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日在诛魔台,她闭眼之前看到他蓝眼白发,衬得眉心一点朱砂越发鲜红如血,那时候可有她比现在疼?
昭昭闭上了眼,感受着这样的疼,这样他还能爱上她,荆沉玉不愧是荆沉玉。
“张嘴。”
他现在不论说什么昭昭都没力气拒绝,只会顺从。
她张开嘴,感觉有凉丝丝的东西被送了进来,不硬,有种吃果冻的感觉,她很快就咽了下去。
“随我运转灵力。”
他声音低沉清晰,就在耳畔,掌心与她相对,引导着她运转灵力。
昭昭是真的疼,很难专注配合他,她眼泪直冒,难免有些委屈,气息不稳地哽咽道:“我不行,我做不到,好疼。”
她从未这样疼过,早知道宁可不分割也不要这么疼。
她在荆沉玉怀里瑟瑟发抖,牙齿紧紧咬着,险些咬破舌头。
荆沉玉及时捏住她的下巴,略作思索,让她趴在肩头:“咬我。”
昭昭愣了愣,酸涩地睁开眼,听见他说:“别伤到自己,咬我便是。”
“我……”
“没时间了,快。”荆沉玉催促着,继续帮她运转灵力。
昭昭感知到那股微凉的灵力,实在是太疼了,没忍住,真的咬住了他的肩膀。
荆沉玉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管她用了多大力气,他甚至都不皱一下眉头。
有了可以发泄痛苦的地方,昭昭满头是汗地跟着他努力运转灵力。当那吞服下去的宝珠自体内转了一圈,定在了天灵处时,昭昭终于牙齿一松,放开了他。
荆沉玉肩上的衣料被血湿透,可他好像没有痛觉一样,扶着昭昭用衣袖替她擦去额头的汗水,脸上的泪水。
她哭得太厉害,连眼睑都红了,看上去特别脆弱,像一碰就会碎裂的瓷娃娃。
荆沉玉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干净脸,沉默地凝着她许久,呼吸凌乱了一瞬,视线慢慢下垂,头一点点低下来,在昭昭闭着眼平复呼吸的时候,他也闭上眼睛,长睫翕动地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微凉的唇瓣软软地贴了一下额头,是温柔的安抚。
昭昭愣住了,错愕地睁开眼,正好看到他移开。
他没看她,视线转到别处,手替她整理因为疼痛扯开的衣衫。
昭昭呆呆地眨了眨眼,很不想承认的一点是,这个额头吻真的有点安慰到她。
“好些了么。”
耳边响起他熟悉的声音,从前冰冷刺骨的音色现在带了些不自觉的柔色,又是疏离又是温润,矛盾而磁性,听得人脑袋发昏,只能点头。
抱着她的人轻轻替她顺了顺后背,昭昭满身的汗开始散去,疼痛越来越少,神思也清明起来。
她想到自己还靠在他怀里,想起来,想拒绝,但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他寻得这处地方景色太好,她靠着他,一动没动。
荆沉玉也没动,就那么抱着她,下巴擦过她的发顶,心里想着,若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那便好了。
可惜时间是唯一不会停下的东西。
怀里的人动了,缓缓离开了他。
荆沉玉心中一片空荡,还来不及失落就被人托住了脸。
这里只有他和昭昭,是谁捧住了他的脸显而易见。
他垂下眼,微微失神地注视她,声线沉澈:“怎么了。”
昭昭捧着他脸,仔细看着他的眼睛,是深蓝色的,比那日在诛魔台好许多,可还是没复原。
她又化出一面水镜看了看自己,因为有荆夫人的法宝在,她眼睛的颜色已经恢复正常。
这是他母亲为他准备的法宝,却被用在她身上,他仍在忍受着神魂受损的折磨。
“疼吗?”昭昭意味不明地问。
荆沉玉稍稍拧眉,似乎没明白她问什么疼不疼,桃花眼里有些困惑。
剑君也会有困惑的时候吗?这份困惑可能是因为没想到昭昭会关心他疼不疼,所以不知道问的是什么吧。
昭昭叹了口气放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身体刚恢复,她不太站得稳,荆沉玉扶住她的时候,她也没拒绝。
想到荆夫人离开时和她说的话,昭昭对荆沉玉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别人有恩于她,她自当回报,这是她给自己态度变化想到的理由。
“这法宝可以维持多久?”她靠着他问。
“不确定,但至少月余。”
月余……还不错。
昭昭吸了口气:“我们去哪儿?”
她问荆沉玉可不可以想到办法,荆沉玉说可以,这也不是夸大其词。
“你还记得在莫家时,莫家主提到在上古大魔的墓中学到了镜花水月。”
一提起镜花水月,昭昭就很难不想起随荆沉玉看过的他的“恐惧”。
她喃喃道:“记得,怎么了?”
“上古大魔或大能的墓穴皆是危险秘密之地,哪怕是我也不知何处还存在这样的古墓。莫家主吞噬了不少大魔才有后面的修为,他行旁门左道,应当也是从其他大魔口中得知了这座墓的所在。”
昭昭发散思维:“……你的意思是,夜月眠看到的割裂方法,很可能也是从某个古墓里找到的?”
“或许和莫家主去的同一座墓。”荆沉玉望着远方,“这世上没有那样多的大魔古墓,有一座已是罕见。”
说的也是,真正可以留下墓穴的大魔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可如果是同一座墓,估计都被魔族和莫家人毁掉了。”想到反派们的行事风格,昭昭就一脸菜色,“他们哪里舍得给别人留下点什么。”
荆沉玉说:“他们寻求的是权利和财富,对我们需要的东西并不感兴趣。”
……这也没说错,不管是莫家人还是夜月眠,应该都对心魔如何与宿主分割的内容不感兴趣。夜月眠当时都没怎么研究石碑,只简单看了看就走了,不然她今天也不至于这么遭殃。
“我们要去吗?”
“嗯。”
“可该去哪里找呢?”
荆沉玉沉默了一会:“去魔界。”
昭昭愣了愣:“魔界?”
“是。”荆沉玉的神色有些复杂,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长睫在眼下留下一层剪影,“休息一日,明日便去。”
这休息一日是真的休息。
他寻的这处地方依山傍水,景色优美,距离六月还飘雪的九华剑宗有些远,洒下来的阳光十分温暖,昭昭躺在巨大的圆石上晒太阳,很舒适。
荆沉玉在此地设了结界,安置好她便开始疗伤。
他外伤内伤都很重,心口简单处理的伤口又开始冒血了,身上的衣裳布满血污。
他得有多少血啊,不是在吐血就是在吐血的路上,再多的血也流干了吧。
昭昭想到一个词,美强惨,这简直是为荆沉玉量身定做的。
视线飘到他肩上,那是她咬的伤口,她当时疼死了,全都发泄在他身上,他肯定不好过。
也不知道衣衫下那肩膀的伤势如何,吓人吗?多少还有衣服隔着,应该还好吧……
思绪飘远,人渐渐迷糊起来,昭昭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成为他的心魔之后日日如履薄冰,能惬意睡觉的时候太少了,她这一睡下,就直到第二日晌午才醒。
她睁开眼,揉着眼睛道:“要走了吗?”
荆沉玉正想将她抱起来,她一醒来,他手停在半空,有些僵硬。
迟缓地收回去,他应了一声。
“你伤势怎么样?”
他已经换过衣裳,外面看不出什么情况,得看里面才行。
荆沉玉望着她没说话,昭昭一抿唇,抓着衣角别开头说:“我是怕你伤势还没好,到了魔界会拖我后腿。”
“……我知道。”荆沉玉嘴上说知道,心里也不知怎么想的,反正他嘴角动了动,在昭昭生气之前压了下去。
“这些伤不重要,寻那座墓比较重要。”
他牵着昭昭起来,昭昭听他这话就想,找那座墓是为了她,所以他其实是想说,他的伤不重要,她的事比较重要。
心里又酸又难受,昭昭烦躁地别开头:“有月余的时间,也没那么着急,你多疗伤几天也没什么,我还有些累,想再休息一下。”
荆沉玉蹙眉道:“早一日解决问题,你便早一日放心。”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很低,“你那样怕疼,早些解决就不必怕了。”
昭昭抓着衣袖,站在圆石上不肯走也不肯看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荆沉玉妥协了。
“好。”他说,“我再疗伤一日。”
昭昭松了口气,盘膝坐到圆石上,抬头看着山间的景色发呆。
荆沉玉回到打坐的地方,见她无意识地望着一处,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了几卷玉简递过去。
“给我的?”
“你若无聊,可以打发时间。”
昭昭没拒绝,接过来驱动法力打开,玉简的字飘在空中,不是什么晦涩难懂的剑法,都是些山水游记,还有修界的奇闻异事,这可不像是他会看的东西啊,昭昭讶异地望向他。
“你不是爱看这些吗。”
他随口说了一句便闭上眼入定,看上去很平静,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出卖了他。
昭昭凝视他许久,难以说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从圆石上离开了。
她将玉简放在圆石上,来到荆沉玉身边,半坐在他身侧,缓缓扯开了他的领口。
荆沉玉猛地睁开眼,错愕地望着她。
昭昭没说话,也不看他,只一层层拉开他的衣衫。
他的衣裳总是穿得特别整齐,昭昭扒开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他没穿道袍,身上雪色的织金广袖长袍质地与他常穿的道袍明显不同,在袖口和领口处还绣了精致隐秘的芙蓉刺绣。
这不是剑宗的衣裳,是荆家给他置办的,可能也是荆夫人亲自置办的。
他脱掉了属于剑宗的一切,她抬眸,发现他连束发的莲华道冠都换掉了,只用一支玉簪半绾白发,玉簪是色白清透,与他雪般圣洁的发丝相得益彰。
漂亮得简直不像个男子。
哪怕白发了,也只是颜值的提升,丝毫没有削减他的美色。
他是真的不想做剑君了。
正在剥离自己身上属于剑宗的一切。
昭昭心情复杂,指尖触碰他衣料底下的肌肤,这肤质比她这个女子也不差什么,称冰肌玉骨都差了几分意思。
她似是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心情复杂地将他衣衫褪至肩膀,看着上面的咬痕,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从留下的痕迹不难看出,她咬得很厉害。
她手指划过他肩上的伤痕,荆沉玉紧绷着闪躲了一下,昭昭去看他的脸,见他面色绯红,清寒的桃花眼里极为压抑,像在勉力克制什么。
她当然知道他在克制什么,视线再往下一点,她的猜想就得到印证。
只是碰了一下而已,想看看他肩上的咬伤……
昭昭伸出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现:“有药吗?”
荆沉玉对她无有不应,很快取了药递给她。
昭昭打开瓷瓶闻了闻,有股淡淡的石灰味,她撒了一些在他肩上,轻轻推开涂均匀,又问:“需要包扎吗?”
其实比起肩上,他心口的伤势更重吧。
昭昭想了想,弯下腰来,俯身靠近他的胸口,将衣襟稍稍一拉,便看见了他伤痕累累的胸膛。
正对心脏的位置有两个剑窟窿,昭昭虽然没贴着他的胸膛,但她修为在身,这样近的距离不难听清他的心跳声。
他的心跳声好慢啊,慢到她几乎感觉不到她还有心跳。
荆沉玉这人和别人不太一样,他越是紧张,心跳越是缓慢沉重。
昭昭抬眸和他对视片刻,突然笑了:“我这里也有两个窟窿。”她啧了一声,“该说不说,咱们的心脏都挺命运多舛的,希望它们下辈子不要再做我们的心了。”
做他们的心可太累了。
“昭昭。”
荆沉玉抓住了她的手,没让她将手放在他胸膛上。
昭昭看着他歪了歪头。
“别碰我了。”荆沉玉低声说完,放开她的手安静地整理衣裳。
昭昭扫了扫他宽袍下的某些变化,这样的衣物都这样明显,真是得天独厚,备受天道宠爱,无一样缺点。
“哦。”昭昭应了一声,起身回到圆石上,侧躺下开始看玉简。
荆沉玉穿好衣裳望向她,阳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淡淡的金色。
她惬意地看书,时不时催动玉简翻到下一页,阳光照得她连脸颊上浅浅的绒毛都充满生机,昳丽可爱。
读到好玩的地方她还笑了一下,颊畔酒窝像最后的箭矢,彻底击碎了他的心理防线。
他站起身走到圆石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昭昭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
荆沉玉逆着光,昭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视线好像有重量,这样自上而下地压下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浑身燥热。
“……你怎么了。”她又问了一遍。
荆沉玉这次才回答。
他俯下身来,手指碰了碰她的酒窝,像被烫到了一下很快收回,落在唇上点了一下,问她:“可以吗。”
先是是摸了她的酒窝,然后又点了点他的唇,问她可以吗。
昭昭思索了一下,明白了。
他想亲她的酒窝。
第77章
荆沉玉对自己欲念的表达意料之中的含蓄。
但他选择表达出来,这本身就已经很不像他了。
昭昭躺到圆石上,手搭在额头遮光看着他,看了好一会才说:“不可以。”
她别开视线:“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你想太多了。”
荆沉玉似也不意外她拒绝,但没走,还俯下身来。
昭昭一怔,撑起身子说:“我说不可……”
他的手落在她酒窝上,昭昭后半句话没说出来。
他没有亲,只是又碰了碰,很快拿开了手。
“冒犯了。”他低沉说了句,回到原地开始打坐。
昭昭看着阳光下雪衣白发的男人,嘴角抿了一下,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被他触碰的地方,心情复杂得她自己都不太弄得懂。
好在后面荆沉玉开始专心疗伤,也没再做什么说什么,昭昭看了会书,实在看不进去,就继续睡觉。
再醒来是夜里,有人抱着她,她清醒了一会,发觉他们在飞行法器上。
其实御剑是速度最快的选择,但不够舒适,昭昭又睡着,荆沉玉便选择了飞行法器。
这有点类似马车,但拉车的不是马,是一团幽蓝的光,昭昭从帘子缝隙看出去,月色朦胧,万籁俱寂,这样奇幻的场景看得多了,她也已经习惯了。
她现在很少想起现代的生活,这让她有些神思不属,也就没顾上从荆沉玉怀中出来。
她醒了,但没动,似乎不抗拒他抱着她,荆沉玉屏住的呼吸缓缓放开。
微凉的气息拂过耳畔,她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他脸上,四目相对片刻,荆沉玉主动退开。
“你睡着,恐有颠簸,所以。”
他在解释,为自己揽着她的行为。
昭昭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她现在特别佛系,当一个人从灵魂深处感觉到疲惫之后,很少有什么事情还能勾起她过大的情绪。
她撑起身子朝外看:“这是要去魔界了吗?”
荆沉玉点了一下头。
“去之前我想做一件事。”她扫了扫天际边,“天亮之后找个地方停一下吧。”
虽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荆沉玉自然不会拒绝她。
他们现在相处得太和谐了,哪怕这已经不是最初的几天,两人沉默下来后还是都有点感慨。
视线再次对上,微妙的情绪漫延开来,狭窄的空间里,空气变得有些稀薄,昭昭摸了摸脸,不自觉碰到酒窝,想到荆沉玉做过的那些事,突然说:“你喜欢我的酒窝。”
荆沉玉瞳孔收缩,唇瓣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广袖之下的手紧紧攥着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局促着。
“有没有什么可以传信的法器,只有收信人能查看的那种。”昭昭转移了话题。
荆沉玉紧绷的状态放松不少,很快回答:“有。”
他自袖里乾坤取出信笺,交给她后才想起问:“你要与人联络?”
昭昭点了一下头,又摇了摇头:“不算联络,只是透露一个消息给别人。”
她接过荆沉玉后面递来的笔,眼都不眨地开始写,一点都没背着他,这是不介意他看的意思。
荆沉玉本想给她足够的隐私,不去看,但他真的忍不住。
他实在很想知道她要给谁透露什么消息。
飞快地扫了一眼,荆沉玉立刻皱起了眉:“秦夜烛是凡人之躯?”
“其实也不算完全的凡人。”昭昭写完了,一边折起信笺一边道,“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花藕夫人怀他的时候被秦家主带回家的一个炉鼎给陷害了,虽然后面杀了那炉鼎报仇,但孩子生出来不能修炼,只能靠天材地宝堆着,由法器护着。换另外一个不是炼器大师的母亲,都不可能将这秘密隐藏这么久。”
将折好的交给荆沉玉,昭昭单手托腮道:“将这封信交给秦家的二房,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
她可没忘记走到今天最大的诱因是谁,不过是秦夜烛罢了。
是他现在蓬莱暴露了她,后面也是他母亲和张天师在诛魔台将一切搞砸。
“说起来这还得怪我。”昭昭想起以前,“我知道这个秘密,他自然觉得你也知道,为了他自己的利益,便想着置你于不利之地……”她望向他的手腕,“花藕夫人偷袭你应该也是希望一了百了,让她儿子往后都高枕无忧。”
她叹了口气:“但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因为我,我已经因为自己的思虑不周吃到了苦头,倒是连累你跟着受罪,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荆沉玉两指夹着那封信,没问她为何知道这个秘密,只面色沉静道:“不怪你。”
他没问,还说不怪她,她可真是意外。但她只是看着他,也没坚持什么。
倒是荆沉玉继续道:“若我肯放手,你早已抽身出去,不会出事,这不算你思虑不周。至于我,更不是受你连累,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早就做了选择,若非我所愿,没人能逼我做任何事。”
昭昭捧着脸看着他一会,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也不是真的觉得自己连累了你,只是客气一下,是你连累我还差不多。”
她反过来怪他,荆沉玉反而自在了些。
他捏了诀,手中信笺化作一团青烟,过不了多久就出现在秦家二房手中。
“接下来就是等出了魔界再看秦家这出好戏了。”昭昭靠到角落,微扬嘴角,“惹谁不好来惹我,还敢偷袭你,真是……”
说到这她停下了,这话里话外听着倒像是也在为荆沉玉出气。
昭昭拧起眉,想改口重说,可发觉荆沉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她不自在地抠了一下马车壁,冷着脸转移话题:“怎么还不到,要怎么去魔界?”
荆沉玉对魔界不要太熟悉,但以往去都是除魔,去的阵仗大,从不弯弯绕绕,这次是怀有别的目的,还得寻找那古墓所在,所以要换另一种方式。
一路过了西京,在中原最西郊的地方,荆沉玉终于带着昭昭停下。
这里有些荒凉,大约因为是靠近魔界的地方,甚至看不见什么植被,处处黄沙弥漫,天色也始终灰蒙蒙的。
来往的人倒是不少,各个有修为在身,神色凝重。
路旁开着不少店铺,只这些店铺外面看着都很残破,连招牌都缺了不少字。
荆沉玉带着昭昭随意进了一家,她才发现别看店铺外面看着破,很小,里面其实很大,布置得也很规整,这应该也是用了空间法术。
“两位客官需要点什么?”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修士走过来,身材有些胖,笑眯眯的,留着八字胡,精明的眼睛在昭昭和荆沉玉身上转了一圈,热情更盛,“不是吹嘘,只要客官们想要的,就没有我万老三这里没有的!”
昭昭闻言问了句:“有手机吗?”
万老三一愣:“?”
“打扰了。”昭昭把荆沉玉推过去,“他是金主。”
万老三望向荆沉玉,白发白衣的仙君眉心一点朱砂,他个子太高,万老三甚至不太看得到他的眼神,想去探究的时候就眼睛刺痛,这是冒犯到对方了。
敢在临近魔界的地方开店的都不是简单角色,万老三自然也有些门路,他立刻察觉这不是善茬,但应该是个大客户,放低了声音引着他们去了里间。
“仙君有什么需要尽管与万某说,万某……”
他习惯性地还想吹嘘,被荆沉玉抬手制止。
“弄两套衣服来,再拿一块令牌。”
他拿了灵石出来,万老三眼睛晶亮地盯着那品质罕见的绝品灵石,正要接时,荆沉玉实在懒得和他有什么接触,直接将灵石扔到了台面上。
万老三也不介意,乐呵呵地拿起来,馋涎欲滴地仔细打量,昭昭觉得他就差咬一口判断真假了。
“客官就在这里住下,不出三天,一定给两位打点好。”
万老三招呼手下人来,是个女修,金丹境二层,模样漂亮,笑容妥帖。
她视线飘过荆沉玉,还没看到他的脸就被刺得眼睛疼,这种事也不陌生,她笑容都没变一下就转开眸子道:“客官这边儿请。”
她领着两人走向楼梯,这店铺从外面看就一层,其实有三层,且条件颇为不错,没有太素宫那样奢华高贵,但也干净整洁。
“这是仙长的房间,仙子的在这边。”
她想带昭昭离开,但昭昭没动,荆沉玉不用她开口便说:“一间即可。”
那女修挑了下眉,笑吟吟道:“是,那客官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唤我。”
她盈盈一拜,千娇百媚地离开,昭昭站在门边发现荆沉玉在看她的背影,皱着眉在他眼前挥挥手说:“还看?都不见人影啦!”
荆沉玉抓住她的手:“她不是人。”
原来是在看这个?昭昭也瞟了一眼那女修消失的方向:“可我没看出魔气或者妖气来。”
“她用了法器。”荆沉玉进了房内,等昭昭跟进来就关上门布下结界,“万老三是此地出名的掮客,什么都干,店内有隐藏身份的妖魔也正常。”
昭昭在椅子上坐下:“你想除魔了?”
荆沉玉站在原地没动,神色平淡,看不出什么杀意,但他说:“是。”
昭昭:“……”
“但……算了。”他闭了闭眼,“没时间,也没必要了。”
他们要悄悄潜入魔界,这需要万老三帮忙,他也不再是剑君的身份,降妖除魔已经成为本能,可这份本能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了。
他有些失神,昭昭却在这时说:“如果她做了什么坏事,你发现了,就可以去除掉她。”
荆沉玉回头望向她。
“你的修为摆在那,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她也没什么难的吧,用不了什么时间。”昭昭歪了歪头,“至于‘必要’,难道除魔还非要有什么身份吗?你是修士,修士的天职就是这个,你当然有必要这么做。”
……她说得对。
降妖除魔要什么身份呢?
他其实在意的也不是这些,是……
荆沉玉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说话。
但昭昭太敏锐了。
她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晃了晃茶杯道:“你要是怕我见你除魔会想到我自己……倒也不必。”
荆沉玉猛地望向她。
“我可能会有点心有余悸,但我有脑子,自己会判断。”她点了一下额头,正要喝茶,就被荆沉玉握住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