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如果没有令证,他们就会当场被射成刺猬——
这就是这个邓弈的做派?陛下果然很了解这个邓弈,陈太监吸了口气,举起腰带:“有——”
灯火照耀下太监们清晰可见,举起的明黄龙纹腰带也清晰可见。
站在宫墙上的官吏们松口气“竟然真是陛下的御带。”
但旋即又提一口气“陛下的腰带是自己解下来的,还是被——扒下来的?”
先前深宫里的动静他们也听到了,厮杀声哭喊声,比外城传来的不小呢。
他们不知如何是好,邓弈立刻带着人去查看,但被寝宫的禁卫拦住了,说陛下有令不得靠近。
不让靠近,邓弈没问要令证,立刻带着人回来了。
“那现在这陛下有令,听不听?”他们看邓弈,问。
邓弈没有丝毫的犹豫:“听。”说罢抬手示意放行。
此时此刻内宫门都听他了,禁卫们立刻放行。
陈太监疾步过来,看这边穿着官袍的官吏,年纪不等——
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官吏看起来很普通,官袍也是最低等,但视线不自觉的就落在他身上,大概是因为其他的官员都不自觉地依偎着那人而站吧。
陈太监举着明黄腰带:“陛下召见,请速速随我来——”
他故意耍了个滑头,没直接喊邓弈的名字。
听到这句话,那几位官员神情有些古怪——竟然没有立刻应声。
以往听到陛下召见,一个个都如同登了天,看看现在,陈太监心里冷笑。
以往陛下召见,的确是好事,但现在么,谁知道进去了是不是会真登天驾鹤西去——官员们视线犹豫。
邓弈站了出来,伸手接过腰带:“邓弈领命。”
果然他就是邓弈。
陈太监看着他,神情复杂。
果然陛下就是陛下。
你以为看透了,但其实深不可测。
……
……
在官员们紧张不安同情的视线中,邓弈独自跟着陈太监走了,皇帝传召,也没有带着禁卫去的道理,这一去是生是死,就看造化了。
陈太监也不时的看一眼邓弈,昏灯下见他神情平静,更没有问东问西。
“邓大人来宫门卫多久了?”陈太监忍不住问。
邓弈道:“没多久。”
陈太监道:“老奴常在深宫,都没跟邓大人打过招呼,惭愧惭愧。”
邓弈道:“无妨,我从未进过深宫,你我也没机会打招呼。”
从未,陈太监心里更惊讶了,更不知这邓弈的来历了,今晚他的眼被夜色蒙上什么也看不清了,也不敢多问了,低着头带路。
邓弈看着深宫,这是他第一次走进来,此时的深宫阴暗,弥散着血腥气,浓墨中隐隐有人影重叠,夹杂着似真似幻时有时无的哭声,宛如鬼蜮。
但走进皇帝寝宫,感觉又回到了人间。
室内灯火明亮,一个敞着明黄袍子的老人坐在榻上吃点心,吃的似乎不怎么满意,皱着眉。
“太甜了。”他说,将点心扔回盘子里,“跟贵妃做的一点都不一样。”
旁边太监们忙递上茶。
老人不耐烦的摆手,太监们忙退开。
陈太监上前施礼:“陛下,邓弈到了。”
邓弈下跪施礼:“臣邓弈,叩见陛下。”
他低着头感受上方老人的视线看过来。
“你多大了?”皇帝问。
邓弈道:“臣今年八月就满三十一。”
皇帝嗯了声:“三十立于礼。”又问,“读过书吗?”
邓弈道:“读过,年少时曾赴鲁郡学诗,只是长兄早亡,寡母病弱,只学了五年不得不归来。”
皇帝嗯了声:“鲁诗,那是申培公一脉。”又问,“之后做过什么?”
邓弈道:“臣在乡里做了亭长三年,后入县衙做了书吏三年,又在郡城太守府司监两年,后赴任监御史门下巡吏,与去年入京到卫尉府令丞,月前刚调任宫门卫。”
皇帝听完笑了:“当差还不少,从上到下,你什么都干过了。”
邓弈道:“臣食君之禄,当兢兢业业。”
听着这君臣一问一答,一旁的陈太监更惊讶了,怎么听起来陛下不认识这个邓弈,这是现场打听?
不过这个邓弈起家竟然是一个小亭长,如此不堪的出身——
陛下到底叫邓弈来做什么?总不会是乱夜无眠,找个陌生人来聊天吧?
陈太监胡思乱想,一边竖耳听皇帝说话。
皇帝没有再问邓弈,唤:“来人。”
陈太监忙应声是。
“取朝官袍绶带来。”皇帝说,指了指邓弈,“赐予邓弈。”
陈太监和邓弈都惊讶的抬起头,不同的是陈太监愣愣,而邓弈则再次叩拜:“臣谢恩。”
皇帝看着邓弈,问:“这时候让你当朝官,你怕不怕?”
邓弈抬起头,神情平静,眼神烁亮:“臣先前当亭长时,不惧怕去当书吏,今日臣身为宫门卫,亦不惧当朝官,臣只听皇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帝哈哈笑,伸手指着桌案上。
“邓弈,这里是朕的玉玺,皇城卫令,京营虎符,如今皇室动荡,朕任命你为太傅,大夏的安危,朕交给你了。”
邓弈挺直身子,抱拳一礼,再附身叩拜。
“臣邓弈,领命!”
第一百零六章 宫城
今晚的事如巨浪,且一浪接一浪不停。
站在内宫门外的官员震惊的看着重新回来的邓弈。
这一去一回,宛如换了个人。
先前的青袍小吏变成了红袍权臣,头戴高冠,腰垂朱紫绶带,身后禁卫如扇展开。
这可真是登天去了。
“邓——邓大人。”一个官员张口因为习惯差点喊出邓弈,还好下一刻及时改了,“陛下如何吩咐?”
邓弈拿出玉玺:“陛下命我为太傅,掌管大局。”
太傅!还有,玉玺!陛下竟然把玉玺都给邓弈了!
要知道太子监国这么多年,玉玺摆在皇帝的御书房里,可以取用,但从不曾被太子随身所带。
官员们顿时忙叩拜“陛下万岁。”
邓弈收起玉玺,上前搀扶他们:“陛下如此重托,还请诸位与我同心协力,待世局安稳,必有回报。”
官员们顿时激动不已,邓弈就算是一步登天,也还是大方的脾气,看看这许诺干脆痛快。
“邓大人尽管吩咐,我们与你同在。”他们纷纷表明忠心。
甚至有人撩起衣衫就要冲出去杀敌。
邓弈拦下他,道:“我们今晚唯有一个使命,就是守住内宫,保证陛下安全,至于其他的事,我们不管。”
他看向外皇城,先前那边也有厮杀声传来,应该是三皇子和太子的人马争抢控城。
“不管他们怎么你死我活,只要不来内宫,他们就依旧是皇子。”他看向前方外殿说,转头对身边的皇帝禁卫首领吩咐,“但一旦有人接近内宫,就是逆贼。”
逆贼可杀,就算是亲生子也不例外。
“格杀勿论。”
不管是来求救,还是来逼宫,求救的生死已定,没有救的必要,逼宫的,自然更该死。
禁卫首领应声是。
听到这话,官吏们有些心惊肉跳,真是好狠好无情的心肠,不知道是皇帝的意思,还是邓弈的?但不管谁的,现在不用去拼命,官吏们又都松口气,表示如果有人敢闯宫来冒犯陛下,他们第一个冲上去跟他们拼命,然后再问:“那我们现在能做些什么?”
“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有关现在,而是待天亮,待事后,该怎么做。”邓弈说,看向外殿,“我去太傅殿。”
外殿是朝议的地方,重臣们也都有自己的场所日常办公。
现在邓弈是太傅了,当然应该去太傅的地方,官吏们纷纷赞同,邓弈安排了人手守好内容,又点了人马,披甲带械黑压压的簇拥着他向外殿来。
重重的脚步声让地面都颤抖,举着的火把照的夜色一片炙白。
邓弈其实也没想到,自己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变了一个模样。
但,也没有太虚幻,他的脚步稳稳,心情也很平静,就好像很早以前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邓大人这么厉害——
他突然想到那个女孩儿说的话,嗯,如果那个女孩儿知道现在他成了太傅,也不会震惊,只会说,邓大人就是这么厉害。
没错,邓大人就是这么厉害,他能从一个亭长变成县衙的书吏,十年之后,从宫门令变成太傅,手握玉玺,腰挂虎符,又有什么奇怪。
“太傅大人。”一个官吏想到什么凑过来,已经很习惯的喊太傅,就像一直如此一般,“原来的太傅怎么处置?”
皇帝不理朝政多年,并不是朝中就没有太傅,太傅一直都有。
待事情落定后,两个太傅相见,会不会尴尬?
邓弈笑了笑:“我会提前处置他,不会让他为难。”
这话说的,果然很太傅,官吏缩了缩头,更加坚定热情引路“太傅随我来。”
……
……
外城楼墙上燃烧的火把,照耀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很显然这里经过了一场恶战。
虽然现在没有惨烈的场面,但厮杀还未停止。
五个人影出现在前方瓮城的城墙下,这里已经没有灯火,他们隐藏在黑暗里,动作很轻,几乎听不到脚步声,但刚要跨入门洞,黑暗里有宛如一只黑猫的人掠起。
一个起落最前方的人被割断了脖子,还没等两边的反应过来,左右两只脚狠狠踢在咽喉上,三人一声未吭跪地倒下死去了。
后方两人飞快后退,同时举起寒光的长刀向前劈去,但还是晚一步,那人扑来过来,手脚分别同时缠住两人,一个飞旋,三人同时落地,伴着叮铛刀撞地的响声,其中两人不动了。
人影从其中站起来,俯瞰地上新鲜的死尸,点燃火捻扔在其上,又将四周散落的火把扔过来,火光顿时蹭蹭腾起,黑暗瞬时被吞没,瓮城正门楼变得明亮,刺目。
那人影站在其中宛如一根长枪,闪着寒光,震慑着前方窥探的视线。
“燕来,燕来。”
旁边敌台上响起喊声,同时一架软梯被放下来。
人影三步两步跃起,抓住软梯,如猫儿一般零落的爬上去。
他翻过城墙落入其中,其他禁卫忙将软梯快速的收起。
这边有火把,照出落地的人,正是谢燕来,此时此刻的谢燕来,比那日在街上被鞭打看起来还恐怖,脸上身上都是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抬手轻轻擦了擦脸颊,原本一滴血变成了一片,跟白皙的皮肤呈鲜明的对比,火光下骇人。
拉他上来的是七八个禁卫,他们脸上身上都是血,但相比谢燕来要好得多。
“这群崽子们,还会来的。”其中一个面色发白说,“我们人太少了。”
谢燕来越过他们看向后方,这里是宫城墙,零零星星的有火把,可以看到其上零零星星站着的禁卫。
大约有数十人。
瓮城以外的人马至少还有三百人。
而且,远处的夜色里还有厮杀声传来,整个京城都似乎燃烧混战。
不知道有多少人马还会向皇城冲来。
“燕来。”一个禁卫说,“我们向内宫退吧。”
内宫皇帝的禁卫还有很多,那里也最安全。
谢燕来回头看向沉寂的内宫。
“外边打成这样,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个人出来问都没有,你觉得,他们是不知道呢,还是什么都知道,但不理会?”
“对太子生死不理会,对三皇子作恶不理会,你觉得,我们如果跑去求救,他们会理会吗?”
估计还没近前,就被乱箭射死了。
第一百零七章 谢子
听到谢燕来这样说,禁卫们神情震惊,脸色更惨白,但并没有人有异议。
如果不是谢燕来,他们此时此刻都变成尸体了。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他们当时正在城门交接班,面对迎面走来的禁卫,刚要按照习惯走上前,谢燕来忽的制止了他们。
“今日领班是谁?”谢燕来喝问。
那边的禁卫显然一愣,然后呵斥“问那么多干什么!”
他们的话音落,谢燕来就喊:“贼子受死!”
伴着这句话,手按在了长刀上。
禁卫们吓了一跳,谢燕来这是干什么?
日常跟他人不合吵骂,动手也常有,尤其是这几天,以前虽然看不起谢燕来,顾忌他是谢氏子弟,大家表面都客气,但自从谢燕来当街被家中鞭打后,大家看待他就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甚至当着面嗤笑。
谢燕来伤没好,人依旧好斗,这两天几乎天天跟人推搡。
但动刀就不一样了,这是要人命啊——让邯郡山村的村民丧命,谢家子可以毫发无伤,但皇城禁卫被杀,那就不是谢家家长打骂一顿就能了结的。
虽然他们也不太喜谢燕来,但出了人命大家都有麻烦,禁卫们忙上前要按住谢燕来,还没伸手,就见对面的来交接的禁卫叮铛乱响,都拔出刀来——
禁卫们愣住了,不至于吧,今晚怎么人人都很冲动?谢燕来还没拔刀呢,对方已经拔出来了?
这也是要拼命?
这边愣住了,那边的禁卫似乎也愣住了,气氛有些诡异。
“你们——”谢燕来身边的禁卫也有些觉得不对劲了,没有再上前,而是问。
但他的话没问完,对面的禁卫们知道暴露,干脆不装了。
“杀了他们。”为首的人喊道。
厮杀就这样开始了。
伤亡还是很惨重,似乎一眨眼间,半数的禁卫都成了敌人。
他们因为谢燕来的阻拦,以及诈唬,让对方提前暴露,得到了后退和示警的机会,最终成功退回了城楼。
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能看到京城都陷入了厮杀,到处都是火光。
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太子,真的,出事了吗?”一个禁卫喃喃。
先前厮杀的时候,对方喊了很多可怕的话,比如太子死了,杨氏谢氏谋反,三皇子惩奸除恶,护驾,立刻束手就擒,否则皆是谋逆——
后边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们都是在京城混的,听听也就罢了,最关键是前边,太子死了。
太子和三皇子之间暗潮汹涌,大家都知道,但真没想过三皇子会真动手,太子真会死。
诸人的神情有些茫然。
“我不知道。”谢燕来说,看了眼四周的人,“你们现在想去投降吗?”
太子如果死了,那就剩下三皇子,将来三皇子就是——
禁卫们神情有些复杂。
“杀了我这个谢氏子,还能当个功劳。”谢燕来接着说,视线巡弋。
火把照耀下,披着一身血手里握着刀的少年,杀气骇人,看到他的视线,诸人不由避开。
先前不是没有人这样想,还有人这样做了,趁着谢燕来迎战的时候,摸到后边要对他动手,但被谢燕来反手杀了。
一次两次三次,没人敢来这样做了。
以前就知道这谢家子暴虐凶悍,今天才算是真正见识到是怎样的凶悍。
“我奉劝大家别这样做。”谢燕来说,“第一是,我不想死,所以要杀我没那么容易,再者就是,杀了我,你们也没好下场。”
没好下场?禁卫们又抬起头,对视一眼,有些不解。
少年一跃,跳上墙垛,背对诸人,刀在手里一转。
“别忘了,大家的身份是禁卫,是为陛下守护皇城禁宫之卫,皇帝没有发话,你们投了别人,引人入城,你们能有什么好下场?”他说,微微转头看诸人,火把照耀下凤眼冷笑,“皇帝不会饶你们,而未来之主,也不会用你们这种人。”
诸人神情变幻,他们都是最接近皇权的卫士,当然最知道上位者的秉性。
“燕来说的没错!”一个禁卫站出来,大声说,“我们是皇城禁卫,职责就是守卫皇城,不管是谁,哪怕是太子,敢带兵来侵犯,就是逆贼,没有陛下的命令,我们誓死也要守卫皇城。”
随着他的喊声,更多的禁卫站出来,纷纷赞同。
“燕来说的没错。”“你们别想着让燕来死,想想是谁让咱们死吧。”
一时间气势如虹,一扫先前茫然,都看向站在墙垛上的握刀少年。
“燕来,我们都听你的。”
谢燕来没理会身后的喧嚣,握刀看着城墙外,道:“不用听我的,大家尽职尽责就足矣,至于结果如何,尽人事,听天命吧。”
先前领头喊话的禁卫便一摆手:“尽职尽责,就是死了,也不会祸及家人,都散开守好城墙。”
禁卫们齐声应是,毫不犹豫的散开了。
这边只剩下这禁卫几人,他们再次喊谢燕来。
“燕来,你放心吧,事到如今,大家都拼命了,不会再有人想着拿你换功劳。”
还有人狠狠道:“谁要敢这么做,老子第一个宰了他,老子的命,是燕来你救的,要不是你替我挨了一刀,老子现在已经见阎王了。”
对于这种表心意的话,谢燕来依旧没有什么激动,淡淡道:“已经拼到现在了,怎么也要熬个结果。”
几人点头,一人又道:“燕来,适才消息说,内宫里似乎出来一群人。”
谢燕来看向内宫方向,似乎灯火摇曳,又似乎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他们到这边来了吗?”他问。
那禁卫摇头:“没有,不知道在做什么。”忍不住上前一步,“燕来,要不要去看看问问?”
谢燕来嗤笑一声:“不用,他们不在意,我们也不在意,都这样等着吧。”
禁卫们说声好。
谢燕来没有再说话,等着吧,不止对现在的事不在意,对于结果他也不在意。
不管什么结果,他都没有好下场。
三皇子赢了,谢氏完蛋,他也完了,谢燕芳赢了,他依旧是谢氏家里的一条狗。
谢燕来收回视线看向城外,城外的厮杀混战还在继续,那个女孩儿怎么样?
她一心要离开京城,结果一直没能达成心愿,如今陷入了乱事。
现在她是不是在恨他,怪他不早点替她送信,让她爹爹把她接走。
想到这里,谢燕来忍不住笑了笑,垂着的手握紧了刀。
楚昭,最好好好活着,如果这次能活着,他就立刻替她送信。
如果,他这次也还活着的话。
第一百零八章 命运
外殿的右边,最正中的一间大殿,是太傅日常所在。
当朝太傅是皇帝任命的,皇帝身体不好,立了太子,选任了太傅辅佐太子,就不管了。
不过自从太子监国后,宠信自己任命的骑射官,再加上杨国舅大包大揽,太傅名义上是太傅,实际上俯首杨国舅,事事听从。
太傅所在的值房有些杂乱,因为杨国舅很多时候也在这里,美其名曰不浪费,一殿多用。
灯火点亮,太监们和几个官员都抢着整理收拾。
邓弈并不在意,随意的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翻看文卷。
“大人,外城墙那边并没有人来。”一个官员小声说。
这里距离外城已经很近了,灯火点燃,人走动,那边肯定能看到。
此时禁卫们散落四周,握着弓弩,严阵以待。
但并没有人来,连窥探都没有。
邓弈握着文卷抬起头,笑了笑:“看来那边有聪明人啊。”
来报告消息表忠心,或者求救打探消息,是理所当然合情合理,没想到真有人能经受诱惑,纹丝不动。
不过,聪明人多得是,也并不表示聪明就有好运气,比如那个谢三公子谢燕芳——
太子死了,一切成空。
邓弈不再理会,继续看文卷,他有很多新的东西要学,虽然骑射莽夫也能当官,虽然此时此刻也不是论能力,但这个官要当的漂亮,也不能仅靠运气和莽力。
官员们不敢打扰邓弈,轻轻退出去守门以示忠心,殿内只一些太监忙碌。
一个太监将更多的灯端过来,一个太监还烧了茶给送过来。
邓弈随手端起喝了口。
“太傅大人觉得还合口吧?”那太监问。
这太监竟然还没退开?还要询问?邓弈握着茶杯看过来,见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太监,普普通通混不起眼。
这是皇帝寝宫那边跟过来的太监,能在皇帝寝宫这么多年的老人,可不是普普通通。
他的视线有些犀利。
面对犀利的视线,那太监没有丝毫退避,似乎不察不觉,说:“这里没什么好茶,老奴特意从陛下那边带来的,只是水实在仓促准备不了。”
邓弈哦了声:“还好。”
说罢垂下视线继续看。
那太监依旧没走开,用袖子轻轻擦拭桌案上的灰尘,低声说:“中山王世子想要进皇城守护陛下——”
邓弈握着文卷的手微微一顿。
“——请邓大人按照许诺。”那太监低着头轻声说,“开门。”
那太监说完这句话垂首退开了。
邓弈握着文卷沉默,忽的笑了。
中山王,难道就是那个又聪明又有运气的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