在街那头的小广场上惊慌地大喊起来,打断了克里斯蒂娜的话。
克里斯蒂娜立刻紧张起来。“那是嘉妮塔——还记得她吗?”
他们听到了其他人的叫喊声,而嘉妮塔也大喊着一个名字:“曼弗雷德!”
“我们最好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埃齐奥说着,沿着街道朝喧闹处走去。广场上,他们看到了克里斯蒂娜的朋友嘉妮塔,还有个埃齐奥不认识的女孩,以及一个年长男子——他记得那是克里斯蒂娜父亲的首席办事员。
“发生什么事了?”埃齐奥问。
“是曼弗雷德!”嘉妮塔大叫道,“又是因为赌债!这次他们肯定会杀了他的!”
“什么?”克里斯蒂娜惊呼道。
“很抱歉,小姐,”那个办事员说,“他欠了两个男人的钱。他们把他拖到新桥的桥墩下面去了。他们说要揍到他还钱为止。我很抱歉,小姐。我无能为力。”
“没关系,桑迪欧。去叫我们家的护卫来。我该去——”
“稍等一下,”埃齐奥插嘴道,“曼弗雷德究竟是谁?”
克里斯蒂娜看着他,就像正站在监狱铁栅的另一边似的。“我的未婚夫。”她说。
“我会想点办法的。”埃齐奥说着,朝着新桥的方向跑去。没过多久,他就站在河堤上,看着位于第一道桥拱附近、与亚诺河缓缓流淌的泛黄河水相邻的狭长地带。有个年轻人——他穿着银黑相间的华贵衣物——正跪在地上。还有两个年轻人大汗淋漓地连声咒骂,或是用力踢他,或是弯腰用拳头殴打他。
“我会还钱的,我发誓!”一身银黑衣物的年轻人呻吟道。
“我们听够了你的借口,”殴打他的其中一个人说,“你让我们显得很蠢。所以我们现在要来个惩一儆百。”然后他抬起靴子,踩在那个年轻人的脖颈上,让年轻人脸朝下倒在烂泥里,他的同伙则踢向年轻人的肋骨。
说话的人正要踩向那年轻人的腰,这时感到有双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和衣服的后摆。有人把他抬了起来——接下来,他只知道自己飞过空中,几秒钟后落进桥下的污水和垃圾里。恶心的河水涌进他的嘴里,让他喘不过气来,因此没能注意到同伙也遭受了同样的命运。
埃齐奥朝浑身烂泥的年轻人伸出手,把他拉起来。
“感谢您,先生。我还以为他们这次真的要杀了我。可他们要是真这么做,那可太蠢了。我可以还他们钱的——我是说真的!”
“你不怕他们再来找你吗?”
“只要他们想到你是我的护卫,就不敢来找我麻烦了。”
“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埃齐奥——德·卡斯特罗诺沃。”
“曼弗雷德·迪·阿泽塔,听候您差遣。”
“我不是你的护卫,曼弗雷德。”
“没关系。您帮我赶走了那些小丑,我很感激。您肯定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事实上,请一定要允许我报答您。不过首先,我要去清洗一下,然后请您喝一杯。矢车菊街上有一家小赌馆——”
“噢,稍等一下。”埃齐奥说。他知道克里斯蒂娜和另外几个人就要过来了。
“什么事?”
“你经常赌博吗?”
“为什么不能?在我看来,这是最好的消遣方式了。”
“你爱她吗?”埃齐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