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阳光渐渐隐没,长日将近,不觉暗自希望这落日永远不要沉入那连绵的群山中。

狐狸村庄 完

 

 第五个故事 饿鬼

1、一片飞花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

杭州城里飘起一阵蒙蒙的细雨,那雨初时还像烟尘,细细的迷人眼睛,后来却越下越大,浇得地上的路人都开始小跑起来。
就连摆小摊的也急忙的收起摊子,卖蓑衣的老汉则是赶紧从家里担了蓑衣出来,站在人多的路边,想借这场好雨做笔买卖。
此时,就在这大雨纷飞中,有一个人穿着蓑衣,正在赶路。
他脚步轻快,披着蓑衣,还拿着一把伞,似乎要去接什么人。
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说着什么,不过他的话也出了口,也一下就被这雨水打散,听不清楚。
可是仔细听的话,还是能隐约的听到“小姐,请等一下!”这样的字眼。

“小姐,小姐!”王子进的眼前有一个穿着浅粉色的裙子的漂亮少女,那个少女提着裙角,小步的跑在他的前面,笑靥如花,人美如画。
王子进见了那女郎,不由神魂颠倒,只觉得像是做了一个美好的梦,不愿醒来。
那女朗的粉面桃腮,像是美妙的百年醇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公子,我们就要到了!”那女郎说着停了下来,指了指酒肆的横幅,“他就在这里等你!”
“那不知小姐如何称呼呢?”
“你就别问了,再来这杭州府,年年春天得见我!”
“年年春天?”王子进听了不由心神一荡,这可是与我定下约会之期?
还没等得到回答,只见那女郎柳腰一摆,已经飘然上了二楼。
“等等我啊!”王子进见了急忙追了上去。

一爬上楼梯,他就傻了眼了,只见由于大雨,这家酒肆空空落落,客人稀少,整个二楼只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坐在窗边喝酒。
那人见了他非常高兴,一张俊脸上挂满了笑意,“子进,你终于来了,等了你好久!”
“绯绡,只有你一个人吗?”王子进茫然道:“刚刚那个引路的女郎呢?”
“什么样的女郎,坐下说!”绯绡说着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王子进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走过去坐在了椅子上,“是一个,穿着粉色衣服的女郎啊,袖子上还有嫩黄的镶边!”
“你说的是它吗?”绯绡说着摊开手掌,只见那掌上有一朵粉色的透着黄色芯子的桃花。
王子进看着这花,又想想那女郎,心中的一团热火顿时就冷了下去,颓然道:“你又耍弄我!”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个桃花妖,她正好随风飘落在这桌子上,我便叫她去叫你!”
王子进想起那女郎的话,又笑了起来,年年春天得见我,原来是这个意思。
“不是白叫的吧?”王子进问道。
绯绡听了笑道:“今年的春天已经结束了,她从树上谢了下来,可是又生性爱洁,不想零落成泥 ,被人践踏,求我把她找个幽静的地方埋了!”
王子进没有想到一朵桃花还这般风雅,洁身自好,不由会心微笑,“那明天我们就一起埋了她吧!”
“好啊!”绯绡笑着站了起来,“可是现在我们还是回家吧!”
“啊?你不喝酒吗?”王子进惊叫道。
“我喝完了啊!”
“什么?那你大老远的叫我过来干吗?”王子进本以为佳人没了,还有美酒。
“叫你送伞啊!”
“…………”
绯绡坏笑一下,抄起王子进放在桌子上的伞就走下楼去。
王子进没有办法,又穿上湿淋淋的蓑衣,只好跟着他一起下去了。

此时天已渐黑,路上还有人在小跑着,行人稀少,绯绡和王子进一前一后的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由于心下不快,王子进气鼓鼓的不再言声,二人一路无话。
正巧迎面就有一个穿着灰色土布衣服的妇人,蓬头垢面的就奔了过来,一下就撞到王子进的怀里。
他躲闪不及,被那妇人撞了个趔趄。
“你不要紧吧!”他伸手要去扶那个人,哪知手伸出去,却空落落的没有人影,触手一片湿凉,却是天上的雨掉到了他的掌心。
刚刚莫非是自己眼花了?
王子进还在纳闷,就见前面的绯绡,执了一把竹伞,正在雨中站着等他,急忙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雨还在下着,稀稀零零的,打散了一片暮春。


2、正睡到半夜,绯绡就迷迷糊糊的被一阵声音惊醒,“吧唧”、“吧唧”的好像是什么人咀嚼的声音。
他听力感官都较常人敏感许多,这声音实在搅得他不能入睡。
执了蜡烛推开自己的房门一看,桌旁有一个人,正抱着装饭的木桶,拿着一只大勺子,正在大快朵颐,却是王子进。
“子进,子进你怎么了?很饿吗?”绯绡见了他的模样不由担心。
王子进听了回过头来,与平时未见什么不同,两颊鼓鼓的塞满了饭,“我好饿啊,就去下面拿了饭来吃!”
“你少吃一点吧,这么晚了!”
“知道了,我吃饱了就睡!”王子进嘟嘟囔囔的答应着,又埋头去吃。
绯绡见了,只觉得好笑,只好回去继续睡了。

次日一早,天已破晓,还不见王子进从房里出来,只见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大大的木桶。
绯绡走过去,一见那桶,不由呆了。
只见那硕大的桶中空空如也,就连饭粒都没有剩一个。
王子进的饭量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多?
还没等他想完,房间的门居然一下就被人推开,把他吓了一跳,再一看,又是王子进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大包刚刚出锅的馒头,能有十几个,正冒着热腾腾的面香。
“子进,你这是干吗?”绯绡见了那蔚为壮观的馒头,吓得嘴都合不上了。
“我好饿啊!”王子进说着把那馒头往桌子上一堆,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去。
绯绡见了,一把夺过他的馒头道:“你不是刚刚吃过一大桶饭?怎么还饿?”
“我就是饿啊!”王子进哭丧着脸,只觉得五脏六腑空落落的,无论如何也填不满,这种空虚搅得他觉也睡不好,什么事情都干不了,一门心思就是想吃。
“这么说你一宿都没有睡?”绯绡见他两颊塌陷,眼圈乌青,一看就是没有休息。
“吃都吃不饱,还睡什么睡啊!”
绯绡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面色越来越难看。
“你怎么了,这样哭丧着脸对着我?”王子进说着拿起一个馒头,一口咬掉一半。
“子进!”绯绡似乎很无奈的说道,“你好像被饿鬼附了身了!”
“哈哈哈哈!”王子进笑得连馒头渣都要从口中喷了出来,“我天天和你在一起,你就跟鬼怪的风向标似的,怎么会让我被饿鬼附了身?”
“子进,我只能对有妖气的妖怪有感觉!像是饿鬼这样低级又不害人,而且也没有什么脑袋,只知道吃的妖怪我根本就感觉不出来啊!”
“你说笑吧!”王子进听了嘴开始合不上了。
“这样说吧!”绯绡和他解释,“就像你走在大路上,到处都是人的时候你是会被美女吸引还是会被老太太吸引?”
“美女!”
“这就对了,那个级别的妖怪根本就不能吸引我的注意啊!”
“呜呜呜,那我该怎么办?”王子进一边往嘴里塞着馒头一边不停的流着眼泪。
绯绡郁闷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你先吃吧,我慢慢再想办法!”
“我这样要吃到什么时候啊?”
“吃到那鬼吃饱的时候!”绯绡只觉得一筹莫展,这样的妖怪是最不好办的了。
“它什么时候能够吃饱啊?”王子进又在往嘴里塞起菜来了,此时二人正在吃午饭,桌子上已经堆了能有十几盘空碟,王子进几乎就是嘴没有闲着,从昨天晚上一直吃到今天中午。
“一般的饿鬼都是临死之前执念于吃的人变的,有的灵魂虽然转了生,但是对于吃的执着还留在这个世界上,就会变成饿鬼,一旦沾上,除非让它吃饱,没有别的办法。”
“不要讲大道理啦!”王子进一边夹菜一边哀号,“赶快赶走它吧!”
“赶走它就靠你了,这是你第一次除妖吧?拼命的吃吧,让它满意为止!”绯绡说着喊来小二,把二人的饭钱结了。
“喂!我还没有吃饱!”王子进见了拼命的嚷嚷。
“我们出去给你买馒头吃,你这般吃饭馆,我的银子受不了!”
“你没有人性啊!”王子进哀号着被他拖下了酒楼,但是一见到馒头,他还是没有选择的拿起来就吃。
王子进也顾不上书生的风度,一边走一边吃回了客栈。

路边好多小乞儿,望着他手中的一大抱的馒头,垂涎欲滴。


3、这般过了三天,王子进怎么吃也不见饱,人不但没有胖,反而消瘦了下去。
“绯绡,有没有简单一点的办法啊?”王子进哭丧着脸,嘴里嚼着饭来找他,“这般除妖好辛苦啊!”
“哪里辛苦?”绯绡见他连楼都不下,根本不知道他辛苦在哪里。
“我的牙啊,腮啊,都又酸又痛,好辛苦啊!”
绯绡望着他,也是,这般不停嘴的吃下去是很不容易,他能坚持三天已经是很了不得了,普通人怕是一天就累得半死了。
“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饿的吗?”绯绡道,“附在你身上的这只饿鬼好像和别的还不一样,没有满足的时候啊!”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可能是吃错了地方?”
“什么叫吃错了地方?”王子进说着又舀了一大勺饭塞到嘴里。
“不知道,也许它死的时候只是惦记着吃,但是是惦记着的是别人还是自己就不知道了!”
“那我怎么办?”难道要在这杭州城里一个个的给这些人喂饭吗?
“所以才让你想啊!”
王子进抱着饭桶,翻了翻眼睛,想了一下,“那天下雨的时候回家,好像有个妇人撞到了我怀里,但是一看又没有人,回来的时候就开始饿了!”
“是个什么样的妇人?”
“好像穿着灰布的衣服,蓬头垢面!”
“在哪里?”
“就是在最繁华的那条大街!”
绯绡听了,眼睛转了一下道,“明天白天是不是那里有集市?”
“是的!”王子进又舀了一勺饭,不知道这关集市什么事。
“子进!”绯绡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再坚持一天吧,明天我们去那里找找看!”
王子进听了哭丧着脸,抱着饭桶无奈的点了点头。

次日王子进和绯绡急忙去集市赶集去了,王子进依旧抱着一大堆的馒头出发了。
那集市上叫卖的叫卖,还价的还价,各色人等,全都集中在这一条街上,好不热闹。
王子进望着这人山人海,只觉得莫名奇妙,不知道绯绡在搞什么明堂。
两人刚刚走入人群中,就被一个小乞儿挡住了道路。
那乞儿面色乌黑,看起来也不过十岁的样子,干干巴巴的没有几两肉,头磕得和捣蒜一样,“行行好啊,两位大爷,赏口饭吃吧!”
王子进见了,赶紧抱紧自己怀中的馒头,真是被饿鬼附身,最先想的就是护食。
“小兄弟!”绯绡见了他笑道,“这个铜板给你!我有事问你!”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枚大钱。
“这位漂亮的大爷,你想问什么就问吧!”一见钱,那小孩立刻口吐莲花。
绯绡听了甚为得意,“你们这附近有哪家死了妇人?”
“妇人?”那小孩纳闷,“这城里这样大,死了妇人我怎么会知道?”
“那妇人周围可能有人挨饿,估计景况不是很好,你再好好想想!”
“那有可能是那个瞎老太太吧,她女儿好像刚刚死了,留下了个不大的孩子,天天在窝棚里饿得直哭,吵得人无法入睡!”
绯绡听了,嘴角一牵,带出一丝笑意,果然没错,被他找到了。
他立刻拉了王子进,对那小孩道:“带我过去!”

“这是要干吗?”王子进一路吃一路追问,眼见那小孩领着二人走到一条窄巷里,又扭扭曲曲的拐了好几个弯,终于领着他们到了一片破败的瓦房前。
那瓦房周围臭水横流,还有两个要饭的躺在地上睡觉。王子进见了,突然间觉得馒头都不那么可口了,这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声声婴儿的哭声正自那瓦房旁一个小小的油布搭的窝棚里传来,嘶哑而微弱。


4、“我们进去看看!”绯绡说着带着王子进走入那小小窝棚里。
只见里面坐了一个衣不蔽体的老妇,正抱着一个孩子,脸色木然。
那孩子好像刚刚出生没有多久,小嘴张着一下下的啼哭着,苦于没有力气,又哭不出声。
“这孩子多久没有吃东西了?”绯绡悄声问道。
“有三天了!”那老妇人听到男人的声音,急忙抓起那几根破布条遮盖自己枯瘦的身体。
“去买一碗白粥!”绯绡说着掏出一枚大钱扔给那个小男孩。
那小孩得了钱,连跑带颠的出去了,没一会儿就捧了一碗热腾腾的粥回来了。

绯绡接过粥,递给那老妇道:“喂给这孩子吃吧!”
那老妇颤颤微微的伸手接了,用小勺舀了一点粥,以嘴吹凉,一点点喂到那婴儿口中。
等到半碗粥喂下去,那婴儿也不啼哭了,吃饱了开始在那老妇的怀中打起鼾来。
一边抱着馒头的王子进,突然惊叫一声:“咦?我吃饱了!”
“因为饿鬼已经走了啊!”绯绡听了笑道。
“为什么啊?”王子进急忙把剩下的馒头用布包了放到那窝棚的角落。
“因为孩子的母亲死了,她最惦记的就是孩子吃不饱,所以才在这世上留下了一缕执念,现在她心愿了了,孩子吃饱了,她自然就走了!”
王子进听了,只觉得心中感动,从怀里掏出银子递到那老妇手中。
在那老妇千恩万谢声中,两人走出了那简陋窝棚,此时已经是黄昏了。

“绯绡!”王子进叹道,“母爱真的是很伟大啊,即使自己已经不再这世上了,还是牵挂着孩子!”
绯绡却低头但笑不语。
王子进望着那天边的彩霞,有多久没有见到自己的老母了呢?自己此番在外游历,她是不是也一样的惦记着自己呢?是不是也会担心自己吃不饱穿不暖呢?
还没等他想完,旁边的绯绡就拿起折扇敲了一下他的肩膀,笑嘻嘻的道:“子进,晚饭时间到了,我们去下馆子吧!”
王子进望着他坏笑的一张俊脸,只觉得那是恶魔化成,脑袋摇得和波浪鼓一般。
“不要和我提吃,我近三日不打算吃东西了!”说罢,急忙加快脚步就走了。

绯绡一身白衣,面带微笑跟在他后面,也许让他偶尔被饿鬼附身也是一件好事呢!
毕竟馒头比酒菜要便宜得多。

饿鬼 完

 

 6、第六个故事 半掩门

1、 夏日的杭州,一大早太阳就如火似荼的灼烤着地面,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街边的柳树都被晒得垂下了绿色的叶子,虫声肆虐,使这本来就闷热的天气又平添了一丝烦躁。
一间豪华的客栈中,那床上的锦缎被褥此时已经成为客人的负担,客栈的房间布置得华丽雍容,只是再华丽的客栈也无法挡住暑气。
屋内一个书生正坐在窗旁拼命的扇着折扇,无奈那扇子太小,还是制造不出多少凉风。
他的脚边,放着一只盛满清水的木盆,里面有一只通身雪白的狐狸,正悠然自得的泡在满盆的凉水中。
“我说子进啊,你莫要扇了,我的头都快被你的扇子晃晕了!”那狐狸抱怨道。
“绯绡,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你自己在外面试试?”
“那边不是还有洗澡用的木桶吗?又没有人和你争!”
王子进望了望那空着的木桶,又回头看了看泡在水里的惬意的白狐,拼命的摇了摇头,“我是读书人,怎生能如此没有风度?”这般不拘小节的事,万万做不得。
绯绡见他如此迂腐,也不去理他,又摇了两下尾巴,在水盆里溅出少许水花。

“王公子,有请柬到了!”门外有小厮叫道。
王子进听了,急忙去门外拿了请柬回来,一边拆一边纳闷,这会是谁?自己到了苏州,只有母亲一个人知道,怎会有人邀他做客?
“是什么?”那白狐见了,一下从凉水中窜了出来,蹲在地上抖落了一下身上的水。
王子进拆开请柬,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喜悦表情,“今日有免费的午餐吃了!”
“有人请客?”那狐狸一边说着一边往里屋走去,再出来时,已经变成一个穿着白衣的俊美少年,唇红齿白,一头黑发尚自有水滴落。
“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论辈分我该叫她姑奶的!她的孙子中了举人,现在要宴请宾客!”
绯绡似乎不关心是什么原因,急忙走过来,一把抢过请柬,仔细的看了看,“会不会有鸡?”眼神专注,似乎要把那印着素雅花朵的请柬看穿。
“绯绡啊,那是请柬,不是菜谱,我们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绯绡拿着请柬,又看了看外面毒辣的太阳,一双美目中现出迷茫之色,俏脸上满是严肃,似乎在面临着生死抉择。
王子进知道他在踌躇要不要在这样的天气里出去,急忙在他耳边吹风:“一定会有鸡的,请客还没有鸡鸭鱼肉的话未免太过小气,而且估计还不是一只鸡,怎么也要两三只……”
“我去!”绯绡说着一拍窗棂,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估计他晚上是打算泡在水盆里吃鸡的,现下让他出去,自是百般不愿。
王子进见他愿与自己同去,自是十分开心,急忙捡了一件浅蓝色的褂子,摇着扇子拿着请柬,与绯绡一同往那请客的人家走去。
外面阳光毒辣,空气中似是流火一般,热得人甚是难过。
“子进啊,真的会有鸡吗?”
“一定会有的!”
“你敢保证会有吗?”
“…………”

走了能有半个时辰,两人方始摸到了那请客的人家,那是一个很大的宅院,远远就可看到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王子进急忙与绯绡一同走了进去,还好酒席尚未开始,不过客人大都与主人打了招呼,已经入席了。
主席的桌子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夫人,穿着亮蓝色的褂子,满面皱纹,额上带着一根镶金的发带,甚是雍容华贵的模样。
“姑奶,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子进啊!”王子进见了急忙去与那老夫人攀谈。
“子进啊,好久不见了,能有十年了吧,出落得如此俊俏!”那老太太说着伸出一只干瘦的手,颤颤微微的却是往绯绡的头上摸去。
“小生姓胡,这位才是王子进!”绯绡见了微笑道。
那老太太听了,瞥了王子进一眼,似乎大感失望,“你才是子进啊?”
王子进这样被她一闹,搞得满面通红,甚是窘迫,急忙拉了绯绡入席,就等着吃饭了。

那同桌的宾客都用余光偷偷的看着两人,颇有惊艳之色,绯绡见了甚为得意,“刷”的一声展开了折扇,捋着衣袖,轻摇起来,似乎也不再关心鸡的问题了。
王子进见他这模样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已经与旁边的客人攀谈起来。
“这家中举的是年方十六的二公子?”王子进听了不由吃惊,他这年过花甲的姑奶奶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孙子?
还记得儿时曾与一个同龄的孩子玩耍过,那孩子似乎甚为俊朗,但是按年纪似乎又对不上。
“正是二公子宋文俊!”那客人答道。
“宋文俊?”王子进听了这名字似乎想起什么,忙问道:“那宋文奇又是谁?”
“自是这家的大公子!”
“文奇他现在怎样?”对了,就是这个名字,王子进打听到儿时玩伴的消息,甚为开心。
哪想那人却摇头不语,长叹了口气,又小声道:“他现在疯了,莫要让别人听到!”
此时,菜已经一道道的上来了,王子进只听耳边绯绡欢呼的声音,估计是看到鸡了,可是这些他都已经不在意了。
那些过往的时光还历历在目,那小孩的俊朗的脸孔还是如此清晰,时光如梭,自己还没有见到他长大的模样,怎么好好的就疯了呢?
“是、是如何疯的?”王子进回过神来,急忙问道。
“不要与别人说啊,很奇怪的!”那客人又左右望了一下,“据说是一夜之间疯的,疯了以后只会说一句话!”
“是什么话?”
“好像是关于门的,半掩着的门!”


2、“半掩门?”王子进听了只觉得摸不着头脑,这确实是一句疯话。
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到隔壁桌子的人连连惊呼,却是好好的一只鸡凭空就消失了。
王子进只见旁边的绯绡吃得甚欢,碟子里堆满了鸡肉,他也不顾什么形象了,正抓着一只鸡腿往嘴里塞,估计他是不够吃索性连隔壁桌子上的那只偷走了。
王子进见状摇了摇头,只觉得心中郁结,一口饭也吃不下。
他和绯绡打了个招呼,便一人离席,走到那老夫人旁边,行了一个礼,“多年不见,不知文奇兄现在可好?我甚是想念!”
那老太太看了他一眼道:“小明啊,你想他了?”
王子进听了立时哭笑不得,忙道:“我是子进啊!不是什么小明!”
“哦,是子进啊!”那老太太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堆成了山,“文奇现在很好啊!”说完,回头对身后的一个家丁道:“带这位公子去看看文奇吧!他想念文奇了!”
那家丁俯首答应了,对王子进道:“公子,这边请!”引他往内室走去。
王子进回头见那老夫人依旧慈眉善目,在朝他和蔼的笑,不由心生疑惑,又问道:“文奇?他真的很好?”
这话一问,席中有人的酒杯拿捏不稳,那人甚是慌张模样,长须微颤,目光游离。
“他好得很啊!”老太太答道,又摆摆手,让他们去了。

王子进只觉一头雾水,被那家丁引着,沿着九曲回廊,往内室走去。
只见院子中假山院落,布置得甚是考究,可是现在他已无心欣赏,一心只惦记着儿时的玩伴了。
“公子,大少爷就在里面!”那家丁引着他过了一个月亮门,朝一间甚是雅致的房子去了。
王子进见着那院子里种满了桃树,此时桃花虽然已经谢了,但是姿态还是甚为好看,与一些奇花异草相映成趣,一看就是种树的人花了不少的心思。
“文奇?文奇?”王子进心中激动,缓步往那房子走去。
他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桃叶繁密,日光似乎在这庭院中也渐渐隐去,但是任凭他如何呼唤,就是无人应答。
“这是怎么了?”王子进回头问那家丁,却见月亮门旁空无一人,那家丁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他又看了看那屋子紧闭的雕花木门,心下不由害怕,不知为何,这静谧而美丽的院落令他紧张。

“文奇,你在吗?”他伸手去推门,那门竟未上锁,应声开了。
只见里面一片漆黑,窗子竟然被人从里面用木板订死,迎面就是一股酸臭的味道。
王子进急忙用袖口掩鼻,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发现这是一间书房。
里面没有寝具,只有一排排的书架,上面堆满了书籍,都是灰尘满布。一张桌子上寥寥的放了几张纸,从那灰尘看来,不知已经多久没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