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一阵沉默。
楚岺不说话,钟长荣不敢不说,低声说:“说是担心,让几个人跟来京城,不过,这次也多亏了他们,当时在楚家门外,中山王设伏,阿昭带着皇长孙逃出来,是她们击杀敌人保护,否则我当时赶到就晚了。”
楚岺将茶杯放下,道:“你回来告诉我消息,她那边,也要说一声吧?”
钟长荣把头垂得更低,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声音扭捏:“京城的人手不多了,不管怎么说,她的人,肯定会尽心保护阿昭,我就说,让他们留在京城,我替他们,传达一下消息——”
楚岺嗯了声:“去吧。”
哎?钟长荣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
楚岺神情平和,但眼里带着一丝冰冷。
“去告诉她,阿昭虽然没有娘,但阿昭知道自己是娘用生命换来的孩子,她依旧有父母之爱,她就是个幸福的孩子。”
“她既然有心要保护阿昭,那就让她记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她如果伤我阿昭半点,我楚岺死之前会让青木寨寸草不留。”
钟长荣郑重应是:“将军,你放心,我亲自去!”
楚岺嗯了声,不愿多谈。
钟长荣也知趣不再多说,还是说说阿昭让将军高兴一下:“大哥,您的身体还能撑住吗?阿昭太担心你了,她特别想回来看你。”
听到女儿的名字,楚岺眼底的冷意散去,嘴角浮现笑意:“你尽快回去告诉她,我会等着她来看我。”
钟长荣高兴地应声是,且不论真假,将军能有这样的意念,就能多撑些时候。
“大哥,你好好休息,我去跟他们说说京城的事。”他说。
楚岺点点头,他也不勉强自己撑着,钟长荣刚要去扶着他,门外传来禀告声。
“将军,有京城的邸报送来了。”
最近京城的邸报必然繁多,不过虽然楚岺坐镇云中郡,也不是都要报到他面前,钟长荣皱眉:“送去给管事的官员就行。”
门外应声是,但人还没走:“送邸报的说要见将军。”
钟长荣更气了:“见什么见,什么人都能见将军?”
门外再次应声是,人还是没走,反而咳嗽一声:“来人说是钟副将你的旧识——”
咿,这话有点耳熟,钟长荣愣了下。
楚岺笑了笑:“那就见见吧。”
“我去见。”钟长荣说,有些恼火,“我在京城没多久,也不知道怎么冒出这么多认识我的人,一路上都纠缠不休,到了这里又来!”
他恼火地大步走过去,拉开门,一眼看到台阶下站着的一人。
这是一个驿兵,看上去很紧张,听到门响吓了一跳,抬起头。
钟长荣愣了下,这个人,似乎见过又似乎没什么印象——不过,驿兵,这个打扮让他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你什么人?”他问。
“钟副将,我是——”张谷高兴地说,上前一步,要说自己的名字,但一想自己的名字谁认得,便改了口,“是阿九派我来的。”
阿九!果然又是他!
钟长荣脸上的刀疤跳了跳:“你,他又干什么?不好好守着京城,又要干什么?”
这个副将比先前还凶,张谷吓了一跳,他是按照阿九说的,直接提阿九,说找钟副将,但看起来阿九跟这个钟副将关系不仅没好,反而更糟——
他刚要解释,门内传来声音。
“阿九吗?”男声醇厚,似乎还有笑意,“快进来吧。”
第二十一章 牵挂
张谷站在室内,看着对面男人温和的面容,紧张的心暂时放下来。
这就是卫将军楚岺啊。
他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魁梧,穿着一身武将打扮,勇武之中又透出温文尔雅的气息。
钟长荣站过来,狠狠盯着张谷。
张谷放下的心又提起来,垂下视线不敢多看。
“他让你来干什么?”钟长荣喝问,“为什么要让你来?鬼鬼祟祟!”
楚岺笑道:“或许有什么新消息。”
“才不会。”钟长荣气恼,“我前脚到,他后脚就到了,肯定是跟我前后脚出发的。”
说到这里咬牙切齿。
“这混小子,阿昭让他守城,背地里又要搞什么?”
是不是让这小子误会了?得寸进尺?自作多情?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竟然要给将军说?
张谷听不懂也不听,忙将密封的信拿出来:“这是阿福,楚小姐,皇后给您的信。”
他因为慌乱一下子说了三个称呼。
不管钟长荣还是楚岺都没有在意称呼,钟长荣盯着这封信,一把抓过。
“不可能啊。”他惊讶,“阿昭要写信为什么不让我带回来?”
这是假的吧!
有毒?
看到钟长荣拿着信戒备的样子,楚岺笑了:“上面是阿昭的笔迹,别担心,许是你刚走,阿昭忘记要说的,所以写信来。”
他伸出手。
“给我吧,既然是阿九让人送来的,肯定没事。”
谁说阿九就没事,阿九他可是谢家的人,钟长荣要反驳——
“阿昭既然让他接手你的事,必然信得过他。”楚岺说,“我信得过阿昭。”
那倒也是,他也相信阿昭,钟长荣将信递过去,只不过阿九这小子,怎么看都有些古怪。
楚岺接过信,让钟长荣和张谷先行退下,一个去做事,一个休息等候,两人退下后,楚岺才打开信。
“父亲,我曾做过一个长长的梦,在梦里我和我的亲人们都凄惨而死——”
……
……
不管是京城的动荡,还是云中郡的动荡,对于深山老寨来说,都没有受到影响,不过山林的夜色比先前还是更安静了。
当火把照耀山林的时候,山林一瞬间摇动,似乎撒下一张大网,向火把这边扑来。
寒光闪闪所过之处枝叶尽断,可以想象如果罩在人身上,人必然也会四分五裂。
站在山林中的钟长荣没有丝毫畏惧,刀疤脸阴沉。
“少来这套。”他喝道,“让木棉红滚出来。”
大网在他头顶停下,密林的大树上,亮起火把,照着其上站着的人。
这是一个胡子茂密的男人,身后背着一把柴刀,眼神凶恶:“钟长荣,你来干什么?我们可没有违背诺言,没有踏入你们落城半步。”
钟长荣冷笑:“但你们踏入了京城。”
柴刀男人神情一僵,但并不示弱:“那又如何,除了你们落城,这天下我们哪里都去的,有本事,卫将军就斩尽天下匪贼!”
钟长荣喝道:“你以为我们不能吗?”
暗夜里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山林里响起几声鸟鸣,柴刀男人神情不满但手一挥,罩在钟长荣头顶的大网散去,而他自己也隐没在山林中。
片刻之后,林间有人翩翩而来,白色的衣裙在暗夜里如云朵跌落。
“钟大人。”女声也轻轻而落,“小曼是我指派的,我知道这会让你们不高兴,但请谅解,儿行千里母担忧。”
夜色弥散,她面容昏昏,但依旧能看出眉目清丽。
钟长荣冷笑一声:“你也配称这个字——”
女人垂下了头。
在她身后也有人跟随,此时气愤要冲出来,但最终没有。
钟长荣也没有再说什么,扭开视线,似乎一眼都不想多看这女人,他拿出一封信,用力扬手一扔。
“你的人给你的信。”他说。
他的力气大,但薄薄的信轻飘飘,飞出去没多远就要下落,林间的女人身形一晃,一把长鞭飞出来,如蛇卷动将要落地的信卷起,落在她的手中。
“还有。”钟长荣说,“将军告诉你几句话。”
他将楚岺的话转述,说罢不再多说一句,转身疾步而去。
山林恢复了安静,女子呆立不动,直到四周冒出很多人。
“寨主。”他们轻声唤,神情担忧。
女子回过神,轻轻摆摆手:“大家各守其位。”说罢三步两步消失在林间。
山崖上木屋里亮着灯火,这一次不是只有女子一人独坐,挤着十几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大家都紧张又激动围着,看女子展开手里的信。
“小曼怎么说?”
“楚昭真当皇后了?”
“楚昭真救了皇长孙?”
“小曼他们进皇宫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询问。
京城的动荡他们自然也知道,而且不比官府知道的晚,只是小曼没有派人回来,无法验证以及得到更详细的消息。
没想到那个钟长荣竟然替小曼送信回来了。
“小曼说,形势也不安稳,当时十分凶险——”女子一边看信,一边轻声细语跟大家念内容,直到说到最新,抬起头,肯定地说,“楚昭,是当皇后了。”
灯下女子的面容展露,她白皙秀丽,虽然人到中年,眉眼依旧清澈,只是眼底弥散着忧郁。
诸人一片惊叹“真的当皇后了啊。”“太厉害了吧。”“那可是皇后,天下最厉害的贵夫人。”
“这皇后当得凶险。”女子垂下头,再看一遍信上的描述,“如果她们晚到一步,楚昭此时此刻就已经死了。”
小曼写得不多,似是匆匆写来,诸人听得意犹未尽,围着女子问东问西议论纷纷。
一个老妇人站出来示意大家散了:“咱们的人在京城了,大家更要多注意些那边来的消息。”
诸人应声是散去了,老妇人留在室内,看着女子,轻声问:“阿棉,要不要往京城里再派些人,现在楚昭也需要人手吧。”
木棉红摇摇头:“不用,不仅不用,我会写信告诉小曼,待京城安稳了,他们就回来。”
老妇神情惊讶:“这,这是为什么?”
木棉红沉默一刻,道:“有楚将军在就够了,我们别靠她太近,免得被她发现什么。”
老妇明白了,有些难过又有些恼火:“能发现什么,发现自己还有娘,这不是——”
“这不是什么好事。”木棉红打断她,清秀的面容变得犀利。
老妇垂头退后一步,恭敬应声是:“是。”
“这不是什么好事。”木棉红不再看她,视线越过她看向门外,似是自言自语,“她以后就是皇后了,怎能有个我这样身份不堪的娘,更何况,我对她做的事,畜生不如,哪里能担得起娘这个称呼,楚将军说得对,阿昭有个死去的娘才是她的幸福。”
老妇声音哽咽:“阿棉,这不怪你,你都是为了咱们寨子,你,是不得已——”
木棉红对她笑了笑:“这不得已与她无关,她有我这样的娘,才是她的不得已。”
说罢转头看桌案上的信,伸手轻轻抚摸信纸。
没有娘,她还能英勇机智,聪慧过人,名满京城,一跃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过得这样好,何必给她的添堵呢。
老妇看着女子,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轻叹一口气退了出去,木屋里只剩下女子一人,坐在灯下,一边又一边看信。
……
……
夜色吞没了大地,当晨光再次跃出地面,中山王一个大大喷嚏从睡梦中醒来。
他睁开眼,看着床边半跪着的年轻人,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根狗尾巴草,对着中山王的脸晃啊晃。
“小兔崽子。”中山王笑骂,伸手捧住年轻人的脸,“一回来就这样对你父王尽孝心啊。”
萧珣按着中山王放在自己脸上的双手,仰头笑道:“父王,我在外几天没睡了,父王竟然睡得这样香,只能这样叫醒你了。”
第二十二章 道来
门窗打开,帘帐拉起,晨光普照室内,婢女们在桌案上摆开琳琅满目的食物,每个人都激动又开心地看一眼萧珣。
“世子殿下,瘦了呢。”
“世子殿下瘦了也还是很好看。”
听着婢女们的说笑,萧珣也哈哈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那是自然,我怎么都好看。”
中山王坐在对面嗯了声:“唯有在楚小姐眼里不好看。”摇摇头,满脸遗憾,“如果被那小姐看上了,我们世子也不会忧思过度消瘦。”
萧珣笑道:“父王,楚小姐看不上我,可不是因为我长的不好看。”
那倒也是,中山王只是调侃,当然知道看上一个人可能因为相貌,看不上一个人,原因就多了。
他摆摆手,婢女们都退了出去。
“吃点东西吧。”他说。
萧珣伸手拿起碗筷大吃大喝:“我还真是饿坏了。”
中山王笑道:“这一趟你算是什么苦都尝过了,人活一世,就是要什么都尝尝。”
萧珣将一碗汤仰头倒进口中,再道:“我尝就好了,父王你可别尝了。”
中山王一笑:“这接下来的日子很有趣了,小皇帝,小皇后,小太傅,小国舅——”
这所谓的小,也不是只说年纪,更多的是指声名出身来历。
楚氏女不仅年纪小,声名也小,楚氏在京城沉寂十几年。
太傅年纪不小,但出身小,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吏。
国舅谢氏,倒是早有声名,但谢燕芳一直韬光养晦,匆匆当上国舅。
这大夏国一夜之间被这几个小人物拿到了。
“是本王疏忽了。”中山王叹息一声。
萧珣轻声说:“父王你没有疏忽,你什么都猜到,也提前示好了邓弈,楚岺,跟楚小姐我们也尽力往来,但我们再尽心,也抵不过对方有他心,要说疏忽,应该是说我们疏忽了这些小人物的野心,以及陛下的疯狂。”
太傅,皇帝还真敢送,这小吏邓弈他还真敢接。
皇后,皇帝还真敢给,这女孩儿还真敢要。
中山王笑了笑:“还是我们疏忽了,小看了他们,如果早知道,别说野心了,人本王都不会让他们存在。”
他说着话,将手里的一块点心碾碎。
“不过也无妨。”他将碎屑轻轻扫落,看着桌面,“皇帝疯了,我们也可以发疯,就看谁能疯到最后吧,阿珣——”
他抬起头,看到对面的人,对面原本大吃大喝的年轻人已经趴在桌子上不动了。
中山王一瞬间起身。
“阿珣!”他唤道,有些紧张地伸手抚上年轻人的脸。
脸温热,长长的睫毛煽动,还有轻轻的鼾声。
是睡着了啊。
是真的累坏了,终于到家了,一口气再撑不住。
中山王松口气,将萧珣轻轻放倒在榻席上,心疼又愤怒,他精心培养的儿子,竟然被这些小人糟践!
中山王一向温和的面容变得狰狞,既然你们不想体面的死,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宁昆也在此时进来了,他的样子比萧珣还要糟糕,道:“王爷,都是邓弈那贼厮恶毒,不守信义——”
邓弈做的事,中山王已经知道,笑了笑:“我果然没有看错这小人,心肠恶毒。”又问,“那个圣旨呢?我来看看。”
宁昆道:“世子已经把它烧毁了。”
中山王眼里浮现笑意,看了眼地席上酣睡的萧珣,嗔怪:“烧了做什么啊,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宁昆道:“世子纯孝不能看到这种东西,我原本说留着给王爷你看一眼,他都不许。”
中山王笑了笑:“好了,你也去休息吧,有什么话,待你们都休息好了再说,现在到家了,万事无忧。”
他点点头。
“就算朝廷大军压来,我中山郡也无须忧。”
宁昆一笑:“朝廷大军先前不敢压来,以后也不敢。”他又补充一句,“也不能。”
中山王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挥了挥手。
宁昆也不再多说附身施礼退了出去。
中山王取来薄被给萧珣搭上,在他身边坐下来,继续慢慢吃桌案上的饭菜。
……
……
在中山王因为儿子的归来放下心的时候,京城里的新皇帝在登基大典后除服,开始第一次上朝了。
叩拜万岁起身后,许久没有在龙椅上看到皇帝的朝官们,还没来得及激动,就再次愕然。
龙椅上有皇帝安坐,但龙椅后也有人安坐。
隔着一道垂帘,一个女孩儿的身形隐隐可见。
“这!”朝官们轰然,这女孩儿怎么又来了!
跟着皇帝一起登基大典也就罢了,怎么竟然连上朝都跟来了,这是什么,垂帘听政吗?
这怎么行!
朝堂一瞬间喧哗。
御史们纷纷呵斥,才让诸人安静下来了。
邓弈道:“这是我的安排。”
一个朝官气愤地说:“太傅,荒唐,先帝让你监国,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监国!”
站在官员队列中不少人对视一眼,透出些许幸灾乐祸,邓弈这个小吏,也是第一次站到朝堂上。
邓弈没有丝毫的畏惧:“本太傅监国只是监国,陛下迟早是要亲政,所以他必须上朝——”
胡扯什么,另一个官员上前一步:“陛下上朝自是应该,皇后上朝是哪来的规矩?”
邓弈看向他:“因为陛下还小,皇后与陛下日夜不离,要教导他,本太傅不仅仅是太傅,还是监国,首要之职是代陛下处理朝事,不是时时刻刻教导陛下,为了国朝安稳,也为了陛下尽快熟悉朝事,还有比皇后更合适的人选吗?”
这还是牵强的胡扯,要教导陛下,朝中哪个大臣不可以,官员们还要说话,但邓弈的耐心用尽了。
“既然你们知道本太傅监国,这朝堂上有本太傅在就足矣。”他冷冷说,“皇后同在你们认为不合规矩,那就让陛下先不用上朝,待陛下被教导之后再临朝吧。”
那更不行了,这朝堂岂不是成了邓弈的天下!
朝官们顿时再次喧闹。
“有事奏来。”邓弈喝道,“无事退朝!”
伴着他的声音,殿内肃立的禁卫一顿手中的长戟齐声呼喝,视线凶狠看着嘈杂的官员们,只等一声令下,挥动兵器打人。
大殿瞬时安静下来。
邓弈再次沉声道:“有事奏来,无事退朝。”
一阵安静后,一个官员出列。
“臣有本奏。”
诸人看去,见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谢燕芳。
邓弈点点头:“说。”
谢燕芳便娓娓道来,竟然并没有提半点皇帝皇后合不合适,更不质问监国太傅,说的是目前要紧的朝事。
见状如此官员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谢氏也不反对,他们何必自寻烦恼,其他的官员们收起了非议,垂目而立。
朝堂的骚动平息下来,坐在龙椅上的萧羽松口气,刚才好吓人啊。
身后有手伸过来,戳了戳他的胳膊。
似乎在说,别怕。
萧羽咧嘴笑了笑,旁边齐公公轻轻咳嗽一声,示意不可,孩童收起了笑,板着小脸端正而坐。
第二十三章 请求
站在朝堂上,谢燕芳最年轻的,年纪轻,资历也轻。
他能站在朝堂上是因为皇帝舅父的身份。
当然,他不介意这个身份,他本就是准备用这个身份站在朝堂上,只是不是现在。
太仓促了。
太多意外了。
“三公子,邓弈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有声音问。
谢燕芳回过头,看到一群官员跟上来,他们年纪不等,官职不等,但相同的是神情义愤填膺,以及对谢燕芳的亲近。
就算是仓促入朝,谢氏也经营了很久,他谢燕芳更是交游广泛,虽然这些朝廷的官员跟他没什么来往,但他们的家族都受过他的恩惠,与他有过交情。
有利有报的交情。
他并不真的是只雏鹰,以前只是不站在朝棠而已,只要他站过来,展翅就能翱翔。
这些人对邓弈直呼其名,不屑太傅的官称。
真要说雏鹰,这个邓弈才是,谢燕芳对诸官笑了笑。
“先是让皇后跟陛下一同登基大典,现在又让皇后跟陛下一起上朝。”一个官员沉声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说了什么就是什么。”
“这朝堂成了他邓弈的了吗?”
其他官员也纷纷愤怒不满。
谢燕芳神情温和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赞同,待所有人都发泄过后,他才道:“他是为了陛下,陛下的确需要快速的学习成长,大家想一想,时时刻刻贴身手把手教陛下,除了皇后,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有官员要说话,谢燕芳再次制止。
“我知道你们谁都可以做到,但邓弈会允许吗?”
那可是陪伴教导皇帝,对于一个六岁的皇帝的来说,意味着是无比亲密的人,会被皇帝信赖依靠。
握住权柄的邓弈怎能允许其他人得到皇帝的信赖。
“他是为了陛下。”谢燕芳接着说,“也是为了他自己,他监国,无法分心教导陛下,但又不肯让我等来教导,所以,皇后是最合适的人选。”
毕竟皇后是女子,待陛下长成,她要退居后宫,不会也不能干涉朝政。
诸官点点头,明白了,但——
“那就这样容忍邓弈?”他们恼火地问。
谢燕芳道:“如今陛下还小,最重要的是国朝安稳,所以还请大家守好朝堂,做好本职,不是为了邓弈,是为陛下。”
他说着对诸人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