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少年乘着这月黑之夜来到这庭院中,不知要干什么?
还没等他想完,只见那少年左右看了看,似乎鬼鬼祟祟的样子,摸到那宋文奇居住的屋子,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他去干吗?王子进只觉好奇心起,也不去管那兀自在茅屋中的绯绡了,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
他身后的茅屋,木门突然“咯”的一声,打开了一条门缝,里面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孔,双瞳如漆,正万分焦急的望着在杂草中渐行渐远的王子进。
月亮依旧隐没在乌云后面,黑暗的天空中,连星光都没有半点。
8、王子进悄悄的摸到那屋子外面,趴在门上往里偷看,哪想那屋内太黑,根本就什么也看不到。
屋内一片寂静,也不知那少年进去干什么了,他刚刚想走,就听见里面似乎传来桌椅翻倒之声,甚是响亮。
此时王子进再也待不住了,一把就推开了大门,借着微弱的月光,可见那少年正捉着宋文奇的脖颈的衣裳,已经将他按在了那书案上。
他听到有人进来,急忙回头,这一回头,把王子进吓了一跳,只见那少年甚为清秀的一张脸上,一排门牙暴突,倒像是什么动物的牙齿一般。
“哇!你是什么东西?”王子进见了惊叫道。
那少年笑了一下,嘴上的牙“呼”的一下就不见了,一张脸又恢复成常态,王子进这才认出此人就是那日在落日余晖的照耀下躲在厢房门内偷看他们的那个少年。
“在下宋文俊,是这家的二公子,倒不知阁下是那路神仙,在这半夜擅闯我家的宅院?”那少年说话倒甚是得体,王子进见他那斯文模样,倒有些怀疑自己方才是否眼花了。
“我,我是文奇兄的朋友,因为甚为挂念他,所以才来瞧瞧他!”这话自己听了都觉得心虚。
“朋友?”那宋文俊冷笑道:“我这疯了的哥哥,竟然还有朋友!”那清秀的一张脸上,挂着的全是阴险的嘲弄表情。
王子进见他这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高声道:“文奇兄是被人陷害,只要找到那吸走他元神的人自会恢复正常!”
那宋文俊听了,一张脸居然一下就僵住,缓缓道:“你还知道什么?”
王子进说完甚为得意,“我知道的多了,我还知道那怪物就是从那茅屋中出来的,但是自有办法将他封印回去……”
还没等他说完,就见宋文俊突然两眼一翻,一把就抢了上去,掐住了王子进的喉咙。
“你,你这是干吗?”王子进见了急道,这少年身量矮小,力气倒是不小,他挣扎了半天,就是动弹不得。
“看你好像也是读书的,吸了你的元神,是不是能下次金榜题名呢?”他说着手上加力,笑容甚是阴险。
王子进被他掐得两眼发黑,呼吸困难,正在这时,二人身后的宋文奇居然一跃而起,一下就撞到掐着王子进的少年身上,那少年受了撞,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王子进见状急忙手脚并
用的爬了出去。
只见月光中,疯了的宋文奇大呼小叫的往外跑去,脸上全是惊惧之色,真是吓得坏了。
王子进也趔趔趄趄的往前走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弟弟为什么要杀哥哥?那二公子到底是人还是鬼?难道从那茅屋中出来的就是他吗?
他还没等想明白,就见那黑暗中的茅屋又露出一道门缝,那门里正有一个人的脸,透过浓重的夜色,在直直的看着他。
那人的脸,秀丽中带着英俊,好像绯绡啊,怎么他不出来?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觉得脖颈一紧,又有一双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王子进一时害怕,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手肘一弯就打到了那人肚腹之上。
只觉得脖子上的手松了一下,他急忙又跑了两步,哪知露水将草浸湿,甚为绊脚,根本就无法跑快。
“你这书生,不早早将你收拾了,便还要造次!”那少年说着手臂一下暴长,就要抓王子进的后心,那根本就不是人类的手臂。
王子进这一惊非同小可,一时呆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就听身后有人叫道:“接住!”却见一道冷光划破黑暗,一柄钢刀被人扔到了他的脚下。
他急忙在地上打了个滚,捡起那刀,直直的往那手臂上砍去,眼看就要得手,那手臂却突然拐了个弯,一掌就劈到他的手腕上。
接着只觉手腕一痛,那刀拿捏不稳一下掉到地上,还不知是什么回事,却见自己面前的少年面色异常悲怆,望向自己的身后道:“父亲,在你的眼里,我到底还是鬼魅吗?”
王子进听他这样一说,急忙回头看去,果然有一个穿着绸缎褂子,留着美髯的中年人正站在那月亮门外,一脸的悲苦模样,正是自己的舅父。
过了半晌,只听他哽咽道:“都是,都是我的错,让我的大儿子疯了,小儿子变成了鬼!”
9、这时怎么回事?王子进夹在这父子俩中间,只觉得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却听那宋文俊柔声道:“父亲,父亲你不要怕,只要把这书生解决了,就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秘密,到
时我再去赴了科考,金榜提名,自可光宗耀祖,这不是父亲你的愿望吗?”
王子进听了这话,大大不妙,拔脚就要逃。却见宋文俊那长臂一把就捡起地上的钢刀,向他后心掷去。
“不要啊,绯绡救我啊!”王子进眼见那刀带着破空之声飞来,自己身上就要添个透明窟窿,一时吓得魂飞魄散。
正在这时,斜里冲出一条白影,一把就拉住王子进的衣领,把他拽到一边,那刀带着风声从王子进腋下掠过,“当”的一声砸到那院落的墙上。
“绯绡啊,你怎么这时才出来啊,那茅屋有什么好啊。要在里面待那么久?”
却见绯绡朝他笑了一下道:“我出来不就好了?”说罢望了望那茅屋道:“那屋子甚是古怪,如果没有人呼唤我的名字,就无法出来!”
“啊?你这样本事也不行?那里面到底有什么?”
“等下再与你说,先收拾了他再说!”绯绡说罢,一把推开了王子进,缓缓从腰间拿了玉笛出来,手一翻,那玉笛已经变做一把刀刃血红的长刀。
那少年见了绯绡,双目圆睁,甚为气愤,“你是什么人?来坏我的事?”
绯绡听了将刀一横,轻笑道:“我是来渡死了的人去冥河彼岸的!”
“你说谁死了?”那少年说着,一跃而起,双手带着腥风就往绯绡的身上扑去。
“舅父,舅父,这是怎么回事啊?”王子进急忙跑去问他舅父。
却见那中年人面容沮丧,缓缓的蹲到地上,抱头痛哭道:“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这是为何啊?你有什么错啊?”王子进还没等问出答案,就见草丛中窜出一个人来,疯疯癫癫的拿着一枝树枝唱道:“半掩门啊,门半掩,鬼啊怪啊,都出来!”
却是那疯了的宋文奇,他在这黑夜中唱这样的曲子,让人觉得诡异无比。王子进望着那绯绡正与那少年斗得正欢,又望了望这疯了的人,突然心中难过,不知该如何是好。
“文奇啊,父亲对不起你啊!你原谅我吧,我错了啊!”他说着一把就抱住了宋文奇,哭得老泪纵横。
“你快快回去吧,此处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绯绡一边与那少年搏斗一边道。
“我回不回去,干你何事?”那少年阴笑道,手上却是加力,一下狠似一下,长长的指甲在黑夜里泛着幽蓝的光。
却见绯绡一个转身,落到离那少年几米的地方道:“我刚刚从那茅屋中出来!”
那少年听了面色一变,“那又怎样?”
“那里里面供奉了很多古代的土俑!”
“那又与我何干?这屋子早就失修,以前就是用来祭神的!”
绯绡听了笑道:“怕不是祭神那么简单,大户人家以前死了主人都要家人陪葬,后来就以人形的土俑代替。这屋子,怕就是建了存放那些废弃的土俑!”
王子进听了这二人的对答,只觉得纳闷,不知绯绡到底想说什么。
却听绯绡继续道:“时间久了,这里的土俑五脏中空,慢慢的被有灵气的东西侵占,只要有人叫它们的名字,就会有可怕的东西走了出来。”
“哈哈哈!”那宋文俊似乎听了一个很好玩的笑话:“这与我又有何干?我会是那些灰扑扑的东西吗?”
“不,你不是!”绯绡说罢,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在里面又发现了一具婴儿的骸骨,小明!就是你吧!”
这话一出口,那一边抱着宋文奇痛哭的王子进的舅父,一下就止住了哭声,一双尚自满是泪水的眼紧紧的瞪着绯绡。而那少年,似乎也没有了先前狰狞的神色,面色悲哀,过了一会
儿,缓缓道:“不错,我就是小明。因为没有长大,所以只有乳名!”说罢,声音中似乎带着哭腔:“哪家的孩子不想长大?我却连名字都没有就死了!”
一时间院落中死寂一般的沉默,只有夏虫鸣叫,王子进大气也不敢喘,空气中只余宋文奇疯了的歌声:“半掩门啊,门半掩~~”
慢慢扩散。
10、这是怎么一回事?王子进眼见这互斗的双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惊呆了,没有长大的,早夭的孩子不是有很多吗?怎么死了的孩子又会变成了鬼出来?
却听那少年呆立在院落中,望着那乌云密布的天空道:“我确实是这家的二公子,不过生下来不到半年就夭折了!”
王子进听了这话方始想起来,自己确实是从来没有听过这家有什么二公子。
却听那少年继续道:“早夭的孩子是不能有坟墓的,应该草草埋了,让他们早早的托生到新的人家去!”说罢,就望向他父亲道:“可是,父亲你,为什么只因为舍不得我就把我放
在那供奉土偶的屋子中呢?”
“我,我也是心痛啊,虽然已经死了,可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能随便就埋到荒郊野外呢?”说罢,昏花的老眼中又有泪水流了出来,“况且你娘因为你的事,一病不起,后来也跟着你
去了,我实在是想念你们娘俩啊!”
王子进听了这话,背上又开始冒起冷汗,那夜找他们过来的春桃,不是说奉了夫人的命令来请他们治病的吗?怎么现下又说这夫人早就死了呢?
他想到这里,急忙跑到绯绡跟前道:“绯绡,绯绡,那个春桃是怎么回事?”
绯绡却不理他,俊脸上全是戒备神色,还在提防着自己的敌人。
王子进见他动物本能发做,只好站在他身边,不再问他什么。
却听那少年继续道:“不错,不错,是我的不对,我在那屋子中,不知为什么一直有意识,竟然渐渐长大,只能在那狭窄的空间长大,在那黑暗的地方透过一点夹缝观望世界!”说
罢,指着疯了的宋文奇道:“一样是这家的孩子,凭什么他就能潇洒的生活?凭什么他就能养花种草?不学无术?为什么我就要呆在那狭窄的房间里?既不能超升,也不能像人一样
生存?”
“孩儿啊,为父对不起你啊!我也不知道这屋子有诸多古怪啊!”
“哼!”那少年说着冷笑一声,“你真的不知道?你若不知道的话,为什么要在大哥屡次不中的时候,在半夜里跑到这门外叫我的名字?将我从这门中释放的不就是你吗?”
他的父亲被他这样一问,立时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方干巴巴的说:“我是有时看到那里面有人在往外偷瞧,初时也吓了一跳,后来越看越像你娘,才去唤了你
的乳名去试试,哪想你就推开门走了出来,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高兴吗?”
“你高兴?”那少年说着恶狠狠道:“你是高兴有人接替兄长去读书了吧?我目不识丁,可是即使让自己的大儿子疯了也无所谓,因为你只想着有人能去科考中的,光耀门楣就好了
!”
王子进听到这里,方始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自己的舅父是利欲熏心,这种种事情的始作俑者便是他了。
“我对不起你啊!”那中年人说着又抱头痛哭起来,“你,你回到那门中吧,我也很后悔啊,虽然文奇不一心向学,可是他疯了也不是我所愿啊!”
“想让我出来就让我出来?想让我回去就回去吗?”那少年说着,一下就跃了起来,“外面的繁华多好?我今日就要吃了大哥,彻底的变成一个真正的人!”
他目露凶光,一把就往那疯了的宋文奇身上抓去,嘴上也“突”的一下长了一排犬齿出来。
“哇!绯绡!”王子进见月夜中的那个少年,突然变得如畜生一样,在夜色中看来分外狰狞恐怖,不由吓得叫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抓绯绡的衣袖求助。
哪想这一抓却抓了个空,黑夜中可见一条白影,身形一闪就跃到半空,一把就抓住了那少年伸长的胳膊。
11、“又是你来捣乱!”那少年叫道,身上一沉,一下落到地上,“你又要干什么?”
绯绡轻笑嫣然,“我说过,渡死了的人过河!你还是乖乖的回到那屋子中去吧!”
“想让我回去?没有那么容易!”那少年说着一把就又要去抓宋文奇。
“你这厉鬼,怎么这个时候还要害人?”绯绡长刀一挥就伸了出去,那厉爪见了刀锋急忙缩回手去。
接着就见绯绡迎面就是一刀,那刀锋逼得那少年退了一步。
王子进只见绯绡一下狠似一下,身形如梭,刀锋如电,逼得那少年不得不节节后退,眼看就要到那茅屋门口,他心中不由暗暗叫好。
哪想那少年面色一冷,嘴角挂了一丝轻笑,居然一个纵跃,就从绯绡的头顶跃了过去。
“想逼我回去?哪里有那么容易?”
绯绡见了心中一紧,这般可如何是好?自己也不能拖了他一起近那茅屋吧?这样斗下去,要到何时才算完结?
正在这时,王子进只见那不甚明朗的月光下,那茅屋的门竟然“咯”的一声开了半扇,似乎有什么人要从里面出来。
隐约可见一个穿了桃红色衣服的人,和一张白白的脸,正一脸焦急的向外偷看。
王子进见了这人脸,不由吓得后退了一步,这人竟是像极了那晚为二人引路的侍女春桃。
“公子,王公子,快点叫我的名字啊!”那春桃在屋子中急切的叫道。
王子进望着身后斗得甚欢的绯绡与宋文俊,在月光下打得阴风四起,又回头看了看那屋中的春桃,一张惨白脸孔在那窄窄门缝透出,也不知是人是鬼。
一时心中犹疑,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公子,叫我的名字,我自可助你们!”
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只见那少年的手已经完全变成了青蓝色,上面布满了鳞片,如刀似勾,他正双手发力,要抓向绯绡的头顶。
绯绡托起一把长刀,已然将那爪子托住,不过那刀此时正一分一分的朝绯绡的面门上靠近。
绯绡如玉的一张脸,已经变成了铁青的颜色。
王子进知他不擅于比拼力气,此番凶多吉少,只觉得身上汗涔涔的,又看了看那门里的女人,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大声道:“春桃,出来!”
这话刚一出口,那门中就飞出两条桃红色的似蟒蛇一般的东西,仿若有生命般直直的朝着那少年去了,一下就卷住了那少年的腰,却是一副女人的衣袖。
那少年被她这么一拉,身子一斜,眼看就要被她拖入那门中。
“你是什么东西?也来阻我?”他说罢就要举手撕裂那红袖。
哪想眼前白光一闪,一柄长刀就往他面门上砍来,他急忙以手相隔,那人却又是一刀横来,他立时双手挥舞,显是招架不住,却是绯绡见有人相助,急忙要把他逼入那门中。
“父亲,父亲,帮我啊!”他两面受敌,一下又变做平日的清秀模样,开始向他的父亲求助。
王子进的舅父本来一直观望,似乎吓得傻了,被他这么一叫,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孩儿,孩儿,我来帮你!”目光迷离,就要扑向那落在地上的钢刀。
哪想有人比他更快一步,一把就踏在了那刀面上,那人穿着淡蓝色袍子,却是王子进。
“子进,子进!不要阻我,我要去救我的孩儿!”
“舅父!”王子进一弯腰夺过那刀,一把将它抛得远远的,“你仔细看看,那是你的孩儿吗?”
“我知道他已经死了,可是那也是我的孩儿啊!”他舅父说着老泪纵横,又要去捡刀。
王子进一把拉住他的手急道:“那文奇呢?文奇就不是你的孩儿吗?难道你忍心让他一直疯下去吗?”
他听了这话,一下就愣住了,望了望那向他呼救的小儿子,又看了看旁边叼着草叶的疯了的大儿子,一时迷惘,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那少年已经半个身子被春桃拽到那门里,只听他叫骂道:“你不过一个桃树变的妖精,至于如此两败俱伤?”
却听门里传来春桃柔和的声音:“公子养育我十几年,这其中情义,又岂是你能理解?”
接着那茅屋的门“啪”的一声就关上了,湿热的空气中只余叹息的声音回荡。绯绡拿着长刀,站在门外,气喘吁吁,似乎累得不轻。
王子进眼见着一切都恢复平静,急忙跑了过去,急道:“绯绡,绯绡,你不要紧吧?”
只见绯绡的俊脸上挂着汗珠,他撩起袖子擦了一下脸,剑眉一挑,笑道:“子进,我没有事的!只是没有想到他这样大的力气!”
说罢,手一翻,长刀变做玉笛,他随手就将那玉笛插在身后。
12、“子进,你去那屋中取一样东西给我!”绯绡朝他笑道。
“啊啊啊?”他听了叫了起来,“里面不是有鬼吗?”
绯绡伸手指了指天色道:“现下天色已经要亮了,而且你是人,进去不会被这屋子所禁锢,放心吧!”
王子进望了望天色,果然东方已经悄然的泛起了鱼肚白,他硬着头皮道:“什么东西?”
“是一个木头的匣子,用锦缎包裹的!”
那茅屋阴森恐怖,依旧泛着一股骇人气息,他却没有办法,只好哆哆嗦嗦的推开了那扇木门,又不放心,回到道:“绯绡,有危险你可要帮我啊!”
绯绡一身白衣,甚为潇洒的站在门外,朝他缓缓点了点头,他这才又硬着头皮往里看去。
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发现这屋子里尽是灰土,里面大大小小的垒了很多陶做的人俑,做工粗陋,似乎有很久的历史了。
他在那些陶俑中翻了半天,方在屋子的角落里找到一个用红色绸缎包裹的匣子,那绸缎似乎有些年头了,已经如败絮一般,破成一条一条。
那红绸上面绣了一个白胖的桃子,甚是喜人,他见了心中不由难过,这是一个婴儿的肚兜,估计这孩子死前也是得了父母的千般宠爱吧?
王子进拿了东西,推门就出来了,回头一看,那屋子依旧灰尘四布,哪里有那厉鬼一般的少年,又哪里有那娇俏的春桃?
只有一排排的人偶,四处散落,平平的脸,短短的四肢,似乎面带悲哀,是不是这每一个人偶上面都寄托着灵魂呢?只等到漆黑的夜晚,让门外的人呼唤他们的名字?
他不敢再想,只好抱着那匣子走了出去,绯绡正长身而立,正微笑着站在门外等他。
他接过王子进手中的木匣,往那宋氏父子方向走去,将那匣子交给王子进的舅父,轻声道:“将这孩子供奉了吧,请个和尚为他念念经,大公子自会痊愈!”
王子进的舅父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颤抖着接过木匣,那匣子放了好多年,盖子霉烂了,居然一下就滑脱了,里面露出一具蜷缩着的婴儿的骸骨。
王子进见那婴儿的模样,心中突然难过,想那狰狞少年的满脸凄容,他又何尝不是可怜的?
绯绡将那匣子给了人,便大步走出院落,白衣若雪,张扬在晨曦淡薄的阳光中,王子进见了急忙的追了上去。
“绯绡,绯绡,那些人偶怎么办?”王子进又想到那屋子中的土俑,不知该如何是好。
绯绡笑了一下道:“待日后嘱咐他们将那人偶用草纸填满即可!”
“这样就可以了?妖怪就不会寄生在里面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解决的方法竟然如此简单。
“任何空虚的东西都会被鬼怪入侵,不光土俑,天地万物皆是如此,就是人心不能例外!”绯绡轻摇折扇,笑着答道。
王子进听了,又想了一会儿道:“绯绡,绯绡,我怎么觉得你这话甚有真意啊?”自己的舅父就是望子成龙心切,才被鬼怪有机可趁吧。
“嘻嘻,是吗?”绯绡说着脸上又挂满了馋相。
王子进见他这脸色,心中不由一寒,果然接着就听绯绡道:“子进啊,我也累得一宿了,要是有一只鸡吃就再妙不过了!”
“这一大早,你要到哪里去找鸡啊?”王子进听了不由哀号。
“我们一家饭馆,一家饭馆的去问,怎么也能找到的!”
“怎么能这样?啊啊啊~~”苏州城的晨雾中,突然传来一个人痛苦的嚎叫声,回荡在那行人寥落的街道间,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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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那宋家派人好好酬谢了二人一番,此事便告一段落。
绯绡拿了那银两去买了两匹青骢骏马,王子进见他那模样,似乎又要上路了。
“子进,子进,我们去西京洛阳吧,现下银两充足,我们且去好好玩耍一番!”绯绡说着眉飞色舞,一张俊俏的脸上挂满了企盼。
“好好好!”王子进也甚是高兴,西京是出名的大城市,自己还尚未见识过呢,一定要去开开眼界。
“那我去楼下备马,你随后就下来吧!”绯绡说着已经跑下楼去。
“等等我啊!”王子进急忙跟着他也要下楼。
哪知刚刚出了自己的房间,走了没有几步,他眼光一瞥,却看到有一扇雕花的房门半掩,里面有一张绝美的容颜,目若郎星,一身红衣,雪白的藕臂正搭在那乌漆的门沿上,像极了
沉星。
王子进见了,心中不由一震,鼻子也跟着酸了起来,他几步跑了过去,一把推开那房门,却见屋子里家具简单,哪里有一个人?
他自己呆呆的立在那空落落的房间中,黯然伤神,是不是自己思念心切,所以才会看到她呢?
他失落的走出屋子,把那扇雕花房门半掩,一路上一步三回首,那门缝却依旧漆黑一片,不见玉人身影。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子进,子进,你在磨蹭什么啊?”楼下的绯绡已在催他。
“来了,来了!”王子进快步跑出门去,却见绯绡正牵了两匹骏马,在刺目的阳光下等他。
“接着!”绯绡说着扔了马鞭给他,自己则一跃而上,立马等他。
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王子进见他那勃发英姿,心中不由豪气大增,也跟着他跃上马背,两人一前一后踏上旅途。
沿路莺歌燕语,风景秀美,那风中似乎都带着夏草的香气,王子进骑在马上,望着与自己并驾齐驱的绯绡,心中再无忧伤,只觉有知己若此,快意人生,夫复何求?
半掩门 完
第七个故事 红绸与青绸
1、 虫声鸣叫,正是夏日的正午,流火的天气,似乎能把人灼伤。
可是西京的闹市,并没有因这炎热的天气减少几分喧嚣,倒是鼎沸的人气,要把这炎热的天气比下几分一样,热闹非常。
闹市中耍杂耍的,表演杂技的,贩卖小吃的比比皆是,更有大一点的班子,搭了台子在街心表演歌舞。
其中有一个印度人,脸被太阳晒得通红,头上包着厚重的头巾,正摇头晃脑的吹着一个圆圆的乐器,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绘着精美图案的陶盆,里面蜷缩了一条灰色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