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观音道:“我告诉你也无妨,那一招叫做‘男人见不得’。”

  胡铁花怔了怔,道:“男人见不得?这算什么武功?”

  石观音笑道:“这也算不了是什么厉害的武功,但无论是谁,只要他是男人,遇着这一招就得送命,所以男人是万万见不得的。”

  胡铁花皱眉道:“这又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

  石观音道:“普天之下,又有哪一门哪一派能创得出这样的招式来?就拿现在天下最负盛名的两大门派来说,少林派的武功太浓太笨,像是一大碗红烧五花肉,虽然很管饱,但却只不过能让贩夫走卒大快朵颐而已,真正懂得滋味的人,是绝不会喜欢如此油腻之物的。”

 

  第三十四回 有所必为

  她笑了笑,又接着道:“武当派的武功却太清淡,就像是一盘忘了加盐的青菜豆腐,颜色看起来虽不错,但吃了一口后,就再也引不起别人的胃口,是么?”

  她竟将天下武林学子奉为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两大宗派的武功,贬得一文不值,话说得实在狂傲得少有。  

  但她所用的比喻,却又实在妙极,胡铁花想想少林、武当两派的武功,再想想她说的话,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只听石观音又道:“他们的武功虽糟,却偏偏要取些漂亮好听的名字,叫什么‘力劈山颤’、‘降龙伏虎’。其实,就凭他们所使的那些招式,本该叫‘劈木柴’、‘降猫伏狗’才对。可是我用的这名字,虽然并不好听,却货真价实,我说是‘男人见不得’,就一定是男人见不得的。”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这一招竟是你自己创出来的了?”

  石观音道:“要创出这样的招式,非但要对天下各派的武功都有所涉猎,而且还要对男人的弱点很了解,这样的招式,除了我,还有谁能创得出?”

  胡铁花默然半晌,苦笑道:“不错!你实在对男人很有研究。”

  石观音道:“现在,你们还想和我动手么?”

  胡铁花和姬冰雁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道:“不敢了。”

  这“不敢了”三个字说出来,龟兹王立刻面色如上,琵琶公主手里匕首,也掉了下去。

  谁知就在这时,胡铁花和姬冰雁身形似箭一般射住,两人间竟早有默契,非但同时说话,出手却也不分先后。

  这两人此番出手,和青胡子、琵琶公主两人的出手情况也不知差了多少,青胡子、琵琶公主出手时,但见青光银雨,声势仿佛极壮,但此刻胡铁花和姬冰雁出手,别人却什么也瞧不见。

  但见人影一闪间,两人已攻出三招,至于他们是如何出手的,用的是什么招式,就根本没有人能看清了。

  可是这三招别人至少还能看得出他们的人影动作,这三招之后,却连他们的人影都已分辨不出。

  只见满室风生,桌上的酒皿“叮叮当当”的直响,琵琶公主和龟兹王、青胡子的衣袂,也被激得猎猎飞舞。

  龟兹王面色发白,像是随时都会晕倒。琵琶公主赶紧去扶他,可是她自己的手却也在发抖。

  青胡子紧握着刀柄,虽然什么也看不出,还是用力瞪着眼睛,瞪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他平生也不知和人拼过多少次命,身上也不知有多少刀疤,就算别人的刀砍在他身上时,他也没觉得害怕。

  可是,现在他竟比自己和别人拼命时还要紧张。

  帐篷里的地方自然不会太大,动手的三个人身法又是那么快,但三个人却只是在那一小块地方上打转,连桌子都没有碰到。

  琵琶公主和青胡子都不禁在暗中叹了口气,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若和人家比,实在还差得太远。

  若是他们在动手,此刻非但桌几早已要被撞翻,只怕连四面的帐篷,都早已被戳破十七八个大窟窿。

  忽然间,风声骤息。

  三个人形都骤然停了下来。

  胡铁花双拳紧握,一张脸红得可怕,姬冰雁的脸却更苍白,两个人俱都瞬也不瞬的瞪着石观音。

  石观音嘴角却还淡淡的挂着一丝微笑,看来还是那么美丽而安详,甚至连鬓角的发丝都没有乱。

  她看来像是温泉浴罢,晓妆初整,正准备出去见客似的,哪里像是刚刚和人拼命,动过手的娘子?

  但三个人却都动也不动的站着,也不说话。

  琵琶公主等人既不知他们为何突然停手,更不知是谁胜谁败,胡铁花他们站着不动,龟兹王、琵琶公主和青胡子却几乎连心跳都停止了,更不敢动一动。过了半晌,只见一缕鲜血,自胡铁花嘴角一丝丝流了出来。

  他身子虽还枪杆般站得笔直,琵琶公主却已觉得两腿发软,再也站不住,只因她这时已看出是谁败了。

  这一败可真是一败涂地,不可收拾,非但他们六个人的性命就此不保,龟兹国的百万民众也要沦于血手。

  只听石观音长长叹了口气,悠然道:“你们既已明知绝非我的敌手,为何还要来自取其辱呢?”

  胡铁花咬着牙,厉声道:“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有些事明知不能做,还是非做不可。”

  他知“武侠”二字虽总是连在一起,但其间高下却大有差别,要做到“武”字并非难事,只要有两膀力气,几手功夫,也就是了。但这“侠”字行来却绝非易事,这“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八个字说来虽简单,若没有极坚强的意志,极大的勇气,是万万做不到的。

  一个人若只知道以武逞强,白刃杀人,那就简直和野兽相差无几了,又怎配来说这“侠”字?

  姬冰雁忽然道:“你方才本已两次可取我等性命,为什么不下手?”

  石观音淡淡一笑,道:“我几乎已有二十年没遇见一个敢和我动手的人了,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你们,怎舍得轻易杀了你们?”

  胡铁花和姬冰雁心里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忖道:“楚留香怎地还不回来?若有他来相助,凭我们三个人之力,石观音武功就算真是天下第一,古今无双,也得败在我们手里。”

  这句话只是在姬冰雁心里打转,胡铁花却说了出来。

  他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只可惜楚留香不在这里,否则……”

  石观音竟也长叹了一声,道:“实在可惜得很,久闻楚留香的武功,平时虽看不出有什么奇妙,但遇见的对手越强,就越能发挥威力,我竟无缘和他一战,的确是生平之憾!”

  胡铁花冷笑道:“你用不着难受,他迟早总会来找你一决高下的。”

  石观音道:“只怕是没有这机会了,你们也用不着再等他。”

  胡铁花纵声大笑,道:“你以为他此番一去,就永不再回来了么?你以为就凭吴菊轩那小子,就能将他置之于死地?”

  石观音缓缓道:“世上若只有一个人能将楚留香置之于死地,那人就是吴菊轩,只因他已将楚留香这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彻底研究过一遍,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了解楚留香的武功和弱点……”

  她淡淡一笑接着道:“你想,我若认为楚留香还有活着回来的希望,又怎么会在这里和你们虚耗时间,闹着玩呢?”

  胡铁花擦了擦头上的汗,忽然大笑道:“世上永远没有一个人能真正了解楚留香的,就连我和他交了二三十年的朋友,都无法了解他,何况吴菊轩。”

  石观音冷冷道:“你自然不了解他,只因你和他没有什么仇恨,根本不必要太了解他的,你若太了解一个人,就反而不会和他交朋友了,而且,我还要告诉你,世上最了解你的人,绝不会是你的朋友,一定是你的仇人,因为只有你的仇人才肯下苦功来研究你的弱点。”

  胡铁花虽然不停的擦汗,但汗却像是永远也擦不干,流下来的汗水,已将他嘴角的鲜血冲得比胭脂还淡。

  他嗄声道:“那姓吴的和楚留香又有什么仇恨?”

  石观音却再也不理他,转身走到龟兹王面前,双手捧起—了金杯,面上的微笑,看来更动人。

  她以最温柔的声音,慢声笑道:“劝君更进一杯酒,此去阴冥多故人,敏洪奎、洪学汉和安得山都在那边等着你,你一定不会寂寞的。”

  沙漠上的黑夜特别漫长,也来得特别早。

  现在虽还未到戌时,暮色却已很深,在沉沉的暮色中看来,这一片紫色的烟雾浓得就像是血一样。

  楚留香的面色变了,但瞬即大笑,道:“故技重施,岂非不智?在大明湖边,你以它逃脱了一次,这次难道还想逃走么?难道我还没有对付你的法子?”  

  笑声中,他身形已随着烟雾向上升起。

  他确实已有了破解这忍术中逃遁秘技的法子,只要他身形升起在紫雾之上,对方无论要向哪个方向逃出去,也休想逃得过他的眼里。

  紫雾散发得虽迅速,但在这片刻间,蔓延得还是并不广,楚留香身形掠起,只见方圆三丈的一团紫雾中,黄沙滚滚,竟已瞧不见吴菊轩的影子,浓密的紫雾中,却响起了他的笑声。  

  而楚留香的力气却似已骤然消失,他飞鸟般的身形,竟如石头般落了下来,重重跌在地上。

  只听吴菊轩大笑道:“故技重施,的确不智,但区区在下还不致如此愚蠢,尤其在绝顶聪明的楚香帅面前,我又怎会将同样的方法用两次?”

  强风呼啸而过,烟雾虽浓,也禁不起大漠上的狂风,顷刻间,已将被吹散,缥渺的雾色中,已冉冉现出吴菊轩的身影。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不错,就因为你上次的烟雾中无毒,所以这次就不再提防,我实未想到这次你竟将蚀骨销魂的迷香,掺合在这烟雾里。”

  吴菊轩微笑道:“你自然不会想到的,只因每个人对他已熟悉的事,都不会再像以前那么留意,这就是人心的弱点……”

  他又笑了笑,接着道:“每个人都有弱点,你的弱点就是自信心太强了,心又太软了些,所以才会败在我的手上,你那天若给我一刀,我今日又怎能复活?”

  楚留香苦笑道:“我也知道我的弱点,那就是我实在将你看得太重了!所以,我虽然知道世上有些无耻的儒夫,为了逃生,不惜诈死,但我却从未想到风流潇洒,才艺无双的“妙僧”无花,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吴菊轩”笑道:“我知道你心里很难受,因为纵横无敌的楚香帅,今日也会—败涂地,为了报答你昔日对我的恩情,我今日一定要让你骂个痛快,出出冤气,无论你骂我什么,我都洗耳恭听,你没有骂完,我绝不出手。”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除下了帽子,极小心地将头发也剥了下来,发套上还带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

  于是风神俊朗的妙僧无花,就又出现在楚留香面前。

  楚留香只是静静地瞧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无花傲然笑道:“看来在下的易容术虽不及化身千万的楚香帅,却也还算不错了,是么?”

  楚留香淡淡道:“你还差得远哩!”

  无花道:“若是差得远,又怎会瞒过了你!”

  楚留香道:“你并没有瞒过我,我早已看出吴菊轩是别人改扮,只不过我—时间,没有想到你身上而已。”

  无花也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怀疑到我的,只因我的确花了不少苦心,我将一点红找来,就为的是要你以为是黑珍珠在暗中主持此事,这样做非但使你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而且还可令你将事情越想越复杂,不知不觉地走人歧路,永远也找不出头绪。”

  楚留香道:“你这法子的确不错,我本已走入歧路,几乎回不了头了,直到我发觉石驼竟是昔日华山七剑中的人,我才想到石观音原来就是黄山世家的李姑娘。”

  现在无花已沉下了脸,再也瞧不见笑容。

  楚留香道:“昔年华山剑派和黄山世家一场决战,黄山世家只逃出了一位李姑娘,她死里逃生,却无法在中原立足,于是东渡扶桑。”

  “在那里,她遇着了对她一往情深的天枫十四郎,还为他生下了两个孩子,但等她学到了一身神秘的武功后,她就抛弃了他们,重回中土,杀了华山七剑,报了黄山世家的血海深仇。”

  “然后,这位李姑娘便又神秘地失踪了,江湖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下落,这时武林中虽忽然出现了一个行踪诡秘,武功无敌的女魔头石观音,但谁也不会曾将忠贞孤苦的李姑娘和这女魔头联想到一起。”

  “这秘密本来永远不会被揭破的,只可惜李姑娘却偏偏将华山七剑中的一个人活着留了下来……”

  说到这里,楚留香笑了笑,才接着道:“这也许是因为他太倔强,无论受了多么大的折磨,都不肯拜倒在李姑娘的裙下,而李姑娘看上了一个人,却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手的,所以她一直没有杀他,也想不到他能逃走。”

  无花的脸上,已像是笼罩着一层寒冰,冷冷道:“说下去。”

  楚留香道:“但只有这一个线索,还是无法揭破石观音的秘密,只可惜二十年后,世上却偏偏有了个好管闲事的楚留香,楚留香又偏偏和李姑娘的两个儿子谈得来,而且还不幸由朋友变为仇敌,竟将这段已渐渐被人忘记的武林秘辛,又重新翻了出来,这自然是李姑娘永远也不会想到的。”

  无花道:“说下去。”

  楚留香道:“楚留香虽知道了天枫十四郎父子的故事,却仍未想到他们会和石观音有何关系,这两条线看来简直风马牛不相及,直到华山门下久已失踪的弟子重又出现,说出了石观音的秘密,这两条线才连到一起。”

  他凝目瞧着无花,微笑道:“这两条线连到一起后,我怎会还有想不通的事呢?”

  无花默然半晌,缓缓道:“不错,你既已知道石观音就是我无花的母亲,就会想到无花在中原惨败后,就出关来投奔母亲,无花在中原所图谋的王霸之业,既已因你破坏而一败涂地,他只有出关来另图大举。”

  他眼睛里忽有光芒一闪,嘴角又露出微笑,道:“但无花又怎会知道石观音是他的母亲呢?这件事只怕连无花也不知道,楚香帅也猜不透了吧!”

  谁知楚留香竟连想都不想,立刻回答道:“这却是因为任夫人秋灵素的关系。”

  无花皱眉道:“秋灵素?她和此事又有何干?”

  楚留香道:“石观音不能忍受世上有比她更美丽的女人,所以就毁去了秋灵素的容貌,再令秋灵素生不如死,痛苦终生。”

  “谁知任帮主竟对秋灵素一往情深,非但没有因为她容貌被毁而改变,而且还将她娶为妻子。”

  “石观音要毁去的人,任帮主却偏偏要救了她,这自然也是石观音不能忍受的事,她自然不会放过他的。”

  “又谁知天枫十四郎竟比她快了一步,先找上了任慈,等她知道天枫十四郎已将她的儿子交托给任慈,她就立刻打消了杀死任慈的主意,因为她已想起比杀死他更好的方法,她不但要他死,还要将他连根毁去。”

  说到这里,楚留香不禁长叹了一声,才接着道:“别的女人一定无法等待那么久的,但她为了要毁一个人,竟不惜等待十几年,等到两个孩子都长大后,她才去找他们。”

  无花也不禁长叹一声,道:“这些事,你怎么会想得到的?”

  楚留香道:“你想,若不是她告诉南宫灵,说任慈并非他的恩人,而是他的杀父仇人,南宫灵又怎会对任慈那么狠心?”

  “你入少林寺后,已经很懂事了,但南宫灵那时却还是个孩子,他就算天性凉薄,但被任慈扶养成人,多多少少也该受了些感化才是,又怎会做得出如此狠毒的事?这一点我早已觉得很奇怪了,始终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无花道:“但现在你已想通了,是么?”

  楚留香道:“现在我自然已想通了,就因为她将你们的身世说了出来,所以你们才会知道彼此是兄弟,所以才会对你们的恩人生出痛恨之心,你们做出了那件事,不但是想称霸武林,也是想要报复。”

  无花长长叹了口气,悠然道:“你实在是个聪明人,只可惜太聪明了些。”

  楚留香笑道:“这句话我已听过许多次了。”

  无花冷冷道:“但这次,却已是你最后一次。”

  楚留香目光闪动,沉声道:“现在我已中了你的迷香,已连还手的力量都没有了,你难道真会向一个毫无抵抗之力的人下手么?”

  无花一笑,道:“我本也不忍杀你们,但我却从你这边学会了一件事。”

  楚留香道:“什么事?”

  无花一字字道:“那就是一个人的心绝不能太软,否则他就要死在别人手上,你就是因为心太软,所以今天才会被我杀死。”

  楚留香长叹一声,黯然道:“无花呀无花,我实在看错了你,一直都看错了你。”

  只听“呛”的一声,无花掌中已多了柄长刀。

  刀光如雪。

  无花凝注着雪亮的长刀,悠悠道:“你还记得那‘迎风一刀斩’么?”

  楚留香苦笑道:“我怎会忘记?”

  无花道:“这一刀杀人时,绝无痛苦,你甚至不会感觉到刀锋砍在你身上,我可以保证,世上绝没有一种比这更痛快的死法……”

  他叹了口气,又道:“这已是我所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不妨将它算做我对你的报答。”

  然后,雪亮的刀锋,便闪电般向楚留香砍下。

  山谷里已没有一个活人,就连那些除了扫地外,永远也不会再做别的事的可怜人,画眉鸟都没有放过他们。

  现在,尸体虽已被楚留香等人以布幔掩置起来了,但山谷中仍充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只有石观音的那间精雅的秘室,依然是美丽而温馨的,淡淡的灯光里,依然弥漫着醉人的甜香。

  现在,石观音已回到这里,看来,也依旧是那么安详而美丽,仿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令她有丝毫改变。

  墙角垂着一面天青色的布幔,拉起这布幔,便露出一面晶莹而巨大的镜子,镜框上镶满了翡翠和珠宝。

  但就算是这些价值连城的珠宝,也不能夺去镜子的光彩,这镜子本身,就像是带着种神秘的魔力。

  无论谁走到这镜子前,几乎都会忍不住要向它膜拜下来。

  石观音站在这面镜子前,也不知站了多久,她痴痴地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苍白的脸上渐渐泛起了可爱的红晕。

  然后,她忽然将身上每一件衣衫,都脱了下来,于是她那完美得几乎全无瑕疵的躯体,也就出现在镜子里。

  灯光温柔地泻在她身上,她的肌肤像缎子般发着光,那白玉般的胸膛,骄傲地挺立在沙漠上温暖而干燥的空气中,那两条浑圆而修长的腿,线条是那么柔和,柔和得却像是江南的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