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不知走了多久,方看到前方有一户人家的灯火,那房子很大,似乎是个富裕人家,只是不知为何把这大宅建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王子进走到那房子外面,身上力气已经所剩无几,他用仅余的力气敲了敲那乌黑大门,门外红灯摇曳,空洞的敲门声在夜色里不停的回荡。
“来了,来了,不要敲了!”门里传来一个老管家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那门便被打开一个缝,里面露出一张苍老的脸,王子进一见这脸,似乎得到救赎,他虚弱的说,“我朋友,重病了,能否借这位老丈的宝地休息一晚?”
他说完,眼前一黑,浑身脱力,倒在那大门旁边,两匹马一下失去牵制,发出了嘶鸣的叫声,撕裂寂静黑夜。
“老爷,这年轻人是怎么了?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
此时那大屋中,红烛摇影,王子进和绯绡被并排安置在地上,他们的身下都铺了厚厚的棉被。
“嗯!”被叫做老爷的却是一个年纪不过三十余岁的壮年男人,“这个人奇怪得很!”他说着把绯绡的手纳入被子中,“没有脉搏,心跳比常人快了很多!不知是得了怪病还是天生
如此!”
说罢,又指了指王子进道,“这个好治,得的是你我都无法避免的病,药方更是好拿!”
那管家昏花老眼中闪出疑惑神采,等待吩咐。
“他得的是饿病!”那男人笑道,“药方只要甜粥一碗,小菜若干,最好有鱼肉壮体!”
那管家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急忙去厨房吩咐侍女去给王子进准备吃的。
中年人美髯飘飘,面如冠玉,可见年少时也是一个美男子,他疑惑的目光在绯绡的脸上扫来扫去,这人怎么如此怪异?
常人只要活着自有血脉流动之相,怎么这人只有心跳而无脉搏?
再看他一张脸,又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像是成人又像孩子?莫非这世上真的有妖怪不成?
况且这深山野岭中?他们又是如何找到这里?他家已经几年没有不速之客来访,难道有人为他们引路?
还没等想完,那昏迷的王子进的肚子突然发出“咕咕”的饥饿声,打破他的沉思,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也许是自己多虑了。
这两人大概与自己年少时一样,不过是出来游玩遇到困难。
他想着走出室外,拉上房门。自己年少时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位至交好友呢?那时是不是也曾与谁并驾齐驱,激扬文字,崭露抱负呢?
可是现在却连朋友的脸都记不清了,真是一场愁梦酒醒时,少年心事谁当云?
王子进昏昏沉沉中似乎又看到一个白色衣服的女人,这次她是背对着自己,坐在墙角哭啼,声音摧人心肝,无限惆怅。
那屋子漆黑,绯绡就躺在他身边,可是自己却怎么也无法动弹。
“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啊!”王子进被她哭得心烦,想要出声制止。
那女人戴着一个三角形的白纱,缓缓的转过头来,王子进被她吓了一跳,刚刚要伸头去看,就有人一把摇醒了他。
“这位公子,饭好了,不要睡了!”是个女子娇俏的声音。
王子进一下从梦乡中醒转,环顾四周,陌生的屋子,与刚刚梦中所见一摸一样,在一看,绯绡正躺在自己身边,双目紧闭,剑眉紧锁,似乎痛苦万分。
他面前一张方桌,上面放满食物。
“怎么样?吃了这个就会好了,快点吃吧!”有个老人在他身边说话,正是那个给他开门的管家。
“多谢老丈相助!”王子进急忙行礼。
“哎呀,不要紧,不过略加援手,快吃东西,吃完了就会好的!”
王子进急忙拿起饭碗往嘴里扒饭,边吃边看那墙角,一片清朗的白月光撒在那里,根本没有什么女人。难道是自己眼花?
“老丈,请问你们这里可有一位女眷?”王子进心中不安,急忙打听。
“什么样子?”那老人问道。
“是个苗条的女人,穿着绸缎的绣花白衣服,头上,头上还带着一块那样的帽子一样的纱!”他说着放下饭碗,连连比划。
那管家听了,脸色一变,“你在哪里看到那个女人的?”
“刚刚做梦!”王子进指着那墙角道,“她就坐在那里!”
“天啊,难道是不祥预兆?”那管家面如死灰。
“怎么了啊?”王子进开始后悔起来,早知道会这样就不问了。
“那,那是我们这边死人入土才会穿的衣服!”那管家声音中带着颤抖,“这边风俗就是如此,家里有女眷去世,都会做那副打扮钉棺入土!”
王子进听了,手中的饭碗一下就跌到地上,怎么办?怎么办?他望着身边昏迷的绯绡,这次连绯绡也指望不上了,自己又该如何?
外面清朗的圆月,撒进室内一层淡淡的光辉,像是女人头上的白纱,朦胧而美丽。
4、“只是一个梦而已,或许没有什么事!”那管家急忙笑道,“老夫姓淮,叫我淮管家即可!”
“小生姓王名子进!”王子进吃饱了饭,说话都中气十足,“此番是与好友一同出来游玩的!”
“好,好,好!”那管家听了笑道,“王公子,不瞒你说,在你推门而入的时候老夫就知道你是个性情中人,年轻的时候能觅得一位知心好友,再快乐不过,王公子要好好珍惜啊!
”
王子进想着自己和绯绡天天打打闹闹,吃吃喝喝,种种趣事,也挠着脑袋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管家与他说了一会儿就要告辞了,王子进担心绯绡病情,也没有搬到客房居住,留在这大屋中照顾他。
“淮管家,这家主人姓什么?”
“主人姓郑,现下太晚了,不必叨扰他了!”那管家说着已经退出房去,“当”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似乎不愿王子进打听主人的情况。
王子进一个人留在房中,望着那摇曳的烛影,只觉得心中空空落落,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绯绡依旧发着高烧,时而会发出低吟一样的梦呓,王子进不停给他用凉水敷额,总算有点气色。
是不是今日他吃了死人的供品,真的遭了报应?他刚刚有个想法就不敢继续想了,实在是害怕再有事情发生。
待到后半夜,王子进方迷迷糊糊的趴在棉被上睡着了。
秋夜凉爽的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带着桂花的香气,青草的芬芳,似乎温柔的女人的手,轻轻抚在他的脸上,这真的是一个甜美又痛苦的夜晚。
黎明时分,身边的绯绡发出痛苦的呻吟,王子进被他惊醒,再一看他的嘴上已经烧得起了水泡,那红若丹朱的唇,现在已经变成灰白的颜色。
王子进知他口渴,急忙爬起来去给他找水喝。
他抱着一个空空的水壶,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尚有朦胧晨雾,笼罩在院子里。
王子进望着那院子里的树木花草,突然间愣住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此时应该是八月初了,到了这个节气,就是夏花都应该谢了,草木也该有了衰败的迹象。
可是那窄小庭院中,正是一副春意融融的热闹景象,不仅是夏天的木槿和芍药,就是春天的桃花和杏花都在各自的枝头展露着它们娇艳的容颜。
他望着这眼前花香满庭,绿意盎然,只觉得时间仿佛停滞在这方寸间,不再前进。
春华与夏华齐放,秋虫与春草共舞,虽然美丽却也可怕的景象。
王子进望着那庭院发了会呆,想到屋子里受苦的绯绡,急忙小跑着往厢房去了,一般大户人家的厨房都在西边,这家也不能例外吧。
他这一走起来,却听到身后似乎有细碎的脚步声,再回头一看,走廊上只有晨雾弥漫,自己身影修长,哪里有什么人?
可是再一抬脚,那脚步声却又出现了。
王子进被惊得头皮发麻,又想起绯绡曾与他说过,遇到鬼怪就当没有看到他们,如果不是害人的东西自不会纠缠人了,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
他几步跑到厨房前面,推开木门,里面是黑暗的一片,清晨的阳光尚未普照到在这狭小房间。
屋子角落里一个棕色水缸清晰可见,他急忙掀起缸盖,拿起旁边的木勺就要舀水。
哪想刚刚要舀,就见粼粼的水光中映出自己的倒影,是个消瘦的书生的面庞,而在自己身后,清晰可见一个庞大的身影,穿着一个松松垮垮的袍子,正站在他身后。
那人身材似乎甚为高大,从水光中只能看到他的脖颈,根本就看不到头,王子进哆哆嗦嗦的回过头去,却见眼前一双碧绿的眼珠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那眼睛像是铜铃一般大,张在一张布满了疙瘩的脸上,甚是吓人。
王子进被它吓得一下坐在地上,这不是人,哪有人长了这么大的头?
那人的头比地上放的水缸还要大上几分,一双眼睛也是其大无比,鼻子和嘴小巧玲珑,皮肤隐隐泛出木板一样的的棕色。
“不要害怕!”那古怪的鬼怪细声细气的说起话来,声音倒是像小孩子的一样稚嫩。
王子进见它会说话,恐惧之心稍减。
却见那鬼怪居然一下坐在厨房里的矮凳上,对王子进道:“请坐!”
他急忙战战兢兢的也搬了个凳子坐下,身上大汗淋漓,真是鬼怪也分三六九等,脾性不同,怎的今日自己还遇到一个这样讲礼数的?
5、“我是守候这个屋子的妖怪!”那鬼怪晃了晃大大的眼珠,“你知道,什么东西过了很长时间都会有灵气的,我就是这老房子的灵气集成!”
王子进听它滔滔不绝,急忙道,“在下还有朋友生病,他口渴得要命,我还要拿水给他,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就要回去了!”
“当然有事!”那怪物又说道,“你那朋友得的不是寻常疾病,是有人的怨气跟随着他,让他无法脱身而已!”说罢,拿起王子进掉到地上的水壶,它的手像是猫一样的小,五指都
蜷缩在一起,那水壶一到它手上,马上就注满了像是蜜一样粘稠的金色液体。
“拿着这个给你朋友喝,应该就能好了!”
“这是什么?”王子进此时也不怕了,只觉着这怪物似乎性情直爽,很是有趣。
“房子久了,自然也会有很多宝物,这是我积攒下来的佛龛前的净水!”
“多谢,多谢!”王子进急忙朝他行礼。
那怪物却用小小的手托住硕大的脑袋,面带愁容道,“可惜我白白有了人形,却无法走出这里,我变人不过为了锦衣玉食,能快活的,无忧无虑的去玩耍,不再永远的站在一个地方
!哪想却不能达成心愿。”
它的心愿竟与绯绡如出一辙。
王子进望着它的样子,上下打量,原来它变的是人啊!
是不是因为是一栋房子变成的妖怪,天天从上往下俯视,不然怎么会变出这样大的一个头?
却听那妖怪道,“帮我个忙吧,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外人来了!”
“你不会是让我拆房子吧?”王子进听它说了个开头就知道它想干吗。
“这个自然不会!”那妖怪继续道,“只不过这屋子被一个很有力量的东西封住,屋子里的人不会衰老与死亡,就是院落中的花草也是如此,终年开放。”
“那你要我如何帮你?”
“我在这房中日夜生活,很多事也不大明白!”那妖怪似乎摇头叹息,“只知道这其中似乎有许多古怪,最奇怪的当数一件事!”
它说这话的时候,滑稽的脸上居然挂出惊恐表情。
“什么事?”王子进强自镇静。
“你要注意,这家里的女人……”
它这话还没有说完,厨房的木门就被人推开了,一阵强光投射进来,那个大头的妖怪居然一下就在光束中烟消云散。
王子进被这光刺得睁不开眼睛,那光后闪出一个粗壮身影,却是厨娘来做早饭了。
他急忙抱着那装满了金色液体的水壶,跑回绯绡的房间。
一路上尚自疑惑,刚刚看到的是真实的事情吗?如梦似幻,可是自己手中的水壶却沉甸甸的,如此真实。
眼见院子里花花草草,绽放得异常热闹,全然没有初秋的样子,也许那大头妖怪说得是对的。
它要自己注意家里的女人?王子进又想起前日做的梦来,那在角落里哭啼的女人,那奇怪的白纱头巾。
它说的,是她吗?
王子进回到屋里,绯绡还是没有醒转的样子,他从水壶里倒出一杯水,那水居然有一股刺鼻的气味,让人无法忍受。
他一手托住绯绡的头,一手掰开他紧闭的双唇,把水倒入绯绡口中。
哪想刚刚倒进去,绯绡就一下翻身坐了起来,把口中的水全都吐了出来,面色憔悴,但神智显然已经清醒了。
“子进,你,你拿了什么东西喂我?”他还在拼命的把手塞到嘴里干呕。
“是,是佛龛前的净水!”王子进见他似乎十分痛苦,说话不由心虚。
“是吗?”绯绡说着拿起那杯子闻了闻,俊俏的五官马上就扭曲到了一起,“这好像是变臭了的净水!”
“绯绡,不管怎样,你好了不就成了?”王子进声音中夹着喜悦,从昨日绯绡生病,他的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无法放心,这次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了。
看来那大头妖怪还真的有些办法。
“谁说我生病了?”绯绡纳闷道。
“你,你明明高烧不止,面色憔悴,怎么不是生病?”
“说来惭愧!”绯绡说着似乎低头思量什么事情,“昨日因为吃了那坟前的供品,却被一个女人的鬼魂纠缠住,一直求我帮她!”
“那你答应不就好了!”王子进哀道,就是因为他这一坚持,自己昨日不知吃了多少的苦。
“关键是一个死了很久的鬼魂,记性能好到哪里去?”绯绡面带愁色,以往只有没有鸡吃才会见他如此痛苦,“她只说,要我救救齐儿,救救齐儿,却连齐儿是谁都说不上来,最后
只告诉我她家就是这大宅……”
绯绡的话还没有说完,王子进颤声问,“是,是不是一个穿着白色绣花裙子的女人?带着一个奇怪的白纱头巾?”
绯绡听了面色一冷,望着王子进道,“你也看到了?”
王子进想起自己所见,缓缓的点了点头。
两人都是心存疑惑,为何吃没吃供品的王子进都看到了一样的女人?齐儿又是谁?听这名字似乎是个孩子的小名,这屋子里,有没长大的孩子吗?
6、正在此时,“咚咚咚”的敲门声打破房间里的寂静,把王子进吓了一跳,却是这家的丫鬟来叫两人用餐了。
绯绡神智一清醒,身体也恢复了七八分,他打开房门,望着屋外的景致,突然愣住了。
笑道:“蓬莱仙境?”
“此话怎讲?”王子进不知他何出此言。
“你看这庭院布置,一池一幽冥,一花一风景,又有薄雾终日不散,便是草木都各成景致,不正是书上写的人间仙境吗?”
王子进经他这样一提醒,才发现确是这样,只差一只仙鹤在荷花池中翩翩起舞了。
“不知这家主人是个什么样的想成仙的人物!”绯绡在他耳边悄声坏笑。
王子进不敢搭腔,与绯绡跟着那侍女往饭厅走去,只见院落后面似乎有一片乌云遮天,再一看,却是一棵极大的槐树,估计怎么也有几百年的年龄了。
这样的参天古树,大概只有这样的庭院里才有吧。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饭厅。
只见长桌之上摆了几副碗筷,一个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俊美男子正端坐在桌前等他们。
那人估计三十左右年纪,留着长长美髯,头戴碧玉金冠,穿着枣红色缎子衣服,正面带微笑看着他二人。
“二位公子看来已经大好了啊?在下就是这家的主人,免贵姓郑。”他说着顿了一顿道,“年轻的时候求取功名而不得,教书为生,二位叫我郑先生即可!”
王子进望着那家主人,只觉得他似乎自有一番风度,不能言说。
他急忙上前一步行了个礼,“在下王子进!多谢郑先生相助!”
绯绡在在一边抱拳道:“胡绯绡!”
那家主人笑了笑,摆了摆手,面带歉意望着绯绡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本来我也对医术也略懂一二,可惜只学了皮毛,对于这位胡公子的病,无法加以援手!”
“小生天生体质比常人强壮许多,现在已经好了,劳烦郑先生挂心了!”绯绡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打量着这郑先生,嘴边带笑,似乎完全恢复成以往的狡黠神态。
三人寒暄一会儿就开始吃饭,王子进坐在饭桌上,吃着清粥小菜,一边打量着那郑先生,怎么也不信他以前是个教书的。
绯绡却只翻肉吃,对他轻笑道:“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果然有想成仙的人物吧?”
“绯绡!”王子进怕人听到,急忙叫他闭嘴。
三人坐在桌子上一直无话,绯绡见人声寂静,也不说什么了,一顿早饭吃得压抑而难过。
“两位看我的庭院如何?”那郑先生指着窗外美景道,估计是想打破寂静。
“是,是,很美!”王子进连连应声,只是那种美似乎很不真实。
“其实说来惭愧!”那郑先生说着面有得色,“我几年以来一直探求得到成仙,长生不老之术,只想摆脱人世凡尘!”
“那怎么样?”王子进只知历代帝王皆追求不死之术,没有想到这荒山野岭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奇人。
“王公子,你看这院落就知道了!”那郑先生笑道,“这里的花不会谢,树木不会调零,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也能一样永葆青春!”
绯绡却轻笑一声,偏头看那庭院,阳光把他的一张脸映得晶莹剔透,如映月白雪,他嘴角一牵,不以为然,“不老不死,就是得道成仙了吗?”
“怎么不是?”那郑先生笑道,“你看古书中记载,仙人皆能长生不老,那蓬莱仙境也无四季之分,仙人每日生活其中,岁月不会流逝,每日悠然渡过,得道成仙,不过如此!”
绯绡又笑道,“那先生每日生活在这方寸间,对外界不闻不问,日子波澜不惊,不觉得寂寞吗?”
那郑先生听了,似乎心中郁结,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世上哪有事情能够两全,能永葆青春,得道成仙已是我最大心愿,那还管得了寂寞不寂寞?”
说罢,似乎心灰意懒,拂袖离席。
王子进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无比落寞,看来绯绡是一句话说中了这郑先生的心事。
眼见那院落里薄雾缭绕,荷花池里金鲤戏水,一副繁荣热闹景象,这是假的热闹?还是真的寂寞?
永恒的生命,真的就意味着快乐?
他又想起那大头妖怪的落寞表情,微笑道,“连他家的房子都捱不住了,他也真是厉害!”
“你说什么?”绯绡凑过来问道。
“没有什么!”王子进恰好看到丫鬟在收拾碗筷,急忙问道,“请问这家可有小孩?”
那丫鬟垂首道,“老爷并无子嗣!”
那齐儿是谁?绯绡和王子进相视一望,满眼皆是疑惑。
“那可有女眷?”
“夫人一直重病,老爷不让任何人靠近夫人,只亲自伺候她!”
夫人?夫人重病?王子进听了一颗心如打鼓般乱跳起来,那婢女口中的夫人,可是那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吗?是不是也是那大头妖怪要他多加注意的女人呢?
待要再问下去,旁边伸出一只冰冷的手,一把掩住了他的嘴,王子进的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到了肚子里。
只见绯绡面色严肃,眼角瞥着那门外道,“有人!”
王子进回头一看,那饭厅的门旁站了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儿,长须飘飘,一双眼睛正露着凶光望向二人。
正是那姓淮的管家。
7、两人吃了早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里,绯绡似乎已经完全好了,一个人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拔起地上的小草放在手掌中把玩,脸上全是专注神色。
“绯绡,你又在干吗?”王子进见他在院子里大太阳下晃来晃去,头都被他晃大了一圈。
“假的,都是假的!”绯绡一身白衣,正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分外的刺眼。
“什么假的?”王子进急忙从房里跑出来,也拔起地上的小草,沾了一手绿色的草汁,一切都是这样的真实,怎么会说这是假的?
绯绡一手遮着晃眼阳光,笑着看着他,“今晚我们就去找找看那个生病的夫人吧,也许都会水落石出!”
“你已经知道这其中古怪了?”王子进问道。
“大概吧,只是不知道,那叫齐儿的到底是谁?”
“听起来,像是个小孩的名字!”
绯绡望着蔚蓝天空道,“我也知道,可是这家并没有孩子啊!”
王子进听他这样说,心里一阵发毛,颤声道,“不会是那小孩死了吧?不然怎么会消失?”
绯绡却不答话,手里抓着几根轻轻嫩嫩的小草,似乎若有所思,神智刚刚集中,就感觉一股寒冷的视线如胶似漆,紧紧的粘在他背后。
他急忙回头一看,身后却是高大的房檐,一枝老槐的枝桠正探过头来,伸展着茂密的枝叶。
“怎么了?”王子进也回头看去,哪里有一个人?
“没什么!”绯绡说着弹落掌中小草,负手走入屋中,笑道,“子进,今日好好休息吧,晚上还有事情要做!”
王子进精神却很好,一个人在院子里散步,等他回来的时候,却见绯绡已然伏在被子上睡着了,桃花的花瓣飘落进房里,撒在他白色衣襟与长长黑发上。
王子进望着他几近婴儿的香甜睡脸,不仅摇头暗笑,他怎么在哪里都能睡着啊?哪怕是在这怪异的桃源仙境,也能安之若素。
此时屋外落英缤纷,轻雾缭绕,王子进抱膝坐在窗旁,望着窗外美景,旁边酣睡的绯绡,心中竟隐隐不愿从这里离去。
或许让时间静止,也不是一件坏事?
绯绡一觉睡到下午,晚上丫鬟端了晚饭过来给他们吃,显是那郑先生不愿见他们。
王子进只觉得怏怏的没趣,看那郑先生一副仙风道骨模样,没有想到如此小气,只是因为绯绡一句话不和,连饭也不与他们同吃了。
绯绡却不在意,在一边欢快的喝着酒,吃着鸡腿,“子进,你说今日早上偷瞧咱们的是谁?”
“是这家管家,姓淮!”王子进一边吃饭一边答道,“昨夜看起来还是很和蔼的一个人老人家啊!”
“和蔼不和蔼,不是用眼睛瞧的!”绯绡笑道,“你看我和善不和善?”
王子进看他一张脸孔,虽然俊美无双,眼睛里却写满狡猾,一看就不是善类,不禁摇头不语。
“可是要是我生起气来也是很怕人的!”
“是啊,有人和你抢鸡吃,你是气得挺厉害的!”王子进抱着饭碗哈哈笑道。
两人说说笑笑,转眼就是半夜了,此时一轮明月高悬,偶尔有鸟儿夜啼的叫声在寂静夜空中回荡。
漆黑的走廊中,仅有烛火忽明忽暗,庭院里的花木影影绰绰,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窜出来。
此时一扇雕花木门在黑暗中无声无息的打开,从门后走出两个人影来,黑暗中依稀可见是两个男人的影子。
“那家夫人在哪?”王子进说着伸手拿下走廊上的一盏油灯,用手端着照明,“我们为何要先去找她?”
“一个没有人见过的女主人,你不觉得奇怪吗?”绯绡说着已经沿着回廊往内院走去。
王子进左右张望了一下,虽然心中害怕,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往前走。
两人又穿过一个庭院,眼前出现了几间房子,看布置似乎是收藏东西的地方。
“不是这里,去那边看看!”绯绡说着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