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转身的萧羽一眼看到走来的女孩儿,抽回被谢燕芳握着的手,对着楚昭伸出。
“姐姐。”他喊。
谢燕芳看过来,见女孩儿含笑而来,俯身接住萧羽的手。
“怎么了?”她低声问,“不是都说好了,你还叮嘱我不要怕呢,怎么自己怕了?”
萧羽看着她:“我不想自己走,姐姐你跟我一起。”
楚昭看着他,一笑:“好啊。”
萧羽的脸上绽开笑容。
楚昭这才看向谢燕芳,低声道:“三公子,时辰快到了,大典不能再出纰漏。”
谢燕芳半跪在地,看着女孩儿清澈的眼,点点头:“好。”
他站起来,让开路。
楚昭再看萧羽,孩童还冲她开心地笑,楚昭一笑,然后端正面容,轻咳一声,萧羽也立刻收了笑,如同她一般端正面容。
楚昭牵着萧羽的手迈上台阶。
谢燕芳站在原地目送,然后收回视线转身走回来,路过邓弈时,忽然看着他,笑了笑。
邓弈对他的笑浑不在意,神情木然,微微颔首:“辛苦谢大人了。”
谢燕芳笑道:“太傅客气了。”说罢不再多言越过他走回官员队列中。
“跪!”
礼官高唱,鼓乐齐鸣,官员们齐齐跪下。
高高的台阶上唯有两个身影。
楚昭牵着萧羽的手,一步一步向上,她没有回头看,她当然知道自己跟皇帝一起走不合规矩,但那又如何?
这一世她既然又当了皇后,就不能跟那一世一样。
这个皇后,是她自己要当的,那么,怎么做这个皇后,她自己说了算。
……
……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跪下,禁卫们手持兵器肃立,为新帝做护。
谢燕来站在首位,看着台阶上的身影,一步一步,越来越高。
虽然高,但其实背影还是小女孩儿。
谁能想到驿站那个阿福,今日成了皇后。
挺好笑的。
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也没什么想不到的,他也没想到,自己今日会站在这里。
谢燕来收回视线,神情木然肃立。
第十八章 路途
京城的动荡只在京城范围,出了京城风平浪静,很多郡府甚至都还不知道京城出事了。
直到官府张贴告示,民众才知道出了大事。
“太子被三皇子杀了。”
“我早就知道,肯定要出事,赵氏太得宠了。”
“还好太子的儿子还在。”
“这个皇长孙一直被皇帝陛下养着,还好还好,陛下膝下还有人。”
“不仅有皇长孙,皇长孙还有了妻子,这下子就更安稳了。”
“不过这个楚昭,是哪家的贵女?竟然还能救了皇长孙。”
“你没看完吗?告示上说了,卫将军楚岺之女。”
“卫将军楚岺是什么人?从未听过啊。”
“卫将军楚岺那可是大人物,当年啊——”
不过文字描述带来的冲击不大,相比于京城的民众,其他地方的民众们震惊但并没有惶惶不安,相反更好奇皇帝为皇长孙选的妻子。
一时间到处都在议论,卫将军楚岺的过往再被翻了出来。
以至于不久之后再传来皇帝驾崩,皇长孙登基的消息,民众也没有太大的震动,唉,皇帝也是人啊,两个儿子这般结局,当父亲的哪里受得住,本就身体不好,这一下悲伤过度跟着一起去了。
不过也不怕,皇长孙虽然小,有太傅监国,有亲舅舅辅佐,还有威名赫赫的楚岺坐镇,国朝无忧。
一阵阵闷雷过后,北曹镇驿站大厅里涌进来的人更多了。
“头儿,今晚肯定住满了。”一个杂役乐颠颠地摸过来,对站在门厅的胖驿丞低声说,“咱们珍藏的酒拿出来卖吧。”
似乎看天走神的胖驿丞被打断,收回视线,看了眼这杂役:“你想死啊,先帝还在丧期。”
杂役缩了缩头,这不是山高皇帝远——
“新帝登基,又大婚,这不是值得庆贺一下。”他讪讪说。
驿丞摆手:“滚滚滚,少跟老子惹事。”
杂役转头跑了。
驿丞神情复杂看了眼厅内,厅内人满为患,但说的翻来覆去只有两个名字,楚岺,皇后。
楚岺怎么怎么样,皇后又如何如何。
“这真是回到十几年前了。”驿卒走出来,跟驿丞感叹,“那时候驿站里说得最多的就是楚岺,楚岺又有什么新鲜事,皇帝陛下又给楚岺赐了什么东西,没想到,沉寂了十几年,楚岺又回来了。”
说到这里又压低声音。
“大家还都在议论楚岺之女,不过,都说无关紧要,平平无奇,能当上皇后,都是因为楚岺。”
驿丞呵一声笑了,看向厅内,平平无奇,无关紧要,别的不说,这位平平无奇的皇后,可是在他们驿站闹出不小的动静,还差点要了他的命——
驿丞摸了摸脖子。
驿卒也摸了摸脖子,说:“还有那个被赶来当苦差的小吏邓弈,竟然当了太傅。”
是啊,他们这小驿站来过的人,一个成了皇后,一个成了太傅,这真是做梦都想不到,驿丞按着脖子环视四周,这小破驿站,算不算是地杰人灵?
不过——
“把嘴闭紧,阿福的事,一句也不许透露。”驿丞低声说。
驿卒忙点头:“头儿你放心吧。”
那化名阿福的楚小姐,鬼机灵鬼机灵的,骗了那些人,现在又当上了皇后,不知道是不是也是——骗来的。
不管是靠爹来的,还是自己骗来的,现在这女孩儿就是皇后了!
皇后!
两人站在大厅各有所思,伴着阵阵雷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门外。
“大人。”有个老妇下马,牵着一个幼童,对着驿丞奔来,恭敬施礼,“可否容我们住一宿?”
老妇颤颤巍巍,穿着打扮简朴,幼童战战兢兢怯怯,看起来令人怜惜。
驿丞按着腰带,和蔼问:“可有路引官牒?”
老妇摇头:“大人,我们没有官身,只是天快要下雨了,我家老头儿身体也不好,请求大人让我们借宿一宿。”
说着上前,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塞给驿丞。
驿丞忙向后一躲,避开了老妇。
“不敢不敢,不能不能。”他肃容说,“且不说今日已经住满了,驿站的规矩平民白身不能住,老阿婆你还是快些赶路,前方不远就能进城镇了。”
老妇噗通就跪下来,幼童受了惊吓,抱着她的胳膊哭。
“大人,大人,可怜可怜,儿子媳妇早死,只留下一个孙儿,老妇和孙儿可依靠的只有老头儿,他的病不能再淋雨了。”她哭道,“老妇不求住房间,只要让我们在屋檐下避一晚就行。”
大厅的客人们有走出来,看到这老妇幼儿极其可怜,也跟着劝说驿丞,就一晚,挤挤好了。
但不管老妇怎么求,幼童怎么哭,其他人如何说情,驿丞铁石心肠不为所动,驿卒也神情严肃。
“如果你真想救你家老伴儿,就赶快驾车走。”驿丞沉声说,“越快走越能赶到城镇落脚。”
他说着对京城的方向拱手施礼。
“如今国朝事多,新帝登基,我等食君之禄,必须严守职责。”
见他实在说不动,老妇哭着抱着幼童踉跄而去。
大厅的客人们对驿丞纷纷摇头“你这也太死板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助老弱也是为新帝爱抚子民呢。”
不管大家怎么说,驿丞只是笑着摇头,直到那老妇的车消失在大路上,远处乌云黑压压的而来。
可怜?更可怜的人他已经见过了,还帮过了,结果呢?
那可怜人如今高坐皇后之位了。
他许令以后当善人,可要把眼睛擦亮,不能见人就可怜,尤其是拿出钱财诱惑的。
那些钱财他不仅拿不到,还会引来麻烦。
伴着滚雷,黄昏一瞬间变成了黑夜,瓢泼的大雨落了下来,驿站的地面上瞬时雨水四流。
但大雨中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一群披着雨布的兵卫冲进驿站。
“奉令核查!”
一声声呼喝,将驿站搅动得更加嘈杂。
所有人,不管是入住的还是驿站的杂役,都被核验身份,看着这些人如夜色漆黑的脸,以及铠甲上的血腥气,驿站里人人屏气噤声不敢多言。
驿丞更是心惊肉跳,问这群人的首领:“不知是追查什么人?”
那首领神情淡淡,撩了他一眼:“赵氏余孽,你可有见过可疑人等?”
赵氏余孽啊,驿丞忙摆手,整容说:“驿站只允许官身入住,下官我都亲自一一核查过的。”
将官嗯了声,眼神犀利:“那就好,否则你就是同党。”
驿丞忙再三说不敢,并表明如果遇到可疑的人立刻上报。
有兵卫进来,对首领附耳低语,那首领立刻站起身来,抬手一挥,伴着铁甲哗啦声,人马在大雨中疾驰而去——
留下驿站的里的人们心神惊骇不定。
追查赵氏余孽?赵氏都被诛九族了,竟然还有余孽,真是好吓人啊。
……
……
夜色里马车独行在山路上,雨水哗啦啦冲刷着车,坐在其内宛如身处汪洋之中。
但遇到如此境遇的老妇和幼童没有再哭泣,而是安静又恭敬的坐在车厢角落。
车厢里半躺着一人,壁灯昏昏照着,并不是病弱的老者,而是一个年轻人,他姿态娴雅,一手撑着头,一手轻轻抚动敲打车板,伴着雨声似乎在弹奏。
“世子,这许驿丞是个贪财又假充好人的人。”老妇轻声说,“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竟然拒绝我们——”
“北曹镇驿站。”萧珣念着几个字,敲打车板的手指一停,“我想起来了,原来是这里。”
这里如何?老妇不解。
“不奇怪。”萧珣没有给她解释,笑了笑,“这驿丞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当年楚小姐就是在这个驿站搭上驿兵,然后又被邓弈追上,这驿丞没少受牵连。
驿丞从此后再不敢可怜可怜人了吧。
他是被她逼出京城。
没想到路途中,也还能继续因为她受限。
楚昭小姐,好像真是他命中的克星啊。
第十九章 为父
雨水哗啦啦打在车上,嘈杂,但又隔绝天地。
萧珣伸手从身下抽出一张纸,这是官府的告示,上面写着最新的消息。
皇帝驾崩,新帝登基,皇后册封。
那个女孩儿成了皇后了。
她成为皇后其实也不奇怪,如果是他进了宫,她也会是皇后。
萧珣将告示在手中团烂,他以为她只会反击,没想到还会抢夺。
她从他手里抢走了这个机会。
“我还是小瞧了她。”他说。
昏昏灯下,年轻人脸上带着笑,酒窝浅浅,看上去赏心悦目,但老妇神情有些害怕,她小声说:“殿下,本想在驿站换个官身,现在如何是好?”
萧珣离开京城已经够快了,但追击更快。
虽然没有官方的名义,官兵打着追缴赵氏余孽的名义,暗地查他行踪,更多的是一些非官方的人,四面八方冒出来,导致他的行路变得极其艰难,迂回绕转,迟迟未能回到中山郡境内。
萧珣倒也没有恼火,也没有忧心,依旧含笑,道:“只要他们没抓住我,只要他们一日不敢正大光明的问罪我和父亲,就一日不能奈何我们。”
车帘被掀开,裹着雨布带着斗笠的铁英说:“宁昆说让我们换水路。”
萧珣问:“父王怎么说?”
铁英声音有些无奈:“王爷说——让你自己想办法回来,说要看看世子你出门这一段长本事了没有。”
说罢不待萧珣说话,就表达不满。
“都什么时候了,王爷竟然还要这样玩笑。”
萧珣坐起来:“父王还能跟我玩笑,就是说中山郡平安无事。”
新帝已经登基,说服楚岚杀害皇长孙的事,没有证据,而这位姓楚的皇后娘娘不会昭告天下,但新太傅,以及谢氏肯定知道,追杀他的同时,必然也要对中山郡伸手——
伸手,萧珣笑了,哪有这么容易,一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吏太傅,一个边郡垂死的将军,一个韬光养晦猝不及防匆匆站到世人面前的外戚,真以为就无所不能了?
父王小时候没有被弄死,活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被弄死,现在想要他死更没那么容易。
“走。”萧珣说,“铁英,我们不能让我父王看笑话。”
老妇将雨衣递给萧珣,萧珣披上一步跨出马车,老妇也随之披上雨布,裹着自己和幼童,消失在雨夜中,山间唯有一辆马车独行,不久之后,冲向悬崖消失。
……
……
夜雨并没有阻挡所有人,有人在奔逃,有人在追捕,也有人身背公文疾驰。
日升日落,晴雨交替,皇朝的变动,传遍了大夏的每一个角落。
边郡也不例外。
甚至得知的更早。
而且边郡也发生了动荡,场面极其的凶险,如果不是楚岺突然率兵出现,云中郡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楚岺如今还坐镇在云中郡。
先前可能有些人不满,现在绝对没有了。
别说云中郡了,就是去坐镇京城都没人有意见。
人家的女儿成了皇后,楚岺成了国丈。
真是不可思议,别说在京城了,在云中郡楚岺都很少被提起,谁想到一夜之间,到处都在说楚岺,以及楚岺之女。
“那个楚小姐,我倒是有些印象,总是来郡城里玩,除了长得好看些,也没看出什么。”
“看出脾气不怎么好,骄纵的很,跟好几个小姐吵过架,还说自己是京城人,瞧不起她们。”
“竟然能当皇后。”
“说是救了皇长孙。”
“那这个倒也有可能,毕竟是楚岺之女,楚将军可是很英勇的,陛下极其的信重,奖赏一摞一摞的——很久很久以前。”
钟副将纵马疾驰从喧闹的大街上而过,自从接近云中郡,他就再没有其他的心思,只念着楚岺,尤其是听到云中郡也发生了动荡——
钟副将一头闯入室内。
“将军!”他大喊,视线乱看,不知道是太紧张了还是环境陌生,一时竟没看到楚岺的身影。
将军,是不是已经不能起身了?
“长荣。”
温和的男声从一旁传来。
钟副将忙看过去,这才看到楚岺和几个将官站在墙边,正看墙上悬挂的行军图。
大家似乎都被钟副将吓了一跳。
“老钟你怎么回来了?”有人急问,“小姐一人在京城怎么好?”
这些都是楚岺心腹,大家都在,钟长荣放下了一半的心。
“小姐让我回来的。”他说,上前一步,紧紧盯着楚岺,声音都有些哽咽,“小姐担心将军。”
眼前的将官,身形依旧高大,面容依旧温润,只是脸色不再是钟副将离开前的红润,泛起一层霜白。
听到他这话,四周人神情都有些难过。
楚岺一笑示意大家:“你们先去忙吧,此时不得懈怠,尤其是西凉那边,一定要盯紧,一会儿让长荣跟大家讲讲京城的事。”
诸人应声是,施礼告退,走过钟长荣这边时,都拍了拍他的肩头。
人都离开了,门被带上,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大哥。”钟长荣上前一步,“你还好吧?”
楚岺笑道:“还好,暂时死不了。”
钟长荣那就是不好,眼泪差点掉下来。
“阿昭怎么样?”楚岺问。
钟长荣刚要说话。
楚岺又问:“她有受伤吗?”
钟长荣咽下原本要说的话,摇摇头又点点头:“没有,只有一点点的皮外伤。”
楚岺忙问:“伤在哪里?”
钟长荣忙按下那些小姐怎么救出小皇孙,怎么机智的要他们杀入皇城,怎么说服了两道守宫门的人,见到了陛下,小姐又怎么说服了皇帝,皇帝赐下亲事——等等这些激动人心的事,为只关心女儿有没有受伤,伤在哪里的父亲,认真讲述——
他抬起手在自己身上指着。
“胳膊上有一处伤,是刀锋划过,阿昭没穿铠甲。”
“肩头有一点,是箭擦过。”
“脚也有点伤,这个是阿昭跑的时候没注意,扭了下。”
“大哥,阿昭可厉害,一点都没哭,不过,还是怕疼,太医给包扎的时候,抓着阿乐的手不敢看。”
楚岺认真地听着,仔细地看着钟长荣在身上比划的每一个地方,似乎女儿就在眼前。
钟长荣将京城发生的事仔细的将来,一席话长长说完,暮色笼罩了室内。
楚岺在桌案前坐着,伸手去斟茶。
钟长荣抢先给他倒水,一摇桌上水壶的水只剩一半,倒出来在水杯里散发着浓烈的药味。
这都把喝药当成喝水了?
钟长荣鼻头一酸,扶着桌子有些站不稳。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他咬着牙说,“事发突然,但阿昭应对得当,阿昭说这是最好的结果,她担心你着急,别人也信不过,催着我回来。”
楚岺端着茶杯慢慢喝了口,这药闻着就令人作呕,喝起来还不知道多难以下咽,一口饮尽也罢了,但楚岺却像品茗一般自在。
“阿昭,受过什么苦?”他说,“才会认为,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第二十章 所托
受苦?
钟长荣愣了下,想了想,又点头,没错,小姐在京城的确受苦了。
跟梁小姐的纠纷,必然是受了欺负才反击。
小姐闹着要回边郡,可见在京城的日子多么难过。
还有他到了京城后,听到小姐声名鹊起,但这声名鹊起他也打听清楚是受了欺辱反抗换来的。
“三皇子欺负小姐。”钟长荣扳着手指算,“那些读书人欺负小姐,就连大老爷一家都欺负小姐。”
他将手重重地捶在桌子上。
小姐真是受了大苦了。
“我上次就不该拦着小姐,该把小姐带回来,小姐也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钟长荣说完这话,又忐忑地看楚岺,上次不让小姐回来是将军的命令,他并不是骂将军——他当然也知道将军这样决定是不得已。
将军不要自责啊。
楚岺并没有懊恼,神情若有所思,摇摇头:“对阿昭来说,这些苦不算苦。”
他又点点头,看向钟长荣。
“我明白了,这就是她上次非要回来的原因。”
什么什么?钟长荣听到不解,将军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她还说了什么?”楚岺抬头问。
钟长荣努力想了想,摇摇头,时间紧张他只想快些回来,再快些带人回去护卫小姐,小姐也没有跟他多说。
“这件事对小姐不好吗?”他问,“陛下他,是在害小姐和您吗?”
钟长荣看向前方:“那样的日子,也不算什么好日子,至于陛下他——”他收回视线,看向钟长荣,“陛下他——”
钟长荣忙道:“陛下他应该是还惦记着将军你。”说到这里,他退后一步,单膝跪下,“陛下临终前想要看一眼火焰令烟花,末将点燃了两个,违背军令,请将军责罚。”
楚岺神情复杂,眼神悠远,笑了笑:“我现在罚了你,将来见了陛下,陛下肯定等着罚我呢,我才不上这个当。”
这话听起来让人想笑又莫名心酸,钟长荣抬起头,咧嘴笑了笑:“是,陛下说了,您要是罚我了,他到时候罚你。”
楚岺抬手示意:“起来吧,这火焰令本就是陛下的,他说怎么用,就怎么用。”
钟长荣起身,低声说:“陛下,也怪可怜的——”
“他可怜什么,他不可怜。”楚岺淡淡说,“今时今日,都是他纵容的结果,他以为自己可怜,是不知道人间疾苦,不知道世间真正的可怜是什么,要说可怜,其他人才可怜,人人可怜,阿昭她更可怜。”
他的手攥起,茶杯里的药水晃动。
他一心要他的阿昭避开人世间的烦扰,过安稳的日子,没想到,被拉入这般泥潭深渊。
“长荣,我可能真的错了,不该让她回京。”
钟长荣有些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说:“阿昭她就是担心你这样想,才急忙让我回来,她谁都不放心,就要我回来见你。”
楚岺抬起头看他:“她自己在京城,如今这个时候,群狼环伺,她一个人——”
他问完这个,看到钟长荣神情突然有些扭捏。
“也不是一个人。”钟长荣说,“那个,还有,她的人。”
楚岺看着他,似乎没明白。
“木棉红。”钟长荣说,低下头似乎不敢看楚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