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不喜欢戴手表, 她每次都只看教室的挂表, 但最近卷子太多, 视力有些下降, 每每抬头都看不清表针,于是直接拉住林骁的手腕, 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说:“九十分钟搞定, 谁后写完谁去看成绩表。”

写卷子太枯燥, 大家都很能苦中作乐, 惊蛰会和林骁比赛谁刷题速度快、正确率高。

老师们说, 分班考成绩晚上就能出来了。

最迟明天上午,但按照以往的效率,今晚就能出表格, 不能出, 老师那里也会有电子档。

成绩出来,意味着又要分班了。

林骁觉得自己仿佛屋漏偏逢连夜雨, 没有一件事顺心的。

因为对分班井没有把握。

上学期的考试非常多,每天一睁眼面对的就是各种小考大考,数不清的成绩和名次, 多到麻木,他自认为进步非常大,他比惊蛰差太多,于是只能比她更努力更用心更拼一点,他没有丝毫敢懈怠的,但其实到头来,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

本来很多事,就不是努力便能圆满的。

因为惊蛰这句话,他写题都不太专心了,脑子里反反复复在回放自己的期末考,每一科他都估过分,英语应该不差,至少能考一百四,语文是他的弱项,但一百二总是有的,数学他大题做得不错,但选择题和填空题错了三道,就算后面全对,他已经丢了十五分了,这个致命失误一直梗着他,以至于心虚到不敢和她聊成绩。理综做得浑浑噩噩,考完甚至记不清自己答了什么,回忆的时候,一会儿觉得自己考得特别好,一会儿觉得自己考得特别差。

复习到第二轮,大家对自己的水平已经有比较充分的认识了,可大概是太过于紧张,他完全无法客观看待这次考试。

有时想想,井不是觉得一定要和她一个班才有资格追求她,只是喜欢一个人,就想离她近一点,想和她多一点交集,想证明我们之间缘分匪浅。

惊蛰其实也没有把握,从小到大每天都有人夸她聪明,但每次自己也觉得自己聪明的时候,就会碰到更聪明的人,慢慢发现,大多数人都只是普通人,但每个普通平凡的人也会有属于自己的闪光时刻,不必自负,也不必妄自菲薄。

所以她心态一向算好的,可最近却有些不踏实,余光里能看到林骁在做题,他现在成绩已经很好了,可依旧保留了很多坏习惯,他为了耍帅练了一手不规范的行草,平时写字还好,就是写作业赶时间,就会越写越飞,每次惊蛰都会提醒他一下,提醒不及,他上课准挨骂。

尤其语文老师,对他是又爱又恨。

他语文成绩不好,有时候发挥超常的时候单科能排在年级前十,发挥不好的时候,单科能排在年级四五百名,但他背书特别快,脑子灵活,语文课死气沉沉,他又很能活跃气氛,语文老师对他既爱又恨。

班士任毛姐也喜欢他,他不是班级成绩最好的,但绝对是存在感最强的,二班的旧班长因为性格原因被气辞职了,毛姐就把班长又让给他当,他班长当习惯了,往讲台上一站,自带气场,处理事情也是游刃有余,毛姐特别信任他。

他和同学们也处得很好,他井不是一个和谁都能走得近的人,但不妨碍大家都会真情实感叫一声:班长。

邢曼阿姨和林叔叔都特别特别高兴,他的改变是肉眼可见的,百日誓师那天,顺便开了家长会,那天叔叔阿姨都来了,叔叔替他开会,阿姨替惊蛰。

害得一群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这两个真的是亲兄妹。

——虽然不少人知道惊蛰暂住在班长家里,但还有一部分不知道,且家长会这种事,总想着无论父母再忙都应该会来的。

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惊蛰早就没有父母了。

惊蛰那天很想爸爸妈妈,可其实再回忆起来,爸妈的面目都模糊了,她已经快要记不起来他们的样子了。

有时候照镜子的时候,会仔细端详一下自己的脸,奶奶说,她长得和爸爸小时候很像,性格也像,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有时看着她也会笑,笑她还没有爸爸小时候好看,奶奶会骂她:“当妈的,说的什么话。”

惊蛰井不生气,因为每次妈妈说完这个,都会沉默很久。

妈妈很想爸爸,她知道。

或许是父母带给她的印象太深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很害怕“来不及”,会在半夜突然惊醒的时候对奶奶说:“奶奶我很爱你。”

会对每一分善意说谢谢;会跋山涉水去很远给爸爸的恩师送年货,因为师公年纪已经很大了,和父母有关的人和事都在慢慢消逝,等他们都走了,父母留下的痕迹也会越来越少;会在春天的第一支芽发了之后就去祭拜父母,告诉他们,春天来了……

她的生活很规律,很少拖延。

奶奶说,尽力做好每一件事,那么厄运来的时候,就会少一点遗憾。

暑假那天学长跟她写了信,说是信,更像是一篇日记或者散文,记录了他对她几次印象深刻的画面。

第一次见面是在她们班的教室。

第二次是他借书给她。

第三次是跟着周寻月在便利店偶遇交谈。

……

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井不多,在惊蛰看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文字大约能传递情绪,惊蛰模糊地能感受到他的意图。

在他眼里,这些短暂的会面,都似乎很特别。

她抬头的时候,他正在笑着看她,嘴角带了几分苦笑:“抱歉,想着写封信给你,但一下笔,就容易卖弄,见笑了。”

他的信和他整个人一样,带着几分含蓄和克制,惊蛰还是看明白了,她把信合上,很缓慢地推了回去,眼神真诚地看着他:“对不起学长,我没有早恋的想法。”

周不言似乎是有些意外她的直白,扯着唇角笑了下:“没关系,学习最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很特别。”

惊蛰说:“谢谢。”

然后两个人就没话说,气氛有些尴尬。

在那短暂的沉默里,惊蛰还出神想到了林骁,她和他很少会尴尬,即便尴尬她更多是觉得不好意思,很少有这样如坐针毡的时候。

她甚至希望林骁能突然出现,解救她于水深火热。

周不言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笑了:“你这么坦然,我突然觉得我很矫情且面目可憎。”

惊蛰摇了下头。

周不言又说:“我有点后悔了。”

这次惊蛰没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周不言似乎不死心,又问了句:“是不早恋,还是不喜欢?”

惊蛰抬头:“可以说实话吗?”

周不言笑着点头:“没关系,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好,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惊蛰仍旧放低了声音,语气却很干脆:“不早恋,也没有那种喜欢。”

周不言点点头:“好,那我就知道了。”

他手边放了一个袋子,里面是厚厚一沓笔记,这会儿拿出来递给她:“十一中张洛宁的笔记,只有数学和理综,我正好有朋友认识,借来抄了一份,她的笔记有些随性,我问了一些同学,让他们帮忙整理修改了一下,希望对你能有点帮助。”

张洛宁是周不言他们这一届的黑马,无论几校联考,都能拿第一的存在。

但惊蛰刚拒绝了人,井不太合适拿这个,于是摇了摇头。

周不言笑了下:“虽然被拒绝了,但不至于连朋友也没得做吧?”

惊蛰摇头:“……不是。”

周不言推给她:“收下吧!其实我不该说,算是补偿了,不然我更过意不去。”

惊蛰最后还是收了下来。

他们像往常一样走出图书馆,三十三级台阶走下来,他站在最后一级的台阶下回头看他:“惊蛰,我能冒昧问一句,你和那个林骁是什么关系?”

她觉得关系很简单,可开口的时候却发现一时说不清,简单一句兄妹也奇怪。

停顿的几秒钟,也没想好一个合适的概括之后,才发现是他问的问题很奇怪。

于是她看了他几秒钟,然后蹙眉摇头:“这个我不想回答。”

周不言再次说:“抱歉。”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暗示她,她起初井不太懂,可有些东西只要稍微露出一点芽,就能在不知不觉间长成参天大树。

-

惊蛰先做完了,她做完的时候,林骁还有两道物理大题没有写,她抬手敲了敲他的桌子,意思是:你今天很慢。

林骁歪着头看了她一眼,小声叹气:“知道了。”

惊蛰便笑了一下,顺便提醒他:“你上道题做错了。”

林骁定睛看了一眼,蹙眉摇头:“不可能。”

惊蛰点头,笑着夸他:“不错,你经受住了考验。”

林骁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诈他,顿时把卷子扯离她的视线,半侧着身子做题,留给她半个背影,嘀咕道:“沈老师,你做个人吧!”

惊蛰抿唇笑起来。

然后轻声说:“哥,我好想和你一直坐同桌。”

林骁写字的笔顿了下,心跳蓦地跳得欢快,喉咙里挤出一句:“嗯?”

惊蛰一只手支着下巴:“然后就可以天天气你。”

林骁:“……我谢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尧尧:终究是错付了。

这章二百个红包~

第51章 不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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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第一节 下课, 有人喊了一句,成绩单出来了。

教室里顿时一阵哄乱。

虽然考试考到麻木,成绩出来的时候还是会在意。

惊蛰戳了戳林骁:“你去看。”

林骁不情不愿蹙着眉:“怎么这么残忍。”

惊蛰说:“没关系, 名次都是次要的, 就算进不了一班,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骁挑眉:“那你去?”

惊蛰摇头:“那不行。”

林骁:“……”

成绩单还躺在办公室里, 班主任们还在里面开小会, 各班的学委都聚在门口, 也不敢贸然进去, 你推我我推你, 试图第一时间拿到成绩单。

一边害怕, 一边想看。

虽然明知道早知道几分钟并不会改变什么,但依旧仿佛一秒也等不了。

终于四班的学委猫着腰进去了, 成功“偷”出了那沓新鲜打印的成绩单,别班的班委都上前就认领自己班的, 只林骁靠在人群外的栏杆上, 眼睛望着那边, 身子却迟迟不愿意动一下。

心情跟个等待宣判的犯人没两样, 心如死灰,又妄想死灰复燃。

终于四班学委分完了,最后剩下二班的, 扭头一看, 正好看到林骁,上学期一个班, 自然认识,于是笑道:“班长,你们班的。”

林骁伸手:“谢了。”

对方在递之前, 忍不住眼睛凑过去看了两眼,然后挑了下眉:“哇哦。”

惹得林骁手指都蜷了一下,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心跳重重的一拍,下意识觉得自己成绩很离谱。

他怀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拿了成绩单,然后上楼往教室去,梁泽带着几个二班人过来凑热闹,正好碰上,探头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班长。”

身边人拿手肘戳了梁泽一下,意思是:没看班长脸色这么差?

估计考得不怎么样。

梁泽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成绩这种事,安慰都无从安慰。

林骁把成绩单递了过去,表情严肃说了句:“我还没看。”

梁泽接过去,有点没听明白:“啊?”

林骁扯了下唇角:“不敢看。”

梁泽先是觉得自己听错了,半晌才觉察出一点好笑来,最后几个人吃吃笑起来:“不是吧班长,你这种考神附体的,还怕看成绩啊!”

他算哪门子考神,运气确实有几次都不错,但越是运气成分大,越是心虚。

梁泽忙展开成绩单看了一眼,顿时“卧槽”了声。

几个人头都凑过去看,然后齐齐:“卧槽。”

林骁眉头越皱越紧,“哎”了声:“能不能别吓人。”

梁泽抬头,突然一拳砸在林骁胸口:“班长过分了啊!”

其余几个憋不住说:“靠,好牛,你和你妹妹,年级三十九和年级四十。”

惊蛰39,林骁40。

他这次数学失误特别大,但理综总分年级第四。

语文不止120,而是133,他语文一向是弱项,因为极度不稳定,也就导致他语文很容易拖后腿,但这次语文单科成绩排名很优越,靠着语文和理综直接把他总成绩救了上去。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回教室坐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表情很严肃,神色因为过分紧张又心有余悸,丝毫愉悦的感觉都没有,带着百分之二百的深沉。

惊蛰原本在写题,但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就要侧头去后门处,看了几次也没看到林骁回来,二班的人去打听成绩的,都没回来,她甚至能听到外班人路过在议论成绩,都没听到一句二班的。

然后就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去,等待凌迟比被凌迟还要煎熬。

可最后等来了,似乎不是好消息。

惊蛰没有立马问,只是低着写在纸上验算刚刚验算了好几遍都没验算明白的数学题,她唇抿了又抿,终于才鼓起勇气问他:“没考好吗?”

林骁似乎终于回过神,看她一眼,忽而好奇:“如果我没进一班,你会不会不高兴?”

惊蛰点点头。

应该会……非常不高兴。

他点头点得太快,他甚至都分不清她是为了安慰他,还是真的舍不得。

他沉默片刻,决定不庸人自扰了:“逗你的,一班,39、40。”

他说的是名次,惊蛰听懂了,但又觉得没听懂。

凝视他好一会儿,然后才笑了下:“真的吗?”

林骁好笑看她一眼:“我骗你干嘛?等着挨打啊!”

惊蛰轻轻吐出一口气,幸好。

这次第二天才分班,依旧是搬桌子。

到了高三,卷子多到没有一个人的桌子是整洁的,全都满满当当乱七八糟,就算整理好了,一会儿也乱了,有时候只是去上个厕所,回来都能收获一桌面的卷子,课代表都没办法说自己发了什么卷子,每次都说:这次十六张、二十张……让大家自己核对。

所以虽然老师要求挪人挪东西,大家基本都默契地直接拖着桌子来回跑。

反倒是不挪桌子还要特意找人确定对方教室有空桌子。

惊蛰和林骁拖着桌子去一班的时候,周寻月大声喊了句:“惊蛰宝贝,欢迎你回来。”

惊蛰笑了笑:“谢谢。”

她在一班很受喜爱,其他人听见,接连给她鼓掌:“呱唧呱唧,就知道你可以。”

班主任说过,从一班掉出去的,能重新回来的寥寥无几,历年都是如此。

非常考验心态,有时候只是一点点的迟疑,可能你就和一班再也没有缘分了。

能不受心态影响重新回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完目光挪到她身边的林骁,顺便夸道:“你哥哥也很厉害哦!”

惊蛰笑意更深,仿佛夸的是自己:“谢谢。”

林骁尾巴都要翘天上了,还要绷着脸,谦虚道:“运气好,多亏我全世界最好的……妹妹。”

他刻意咬了最后两个字,把妹妹两个字叫得百转千回。

不少人起哄似的笑起来,还有拍桌子的。

有人调侃:“你俩也太有缘分了吧!分班考名次都能挨着。”

同样从二班升进来的梁泽忍不住凑过去说了句:“我要是也有这么好的同桌就好了,耳提面命呕心沥血啊!”

周寻月愣了下,继而啧啧感叹:“那他以后就要自食其力了,因为老邓头是绝对不可能让男女生混坐的。来来来宝贝,快来投入我的怀抱。”

林骁搭桌子的手顿了下,脸色瞬间几乎可以称得上面如土色了。

惊蛰笑了下,指了指周寻月:“那我……过去了。”

这个笑容轻松愉快的少女昨天还在说:哥,我想一直和你做同桌。

果然女人都是善变的。

林骁咬着后槽牙,一看到周寻月他就想到周不言,一想到周不言他就头疼不爽浑身不舒服。

他幽怨地看着惊蛰:“你走吧,不用管我的死活。”

梁泽把桌子挪过来:“我跟你坐吧班长,你别一副被抛弃的样子了,哈哈哈。”

-

高三连周六都没有了,周末单休。

每次回家都像是刑期定时放风,不知道何时才能刑满出狱。

一模林骁的成绩又打回了原形,甚至直接掉到七十名,波动这么大,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能不能考上临大。

人好像永远都不会满足,不及格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一天能全部及格都很牛逼了,一次成绩突飞猛进突然又觉得自己是隐藏的天才,短暂的学习热情并不足以支撑“天才”的野心,各种内因外因推着他走上了学习的不归路,一路到现在,他已经是这一届的传奇了,很多人提起来甚至都想不起当初他摸底考好几科不及格。

他初中并不算太差,属于半听半不听,考试突击一下也能考个过得去的成绩,中考甚至能擦边进附中,摸底考的时候,却考得史无前例的差,他还在自我调侃,说运气被透支干净了,现原形了,他很坦然接受自己是个废物点心的事实,并不觉得羞耻。

如果没有惊蛰,或许他会很安然地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一个别人眼里有钱无脑的大少爷。

但偏偏就是有了目标,于是他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甚至于他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重新回到高一刚开学,有人告诉他:你努力努力,以后一定能进一班的。

他肯定会觉得对方是疯了。

如果回到高二,有人告诉他:你努力努力,以后肯定能进一班的。

他都觉得是痴人说梦。

名次越靠前,越会发现,进步起来非常非常难,不退步已经是极大的进步,可还是忍不住常常自我怀疑,是不是努力根本就没用。

他如愿在最后一个学期进了一班,高兴的时间连一个月都没持续够,发现离目标还是有着不小的距离。

一模划分了一本二本线,一本线570,他考了614,如果按照去年临大的录取分数线,他基本无缘了。

他在一模之后突然陷进了倦怠期,每天拿起笔脑子一片空,错误率直线上升,甚至偶尔拿到卷子,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了。

惊蛰考得很好,分班考似乎给了她信心,她一模直接考了年级14名。

这是她第二次进前十五了。

她知道他没考好,拿了他的一模卷子,仔仔细细帮他看了一遍,然后上课的时候把重难点分析写在纸上递给他,他瞥了一眼,却放下了。

下课她过来问:“哥你看完了吗?”

他头埋在臂弯里睡觉,闻言半抬起头,看到她的脸的时候,顿时生出巨大的沮丧来,他闷声说了句:“没看。”

“哦,那你看完我再跟你说。”惊蛰坐在他旁边,想安慰他,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这次考得太好,而他下滑的又太严重,她的安慰对他来说可能压力更大。

惊蛰只能坐在这儿陪他一会儿。

她总是这样,乖巧得让人想抬手揉一下,林骁很想拥抱她,他已经不能从这种关系里获得力量了,他凝视她的目光都带着不加掩饰的热切。

人确实是不满足的。

起初只想和她做同桌,后来想一个班级,现在又想一个大学。

想拥抱,亲吻,不满足于朋友、兄妹,想做她的恋人,想一辈子在一起。

但他已经不觉得这次也会那么幸运了。

幸运不会总是眷顾他。

于是他说:“你去学习吧!不用管我,你还能管我一辈子?”

偶尔会怀疑,可能自己本身就很差劲,如果不是惊蛰耳提面命,或许他压根儿进不了一班,他并没觉得自己偷懒,可这次考试突然让他有一种两眼一抹黑的感觉,考试的时候,他很多题目都没有思路,是真的一点思路都没有,怀疑出题人有毛病,可下了考场,听见大家讨论热烈,恍惚觉得只有他没看懂。

他在一班格格不入。

烂泥扶不上墙就不必硬扶了。

惊蛰深深看了他一眼,俯身靠在那里看他:“哥,你最棒了。”

这次他没有回她:妹妹你也最棒了。

以前他再不开心,都会附和她一句的。

他抿着唇,只是冷淡看她一眼,然后苦笑了下,别过头,继续趴着睡觉,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他的同桌梁泽回来了,惊蛰起身让开,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再说,离开了。

今年一模时间早,三月初,春天还没来,冷风瑟瑟。

惊蛰把去年织的一条驼色围巾给周寻月,说:“帮我转交给你哥吧!替我说声谢谢。”

周寻月展开看了看:“你也太偏心了吧!他有我都没有。”

惊蛰苦笑:“去年织的,今年没有空闲了,等毕业我给你织。”

周寻月笑了笑:“逗你玩的,学习要紧,你这次超厉害。我周末给他寄去学校,他肯定高兴坏了。”

惊蛰笔尖悬空发了会儿呆,发现考了年级第14,好像一点都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惊蛰:管你一辈子咋啦!

二百个红包。

第52章 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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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广播突然通知高三开大会, 年级所有人都搬着凳子去了操场,露天的场地,冷风吹着, 一个个冻得牙齿打颤, 教务主任老傅对着喇叭训话。

起初还有人哄闹, 渐渐四下沉寂, 全都低着头。

一模的成绩,附中在市区所有重高里垫底。

原本不少人还在为自己的名次和分数沾沾自喜, 理科总共才一千人左右, 这次五百分以上的达到七百多个人,分差很小,甚至出现一个分数十几个人并列的情况。

往届一模的成绩,哪怕是扩招后,本科上线率也是百分百, 重本率百分之二到六, 一本上线率最低百分之六十。

这次一模虽然五百五以上的很多,但全校达到五百七十分的不足四百人。

上次考试就说他们这一届浮躁, 很多人还不服气,没想到这次真的阴沟里翻船。

昨天甚至有班主任在说,都是扩招惹的祸, 这两年扩招后, 校风明显变差了。

林骁陈沐阳江扬他们这些后几个班的, 就是扩招后的产物, 于是昨天26班的班主任老胡还在拿林骁举例子据理力争。

甚至谈到教育公平,分班合理与否这些话题。

成绩下来那天,班主任开会,就是在说这个事。

有学生听见了, 也有小范围的讨论,但大家都不是复习班也不是实验班的学生,对省排名还不够敏感,虽然模糊地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但远不及老傅拿着大喇叭站在这里无差别攻击这一届学生就是差劲来得震撼。

“你们是历史以为我见过最差劲的一届。”

一个个仿佛霜打的茄子。

考得好的顿时没了优越感,考得差的反而得到了一种另类的心理安慰:反正大家都差劲。

但旋即又被另一种情绪淹没——真的很差劲吗?那高考时候怎么办。

林骁什么感觉?

他没有什么感觉,得知这次考试成绩本就离谱,反而坦然了,只是仍旧提不起来劲,每天麻木地做着题,麻木地复习,别人都绷着神经等着一雪前耻,他突然变得得过且过起来,就等着最后一根稻草压过来,他就可以心安理得放弃了。

他并没有自暴自弃,只是突然感觉自己没有努力的方向了,好像越用力越适得其反。

你看,各个班主任都在反思自己,却都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有人头上像是罩了一层乌云。

一班的班主任老邓每天板着一张棺材脸,唇角都快耷拉到地上了,三不五时就要在教室外晃悠一次,以往都说一二三班是最自觉的,如今一二三班被训斥得最严重,总结会的那天,老邓站在讲台上,气到拍桌子:“都觉得了不起了是不是?你们自己看看你们考得是个什么东西!”

这次整个年级分数集中在五百到六百分,六百分以上的都不多,六百五以上的更是寥寥无几,更别说七百分以上的,这次一个都没有,也就是说高分段非常差劲。

一班每天的气氛比上坟还凝重。

林骁那股子丧气似乎也显得并不是那么特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