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芳点头:“阿羽心里盼着你呢,早些回去吧。”

  楚昭站起身,眺望前方的桃林:“多谢三公子让我能停下来看一看这般美景。”

  谢燕芳斜倚凭几而坐,也看着桃林,道:“也多谢阿昭小姐,我也很久没有看过风景了。”

  自那夜措手不及后,事情接连不断,翱翔在峰顶之上的鹰也不得不时时刻刻绷紧心弦。

  楚昭转头看他,唤道:“三公子。”

  谢燕芳收回视线看她。

  “虽然三公子没能用刀亲手斩杀中山王。”楚昭说,“但我想你会有千万种不见刀血的办法,剪其羽翼,断其筋骨,中山王是座山,三公子空手也能将他铲平。”

  谢燕芳脸上如春水荡开笑意。

  “没错。”他点头,声音不再是温和如玉,而是从未见过的冷傲,“我能。”

  ……

  ……

  蔡伯过来时,谢燕芳斜倚着凭几,遥望桃林,对面杜七盘坐着,吃吃喝喝。

  他向远处望去,看到那女孩儿在大路上疾驰远去,在云霞般的桃林边化作一个黑点。

  “她怎么说?”蔡伯问,“是不是故意跟我们作对?她跟中山王是不是有交易?她到底是何居心?明明做了阿羽的皇后,为什么与我们谢家疏离?”

  谢燕芳视线遥远在天边:“故意,倒也可以说是故意,但不是跟中山王交易,也不是跟我们作对,疏离么,倒是疏离,因为,就算做了阿羽的皇后,她也只是她自己,所以她做事当先是为了自己。”

  这话虽然听起来绕口,蔡伯还是听明白了,淡淡说:“她楚氏跟我们谢氏并不是一心罢。”

  谢燕芳笑道:“我们跟她也不是一心啊。”

  蔡伯坐下来,皱眉:“她不跟我们一心是无所谓,但她跟那邓弈一心的话——”

  谢燕芳摇头:“不不,蔡伯,你没明白,不用在意她跟谁一心,她不是那种人。”

  “那她是哪种人?”蔡伯不解。

  谢燕芳看他一笑,伸手指着自己:“我这种人啊。”

  这话他以前说过,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了吧?事不过三,蔡伯虽然认为自己家公子天下唯一,但——

  如今这女孩儿之势的确不容小觑。

  “公子真觉得她跟你一样?”他问。

  谢燕芳手拄着头看天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体会过站在山峰最高处的乐趣,但她与我所求是一样的。”

  她似乎也将这尘世一览无余。

  所以,她也要凌驾与人之上,万事万物只在自己掌控中。

  听到这里杜七放下手里的吃食,道:“那我去杀了她。”

  蔡伯一怔,又好笑,他也想起来了,谢燕芳先前是说过,这个女孩儿如果真跟他一样,他会杀了她。

  蔡伯看向远处,若有所思:“其实,她人马虽然不少,但要做到也不难——”

  谢燕芳将一杯茶塞到蔡伯手里,道:“蔡伯,不是难不难的问题。”

  他先前是说过,如果有个人跟自己一样,因为知道自己多可怕,所以会杀掉。

  但当他看着这个女孩儿站在他面前,称赞他,戒备他,她坦诚又孤避,她多情又无情。

  她像日光咄咄逼人,但又如深潭幽深让人沉溺。

  蔡伯握着茶看他:“那是什么问题?”

  谢燕芳一笑:“是,我不舍得的问题。”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二茶

  前后左右的兵马渐渐回归,将楚昭掩藏在队列中,楚昭也才松口气。

  她回头看去,身后桃林已经看不到了,赏景的人更是看不到了。

  “小姐。”阿乐催马在侧小声问,“你刚才跟三公子是不是在吵架?”

  她当时在一旁,看起来小姐和谢燕芳喝茶说笑,但气氛有些奇怪,至于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反正跟和谢燕来在一起不一样。

  按理说谢燕芳可比谢燕来讨喜多了。

  “不是在吵架。”楚昭给阿乐解释,但也不瞒着她,“三公子对我这次做的事有一些不解,我在给他解释。”

  这句话阿乐听懂了,一拍马头:“什么不解!他竟然怪罪小姐!凭什么啊!小姐,你冒这么大的险,制止了中山王作恶,平息了战火,解救百姓水火之中,他竟然还要怪罪小姐?”

  如果这话不是小姐亲口说的,她真是不敢相信。

  谢燕芳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怪罪小姐?!难道不该是祝贺钦佩感恩戴德?

  “你冷静点。”楚昭笑道,“我冒这么大的险,做的这些事,是我的事,跟谢三公子没什么关系。”

  阿乐瞪眼:“那怎么叫——”

  “的确是叫没关系啊。”楚昭也瞪眼看着小丫头,“因为人家也有人家的事做啊。”

  “小姐,这不叫人家。”阿乐纠正,她现在可不是无知的边郡婢女,“这叫家国大事!”

  楚昭反倒被她说得一愣,一笑。

  “是,阿乐说得对。”她说,点点头,又轻叹一口气,“这就是问题所在,这件事是家国大事,但做事的又是独立的人,只要是人就有私心。”

  “小姐没有私心!”阿乐委屈说。

  楚昭摇摇头:“我有。”

  阿乐哦了声不说话,小姐有的话,那自然——是对的。

  “谢三公子有自己的筹划,我做这件事没有跟他商议,虽然我解决了家国大事,但打乱了谢三公子的事。”楚昭接着跟她低声说。

  阿乐这次听明白了,也压低声音:“所以,他生气了?”又有些紧张,攥紧了缰绳,“他会不会害小姐?”

  虽然,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个念头,三公子明明是世人眼里很好的人。

  楚昭再次摇头:“不会,三公子是个很坦诚的人,他有疑惑立刻就来问我,问清楚了,他就不生气。”

  谢燕芳直接表明中山王此战是在他的掌控中,甚至是他乐意见到的。

  意思就是说谢氏要用这一战让声名更盛。

  但却被她楚昭打乱了。

  所以她也坦诚的告诉谢燕芳,中山王此战对她来说也是机会,她要参与其中为自己夺声名。

  她这样做是为了自己,不是故意跟谢燕芳作对。

  这么做是对事不对人。

  不信任,畏惧,倾慕,甚至可以贪恋声旺势盛——谢燕芳就都能接受,他还能理解,甚至看起来还很开心。

  谢三公子是一只翱翔在天空的鹰,他不介意众生私心。

  只要不是——恶意。

  也不是,恶意他应该也能接受,但要看恶意的对象是谁。

  蝼蚁野兔飞鸟鱼虫都无所谓。

  但如果是势均力敌的同类——

  那对谢三公子来说,大概只能有我没你。

  楚昭按着心口再次轻轻吐口气,她对谢燕芳当然没有恶意,虽然上一世谢氏也算是她的仇人,咒骂她的父亲,污她为恶后,还杀了钟叔——

  不过这一世知道了原委,因为萧珣和楚岚筹划,谢氏与她楚氏,的确是站在了对立面。

  这一世她和谢燕芳站到了一起,她并不想与他交恶。

  当然,她也并没有真的对谢燕芳挖开心肺,在她心底还藏着不能呈现的私心。

  这一世的她占据了先机,也借着先机踏入大夏纷乱中,她的确是抢了很多人的机会,包括谢燕芳的。

  楚昭带着些许心虚再次向后看了眼,还好还好,这一点谢燕芳怎么猜,怎么探问,哪怕飞在山峰之巅,也不会发现。

  “不生气就对了。”阿乐在旁嘀嘀咕咕,“小姐这么做是为了陛下,小陛下不生气,也轮不到他生气,他要是生气,就是欺君罔上。”

  楚昭哈哈笑:“啊呀,我们阿乐懂的真多。”

  阿乐哼了声抬着下巴:“我可是站在大朝殿上听政的侍女。”

  楚昭再次哈哈笑:“好,我们快些回京去,再次进大殿听朝堂!”

  ……

  ……

  但要回京听政,还需要再换马。

  京城界外最后一座驿站,楚昭让丁大锤带人去更换马匹,自己带着阿乐去一旁的茶肆歇脚。

  这里已经是繁华之地了,驿站华丽,四周也热闹,不过此时的茶肆里只坐着四五人。

  看到楚昭走过来,他们有些紧张激动地站定。

  阿乐已经咿了声,高兴地说:“是张军头。”

  张谷等人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她是对各地官府民众掩藏行迹,驿兵们,尤其是张谷是一直都知道她的动向。

  楚昭笑道:“现在应该称呼张大人。”

  此时她们已经走进茶肆,听到这句话,张谷忙施礼:“多谢皇后娘娘提携。”

  在他身后的同伴们也纷纷施礼,想要看楚昭两眼又不敢多看。

  “大家不要多礼,我进京没有摆皇后仪仗,是为了不表露身份。”楚昭笑道,“大家还把当做阿福吧。”

  那可不敢,不过提到阿福,想到当年的往事,驿兵们的紧张缓解了很多,还有一个驿兵开口说:“阿福是不敢,还是称您楚小姐吧。”

  楚昭笑着点头说好啊。

  张谷请她入座,说:“虽然,殿下您说过不要仪仗迎接,但我们还是想见一见,殿下如此大的功劳,却无人知晓悄然入京——”

  先前陛下御驾亲征民众簇拥如云,皇后也是亲征,且制止了战事更大伤亡,却这么悄无声息的回京,他们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楚昭笑了:“这是我的意思,如果我要大张旗鼓回京,陛下和朝廷也不会反对,我只是嫌麻烦,想安安静静尽快回宫。”

  张谷点头:“我们懂,不过,虽然懂,但是——”他指了指内里的桌案,“我们想以茶代酒,略表心意。”

  楚昭看着桌案上摆着的茶和点心,这是她入京被请的第二次茶,挑眉一笑:“也是你们亲自烧的茶吗?”

  茶肆里只有他们几人,卖茶的主人已经被提前打发走了。

  听到楚昭这话,一个驿兵忍不住也笑了,说:“那可不行,我们烧的茶实在是不好吃。”

  ……

  ……

  但其实路边茶摊主人烧的茶也不会太好吃,跟谢燕芳亲自烹的名茶不能比,不过楚昭自然不在意茶的味道,这吃的也不是茶,是大家的心意。

  茶并没有吃几口,大家忙着说先前的事。

  “二喜就要回来了?”楚昭听了问,“他的伤养好了吗?”

  二喜就是先前将中山王世子举兵朝廷迎战消息送过去的驿兵。

  张谷摇头无奈:“没,按理说要养个半年,但这犟孩子,不听,非要闹着回来。”

  楚昭道:“张大哥这里是他的家,当然是归心似箭。”又问,“那位遇难的王大哥后事可都安排好了?”

  张谷道:“殿下放心,都安置好了,他有个儿子,将来如果要从军,我就直接招到我麾下。”

  楚昭点头,又一笑道:“也可以安排到阿九那里。”

  阿九啊,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耳边响起,张谷不由咧嘴笑:“阿九他当了大将军了吧?听二喜写信来说,可厉害了。”

  楚昭摆摆手:“现在还不是现在还不是,距离大将军,他还要再立更多功劳才行。”又一笑,“应该很快了吧?”

  张谷当然知道军中功勋爵位官职的难得,但还是坚定点头:“一定很快的。”

  这快也并不是因为谢燕来是谢氏子弟。

  “阿九啊,又聪明又厉害。”

  一个驿兵想到什么从一旁取过一个茶杯摆在桌子上倒上茶:“今日我们一聚,不能少了阿九,给他添上个杯子。”

  张谷哈哈一笑,举起茶杯,道:“今日重聚,让我们恭祝阿福,楚小姐,护国救民战功赫赫!”

  驿兵们举着茶杯高声应和。

  阿乐也举着茶杯与楚昭与大家一饮而尽。

  喝完了这杯,楚昭再次斟茶,道:“恭祝了幸事,也让我们为不能再重聚的兄弟,死难的将士,罹难的百姓,这些不幸的人们共饮一杯。”

  说罢将茶倒在地上。

  张谷等人更激动了,纷纷斟茶将倒在地上。

  第二杯茶敬完了,楚昭又再次斟茶举起来:“这第三杯,不如让我们祝福阿九早日获封大将军。”

  茶棚里笑声四起,大家干脆站起来举起茶杯,豪饮而尽。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吉时

  换上新的马匹,通往京城官道宽阔平坦,阿乐甚至不用握着缰绳御马,一手捧着纸包,一手从中拿点心吃。

  “张头儿准备的都是京城小吃。”阿乐说,“我好久没吃到了,真怀念啊。”

  楚昭笑道:“也没离开多久啊。”

  或者说,她们来京城也不过才两年吧。

  楚昭看向前方,城池掩映在柳绿花红中,随着京城越来越近,她竟然也生出些许激动。

  这就是回家的激动吗?

  父亲已经不在了,云中郡落城也变得遥远,其实云中郡对她来说隔了十年,的确是很陌生了。

  但京城算是她的家吗?好像也无所谓了,在哪里都一样。

  “走。”楚昭扬鞭催马,不管怎么说,现在的京城就是她的去处。

  阿乐忙抱紧纸包催马,不忘提醒身后的丁大锤:“你们跟紧我,第一次进京,你们路不熟。”

  丁大锤穿着普通衣袍,做家仆打扮,他带着的山贼们也是如此。

  在驿站除了换马匹,龙威军一如先前探路戒备,丁大锤等人则卸下铠甲换上了普通衣袍,在楚昭身边充作随从。

  丁大锤等人的确有些紧张,且不说一会儿要进皇宫,单单路途都已经让人眼花缭乱,到处都是人,街市——这还没到京城呢。

  “都别乱看了。”丁大锤看着阿乐抱着纸包追上楚昭,呵斥同伴们,“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一个同伴嘿嘿一笑:“咱们是没见过世面嘛,谁想过能来京城啊。”

  原本他们连大山都不敢走出来,丁大锤深吸一口气,看着前方:“从未想过的事成真,所以大家都要打起精神来,不要拿不住这天大的福气。”

  同伴们忙都挺直脊背高声应是。

  这齐声的呼喝,让路上的行人吓了一跳,投来好奇的视线,旋即又浑不在意——很明显乡下人嘛。

  丁大锤已经紧张地示意大家收势,别被人看出异样,疾驰向前,在楚昭前后左右分散又严密。

  ……

  ……

  京城的街市繁华,虽然民众已经习惯,但今日感觉还是不同。

  “怎么回事啊。”两个男人气恼地从一间酒楼走出来,“今天怎么二楼都客满了?”

  店伙计在后笑着赔礼:“对不住对不住,今日实在不巧。”

  听到这话正要走进来的几人停下脚。

  “怎么?”他们瞪眼问,“这家包厢也都满了?”

  先前走出来的男人恼火说:“可不是,也满了。”

  店伙计在后笑道:“客官,散座还有几桌。”

  几人都不悦齐声“谁要坐散座!”

  店伙计似笑非笑:“散座再不坐,一会儿也就没了。”

  今日这店伙计都猖狂了,几人没好气地甩袖。

  “走,前边翠凤楼,比它家好多了。”一人说。

  但后来的三人苦笑:“兄台,翠凤楼也满了,所以我们才过来这边的。”

  “不止这两家。”另一人说,伸手指着街上,这条主街上酒楼茶肆林立,“余下的几家也都问过了,临街的包厢都没有了,要坐只能散座大厅。”

  “真是奇了。”先前的两个男人不解,“今天满京城的有钱人都出来吃饭了?”

  这些酒楼茶肆最好的观景包厢可不便宜啊。

  “我在一家打听了一下,他们那边是几个小姐包下了。”一个男人说,“好像是要给谁做贺。”

  另一个男人也想起来了:“我也听到了,好像是给楚家小姐。”

  说起楚家小姐,如今都不陌生,但皇后不在京城啊。

  “除了皇后,楚家还有位小姐呢。”先前的男人撇嘴说。

  而且如今也风光的很——亲手擒住了萧珣,跟着皇帝龙驾一起跨马游街,天下哪个女子能得到如此殊荣。

  楚棠小姐在京城声名鹊起,获封慧敏郡主,楚园的宴会都举办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据说有一次还彻夜狂欢,只有女子们参加,简直闻所未闻。

  当年外戚杨氏赵氏煊赫,家中的女子们也没见过这般。

  “在家里煊赫还不够,又跑来酒楼茶肆。”男人们无奈又恼火,也算是见识到了,女孩子们张狂起来,真是无所不能。

  罢了罢了,几人正琢磨着再去哪里寻个吃饭的场所,就听得前方一阵喧闹。

  “快来看啊,是春水居的婉晴娘!”

  春水居是京城有名的青楼,婉晴娘则是春水居的头牌,才貌双绝,尤其是擅长跳舞,要见她一面可不容易。

  尤其是白天,还是大街上?

  几个男人下意识抬脚就要跟着跑,回过神又有些尴尬,对视一眼,正了正身形。

  “我们再去别家店看看。”大家齐声说,然后尴尬一笑,汇入街上的人群。

  热闹没有骗人,走了没几步就在街上看到了一位盛装女子。

  女子妆容华丽,身姿妖娆,在人群中分外醒目,此时她正站在一家店铺前,对着侍女捧着的铜镜端详妆容,还用手指轻轻晕染唇红——这娇俏的动作引得四周一阵骚动。

  四周聚拢的人并没有影响婉晴娘,店铺的伙计们早就在门前阻挡,不让民众靠近。

  这是一家金器行,主人家姓盛,家大业大,子弟们奢靡。

  “这是哪位盛公子一掷千金,把婉晴娘都请到家里来了?”有好事的民众们高声询问。

  “竟然不怕被盛家老爷打断腿吗?”也有人嬉笑。

  子弟们在外混闹,家里长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闹到家门上,就要动家法了。

  店铺的掌柜笑呵呵在一旁站着,回答民众们的话:“不是家里公子请的,是家里的小姐们。”

  这话让民众们更加哄然。

  盛家连女子都逛青楼包花姐儿了吗?

  “非也非也。”掌柜笑着摆手,“我们小姐是请婉晴娘来跳舞。”

  跳舞!民众们更加激动,果然看到婉晴娘的随从在店前摆了小小一张台子。

  要见婉晴娘一面不易,要看到婉晴娘跳舞更不易。

  这简直是大街上白捡千金了!

  店铺前挤得水泄不通,不过台子摆好了,婉晴娘并没有立刻上台。

  “怎么还不跳啊!”无数的声音催问。

  掌柜的再次笑着摆手:“时辰未到时辰未到。”

  跳个舞还有时辰啊,民众们又是急又是期待,这边正喧闹,不远处又有喧哗。

  “快来看啊,王家典当铺来了是金凤楼的四媚娘!”

  这句话宛如平地扔了爆竹,炸的一群人退去——也不远,就在街对面右前方,王家当铺的招牌下,有四个女子正下车。

  四人一样的衣衫,一样的装扮,一样抱着琵琶,甚至面容都是一样。

  四媚娘不是一个人的名字,是四胞胎,金凤楼养的琵琶娘,还进宫在宫廷大宴上表演过,得过先帝的赏赐。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啊!”人群中民众们都看不过来了,“王家典当难道是发了什么财了?”

  本来就很发财了吧,吃进吐出去里外都是一层皮。

  盛家的店铺门前一瞬间少了一半围观者,掌柜笑呵呵变成了冷笑:“王家真是没脸皮,想不到别的招数了吗?跟我们家小姐学什么!”

  两家引得街上民众乱跑,这边难舍那边难放,忽的又有一处喊起来“惜墨轩——”

  民众们呆了呆,不少人脱口问“惜墨轩又请了哪位花姐儿?”

  连售卖文字的雅堂难道也——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

  惜墨轩门外,掌柜和伙计们摆出桌案笔墨纸砚屏风架。

  “今日惜墨轩搞了活动,请大家——”掌柜的指着笔墨纸砚,“为楚皇后做贺词。”

  楚后?为楚后做贺词?见没有花姐儿看,又是文啊字啊之类的事,民众们散去了不少,不过读书人们围上来,议论纷纷。

  为什么惜墨轩要为皇后作贺?

  惜墨轩的确跟楚后有关系,当初楚后还是楚小姐的时候,开楚园文会,文册就是由惜墨轩出售。

  都过去这么久了,惜墨轩才来讨好楚后,是不是有点晚?

  “楚后制止了中山王世子作乱。”惜墨轩掌柜道,他们才不是讨好楚后呢,是敬佩,“楚后还征战边郡,想起当初,再念如今,楚后做了很多事,我们觉得应当为楚后作贺词,表其功。”

  这样啊,楚后的确做了不少事了,写也是有得可写,贺也是当贺——

  “但凡为楚后作贺者,以才情评断折价,全场所有书卷画作皆可抵扣。”

  全场!

  字墨书卷贵重,能折价买到是难得的机会。

  一时间便有四五个读书人站出来。

  “我来一试!”

  但伙计们守住了桌案笔墨。

  “稍等!”他们说,“时辰未到,诸位可以先思索。”

  今天到底是什么吉日有什么吉时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茶

  楚昭和阿乐带着丁大锤等人被堵在了街口。

  看着前方,阿乐瞪眼:“今天怎么这么热闹?”

  楚昭犹豫一下:“要不我们换条路走。”

  这里虽然是通往皇宫的主街,但京城大街小巷弯弯绕绕,也有其他的路可走。

  阿乐点头:“是哦,人这么多,万一有危险——”

  丁大锤不敢表示质疑,更不敢说有自己在护卫皇后,也不敢提醒阿乐前方有龙威军探路。

  但有人可以质疑。

  “有我在呢。”女声不满说,“有什么危险?”

  阿乐笑颜如花看着站在一旁的一个女孩儿:“没有没有,有小曼姐在,什么危险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