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岚蒋氏立刻都催着加固门窗。

  但这时候,楚昭竟然又要打开门把外边求救的民众放进来,楚岚和蒋氏自然不肯,楚昭便带着人来楚园。

  楚岚蒋氏不能阻拦,竟然把通往楚园的门关了。

  “阿昭你别生气。”楚棠轻声说,“爹娘的性子你也很清楚,他们胆小害怕。”

  楚昭犯不着因为他们生气,问:“你怎么过来了?这么危险,你不跟他们一起躲着?我这边的门可是随时都要打开的。”

  楚棠笑:“我觉得,我还是跟你在一起,更安心。”

  楚昭好笑,没有对她的信任多么感动,也没有将她赶走。

  “我买了很多药存在楚园里,你带人去整理一下备用。”她说。

  果然,平白无故谁囤积那么多药,楚棠更安心了,点头应声是,但想到楚昭随时会开门,还是有点害怕,忍不住说:“其实父亲也不是不救助,先前也有从正门跑进来的人,父亲就留下了,只是现在外边太乱了,鱼龙混杂,怕万一有坏人跑进来,就糟了。”

  楚昭哦了声:“知道的,你放心,阿乐会量力而行。”

  楚棠这才安心的走开了。

  楚昭站在原地没有动,夜风吹来,心神一凛。

  楚棠说什么,楚岚先前留下来求助的人?

  楚岚是那种助人为乐的善心人吗?

  不可能!

  如果真把人留下,那说明来人有他不得不留下的原因。

  来人,是什么人?

  ……

  ……

  门窗紧闭,也挡不住外边的喧嚣,楚岚站在室内,不止听得到惨叫,似乎还能闻到血腥气。

  他的脸色发白,身形摇摇欲坠,这时候他应该坐下来,躺下来,但他心烦意乱,不得不走来走去。

  他走一圈口中喃喃:“祸事啊祸事。”

  他又走一圈喃喃:“机遇啊机遇。”

  走来走去,喃喃自语含糊不清,失魂落魄,似乎要这样永不停止的走下去,直到门被敲响了。

  咚的一声,不大不小,楚岚如同听到打雷,吓的一跳:“谁?”又低声怒喝,“不是说过了,谁也别来打扰我!”

  门外有轻轻的声音响起:“楚先生,是我,萧珣。”

  楚岚脑子有些乱,萧珣是谁?

  门外的人也没有给他回过神邀请的时间,抬手推门就进来了。

  楚岚这也才反应过来,萧珣!中山王世子!

  看到走进来裹着黑披风的高大青年,他没有向以往那样欢喜的迎接,而是脸色更难看,嘴唇都青了,人也连连向后退,撞到书架才不得不停下来。

  “世子——”他颤声说。

  萧珣并没有在意他古怪的反应,和蔼说:“楚先生莫怕,我特意来相助。”

  楚岚靠着书架,问:“助,助什么?”

  “外边三皇子和太子打起来了。”萧珣说,也不在意楚岚,把披风解开,自己坐下来,“现在满城都在乱杀人,楚先生不会不知道吧?”

  不待楚岚说话,他接着说。

  “我带着人来了,楚先生放心,我可以保你家安全。”

  原本这个时候,楚岚应该谢天谢地对萧珣感恩戴德,但他靠着书架身子绷紧,结结巴巴说:“多谢殿下。”

  萧珣看着他笑了笑:“不用谢,是我的荣幸。”

  楚岚也挤出一丝笑,看到萧珣伸手去斟茶,他这个主人不能太不像样子,这次忙走过来:“世子我来我来。”

  萧珣也没有坚持,让楚岚给他斟茶。

  “楚先生吓坏了吧?”他说,“事情很突然,城内这个样子,城外还不知道什么样,大街上已经寸步难行了,很多人家也都遭了秧。”

  楚岚握着茶壶的手抖了抖,茶都洒出来,颤声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这可如何是好。”

  萧珣轻叹一声,看向门口:“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两句话后,楚岚觉得自己心神稳住了,也坐下来,跟着轻叹一声:“天快亮吧。”

  萧珣喝了口茶,茶已经凉了,但他没有介意,依旧咽了下去,道:“天亮了之后,跟以前也不会一样了,楚先生——”他看楚岚,“变天了。”

  楚岚攥着手,点头:“是啊,变了——”

  “不过楚先生不用多虑。”萧珣道,“不管是天怎么变,我会尽心尽力保你们平安。”

  楚岚心神再次乱跳,站起身施礼:“世子,您对我真是太好了——”

  萧珣点头,看着他:“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呢?”

  楚岚一怔,啊?

  一盏昏灯下,白衣玉容的年轻人,双目幽幽。

  “楚岚。”他说,“天要变了,这一次,不再是你兄弟楚岺,而是轮到你踏上登天梯了。”

第一百零三章 三言

  登天梯啊。

  楚岚昏灯下神情变幻。

  不知道是被隐隐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还是最初的惊吓过去了,楚岚觉得心神反而安定下来了。

  说起来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他饱读诗书,史书上见惯了血雨腥风!

  他拿过茶杯,叹口气:“世子说笑了,我楚家这般家门,哪有什么登天梯。”

  萧珣笑了笑:“楚先生,你楚家能有现在这样的家门,就是登天梯换来的,否则,你哪能今日家中安坐,夫妻和睦,儿女无忧,小富即安。”

  楚岚有些生气:“世子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楚岚从不作奸犯科,连当个小民都不行?就因为我兄弟,在世人眼里我都不能活的像个人?”

  说罢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

  萧珣说:“能不能,你心里清楚的很,而且,楚先生,你现在活的,是你想要的样子吗?”

  他也将茶杯放在桌子上,轻轻缓缓无声,楚岚却心里一颤。

  “你兄弟风光的时候,你在世人眼里是黯淡无光,看到你,大家都只会说是楚岺的兄长,你纵然满腹经纶才高八斗也无用。”

  “你兄弟落魄时,你在世人眼里也成了同犯,要承受轻视羞辱,你的满腹经纶博学多才依旧无用。”

  “楚先生,你在世人眼里永远都只是楚先生,楚长兄,没有人记得你的名字。”

  “我今日来,以及先前来,也都是因为楚岺,楚先生总不会认为我是钦慕你的学问吧?”

  楚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实在是读书人的自尊不能再忍了,他站起来:“既然如此,世子请回吧,我楚岚不敢承受你的厚爱。”

  萧珣笑道:“楚先生,你别生气,实话和现实总是很伤人。”

  楚岚冷笑说:“我楚岚命不好,活该受此羞辱。”

  萧珣声音缓缓:“楚先生也并不是命不好,毕竟你和楚岺是亲手足,两人一样的父母,一样的环境养大,你从文他习武,他有勇有谋,你是尚书名家传人,他建功立业,你开山授徒,他有眼前可见的声名,你有延绵百年育人功绩,你们兄弟两人各有千秋,怎么能说你命不好?”

  楚岚也不是没听过夸赞,扭过头淡淡说:“世子过奖了,楚岚不敢当。”

  “但命好也没用。”萧珣说,“你还是落得如今无人问津甚至苟且偷生的地步。”

  “世子今晚到底是来护我的还是来要我命的啊。”楚岚气得拍了拍桌子,“我都苟且偷生了,你就放过我吧。”

  萧珣哈哈笑,又意味深长说:“楚先生现在也敢跟我拍桌子了,可见命格不同了。”

  楚岚眼神闪过一丝不自然,垂目施礼:“世子殿下,楚岚感谢你来相护,只是,楚岚自知不堪,还请世子垂怜。”

  萧珣道:“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你并不是命不好,你只是没有遇上登天梯,楚岺结识了陛下,一脚登天,从此你就只能屈居其下,不管做什么,都越不过他的光芒。”

  楚岚握了握手,抬起头叹息一声:“这还是命不好,多谢世子,这件事——”

  “那你现在有这个命了。”萧珣打断他,看着他,“你想不想踏上这个登天梯?”

  昏灯下年轻人双目沉沉盯着他,似乎看到他心里去,楚岚不由攥紧了手,挤出一丝笑:“世子说什么呢,我都听不懂,唉,这世道乱成这样,还什么登天梯啊。”

  萧珣笑了笑收回咄咄逼人的视线,垂目看自己的手,轻轻抚了抚。

  “太子死了。”他说。

  楚岚啊了声,声音颤颤:“这,这——”

  “三皇子,应该也活不成了。”萧珣接着说,“就算活下来,陛下也不会让他当太子,陛下这个人就是这样,多情时宠溺无度,无情时,亲骨肉也不认。”

  楚岚嗓子发干:“啊,这个——我这等小民——”

  他要说这种事不是他这种小民可以议论的。

  萧珣再次打断,抬头看向他:“楚先生,你觉得,是不是我就能当太子了?”

  楚岚震惊地看着他,这次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哦,不对,太子的儿子还在呢。”萧珣说,看着楚岚,微微笑,“有他在,我当不了太子。”

  一句话宛如一拳捶来,楚岚再承受不住,向后退了两步。

  他就知道,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他就知道,楚岺带来的一定是麻烦。

  天啊,他真要被楚岺害死了。

  楚岚呆立如木桩,心中乱七八糟念头,但又一片空白。

  室内安静无声,但并没有人冲进来,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年轻的世子安稳坐着,还自己斟茶,也给楚岚斟茶。

  “楚先生。”他说,“坐下说话。”

  楚岚呆呆,坐,还是不坐,还能他自己做主吗?他木然坐下来。

  “楚先生喝茶。”萧珣说。

  楚岚端起茶,喝了口,他该怎么办?做些什么?他不想死——

  看着这男人恢复了先前失魂落魄的样子,不板着脸也不拍桌子了,萧珣笑了笑:“楚先生跟楚岺是不一样——”

  现在听到这话楚岚一点也不气了,喃喃说:“是,我跟他不一样,我不如他,他的事我都不知道——”

  萧珣打断他:“我的意思是,你跟楚岺不一样,楚岺就要死了,而楚先生你还要活很久。”

  楚岚愣了下,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不杀他了?

  “世子——”他唤道,但犹犹豫豫一下,有些话还是咽下了。

  他不说倒不是他多坚贞,而是害怕——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他还不想死,那现在只能装死。

  萧珣不在意他的犹豫,反而抬手温声制止他:“楚先生你先不用说话,听我来说,我说完了,你再论我说的对不对。”

  他来论断说的对不对?楚岚更摸不清头脑了。

  “先前我说了,太子已死,三皇子已废,太子之子今年才六岁,他是太子血脉,顺理成章的继承人,但陛下不理朝政多年,身体也不好,老弱的陛下,年幼的储君,这对大夏来说是好事吗?”

  “天下是会因此而太平,还是因此而更加动乱?”

  “楚先生,您是熟读史书饱学之士,你心里必然有个评断。”

  楚岚默然不语,他就算不熟读诗书,也知道听完这些话怎么评断,他又不傻。

  萧珣倒也没有逼着他立刻给答案。

  “再说楚先生你,我先前说了,我能踏足楚家,跟楚先生你说话,并不是因为楚先生你,而是因为楚岺。”他说,看着楚岚,意味深长一笑,“我是如此,其他人,也是如此。”

  楚岚将视线垂的更低,如同老僧入定,听萧珣的声音缓缓传来。

  “所以,楚先生现在做什么,也只会被认为是楚岺之力,之功,跟楚先生你,毫无关系。”

  “我先前也说了,楚岺和你不一样,楚岺就要死了,而楚先生你还要活很久。”

  “那还要活很久的楚先生,想要怎么活?是现在这样,无名无姓,黯淡无光,苟且偷生?”

  “还是——”

  萧珣的声音顿了顿,一杯茶也递到楚岚眼前。

  “与我一起踩上登天梯,一起,上天门。”

  一起踩上登天梯?

  一起,上天门?

  楚岚抬起头看着萧珣。

  他似懂非懂,他心砰砰跳。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沙哑,恭敬:“楚岚,不太明白世子您的意思。”

第一百零四章 安静

  书房里陷入了安静。

  萧珣看着楚岚,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我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楚先生这辈子都想都没想过的。”他说,“楚先生的不解也必然多得很。”

  楚岚看着跳跃的昏灯,是啊,他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现在甚至还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这件事我可以自己做,完全不用跟楚先生你坐在这里,说这么多。”萧珣说,“这一点是楚先生疑惑之一的吧?”

  楚岚下意识的点头,旋即一僵,这,这岂不是承认了——

  但,萧珣都坐到这里了,可见早就知道一切了。

  没错,他明明都知道了,直接动手就是了,连人都不用出现,为什么还来说这么多话。

  “因为,我太看重楚先生了。”

  听到这句话,楚岚再忍不住站起来:“你不要胡说八道了,你——”他盯着这年轻的世子,“你只是要借我的手,让我做恶事,你就能自诩清白无辜!”

  他只是怯懦,不是蠢,何必说这种三岁小儿都不信的话。

  萧珣一笑,酒窝深深:“我逗楚先生呢,免得楚先生太紧张,看,楚先生发个脾气,是不是好些了?”

  今日他楚岚就是老鼠被人戏耍,又能奈何?楚岚颓然无力。

  “楚先生,我是在让你替我做恶事,但并不是我不能不愿双手沾血。”萧珣收起笑,“因为接下来,我需要楚先生,当然,确切的说,是需要楚岺,但楚岺命不久矣,所以,楚先生就是我不可缺少的助力。”

  他是不可或缺的助力?楚岚终于抬起头看过来。

  “楚先生,今日想必你也清楚你兄弟真正的地位。”萧珣说。

  楚岚移开了视线,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那人今日来找你,是因为这个,我今日来找你,也是因为这个。”萧珣的声音再次传来,“但那人今日用完你,记得的只是楚岺之功,待楚岺死了,你在他眼里不过是楚岺之兄,忽略不计,但我用你,是真的用了你,是你自己帮了我,事成之后,你在我眼里就不再是楚岺之兄,而是肱骨之臣。”

  肱骨之臣!

  臣!

  这一句臣,赤裸裸的把自己摆在了君的位置。

  这一句臣,也是许诺——

  楚岚看着萧珣,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珣不用他说话,接着说:“而且楚岺死后,你还活着,你作为楚岺唯一的兄弟,他的一切需要你来接替。”

  说到这里他再次端起茶杯递到楚岚面前。

  “楚先生,我说看重您,并不是玩笑话,我来的确是因为楚岺,但我真切需要的是你。”

  “将来,我是你的登天梯,但此时此刻,你是我的登天梯。”

  “请楚先生,与我一起踩上登天梯,一起,上天门。”

  他再次说出这句话。

  再次听到这句话,楚岚的心依旧砰砰跳,但这一次,他没再说不懂什么意思,而是伸手接过了茶。

  萧珣一笑,起身:“今日太多意外的事,楚先生心神动荡,我就不再多打扰了。”

  说罢向外走。

  楚岚迟疑一下,握着茶杯站起来,犹豫送还是不送。

  萧珣停下脚回头:“楚先生,安全方面你不用担心,我的人守住了你家的宅院,会护先生你周全。”

  说罢拉上披风遮盖头脸走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这句话什么意思楚岚听懂听不懂,藏在壁橱里的楚昭听懂了。

  不止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终于明白那一世她死的多冤,又多不冤。

  ……

  ……

  她摸进书房的时候,是想看看楚岚是不是在这里藏了什么人。

  前一段楚岚的这个书房被楚棠要过来送给她用,她对这个书房很满意,不得不说楚宅真是一座好宅院,有楚园这样的园林,也有精致的书房,怪不得楚岚一天天长在这里。

  这个书房还暗藏小壁橱,虽然只能容纳一人,但有高窗透气,紧贴书架能随手抽书,还能透过书架缝隙看到书房内。

  这边的仆从失魂落魄,都寻着暗处躲着,楚昭顺利从外花窗翻壁橱。

  书房里的楚岚失魂落魄走来走去,不察外物。

  但书房里没有其他人,楚昭看了看,正要离开的时候,萧珣来了,然后她坐在壁橱里,终于了解了自己的一生。

  梁妃骂她的话,楚棠骂她的话,燕狼骂她的话,她都懂了。

  她终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她当皇后,的确是交易。

  小殿下,的确被托付给楚氏,然后,真的死在楚氏手里。

  但是,这又跟她有什么关系?跟他父亲有什么关系?她们父女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知道——

  楚昭透过书架缝隙看着外边,她的视线专注又空洞,似乎盯着楚岚,又似乎越过楚岚,看向夜色的深处。

  她们父女原来是这样被人戏弄在手掌心上。

  ……

  ……

  夜色沉沉的皇城,一层层高墙,一幢幢宫殿,似乎隔绝了一切。

  深宫最深处的一座殿内,安静的连烛火都停下了跳动,宽大龙床上躺着的人也如同石像。

  直到他长长的吐口气,殿内的气息也一瞬间流动起来,烛火跳跃起来,幔帐轻轻晃动,太监们轻轻走动。

  “陛下。”一个太监小心翼翼说,“要用点心吗?”

  皇帝嗯了声:“吃块酥黄独吧”

  太监刚要说话,皇帝又自己笑了。

  “忘了,这是贵妃常做的。”他说,“现在贵妃死了。”

  就在半个时辰前,陪伴皇帝多年温柔可人的贵妃意图谋害陛下,被陛下勒死,此时还挂在房间的梁上。

  贵妃宫里的人无一幸免。

  太监想到适才的场面,忍不住抖了抖,在皇城里当太监,自诩什么险恶都见过了,但这种直面屠杀的血腥,听说再多,亲眼所见受到的冲击还是不一样。

  “陛下。”他忙道,“咱们御厨也会做这个。”

  皇帝这才嗯了声:“那就做些吧,夜还长呢。”

  太监一边吩咐人去,一边上前将皇帝搀扶起来,不知道是自己是不是受惊吓无力,总觉得皇帝格外的重。

  唉,日夜相伴的女人要害他,亲生的两个儿子在厮杀,出了这种事,皇帝嘴上不说,受的惊吓打击也不小。

  毕竟也是个病体孱弱的老人了。

  “情况如何?”皇帝问,“太子都死了,还没结束吗?”

  太监垂首:“还没,京城里还是很乱,到处都是烧杀。”

  “皇城也没幸免吧?”皇帝再问。

  太监不敢隐瞒,应声是,忙又道:“陛下,外城虽然鱼龙混杂,但内宫禁卫都是精挑细选,对陛下忠贞不贰。”

  皇帝发出一声笑,笑的古古怪怪。

  “朕才不信他们。”他说,又看了那太监一眼,“你们。”

  太监被这话说得头皮发麻,噗通跪下“陛下,老奴——”

  但他的忠心没能表达,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了。

  “去把邓弈喊来。”他说。

  邓弈?太监愣了下,邓弈是什么东西?

  太监不敢说不知道,不知道的自己去问就行,总不能问陛下,他转身要走,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从身上扯下腰带扔过来。

  “拿着这个,免得他不听。”

第一百零五章 两语

  陈太监跟在皇帝身边有十几年了,皇帝不理朝政也十几年了。

  对于太子长成且主管朝政多年的皇城来说,主人是谁,是有些模糊了。

  其实陈太监说出那句内宫禁卫都是精挑细选,对陛下忠贞不贰的话时,他也觉得好笑。

  就比如他,他也不是对陛下不忠,只不过除了陛下外,对其他人也可以忠,如果其他人需要的话。

  不知道接下来这个其他人会是谁。

  太子是不可能了,三皇子吗?

  他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然后听到陛下一个人名,这个人名很陌生,他很茫然。

  十几年了,陛下身边能叫上名字的也就那几个人,不是没有人想挤到陛下面前,但陛下懒得看,更懒得记,再后来有了太子,有了三皇子,陛下这里就更冷清了。

  “邓弈是什么人?”他急匆匆的往外走,一边问,“为什么一个宫门令陛下会知道?”

  更奇怪的是陛下还要给这个宫门令腰带做证,似乎不这样就传召不来。

  这什么人物啊?

  深宫里漆黑一片,他叫了十几个太监陪同,急促的脚步敲打在石板上,让心跳得更快。

  十几个太监听到这个名字也是茫然。

  他们在陛下身边从未听过。

  陛下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宫门令?宫门令不都是太子挑选的吗?也不到陛下跟前来——

  今天匪夷所思的事太多了。

  虽然一颗忠心可以摇摆,但此时此刻,眼前只有陛下一人,只能忠心听命行事。

  内宫门这边灯火明亮,但让人更心惊胆战。

  他们还没靠近,就有禁卫们喝问:“站住!来者何人!”

  与此同时还有闪着寒光的弓弩对准,太监们吓了一跳,第一个念头就是糟了,内宫门也不知道落入谁的手里了——

  但不管落入谁手里,爹总要认的吧。

  他们忙道:“陛下有令——”

  但弓弩并没有放下去:“可有令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