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重要,楚昭自己都笑了,重要的是,楚后不一定能引诱这小姐,反而会更吓到她。

  “我讨伐谢氏,为得是回归朝堂,也就是为了掌控大夏,为了在大夏这个家里,我这个皇后能当家做主,谭小姐,如果我能做到,那么我一定能让你——”

  她的话没说完,谭小姐已经站起来。

  “殿下,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她说,“我这就去见父亲,我一定能说服他听你号令。”

  楚昭反而愣了下:“不用听我再说说?我再给你介绍一下我自己——”

  谭小姐摇头:“不用,殿下,我早就对你很了解了,你做的诗词,做的画,棋局,我都能倒背如流,你做过的每一件事,我都让人及时传回,收录你的文集我都有,你在每次宫廷宴席上说的话,我也都抄录着,我虽然在平阳府城,但皇后您一直宛如在我眼前——”

  这,这,楚昭惊讶问:“但,你不是,不喜欢我办的这种文会吗?认为与男儿们一较高下很可笑。”

  谭小姐看着楚昭,眼睛里跳动着火焰:“但,皇后您做得可不仅仅是在文会上与男儿们一较高下。”

  “皇后,我早已对你倾慕,我没想到竟然真能见到你。”

  “皇后,能与你同心协力,谭柒儿我这辈子死而无憾。”

  女孩儿的声音变得雀跃,楚昭有些恍惚,忍不住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现在特别想对邓弈说,他说得对,我太谦逊了。”她也不管谭小姐能不能听懂,喃喃,“原来我就算不如谢燕芳长得好看,我也能做到他做到的事。”

  她跟那一世的楚昭,完全不同了。

  她也能光芒耀目。

第十五章 船行

  这件事的发展出乎所有人意料,当听楚昭讲述时,连坚信女儿无所不能的木棉红都忍不住多问一句。

  “谭老爷会听谭小姐的话吗?”

  谭小姐对楚昭倾慕愿意赴汤蹈火,但谭老爷不一定就愿意拖着谭家这么大的家业赴汤蹈火啊。

  楚昭道:“我之所以决定去说服谭小姐,也是为了谭家的家业。”

  谭大老爷费尽心思求子,就是想要把自己的身家传承下去,虽然谭家子侄众多,但人都是自私的,子和侄是不可能一样的。

  谭小姐生在这样的人家,置身宝库中,却只能看拿不到,女子也是人,也有贪心也有雄心壮志,只不过因为女子身份,生不起心思,也不知道该怎么生心思。

  所以——

  楚昭看着大家道:“我先去说服她,让她生出心思,她再让谭老爷生出心思。”

  ……

  ……

  不管是因为生出了心思,还只是因为对楚昭的倾慕,谭小姐说到做到立刻就去见谭老爷。

  楚昭依旧扮作婢女跟随。

  谭小姐把文集送到谭大老爷面前,从文会说起。

  “这些人与男人们一较高下,果然输了。”谭小姐一脸嘲讽。

  谭老爷安抚女儿,说:“输了也正常,不丢人,你也不要生气。”

  “我当然不气,我只觉得可笑,拿着消遣之技去跟人家安身立命的技艺比,自取其辱。”谭小姐说,拿起谭老爷桌案上的木船,“就好比这做船技艺,父亲学就是安身立命,我来学就是玩乐,天生不同,怎么比?”

  谭老爷默然不说话,看着桌案上的木船,他知道女儿桌案上也摆着木船,同样的技艺,就因为性别不同,意义就不同。

  谭小姐就此打开了话题,将自己的不甘心和雄心大志倾泻而出,最后跪在谭老爷身前:“父亲你从你的弟子中选一个与我招赘,让我留在家中,让我接你的衣钵,我一定不会辜负父亲,把家业传承发扬光大。”

  谭老爷苦笑:“我也想过这样,但阿柒啊,能相助你的人不会来当赘婿,能当赘婿的人不能成为你的助力,你一个女子,群狼环伺,这不是你能走的路,还是嫁出去,金银以及谭家家世傍身,一生衣食无忧——”

  “父亲你想错了,我要是嫁出去,再多金银也不能傍身,我的姓氏也被夺走,我这一生的衣食就只能寄托在他人身上,他人与我没有血缘亲情,不会像父母这般全心全意待我,我怎能无忧?真正的无忧是我的身家性命都在我自己手中。”谭小姐跪地抱着父亲的胳膊哭道,“我要赘婿是要一个身份留在谭家,而且就算有助力,也决不能不在夫婿身上,甚至也不在谭家,而是在外边。”

  谭老爷何等聪慧,听到这句话立刻就看向站在门边的楚昭。

  “不知是何方高人?”

  ……

  ……

  楚昭看着大家道:“然后我就对谭大老爷表明了身份。”

  谭大老爷因为女儿的话生了心思,再动之以情晓之以利说服就容易多了。

  从当家人为家族利益思虑方面来说,这件事成了,谭氏就如同从龙之功,谭大老爷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谭氏诸人来赌一把。

  而从私心上来说,让自己的嫡亲女儿承继掌控家业诱惑着谭大老爷全力以赴说服谭氏诸人。

  楚昭伸手三根手指。

  “谭大老爷许诺我三天时间。”她说,看向一旁平阳府城,“三天过后,谭氏一百五大船,三百木帆船,分别为木材货,粮盐货,瓷货专船供我们调遣。”

  这数目庞大,足够承运三万兵马,这船形庞大,运兵器极其便利,诸人神情再忍不住欢喜。

  楚棠看她一眼,笑道:“你还真色诱成功了。”

  楚昭道:“不是我色诱成了,归根结底是父母为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说到这里忍不住看向木棉红。

  那一世,她的父母也在为了她能平安顺遂幸福而舍身拼命,只可惜她蠢笨无知。

  木棉红亦是对她一笑,忽的伸手一指:“看,那是不是谭氏的信号?”

  楚昭等人忙看去,见平阳府城那边天空中璀璨烟火炸裂。

  “谭大老爷说商定后,谭氏会宣告为谭大小姐招婿,放烟火庆贺。”楚昭说,微微一笑。

  楚棠对城池上空的烟火摇了摇手:“那就恭祝谭小姐得如意佳婿,平步青云,锦绣繁荣。”

  楚昭收回视线看木棉红:“木寨主,给钟叔传信,迎战朝廷兵马。”

  木棉红抱拳应声是。

  楚昭再道:“娘,传令,咱们的人马集结登船,入京。”

  木棉红一笑:“好。”

  她将手放在嘴边,微微仰头,发出清脆的鸟鸣,鸟鸣声声直入云霄。

  平阳府外河津,稷山,新绛,临汾四个渡口无数船工,驮夫,如蚂蚁般奔走。

  “怎么感觉这几天船好多。”有不少人好奇询问,一面搭眼向水中,看到水中大多数船上展开了谭氏的船旗。

  “谭家大小姐要招赘,说要像男儿娶妻一般大办,谭氏这是要去采买四方珍宝。”有消息灵通的人笑着说。

  招赘这个话题引来更多人议论,从谭大小姐说起谭大老爷子嗣艰难的旧事,对于平民百姓来说,这是百说不厌的消遣。

  伴着人员奔走,日夜不停,一只只大大小小的船下水,展开旗帜,乘风破浪,宛如利箭划破水面而去。

  ……

  ……

  通往京城的大路上亦是日夜不停兵马疾驰,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在路边大柳树下歇凉的两个挑夫被荡的灰头土脸,他们随手挂在柳树上的斗笠也震动的摇晃。

  “这几日经过的信兵比前些时候多了很多。”一个挑夫将手里的汗巾在面前晃了晃,驱散尘烟,看向一旁的同伴,问,“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同伴裹着围巾,严严密密只露着一双眼,闷声道:“暂时没消息。”

  “大锤。”同伴低声道,“你说,皇后能打过来吗?”

  “当然能。”丁大锤毫不迟疑说,原本无精打采的眼瞬时犀利,“怎么?你不信皇后?”

  这一刻,曾经的能吓哭孩子的拱卫司指挥使又回来了,同伴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担心,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听候吩咐就是帮忙。”丁大锤打断他。

  二人说话,路上又是一阵尘烟,几个驿兵疾驰而来,其中一个似乎无意看了眼柳树上悬挂的斗笠,抬起手指着呵斥那两个挑夫:“休要影响行路,靠边——”

  伴着呵斥一行人疾驰而过。

  丁大锤站起身来——没有靠边,而是向前一步,从尘土中捞起一支竹筒,抽出纸条。

  “云中郡和朝廷打起来了。”他转头对同伴说。

  同伴神情激动:“所以——”

  “准备抢马!”丁大锤低声说,声音也难掩激动,“一定要万无一失。”

  同伴将汗巾扔在地上:“放心吧老大,抢东西,这是咱们的老本行!”

  ……

  ……

  边军钟长荣亲自率兵袭击云中郡外驻军,斩杀军将三人的消息很快也在京城传开了。

  果然还是打起来了啊。

  悬在心头的石头落地,京城的气氛紧张但也没有太大慌乱。

  不管怎么说,云中郡距离京城很远。

  “比当初中山王父子造反所在还要远。”酒楼茶肆里还有人画着舆图指点,“那时候距离这么近,打了不到一年。”

  围着看的人有些愣愣说:“那要这么说的话,这次皇后至少要用一年多时间才能打过来。”

  这话似乎哪里不对?指点舆图的人吓了一跳:“哎哎,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我可没说!”

  他可没盼着皇后得胜,也没有认定谢氏是奸恶的意思。

  说话的人也回过神了。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他也忙道,“我就是,就是说个事实。”

  他伸手指着舆图,嘀咕一声。

  “当年的确是皇后平叛。”

  茶楼的掌柜急急跑过来驱散诸人,且不论当年如何,现在说话不对是要引来祸患的。

  对于皇后会不会打过来,不是大家可以议论的话题。

  但对于梁家大宅里却可以肆意放声。

  “哥哥——”梁小妹提着裙子飞奔追来,“那个楚后要打过来了——”

  已经走到门口,披甲带械的梁蔷停下脚回头。

  梁小妹趁机抓住他,焦急道:“你一定要守好京城,守好陛下,可千万别让那楚后打进来,她要是打进来,我怎么做皇后!”

  梁蔷看着妹妹激动地小脸,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点点头:“好。”

  “哥哥,我的前程,咱们梁氏的前程都在你身上了。”梁小妹殷切叮嘱,又眼睛闪闪亮,道,“要不我去皇城陪着陛下一起——”

  梁蔷失笑,示意跟来的仆妇们:“照看好小姐。”

  仆妇们忙上前拉住梁小妹,梁小妹到底还是个孩子,被连拉带拖的带回去了。

  梁蔷不再停留转身走出家门,翻身上马在兵卫的簇拥下疾驰,刚走上大街,就看到有一队人马簇拥着一辆华丽的马车煊赫而来。

  梁蔷主动避让在路边,施礼“谢公子。”

  以往对他视若无睹的谢公子,这次将马车停下来,掀起了车帘,面具后的视线打量他一眼,问:“做什么去?”

  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看来这位谢公子并不是真的可以做主,当谢三公子开口时,这位替身就只是替身了。

  梁蔷恭敬道:“末将奉命接管京城防卫。”又看了眼这位面具公子,道,“以及皇城的防卫。”

  这位公子每日坐镇皇城,谢家却没有将皇城的防卫交给他,所以,这位公子,其实,并不被看重?

  梁蔷念头飞闪,等着这位公子再问,然后窥探反应。

  那公子却将帘子放下了,只一声嗤笑:“你能守住什么呀。”

  马车继续粼粼向前而去。

  梁蔷站在路边,垂在身侧的手攥住,脸微微火辣。

第十六章 夜来

  一直到夜色降临,站在京城城墙上的梁蔷,脸上的火辣似乎才散去。

  他自嘲一笑。

  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他竟然还留着羞耻之心。

  当时听到这话的时候,他应该立刻俯身恭敬讨好道:“末将不才,请公子教导。”

  怎能觉得羞耻呢?

  他就应该因为这位公子停下来跟他说话而欢喜,别说嘲讽一句,哪怕啐他一脸也是他的荣幸。

  他梁蔷今天能站在这里都是托他人之福,否则此时此刻,他们一家还在边郡当劳役呢。

  梁蔷看着前方的夜色,如果还在边郡当劳役的话,此时此刻应该已经在屋子里躺下歇息了吧。

  今天是双日,晚饭应该有荤油,还会多提供一张饼,那今晚肚子吃得饱,能睡得香甜。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睡得香甜了,回想起来,这几年最香甜的时候,竟然是当劳逸睡土床。

  梁蔷再次自嘲一笑,真是好笑,在劳役所睡得香甜又能如何?

  但他在这里站着,身后兵卫簇拥,又能如何?

  在劳役所他至少知道明天是要挖坑还是筑城,而他事先不知道自己要来这里守城,也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站在这里。

  他突然也不知道,谢燕芳是不是真能成功。

  刚收到云中郡对朝廷兵马进攻的消息,他就接到了增兵守城的命令,云中郡距离京城快马也要半个月的路程,更不用说,无数城池兵马壁垒关卡——

  为什么现在就增兵城守严防?

  难道谢氏是认为楚后真能打过来?

  当初他站在楚后面前,从楚后的描述中突然明白了谁是背后人,谢燕芳啊,那个女孩儿和谢燕芳相比,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谢燕芳。

  但现在谢燕芳竟然对那个女孩儿如此戒备?那个女孩儿已经能和谢燕芳并肩而论了吗?

  胡思乱想中,忽的耳边响起一声惊呼。

  “烽火——”

  烽火?六月酷夏中这一声喊让梁蔷陡然打个寒战,他抬眼望去,浓墨的夜色天际有火光腾腾。

  来了!

  她果然来了!

  伴着天际不断腾起的火光,大地也开始颤抖,似乎有千军万军滚滚。

  “敌袭——”

  “敌袭——”

  ……

  ……

  夜色笼罩的皇宫内,外城一般是除了值夜的官员就没有其他人,但今日并没有冷冷静静,而是不断有脚步声。

  站在内宫城上以看到到处都是兵卫。

  “云中郡一开战,皇城立刻就布防了。”一个禁卫说,“守卫至少增加了一倍。”

  另一个禁卫抱着长枪,道:“哪怕只有一个云中郡的兵力,也没人敢小瞧,毕竟,那是皇后。”

  提到皇后,先前的禁卫默然一刻,忍不住笑了:“我还记得当初皇后就是杀进皇城的,这次难道也——”

  旁边的禁卫轻咳一声打断他:“别乱说话。”

  楚后出事后,皇城的禁卫自然更换了一批,那些龙威军都不见了,换上了一些新人。

  他们这些人能留下已经是很幸运了,千万别惹事。

  今日外城增兵,内宫这边也多了很多兵卫,是那位谢公子亲自带来,且谢公子此时坐镇内宫。

  “咱们禁卫就是保护陛下的,其他人其他事咱们不闻不问。”那禁卫低声说。

  先前的禁卫点点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视线看向前方,忽的一凝。

  “外边好像情况不太对——”

  ……

  ……

  灯火通明的皇帝寝宫内,萧羽没有像以往那样勤奋看奏章,而是走来走去。

  内侍们都不在,带着面具的公子坐在龙椅的脚踏上,专注地擦拭鞋子上沾着的泥。

  “舅舅。”萧羽站在他面前,压低声音,“就真的没办法吗?”

  谢燕来不理会他。

  萧羽便转身又来回走,然后想到什么又停下。

  “舅舅。”他低声急急道,“我想到一个办法,你带着我离开皇城去找姐姐,这样就不用姐姐费力打过来,朕在哪里,哪里就是京城,就可以为姐姐正名。”

  谢燕来专心将碎石剔除,道:“陛下高看我了,带你离开?我自己都离不开。”

  他抬起头。

  “你真以为我在谢家当家做主了?我这主是人家让我当的,让我当的时候我是主,不让我当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是。”

  他指了指外边。

  “现在你和我都是在牢笼了。”

  萧羽喃喃:“那怎么办,怎么帮姐姐?”

  谢燕来低下头继续擦鞋子:“你做好你自己,就是帮忙了。”

  萧羽神情黯然,他以后好好做自己,再不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但姐姐回不来——

  门外有细碎脚步,有人推门进来。

  萧羽忙转头,看到齐公公正将门关上。

  “外边,好像不太对了。”他转过身低声说。

  ……

  ……

  今夜的京城没有像以往那样璀璨如星河,喧闹如白昼,得知楚后下令兵马杀出云中郡后,京城这边宣布宵禁。

  夜色浓浓中,家家户户门紧闭,不时听着街上马蹄声踏踏。

  突然的宵禁让所有人都变得紧张。

  “那么远呢,怕什么啊,哪里就眨眼打过来了,楚后又不是神仙。”

  “你不懂,这是为了避免大家聚众乱说话。”

  “对,我听说了,有些赌坊竟然开了盘口,赌楚后和谢氏谁赢——”

  有人嘲笑,有人轻松,也有人骂荒唐,嘈杂间街上响起脚步声,门似乎还被敲响了,伴着咚咚响起了喊声。

  “皇后入城——紧闭门户——”

  “皇后入城——紧闭门户——”

  喊声响亮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风一般疾驰而过,风一般钻入家家户户。

  一瞬间家宅内的人们都陷入了呆滞震惊中。

  皇后入城?

  皇后这就来了?

  难道皇后真是神仙能缩地成寸?

  而伴随喊声,街上马蹄声脚步声混乱,厮杀声四起,血腥气在酷夏的夜色中弥散。

  ……

  ……

  站在城墙上回头看,城池内如灯花爆裂一般,星星点点密集,宛如让整个灯盘山都燃烧起来。

  “城内已经有贼兵潜入了。”梁蔷说道。

  旁边的副将身形稳稳不动:“些许蛇鼠杂虫无须在意。”

  梁蔷看向城中灯山最高处,他本想说担心陛下,但又自嘲哪里用他担心,皇宫必然早已经是重重防卫。

  “楚贼兵马杀过来了。”有兵卫喝道。

  梁蔷收回视线看向城外,见燃烧的天边不知什么时候被撕开一道口子,乌云如洪水决堤涌来。

  好快!

  楚后到底带了多少兵马!

  “守城——”旁边的副将已经举刀高喝。

  伴着他的喊声,无数箭雨向城外飞去,火油在空中燃起,在城外腾起火海,天地亮如白昼。

  梁蔷视线里出现了军阵,他们铠甲严整,兵器森森,旗帜烈烈,大旗上展翅凤凰如同活了过来。

  嘶鸣飞舞的火凤下,一个女子横刀立马。

  她真的来了,不是虚张声势,不是声东击西——

  她将长刀一挥,火海中响起呼啸,城门下无数飞石投向城墙。

  “攻城——”

  ……

  ……

  似乎无数重锤落地,整个京城都颤抖起来,躲在家宅中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孩童发出尖叫。

  近在门外的厮杀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似乎远在天边的厮杀声,如海啸一般铺天盖地将所有人都吞没。

  “我们会死吗?”孩童们发出哭声。

  年幼的孩童们第一次经历这些。

  而大人们则不是第一次了。

  很多人想起了几年前的噩梦,那时候很多家宅被点燃,蹂躏。

  大人们抱紧了孩童:“不会。”

  这一次跟那一次不一样,那一次暴乱是突然而起的,这一次皇后发了警示。

  在夜色,厮杀声掩盖下,很多人再无顾忌地安抚孩童,也安慰着自己。

  “是皇后在惩奸除恶,不会伤害我们。”

  ……

  ……

  城内厮杀声开始的时候,谢燕芳正吃完药,要陷入昏昏欲睡中,那一刻他黯然的眼神一亮。

  “这么快啊。”他说。

  蔡伯看着冲进来的谢七爷,也有些不可置信:“是虚张声势?多少兵马?不可能数万!”

  谢七爷没说话,谢燕芳已经摇头:“怎么会,她声势一起,那就是势在必得。”

  谢七爷愤怒道:“就算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京城,她也休想得逞!”

  蔡伯好奇问道:“她是怎么来的?是谁助她?”

  谢燕芳对他们接下来的话丝毫不在意,伏在枕被上眼神再次黯淡:“好可惜啊,我不能亲眼看到——”

  他的话没说完,人便寂然无声。

  谢七爷急呼“燕芳——”

  蔡伯将谢燕芳的衣被搭好,轻声说:“公子睡了。”

  谢七爷也知道谢燕芳如今的状况,纵有千万般本事,到了时辰,天塌地陷他也只能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