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出阁的闺女,倒像是哪里的媒婆。
王子进见了那苏小姐,立时傻了眼,又看了看苏将军,两人的脸似是一个模子扒下来的,一看就是父女。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青绫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难道他在山里待久了,辨不出美丑不成?


7、“子进,子进?”绯绡见王子进两眼发直,急忙叫他。
王子进听他呼唤,转过头哭丧着脸道:“能不能不让我保护这位小姐?我怕!”
“大丈夫当能扶危济困,舍生取义,这点牺牲算什么?”
王子进听了,又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那小姐,她正傻呵呵的笑着,小声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拿着这些符纸,你躲到那小姐身后,她身上穿的朝服足以掩盖你的身影,若青绫接近,就将这符纸贴到他的身上就行!”说罢,又面色严厉的嘱咐道:“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

,不许失败!”
王子进望着手中的一沓黄纸,上面扭扭曲曲的画满了咒符,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却见绯绡将小姐请到屏风后面,掏出玉笛在那苏小姐周围画了一个圆圈,接着令王子进踏入圆圈里面,蹲在那小姐身后,就又去安排别的了。
王子进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依他吩咐,忍着那苏小姐身上呛人的香粉味道,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过了一会儿,只见绯绡熄灭了蜡烛,隔着那薄纱屏风,只见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月光如水一般泄了进来。
绯绡的白衣在黑色中甚是刺目,只见他端坐在屏风前面,双眼紧闭,面色严肃,口中念念有词,那苏将军与管家,站在他的两侧。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月上中天,已是半夜,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倒是绯绡念的咒文像是催眠曲一般,让人昏昏欲睡。
王子进刚刚要打盹,就听一个晴天霹雳的声音叫了起来,“你这小子,是不是在耍弄本将军?”
却是那苏将军站了大半夜,站不住了,暴跳如雷。
“苏将军啊,为了令爱,暂且忍耐!”
王子进不用看都能想到那将军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刚刚要笑出声来,就听门外传来鬼哭狼嚎之声,哀叫不绝,却是那些守门的家丁发出来的。
“你去看看怎么了?”那苏将军急忙吩咐管家。
还没等那管家应答,绯绡就一下站起身来,朗声道:“二位保护小姐,在下这就去会会那妖孽!”
王子进只见眼前白影一闪,屏风前面已经没有了人,两扇大门洞开,只有徐徐的凉风吹了进来,树影摇曳,暗香浮动,哪里有什么妖魔了?
难道是青绫来了?他心中暗自焦急,要如何才能阻止他们自相残杀呢?

还没等他想完,就见院子里的大门“砰”的一声被人打开,一个青绿色的,长满鳞片的爪子就伸了进来。
“哇!”那管家见了一下就惊叫起来,苏将军虽然没有叫出声来,也僵在原地,估计受惊不小,饶是他骁勇善战,怕是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
只见那爪子能有半栋房子般大,鳞片在夜色中发出淡蓝的光辉,上面的指甲锋利无比,泛出金属色的光泽,五指一摊,掌心还有一个硕大的眼球,正直直的盯着站在门外的绯绡。
那魔爪见了绯绡,并无顾虑,又往前探了一探,半面墙应声就塌了,一时瓦砾横飞,烟尘弥漫。
绯绡见了那青色魔爪,轻轻一笑,闭目开始念咒,只见他剑眉紧锁,俏脸上全是冷酷表情,那管家和他的主子还在看热闹,突然就见院子里平白的就起了一堆火,那火越烧越旺,红

舌燎天。
只见绯绡伸出一指喝到:“去!”
那跳动的火焰就像有生命一般一下就拔地而起,竟然变成了一条红色巨蟒,张着血盆大口,一条红色的信子一缩一伸,冒着灼人的烈焰。
那蟒蛇一个匍匐,一口就朝那魔爪咬去。

“老爷,怎么办啊?”那管家吓得双腿发抖,眼前一切怕只是在噩梦中才能看到,怎么却又如此真实?
“你莫要怕!”苏将军急忙安慰他,声音中却带着颤抖。
只见院子里火蛇与青爪斗得正欢,只打得风云际会,天空变色,尘土飞扬,一会儿是那蛇缠住青爪,一会儿是那青爪按住了火蛇。
一个是青,一个是红,都在夜色中泛着骇人的光芒,光影舞动,就像红绸与青绸的交织融会,不是红吞没了青,就是青吞没了红。
终于,过了能有一刻钟,眼见那火蛇已经被那青爪按在地上,兀自扭动,胜负就要见了分晓。
王子进见了心中不由着急,开始还怕他二人斗起来,现在绯绡处于劣势,他又想着如何去帮他。
正在踌躇间,却见那火蛇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表情,头“突”的一下暴起,一口就咬住了青爪掌心的眼球。
王子进见它反败为胜,手心不由捏了把汗,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妖怪,这条蛇的脾性和绯绡简直就是一摸一样。

却见那青爪“呼”的一变,一个少年站在了庭院中,青衣若水,黑发如云,金色束发闪闪发光,脸上挂着一副笑闹表情,却是两个月不见的青绫。
只见他朝门口的绯绡抱拳道:“绯绡,几个月不见,别来无恙?”
绯绡一身白衣,朝他嫣然一笑,算是打了招呼,门里的将军和他的管家,眼见院子里一片静谧景象,树影重重,花香满庭,哪里有什么青爪与红蛇?就是大门都是紧紧的闭着,不似

有人进来的样子。
一时心中迷惑,那刚刚所见又是什么?


8、“绯绡,你我本是至交,今日为何阻我?”青绫长身而立,站在那庭院中问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绯绡说道:“红尘女子,转眼间就化为白骨,相对与你我的生命,又是何其渺小,你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寻不寻烦恼,是我自己的事,你偏要阻我,那我也不客气了!”青绫说罢,身子往前一窜,手中一把青锋长剑,夹着风势就连人带剑向绯绡刺去。
王子进眼见这二人又斗了起来,心下焦急,再看看身边的女子,更是扼腕叹息,人说美女倾国倾城,眼见这两个朋友为了如此姿色的一位小姐打了起来,只觉得甚为不值。
“不行,我要让青绫知道真正的美女是什么样子,万万不能如此糊涂!”
刚刚要走出屏风,那一直坐着的小姐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角,叫道:“我相公,我相公是不是来了?”
王子进见她疯疯癫癫,傻里傻气,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见院中的绯绡与青绫,斗得正欢,两人都是身影灵动,姿势飘逸,倒像是在表演舞蹈一般,看得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

那苏将军醉心武学,看到极处居然大声叫好,拍起巴掌,好像把他女儿的事情都忘到了脑后。
“老爷,老爷,我们该怎么办?万一那胡公子落败小姐不是性命堪忧?”
“啊,你可提醒我了!”那苏将军说着一脚就甚为豪迈的踏到了椅子上,手一抄,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来。
他手握匕首,单眼瞄准,似要掷出去,哪想那搏斗的二人,动作太快,忽上忽下,他握着刀的手渐渐的渗出冷汗来,明晃晃的刀尖都跟着颤抖,在夜色中泛出细碎的冷光。

正在这时,王子进眼前一黑,却是有人绕过屏风,走到苏小姐坐着的椅子面前。
那人伸手道:“小姐,与我走吧!”
一直傻笑着的苏小姐居然懵懵懂懂的伸出一只手来,就要递到那人手上。
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眉目,眼见青绫还在与绯绡缠斗,这个要带走小姐的人又是谁?
王子进急忙大喝一声,站了起来,把那人吓得后退一步,借着月光,可见那人脸上皱纹横生,长须飘飘,却是刘管家。
他吃了一惊,拍着自己的心口道:“王公子,你可吓死老夫了!”说罢又道:“苏将军说此地危险,不宜久留,让我带着小姐去内室。”
说完又伸手过去,那苏小姐此时竟然站起身来,缓步朝他走去,面上带笑,嘴里轻声说着:“夫君!夫君!”
王子进突然觉得不妙,一把就拉住那傻了的苏小姐,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黄色咒符来,“不,不对,你不是刘管家,你是青绫变的!”
那刘管家面色愕然,指了指庭院道:“那妖孽正在门外搏命,我怎么会是他变的?”
王子进心下犹疑,还是不敢松开苏小姐的手,哪想着那苏小姐竟然一口咬到他手腕上,王子进吃了痛,一把就松开了手,却见苏小姐一身绿衣,似飞蛾扑火一般跑到那刘管家身边。
“不,不要去!”王子进握着疼痛的手,望着那管家皱纹密布的带笑的脸,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自心底升起。

就在此时,前厅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却是那将军的匕首脱手而出,刺中了青绫的背心。
青绫负了伤,一双眼中全是惊愕,身子一斜就倒了下去。
“青绫,青绫!”此举大大出乎绯绡的意料,只见他眼神慌乱,面色惨白,急忙上前一步抱住青绫缓缓倒下的身躯。
哪想话音未落,怀中突然空空如也,却见一个破损了一角的纸片从自己的袖角缓缓飘落下来,绯绡见了立刻面带笑意,这次,自己还是输了一筹吗?

“唉呦,被拆穿了!”只听那刘管家叫了一声,脸孔跟着一变,皱纹在瞬间消失,王子进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笑闹着的俊脸。正是青绫。
王子进见了急忙拿着咒符就扑了上去,绯绡说只有一次机会,自己一定要成功。
哪想青绫甚为敏捷,一闪身就躲开了。
“青绫,你这又是何苦?”王子进望着他怀中那痴痴傻傻的苏小姐,心中不由难过,“人的寿命如此短暂,你又何必累她?过了百年,你依旧是一个少年,倒是她又该如何呢?”
青绫面色凝重道:“子进,你现下问我,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王子进被他问得一愣,却见青绫伸出一只长指,点在那小姐的眉心,口中念念有词,那苏小姐就像突然间浑身脱力,一下就坐在地上。
秋水般的眸子四处打量道:“我,我这是在哪里?我又怎么了?”

“成了!”青绫见了一声欢呼,身子往前一探,一把就拉住王子进抓着咒符的手道:“这可是绯绡给你的?”
王子进一时迷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好点了点头。
青绫见了,嘴角浮出一丝浅笑,一把拉住王子进的手,将那咒符贴在自己的额间。
王子进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有此举,想要阻挡已然来不及,却见青绫面现悲哀道:“子进,有缘再见了!”
说罢,整个人像烟雾一般,越来越淡,最后竟然凭空消失在这夜色中。


9、此时那苏将军与绯绡急忙赶来,王子进一见绯绡就扑了上去,急道:“青绫,青绫哪里去了?”
绯绡面色沉重,却不回答。
“是不是,你想办法把他压制住了?”王子进望着那朗朗夜空,只觉得心中郁结,又望了望绯绡,那一张少女又似少年永远不会衰老的脸,耳边全是青绫的话不断回响:子进,子进

,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何尝不是如此?
只觉得心中难过,苍穹之下,广袤无边,却不知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那坐在地上的苏小姐恢复了神智,柔声问道:“爹,我怎么会在这里?”
“乖女儿啊,爹让你受苦了!”那苏将军一个魁梧的汉子,见他女儿神智恢复,居然哽咽起来。
却听那苏小姐继续问道:“爹,我好像忘了一个人,我好喜欢好喜欢的一个人,只要一见到他,我就很开心,爹你能告诉我是谁吗?”
王子进望着她那充满探询的脸,幸福又痛苦的表情,满溢着期待的眼神,只觉得那是自己将来的写照。
他尖叫一声,拔足奔出那大宅,夜晚的西京空无一人,只有他发疯一般奔跑在无人的街道上。
子进?子进?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我?我又该如何啊?
风的声音在耳边呼啸,
夜雾在他的周围环绕,
这美丽的夏夜,
鸣叫的秋虫,
芬芳的花朵,
都无法告诉他该怎么办。
此时耳边传来丝竹声响,却是哪家的乐坊在夜夜笙歌,只听那歌妓柔美的声音丝丝传入耳中: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

知与谁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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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进在外面游荡了一夜,方迷迷糊糊的走回客栈,此时已然是正午了,想到昨夜经历,心中难过万分,又想起青绫的话,只觉得到了与绯绡告别的时候了。
他买了一坛美酒,两只烧鸡,趔趔趄趄的往客栈走去。
正午的阳光晃花了他的眼,一想到青绫,心中尽是纠痛,绯绡,绯绡,是不是也与他一样难过呢?

哪想还没有走进房间的大门,就听到屋中传来笑闹之声,他推门一看,那八仙桌旁正坐着两个人,一个青衣,一个白衣,都是俊美无双,黑发如云,桌子中央正放了一盘碎冰,两个

琉璃杯子,乘了芬芳的红色液体,正冒着丝丝白气。
王子进见了这二人,手中东西一下就掉了下来。
“唉呦!”绯绡说着一弯腰就伸手抄住,“这般美酒,洒了太过可惜!”
“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一脸愕然,指着那一直面带笑意的青绫道。
“没有什么事啊?”绯绡已经拿起烧鸡酒坛,回到桌旁,伸手为王子进斟了一杯酒,“子进,快来喝酒,我们等你多时了?”
王子进懵懵懂懂的坐下,对青绫急道:“你不是暗恋那家小姐?不是被绯绡驱走了吗?”
青绫但笑不语,过了一会儿,抿了口酒道:“子进,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啊!这么快就再见了。”
他急忙又问绯绡:“你们不是已经反目了吗?怎么又在一起喝酒?”
绯绡拿着一只鸡腿,叼在嘴里,口齿不清嘟嘟囔囔道:“是那家小姐喜欢上青绫了,意念太深,魂魄日日纠缠他,他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能把那苏小姐的魂魄放回去,我们就借此机会

,演了场戏给他们看!”
说罢指指地上一个箱子道:“这是那苏将军奖给你我的千两黄金,正好青绫重建村庄需要资金,这些金子尽可救急!”
绯绡接着喝了一口美酒,脸上挂着笑意,“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王子进望着他们相似的脸,都挂着一脸的坏笑,都像狐狸一样眯着眼睛望着他,想他为了这二人的事,几日以来郁郁寡欢,哪想他们联手诈骗,自己却像傻子一样被他们蒙在鼓里,

他一拍桌子怒道:“你,你们这不是骗人?”
“子进,子进,你莫要生气吗?”绯绡笑道,“你看这苏小姐神智恢复,我们黄金到手,这是两全其美啊?怎么能说是骗人呢?”
王子进被他问得语塞,气鼓鼓的喝了一口酒,楼下正有卖艺的又在敲锣开场,吆喝不绝,真是小到街头巷尾,大到豪门深院,骗子无所不在,只看骗术高低,演技优劣。
他望着眼前这一青一白,两个俊美的少年,笑意盎然,得意洋洋,就差尾巴没有露出来晃一晃了。
“子进,子进,你在想什么?”绯绡问道。
“没有什么!”王子进又气鼓鼓的喝了一口酒。
青绫在一边也跟着笑道:“子进,子进,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不开心呢?”
“嗯!”王子进应了一声,眼见微风中这两人都是一脸狡黠表情望着自己,想到自己无处不被设计,又怎么能开心起来?

也许红绸与青绸的名字真是再适合他们不过,因为所有戏法的玄机,都要用绸子掩盖。

红绸与青绸 完

 

第八个故事 桃源仙境

1、如果说夏天的太阳是无情的烈火,无处不在,烤得人无法喘息,那么秋天的烈日则是锋利的剑,偶尔露一下露剑锋,就能伤人皮肉。

就在这秋日的毒辣太阳下,有两匹马一前一后奔驰而来,在干涸的土地上扬起一阵沙尘。
“绯绡啊,我们歇一歇吧,我都要干死了!”其中一匹马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不停抱怨,汗水顺着他稍有些消瘦的脸颊上流了下来。
“不行,不然的话我们就要在这荒山野岭里露宿!我才不要!”另一匹马上是个穿着白衣的俊美少年,用方巾围着自己的脸,似乎不堪沙尘。
“哎呀,我说你可真是!”王子进叫道,“以前你当狐狸的时候不是一直在山里跑来跑去,怕是那个时候还有猎人拿着弓箭跟在你的屁股后面射你。这个时候摆什么谱啊?”
“子进!”绯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似乎揭到了他的短处,“我之所以努力变人,不过是为了睡温暖床铺,吃可口烧鸡,且不被人到处追赶!”说罢似乎语气激动,“我努力了几百

年,这其中的辛苦你怎么能知道?”
王子进听了愣了一下,“你是为了这个才变人的?我怎么记得以前听的不是这个版本啊?”
难道他当初说是为了报恩都是骗自己的不成?

“哎呀,不说了!”绯绡叫道,纵马往一处树荫奔去,“我们休息一下还不行吗?”
王子进一到树荫下就累得虚脱一样坐在地上,再看绯绡,一点疲惫之色都没有,似乎连白色衣服上都没有沾上半点沙尘。
两人的坐骑一到树荫下就开始啃起地上的草皮来,看那马儿身上的汗珠,也是累得坏了。
王子进喝了两口皮袋里的水,歪靠在树干上,望着那欢快吃草的两匹马,无比羡艳。
摸摸肚皮道:“我好饿啊,要是此时有一顿佳肴就好了!”
这话一出口他就开始后悔,果然听到绯绡叫道:“子进,子进,我们去找吃的吧,我也想吃鸡了!”
“你杀了我吧!”王子进哀号道:“这荒山野岭你要到哪里找吃的?
“你可真是没用!”绯绡瞪了他一眼,“怪不得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鸡可以吃!”
说罢,健步如飞,神采奕奕的走了,一会儿白色背影就消失在苍茫的草地中。

王子进累得坏了,歪靠在大树上,借着和煦的温暖的风,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似乎从远处走来一个人来,那人也穿着白色衣服,一步一步踏在碧绿草地上,不徐不慢,像在闲庭信步。
“是绯绡吗?”王子进想问,苦于睡梦中无法出口。
那人在王子进的面前停住了,穿着一双青白缎子的绣花鞋,似乎是个女人,她的裙子里似乎有芳草的香气。
这人是谁?这样的荒山,怎么会冒出这样的一个女人?
王子进半睡半醒,却听那女人轻轻的抽泣起来,“救救齐儿,救救齐儿~”
难道真是自己八字不好,在外面打个盹都会遇到女鬼哭丧?

那女人哭了一会儿就走了,穿过王子进歪靠着的那棵大树,继续往前走去。
他似乎也长了透视的眼睛,可以看到那女人的背影窈窕,头上似乎带了一个奇怪的头饰,又像是蒙了一块轻纱,在后面看是个不同于发髻的三角形。
那轻纱随风飘摇,王子进的心随着那轻纱微荡,女人的背影渐渐隐没在一片接天的苍绿中。
这一定是个梦,不然自己怎么还能看到自己的身后事?

 

 2、“子进,子进,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有人摇他起来,王子进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方始看清面前的是绯绡。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休息一下,舒服多了!”他说着伸了一个懒腰,只觉得无限的精力又回复到他体内。
“我找到吃的了!”绯绡正用自己白色的袍裾兜了满满一包吃的,开心的站在他面前,一张好看的脸,笑得比春花更灿烂。
王子进望着自己眼前的这个俊逸少年,他的光芒借着秋天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什么东西?你找了野果回来?”
“当然不是野果!”绯绡双手一拽,把自己的袍裾拽了下来,身上立刻就变成了一副干练的短打扮。
他伸手把那白色布包铺开,展现在王子进面前的是一顿丰盛的大餐,有馒头,有烤鸡,有烧好的猪腿。
“绯绡,绯绡,你太厉害了!居然能找到这么多吃的!”王子进说着一下坐了起来,抓起一个馒头要填满空落落的肚肠。
那边绯绡已经扭了一只鸡腿,狼吞虎咽的塞到自己的嘴里。
王子进一边吃一边说,“前面有饭馆?”
绯绡只顾吃鸡,根本无暇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

“这真的是野外的?”王子进望着那鸡,瞠目结舌,他长这么大,只见过活鸡,从来没有见过烤鸡在草地上狂奔。
况且这鸡还烤得里焦外嫩,美味无比。
绯绡叼着鸡腿含糊不清的道:“后山,有风~~”
“风?”王子进更是一头雾水,拿着馒头也不知该不该咽下去。
绯绡努力的把嘴里的鸡咽到胃里,“后山有坟墓啦,我看供品不错,而且又新鲜,就拿了一点回来!”
王子进听到这里,“扑”的一口把嘴里的馒头都吐到地上。
“绯绡,绯绡,你怎么能吃给死人的东西?会遭报应的!”
“会遭什么报应?”绯绡说着继续狼吞虎咽,一张俊美的脸硬是给撑得变了形,“况且那些死人根本吃不到这些,这些鸡啊,猪啊,如果不被人吃掉,化为骨血的话,它们不是白白

被宰?由着它们在野外坏掉吗?”
王子进被他说得一句话也接不上,他歪理一堆,自己口舌笨拙,但是不管绯绡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如何正确无比,他还是觉得这东西吃不得。

王子进抱着膝盖坐在一边眼看着绯绡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一会儿那白布上一只鸡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馒头不见了,再过一会儿连猪腿也变成了猪骨。
他只觉得胃里如火烧一般的难受,眼看着别人吃光食物,自己却连尝都不能尝,这是他出生以来吃的最痛苦的一顿饭。
绯绡吃完了东西,又要翻身上马,准备出发了,一回头,望着王子进一张哭丧脸,纳闷道:“子进,你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没有什么!”只觉得饥肠辘辘,自己的肚子里都能唱大戏了。
“那我们就走吧!”绯绡说着策马走在前面。
王子进只能忍着饥饿,硬着头皮跟在他后面。

两人行了不知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王子进也像一个皮影,饿得在马上直打晃。
他两眼发花道:“绯绡,绯绡,我们要去哪里过夜啊?”
哪想这话问出去却没有得到回答,再一看,绯绡似乎面色痛苦,脸色惨白,抓着缰绳的手指都要嵌入肉中。
“绯绡,绯绡,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王子进急忙伸手过去,摸他额头,触手滚烫,像是摸到烧红的烙铁。
“是吗?”绯绡虚弱的说,“这就是生病吗?我还没有生过病!”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神采。
说完,居然一头要栽倒到马下去,王子进急忙一把扶住他,却见他面色惨白,状如金纸,紧闭的双唇微颤,吐了几个字出来,“往南,五里处,有户人家……”
“绯绡!绯绡!”王子进急忙把他扶下马,却见他身体软绵绵的,似乎失去意识。

怎么会这样?他不是一直很健康,这病怎会来得如此突然?他把绯绡的身体横搭在自己的马上,自己下去牵着两匹马走。
野草飞长,阻碍他前行,王子进眼见一轮圆月高高升起,自己举步维艰,这路不知何时才要到尽头。
绯绡啊,绯绡,为什么你不变成狐狸以后再昏倒呢?我不是能省很多力气?

可是无人能听到他抱怨了,偶尔长草中会飞出几只觅食蝙蝠,以圆月为衬,在深蓝的天空中舞出诡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