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深夜的城池灯火通明,城池外驻扎的兵马宛如星河。

  战场收整,尸首都不见了,伤者也都在城中安置,但行走在其间,还是能闻到血腥气。

  谢燕芳站定,低头看地上,经历过践踏,填埋,还是有一株小草歪歪扭扭长出来了。

  “寒冬终于过去了。”他轻声说。

  身旁蔡伯的脸比寒冬还冷:“邓弈是不想活了!”

  他手里拿着一卷轴,明黄,龙纹,但下一刻他就把卷轴扔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小草被砸的立刻不见了。

  “中山王教子无方,世子萧珣跋扈,忤逆犯上,不听调令,乱我国朝。”

  他一字一顿将圣旨的内容念出来:“这几句还像个人话,但接下来——”

  “念在中山王用十万兵马供与朝廷征战,并将世子送入京城管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特加封中山王为护国王,祈我大夏永固,万民安康。”

  “邓弈,他怎么敢,拟定这样的圣旨!”

  谢燕芳低头看着圣旨,忽问:“皇后给他写信了?”

  蔡伯愣了下,现在在说邓弈圣旨——

  当然,邓弈这圣旨来的时机太巧了,分明是跟中山王商议好的,而中山王在被皇后围攻,或者说,皇后单刀赴会坐在中山王府里。

  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在皇后。

  “驿站信报没有皇后信件。”蔡伯冷声说,“不过皇后有我们所不掌控的人手。”

  所以皇后人在边郡,但对朝廷京城动向清楚,也才有楚岚一家逃走,还能抓住中山王世子。

  中山王父子突然认罪,邓弈突然送来这么一圣旨,这必然是——

  “皇后跟邓弈勾结商议好的。”蔡伯接着说。

  谢燕芳打断他,轻叹一声:“皇后竟然没有给我写信,没有跟我勾结,商议。”

  蔡伯再次愣了下,又恼火道:“公子你想什么呢,她有什么胆子跟三公子写!她只敢躲着避开三公子,偷偷摸摸跟邓弈交易,坏公子的筹划。”

  越说越恨,邓弈,楚昭,这两个小人!卑劣!无耻!

  “他们让朝廷成为笑话!”

  谢燕芳笑了,安抚蔡伯:“这不是笑话,这只是交易。”

  他伸手将圣旨捡起来,顺手轻轻扶起压倒的小草,再向前迈步。

  当萧珣跪在阵前,不,应该说,从中山王兵马开始向后退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那个女孩儿做到了。

  她和中山王交易,和邓弈的交易,都做到了。

  蔡伯的声音愤怒在耳边回荡

  “拿着朝廷,拿着大夏,去跟中山王交易,他们凭什么!”

  “邓弈附众多,又仗着有玉玺,硬是下了圣旨。”

  “公子,他写就写,他能送过来,我们也能让它在这世间消失!”

  圣旨虽然出了朝堂,但并没能真的呈现在阵前宣读,半路就被谢氏的人截住了。

  不仅截住,还能让它彻底消失,就像从未存在过。

  真以为谢氏不在朝堂,他邓弈就无所不能了吗?

  听到这里时,似乎一直走神的谢燕芳停下脚,看手里的圣旨。

  蔡伯伸手:“我烧掉它!”

  谢燕芳抬手一举避开了蔡伯的手,夜色下,脸上还浮现笑。

  蔡伯有些无奈:“公子,别闹。”

  谢燕芳笑道:“蔡伯,别闹,我们可以拦下圣旨,烧掉圣旨,但拦不住这件事。”

  蔡伯沉脸。

  “这件事的根源不是圣旨。”谢燕芳道,将圣旨在手里晃了晃,“是,权柄。”

  邓弈身为太傅,先帝托孤,手握玉玺监国,他再小人,再无耻,他有权柄,他就能做这件事。

  不管这件事多荒唐。

  楚昭,亦是如此。

  她年纪小,失去了父亲,家世单薄,她是先帝封皇后,她是大夏国母,她就有拿大夏做交易的权力。

  权柄,越用就越会用。

  谢燕芳看向西北方向:“你看,阿昭小姐这次用得多好。”

  权柄,越用就越盛。

  这一战,他谢燕芳声名赫赫。

  这一不战,楚后声名赫赫。

  谢燕芳再垂目看圣旨,唤声杜七,一甩。

  隐没在夜里的杜七伸手接住。

  “宣告天下吧。”谢燕芳说。

第一百章 回朝

  皇帝班师回朝那天,春雨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但这完全不能阻止民众们的热情。

  提前三天路途上就守满了民众,朝廷动用了兵马才清好,否则官员们都没有落脚的地方。

  京城中皇帝经过的主街两旁酒楼茶肆的位置,千金难求。

  齐乐云没花钱就坐在最好位置,不用起大早赶远路站在野外,捧着茶倚着窗户抬眼,不仅能看到街上,还能遥望城门,皇帝的仪仗只要入城立刻就能看到。

  这位置是一位姓宁的小姐包下的。

  宁氏在京城算不上显赫世家,家中子弟官职普通,不过商贾大家很有钱。

  不过家里再有钱,很少听到小姐们会一掷千金。

  “阿稚你日常不言不语的,原来这么能花钱。”齐乐云说,“传言你们宁氏哪怕是刚出生的孩子,也立刻能分一间铺子,襁褓里吃奶都能日进斗金,看来是真的。”

  她回头看室内,室内坐满了女孩儿,叽叽喳喳说说笑笑。

  “就是人太多了!”齐乐云不高兴地敲窗台,“怎么都跑来了,你们也各自包一间房嘛。”

  一个女孩儿正在剥松子,瞪了齐乐云一眼:“你可说大话了,这里咱们每个人都要出钱,阿稚出面说动了家里,咱们也不能真让阿柒用自己的钱。”

  这位小姐再有钱,没有家里长辈点头,也不可能一下子为了看热闹花这么多钱。

  何止看热闹玩乐要家里长辈点头,宁小姐坐在女孩儿们中间心想,宁家嫡小姐是有钱,但是嫁妆钱,是用来说亲让夫家高看一眼,好结到比宁家家世更好的姻亲,这些钱说是自己的,在家由父亲做主,出嫁后由丈夫做主——

  这是她第一次自己做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日听到大街上驿兵高声喊着皇后大捷激动不已,待听到皇帝要班师回朝,人人都去迎接,她突然就想一掷千金。

  “皇后大捷,中山王世子认罪,陛下回京,我要去亲眼看,要为皇后娘娘作贺。”她跑去跟父亲说,“我要包下最高最大一间房。”

  慈爱的母亲听了这话惊讶得以为她脑子坏掉了,一向脾气不好的父亲,却笑了笑。

  “为皇后娘娘作贺嘛,你的钱你想怎么花都可以。”他大手一挥,“去吧。”

  直到今日坐在这包房里,其他的女孩儿们激动,她自己也激动不已。

  不过面子上不显,宁小姐浅浅一笑,谢过姐妹们贴心。

  “不用客气。”她说,“是我心意,也是我父亲,我们宁氏的心意,为陛下和娘娘平定战乱,国朝民安做贺。”

  女孩儿们纷纷称赞宁小姐,齐乐云在其中摊手:“反正我没钱也没势,我给她做不了贺。”

  “但我们齐小姐参加过皇后的楚园文会,还能住在楚园里。”另一个女孩儿笑嘻嘻伸手挽着齐乐云的胳膊打趣。

  没错,能住在楚园的有几人,齐乐云挺直了脊背:“何止呢,我跟皇后,那可是吵过架打过架。”

  室内笑声更大,夹杂着女孩儿们的声音“——你得意什么啊,咱们这里谁还没跟皇后闹过不愉快?”

  也是,最初的时候,大家可都拿楚昭当乐子,那时候可没想过今日。

  那个打人骂人凶巴巴的女孩儿,其实一直都凶巴巴,与士子们比争,护着小殿下乱兵杀出,现在更是领兵打西凉,战中山王——

  虽然还是同龄,但那女孩儿一步一步变成了她们仰望,心驰神往的人——

  “陛下进城了。”窗边有女孩儿喊。

  室内坐着的女孩儿们顿时都起来向窗边涌来,齐乐云更是半个身子都探出去。

  整个京城都沸腾了,或者说沸腾是从城外蔓延到城内,皇帝的车驾,迎接的官员,护卫的兵马,宛如被无边无际的彩云簇拥,随着民众的叩拜,又如同海中翻起浪。

  不过皇帝没有骑马,而是坐在车驾中,薄纱垂帘遮住了面容,只能看到孩童的身形。

  这让围观的民众遗憾,而上次看到皇帝出京的民众更激动,他们有幸亲眼看到真龙颜,这是值得说一辈子的幸事。

  除了皇帝不骑马,谢三公子也没有随行。

  皇帝车驾上有红袍官员,是太傅邓弈。

  太傅邓弈民众也很少见,因为监国重臣,太傅几乎住在皇宫里,偶尔出行,街道也都被兵马清场。

  这个太傅出身低微,不知怎么走了运道被先帝提起,一步登天。

  因为出身低了,市井都打听不到他的旧事,神秘不可捉摸。

  此时日光下看这位太傅三十左右,比不上公子翩翩,但也眉目清秀,只是薄唇微垂,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太傅的确脾气不好,自从上任后,大狱里落罪的官员都塞满了。

  民众多看几眼,便不敢多看,还是更愿意谈谢三公子。

  “谢三公子怎么不在?”

  “陛下不能在外久留,三公子留下善后了。”

  “可惜,你们没看到三公子那晚的风姿。”

  “我看到了,三公子身着素衣,手持长刀,宛如二郎真君下凡。”

  虽然陛下看不太清,太傅不敢看,谢三公子看不到,但民众们还是有其他的热闹看。

  中山王世子的车就在皇帝后边,禁卫环绕,帘幕低垂。

  “听说中山王世子赤身在阵前负荆请罪呢。”

  “真是没想到王世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呸,人面兽心,徒有其表,害死了多少人!”

  “看看京城里最近逃难的人吧,都是他害的。”

  “听说在阵前民众们都用石头砸他呢!”

  “为什么让他坐车,让他也下来让我们砸。”

  “下来!”

  “萧珣滚下来!”

  但不管怎么喧嚣,厚重的垂帘纹丝不动,当有人意图拿东西砸的时候,四周的兵卫刀都出鞘了——可能怕误伤了陛下吧。

  毕竟陛下龙驾在前。

  大家收起了打砸的心思,更高声骂萧珣。

  高处的包厢位置再好,也看不到车厢里的萧珣。

  一个女孩儿说:“我记得第一次见中山王世子,还是在楚园,他也来看楚昭的文会,还救了一个婢女呢。”

  这话勾起了女孩儿们回忆,不管是从水中走出来的世子,还是换了衣衫的世子,都是一个翩翩公子,相貌气度不输于谢三公子——

  “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有女孩儿愤愤。

  也有女孩儿说:“当时就觉得他表里不一,你们忘了,他当时可是跟三皇子混在一起,来楚园文会,不知道安得什么心呢。”

  齐乐云一拍手:“不管他什么心,在皇后手里都翻不浪来。”说着探身向外看,“皇后来了吗?”

  相比于民众们激动等待皇帝,她们则是等待楚昭,齐乐云甚至断定楚昭会骑着马举着刀出现,但猜测落空,大家又以为会和皇帝坐一起,但看皇帝的车驾里只有一个身影——

  是在萧珣车驾后押送吗?

  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一眼看到萧珣车驾后是有人骑着马,他们混杂在兵卫中,乍一看不显眼,再一看,跟兵卫不同,这是普通人,不穿铠甲不佩戴兵器,还有女子——

  女子穿着杏色衣裙,在黑压压的卫士中宛如枝头绽放的春花。

  “是——”齐乐云瞪圆眼,“楚棠!”

  ……

  ……

  “楚棠!”

  喧嚣中有无数尖锐的女声在上空炸裂,街上的民众都被吓了一跳,抬头去看。

  楚棠也抬起头,看着街边楼上窗口一群如花绽放的女孩儿们,能清晰地看到她们脸上的震惊。

  楚棠抿嘴一笑,扬手要给女孩儿们挥动——

  “楚棠!”齐乐云已经大声喊,“你是被抓住押送回来了吗!”

  什么鬼话,楚棠抬起的手一僵。

第一百零一章 相贺

  齐乐云脑子不好,眼神也不好。

  这可是她特意挑选的衣衫,画的妆容,效果是即受了苦又不失威武,低调又靓丽的英雄形象。

  她哪里像被押送的逃犯了!

  楚棠幽怨嗔怪瞪了楼上的女孩儿一眼。

  还好其他的女孩儿们都反应过来了。

  “她没有坐囚车!”

  “这料子花式是开春刚上的新款!”

  “她眼上用了桃花粉,京城开春才出的,她一个牢犯能用上?”

  “她——爹竟然病好了。”

  女孩儿们的视线从楚棠身上移开,看到了一旁另外一人,穿着簇新儒袍,带着儒冠,留着短须,面容方正,手握缰绳,轻轻摇晃,他似乎要目视前方,但视线还是不自觉两边乱飘,让儒雅之气淡了很多——

  虽然很多女孩儿都没见过楚岚,但跟楚棠走在一起,父女相貌一眼就辨识了。

  楚岚竟然也骑马随行,先前楚昭封后楚岚都没出门,说是病了,但看楚棠每天开开心心的样子也知道肯定是装病。

  现在衙门张贴的缉捕告示还没揭下来了呢,楚岚大摇大摆的骑马入城——

  有女孩儿特意探身往下看,楚岚脚上没带镣铐。

  “不是囚犯。”齐乐云也终于回过神,指着楚岚楚棠身旁,一层禁卫,一层官员,官员们还都笑着跟楚岚说话,“这怎么回事啊!”

  街上的民众也都被楚岚楚棠父女吸引了,很多民众不认识,但当听到名字时都知道——楚岚这个名字在京城也算是很有名了。

  “皇后的伯父!”

  “那个逃犯!”

  “跟中山王勾结逃走了吗?”

  “这是抓回来了!”

  议论声铺天盖地,比起真龙天子,小人得势的太傅,翩翩公子,落罪的世子,皇后的娘家人,普通又不普通,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被挡在人后看不到,听也只听到只言片语,逃犯,皇后的伯父,又刺激又骇人,急得揪着前边的人询问,囚服什么样,镣铐大不大,罪犯被打的惨不惨——

  不过人群中很快有人解释,有年长的老者,有挎着篮子的老妇,甚至还有举着糖人看热闹的孩童。

  “别瞎说了,楚先生可不是逃犯。”

  “楚先生是奉朝廷的命令,自污声名,迷惑中山王世子——”

  “这一次中山王世子是被楚先生亲手抓住的!”

  街上喧哗更大,竟然还有这种传奇!

  女孩儿们也顾不得挤在窗边,婢女们跑上跑下气喘吁吁带来街上最新的消息。

  “是真的,说是楚岚,抓了萧珣。”

  “其实是阿棠小姐亲自动的手。”

  “一把刀——”

  一个小丫头还比划着突然做出拔刀的动作,让专心听的女孩儿们吓了一跳。

  “——阿棠小姐举着刀架在了世子的脖子上。”另一个婢女抢过话,还拔高声音模仿楚棠的声音,“你这贼子,皇后娘娘命我拿下你——”

  齐乐云哈哈笑:“真的假的啊,她这样说,是为了让萧世子死了找楚昭报仇,不要缠着她吧?”

  本来紧张的女孩儿们听到这里都噗嗤笑起来。

  这还真是楚棠能干的事。

  不过,楚棠能做出这种事,还是出乎意料,女孩儿们再次转身看着在街上涌涌人潮中的楚棠。

  女孩儿骑在马上,宛如嫩柳摇摇摆摆。

  一向胆小,谨慎,最会自保的楚棠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

  好多男儿都做不到呢。

  “原来她不是逃了,是去做英雄了。”齐乐云喃喃,“她竟然也能这么厉害。”

  旁边的女孩儿感叹:“皇后那么厉害,姐姐自然也如是,到底是一家人呐。”

  齐乐云轻咳一声:“其实我作为皇后家借住的房客,我觉得我也很厉害——”

  女孩儿们再次大笑。

  周江忽道:“给楚棠小姐撒花!”

  听到这话,厅内的女孩儿们看向摆着的花篮,这今天早上新摘的花儿,原本是为皇后准备的,但现在么——

  楚棠也值得。

  “撒——”大家笑着喊。纷纷取过花篮在窗边扬手洒下。

  “恭贺楚棠小姐英雄归来!”

  “恭贺楚棠小姐英雄归来!”

  女孩儿们清脆的声音如仙乐。

  无数的花瓣落下来,民众仰头看,喊着笑着,孩子们跳着伸手接,街上掀起更大的喧嚣。

  楚棠抬起头,伸手接住一朵杏花,将它戴在鬓边,展颜而笑。

  做英雄的感觉真好啊。

  ……

  ……

  皇帝重臣宗室英雄都渐渐远去,女孩儿们遥送,又向城门那边遥望,神情有些遗憾。

  “可惜没见到皇后。”

  先前婢女们在街上已经打听了,皇后没有回来,目前还在中山郡善后,待忙完了才能回来。

  宁小姐大手一挥:“无妨,待皇后归来,再一掷千金漫天花雨为她做贺。”

  ……

  ……

  走进驿馆,街上的喧嚣被隔绝。

  萧珣下车,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先前被他屠杀过的驿馆重新站满了官吏。

  “世子请。”官吏神情冷冷说。

  还有几个小吏毫不掩饰恨意,那晚夜乱时驿所的人都被杀了,原本以为是三皇子的人作乱,但此时此刻谁是凶手清清楚楚。

  萧珣不在意官吏们的敌意,越过官吏带着随从进去了,他的随从只有铁英和宁昆。

  随着萧珣进去,驿所的门锁上一道道,里外两层兵卫巡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铁英看着清冷的屋子,连热水都没有,一脚将铜盆踢翻。

  “真把殿下你当囚犯吗?”他骂道。

  萧珣在椅子上坐下来,丝毫不在意其上的灰尘,轻笑:“胜者王败者寇,寇贼还要什么礼遇。”

  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铁英眼都红了,本来声势浩大入城的应该是世子!享受民众欢呼的是世子!

  不应该是土石砸过来,也不应该是骂声如潮!

  都是因为!

  楚昭!

  楚昭用世子做要挟,王爷只能收兵,功亏一篑,铁英咬牙:“不过世子放心,王爷说了,尽管如此,在京城也没有人能伤害羞辱世子!”

  “我知道。”萧珣笑道,“否则我怎能安坐在这里,真就被扔进牢房了。”

  他说着伸手挥了挥。

  “没有侍婢,就辛苦铁英你去烧水,让我洗漱一下。”

  “以前就是我陪着世子在外行走,从来不需婢女。”铁英道,“我一个人也能让公子吃好睡好。”

  说罢握着刀蹬蹬出去了。

  萧珣笑道:“我们铁英真是不怕苦不怕累。”

  宁昆在一旁低声道:“是世子心态平和,大气沉稳。”

  萧珣靠着椅背哈哈一笑:“我先前进京是中山王世子,再进京是镇国王世子,这也算是步步高升了,也是喜事,值得高兴。”

  宁昆道:“世子能这样想,王爷也就放心了。”

  萧珣看着他,忽道:“不过有件事,宁先生帮我打听一下。”

  宁昆忙道:“世子请讲。”

  “楚昭是怎么跟我父王谈的。”萧珣慢慢说,手扶着桌案,在灰尘上划过一道痕迹,双眼微垂,“除了用我威胁父王,还有什么威胁?”

第一百零二章 交代

  不管是楚棠抓他表达的意思,还是中山王兵将官传达的意思,中山王都是因为萧珣被抓不得不止兵。

  萧珣先前也一直这样说,还自责是自己不谨慎,导致父王功亏一篑。

  怎么现在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宁昆不由垂目,轻叹:“世子的安危就是王爷最大的威胁。”

  萧珣没有说话。

  室内的安静令人窒息。

  萧珣忽的笑了:“我不该问你,你是跟我一起被抓,又一起被送来京城,我父王那边你也什么都不知道,也回不去了。”他站起来,走到宁昆身边,轻轻拍了拍宁昆的胳膊,“昆叔,你也是被我拖累了,日后要跟我在这京城,你满腹才学也要暗无天日了。”

  宁昆忙道:“世子,你可别这样说——”

  萧珣打断他点点头:“不说了,不管怎样,我会写信让父王把你要回去,京城囚困我一个就足够了——昆叔,我去帮铁英烧水了。”说着又一笑,“其实我也很会照顾自己。”

  说罢年轻人阔步迈出去。

  宁昆站在厅内神情变幻,垂目轻叹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