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里曾经出了名的狂犬,居然被驯服成了公主的贴身家犬。
他身上的血腥味被越来越收敛起,身形也快速拔节,不再那么单薄,伤痕恢复后的一张脸,竟然惊人的漂亮,营里自然有人看不惯,嫉妒也好,愤恨也罢,各路谣言传得不堪入耳。
秦祀也从不会掩饰,他很少会去顾忌别人的情绪。
到现在,他所看着的,所关心的,都只有一个人。
“你们有没有觉得,公主对他好得实在过分了。”杏雨对啼莺偷偷说,她们是端仪公主的贴身侍女,自然也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毕竟,只是个小暗卫而已,等公主出降了,就不会再随侍了,不值得公主花费那么多心力。
穿着黑衣的影子一晃而过。
他站在阴影里,冷冷的的看着她们,袖刀几乎已经出鞘。
杀了她们,她会不高兴。
想到这点,他收回袖刀,无声无息的消失。
杏雨感觉到了什么,俯首一看,脸色霎时苍白,她翠绿色的薄纱袖子,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削去了一大半,破口平整。
明显是那只阴冷可怕的小狼崽下的手。
嫉妒心强,睚眦必报,出手狠辣,据说,小小年纪,他手里是已经沾过人命的。
杏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什么都不敢再说,只在心里恨恨啐了一口。
等以后,公主出降了,她们都会是陪嫁侍女,到时候,看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第七十五章 暗卫x公主(二)
闲言碎语就是这么逐渐传开来的, 尤其当灰隼营里逐渐有人得知,鹿念只是个不得宠的公主, 且生母已经逝去时。
她背后并无过多仰仗,秦祀更只是她手下养着的一条狗。
秦祀现在依旧每周回营里训练,不过,他不再需要出那些刀尖舔血的任务,吃食, 服饰, 他现在所有的,和他们的差别一下都拉得如此之大。
一切都只因为他得到了公主的垂怜。
有差别, 自然有嫉妒, 嫉妒心, 自然会驱使着人做出各种各样疯狂的事情来。
这天训练结束,秦祀默不作声的穿好自己衣服, 准备离开,唐义勇叫住了他,“先等一下。”
唐义勇比他们大了七八岁, 也是从最低级的雀升上去的,以前秦祀还在灰隼时,他负责他们的训练。
“最近长出息了。”唐义勇随意挑起落在地上的一把剑,随意上下打量着他, 似笑非笑。
少年正在飞快拔节, 虽然依旧是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衣, 身上的血腥味道已经收敛掉了很多, 垂目站着,愈发显得清挺颀长,和以前在灰隼时的模样越发差别。
唐义勇示意身后人过来,“江七,你来试试,看他手上功夫退了几成。”
少年往后跳了一步,面无表情的躲开了那忽如其来的一刀。
他的身体本能并没有退化。
他知道灰隼营的规矩,只要接应下来了,等于默许了生死随天,比试时都是刀刀见血,根本不存在单纯的比划,他现在已经不属于灰隼,而是属于她,对这种命令之外的事情,他没有必要接受。
室内光线昏暗,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门已经被闭上。
唐义勇讥诮道,“不留下给我们看看,看端仪公主的贴身暗卫,水准到底如何?”
……
鹿念这天晚上睡得不怎么安稳。
她半夜口渴,披衣起床,她没有去叫醒在外守夜的侍女,而是冲着窗外叫了声,“四四?”
并没有人回应,月明星稀,庭内竹枝垂着,被风微微刮动,不见那个人影。
女孩细细的眉蹙了起来。
她知道,以往这种时候,秦祀都会在,只需要她叫一声,便会无声无息的出现在窗前。
翌日清晨,秦祀依旧没有回来。
她思及这件事情,心里总觉得不安,叫啼莺去找福康打听。
不料,一个时辰还未过去,福康公公亲自随着啼莺回来了。
“公主,秦祀今日休沐。”福康垂眉顺目,毕恭毕敬,“后天才能来继续服侍您。”
休沐?
“我明明告诉过他。”鹿念说,“叫他训练完立马回我身边来的。”
毕竟年岁还小,纵然再不受宠,她依旧是公主,金枝玉叶,尊贵无比,眼下语气明显的显示出了自己心情的不悦。
她现在已经开始习惯了,平时时时刻刻有秦祀陪着的生活。
当年父皇和母亲都说过。
他是属于她的,也只属于她。
“估计是和旧同伴见面太高兴了。”杏雨说,“毕竟,秦公子年龄也不大,正是爱玩的时候。”
鹿念不高兴了起来,他怎么可能因为这种理由夜不归宿。
“我去找他。”鹿念咬着唇,想叫人给她更衣。
杏雨吓了一大跳,“不行啊,公主,没有陛下的允许,您是不允许出宫的。”
鹿念,“那我去求父皇。”
福康也急了,鼻尖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实在没有办法,他躬身长揖,低声道,“奴才会马上把他带回来。”
下午又下起了小雨。
一直到了黄昏,请过安用过晚饭,鹿念回了宫,在自己小塌上打盹,听着外头雨打芭蕉的声音,有一下,无一下。
宫灯的火光似乎晃了晃,啼莺进门,“公主,福康公公到了。”
福康身后领着一个人。
鹿念飞快从小塌上下来,看清福康身后人的模样后,鹿念怔在了原地,良久,轻声问,“是谁干的?”
福康公公低着头,“灰隼营的切磋,都是双方自愿的,刀剑不长眼,难免有些损伤。”
少年身上的血腥味已经被强行洗去过一遍,刀被卸下,寒冬腊月的时候,为了快点来见她,他唇还有些发白,右手折掉的骨头隐隐作痛,身上创口被雨水淋湿了,越发钻心的疼。
纵然他变成了这狼狈模样,围攻他的那些人,也都没有讨到什么好下场。
他脾气傲,以往对战时,就从来都不会央着叫人手下留情。
莫说这次还连带着她的名誉。
他从小没有把丧命看得很可怕过,只当平平淡淡,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鹿念听了福康描述,气得浑身发抖。
如果不是福康及时赶来阻止……
秦祀现在是她的人,再不受宠,她到底也是个公主,皇家血脉,金枝玉叶,她喜欢的人,由着别人这么作践?
“我明日都会去告诉父皇。”她对福康说,“他是我的暗卫,如今只是留在灰隼训练,谁给他们的特权,把他依旧当做营里的人一样对待?”
当然秦祀也有错,不该答应下来,一对多那么多人。
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又护短,那些人的错处自然更大。
福康只能连声应诺,他完全没料想到,这小暗卫在她心里的分量会如此之重。
灰隼营里那些看碟下菜的小人,这次倒是踢到了一块铁板。
福康褪下后,室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一时安静,只能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
“你是我的。”鹿念开口,语气里带了几分固执。
她轻轻抚上他的面颊,看他睫毛颤了颤,似乎是身子本能的反应,想躲开,最终还是留在了原地,像是他们初见时那样,由着她抚过自己面颊。
她轻声说,“你永远不能离开我。”
哪里都是她的,也只准听她一个人的话,陪她一个人,想她一个人。
女孩身量纤细,杏眼格外干净明澈,“如果你再这样,我就不要你了,放你出宫自由。”
少年脸色煞白,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听到了方才那句说不上训斥的训斥,让他如坠冰窟。
从那天晚上,在书房的初见时,那只温软的小手覆盖上他的面颊,她也选择了他,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此后的那么久,他已经早早想好,就是死,也会要死在她的身边。
“知道错了么?”鹿念是真的有些动气了,她声音还有些奶气,但是能听出来,已经很是生气。
她怕他再也回不来,不知道到底是气他不听她的话,气他不陪在她身边,还是气他完全不把自己生命当一回事。
少年背脊笔直,冰冷的雨水顺着清瘦的下颌缓缓流下,他缓缓单膝跪在了她面前,声音沙哑,“……知错。”
这是他在她面前,第一次露出这种姿态。
鹿念心肠本来就软,尤其她一直一心一意按着静美人所说,一完完全全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只想着呵护他,照顾好他。
她叫啼莺,“去叫张太医过来。”
和暖宫的里的夜灯亮了一宿。
鹿念也一宿没睡,昏昏沉沉,直到确定他一切都好,并无大碍后,才脚步飘忽的回屋入睡。
他年龄不大,身体底子又好,恢复起来,速度也是一日千里。
这件事情之后,她原本想赌气冷淡他一段时间。
但是,小孩子不记事,很快又顺着本心黏糊了起来,每天都兴高采烈,她年龄小,把秦祀完完全全的当做了自己的所有物,时时刻刻想他陪在身边。
和德帝很快便知晓了灰隼营的事情,暗中召见了他,这一场对话持续了足足大半时辰。
出来时,秦祀沉默不语,林绍德走在一旁,面上神情莫辩。
“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搞清楚你到底是谁。”林绍德直视着前方,“其他,想都不要再想,如果你还想留下,一直陪着她到最后。”
秦祀以前从未认真考虑过这件事情,以前在灰隼时,他过得简单,杀人训练,来了鹿念身边后,他便一心一意只想着她,她想要办什么,他都会拼尽全力去替她做好。
这次事件,这场谈话,更加让他清楚的感知到了,他们之间身份的难以逾越。
他永远只能在暗处看着她。
一旦不慎,面临的最严重的惩罚,可能是从此之后再也无法见到她。
鹿念也终于慢慢察觉到了。
秦祀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她有时候再叫他摘花,或者让他出来看她新勾出来的画,他都不会再出现。
只有一次鹿念气急了,冲到御花园的池子旁,“你再不出来,我要掉下去了。”
树影里蹿出一个影子,少年长高了很多,一身不起眼的黑衣,像风一样掠过,把她接在了怀里。
她把小脸儿埋在他胸口,深深呼吸了一口,语气闷闷的,“你是不听我的话了么。”
他垂着眼,声音里尽量不带情绪,“属下不敢。”
“那你为什么都不陪我玩了?”女孩袖口似乎都散发出馥郁的香,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怀里女孩很是纤细,干净温软,和他截然不同。
这年,少年已经开始初晓人事,但是,于他而言,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亵渎,他只需要把自己化为一把利刃,在暗中护卫好她一辈子,就是他所需要做的事情。
他沉默着把她放下,很快,身形再度消失。
鹿念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拿他这性格却也一点办法都无。
冬天过去了,第二年的时候,鹿念也进了御书房念书。
不过和德帝子嗣实在太多,鹿念混在其中,丝毫不起眼。
只有七公主常宜和她岁数相差很近,也是不受宠的早逝侧妃所出,所以平时,两个小姑娘关系就格外近一些,时常凑在一起,说一些姐妹之间的悄悄话。
“等以后长大了,我们就要招驸马。”常宜人小鬼大,“我们都要听父皇的,出宫去,挑选一个男人出嫁。”
“为什么一定要出宫?”鹿念从小在这儿长大,残存着和静美人的回忆,对深宫还有几分眷恋,“就留在这儿不好么。”
常宜理所当然,“因为宫里没有男人呀。”
鹿念反问,“福康公公就是男的呀,还有父皇身边的小顺子,小茂子……”
“不对。”常宜左右看了看,悄悄附在她耳边,“他们没有那个,不一样的。”
鹿念稀里糊涂,“那个是什么?”
“就是……解手的地方。”常宜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自己也并不怎么明白,只是模模糊糊听到了旁人议论。
她们年岁都还小,并不到教习嬷嬷教导这方面的时间,又都年幼丧母,静美人走得早,皇后矜持中透着冷淡,平时和她说话都少,除去每天晨昏定省时,鹿念和这个嫡母再无交集,没有人敢与她们说这种事情。
鹿念一直考虑着这件事情,晚上,她提笔,练完字帖,忽然发现墨没了。
她懒得叫别人,习惯性叫了声,“四四。”
她想叫他帮忙研墨,随在她身边这么些年,耳濡目染,这些书房里的事情,他也学会了不少。
他果然出现了。
少年已经长高了很多,穿着窄袖黑衣,身姿修长如竹,安静的给她研墨,动作一丝不苟,侧脸看着越发的清俊利落,隐隐可以看到起伏的喉结线条。
鹿念看着他,总觉得,他似乎和她打交道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思忖着,他是男的,和后宫里娇娇软软的女人和女孩自然不一样。
可是,想起她平时习惯相处的那些小太监,鹿念总觉得,秦祀似乎和他们似乎也有哪里不一样。
虽然他现在也就还只是个半大少年,尚未完全长成,但是,就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
到底是哪里不同?她想。
被她一直这么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耳尖有些烫,只能僵硬的继续动作。
……和平时完全反了过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藏在暗处看着她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鹿念还在想着常宜说的话。
她还小,也想不太明白,很快就决定不想了,她换了个话题,“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
“等再长大一点,我们就要出宫嫁人了。”她说,“常宜告诉我的,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出去。”
“据说,外头有好多好吃的和好玩的。”鹿念说得开心,眸子闪闪发亮。
她知道,秦祀以前想必也从未体验过这些,一定也会很是喜欢。
他垂着眼,给她默默研墨。
她会出嫁,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他可以陪伴她的时间,也就到此为止了。
春去冬来,少女曲线初绽,小荷才露尖尖角,却已经展现出了惊人的美。
第七十六章 暗卫x公主(三)
女子十五岁及笄,似乎一切就都变快了,仅是天历四年一年,宫里就出降了两位公主。
驸马都还不错,一位嫁了清贵人家的长子,另一位公主是皇后所出,嫁入了爵府,俩人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常宜比鹿念大两岁,已经行过及笄礼了,话里话外便有些遮不住的艳羡。
和德帝一共有十位公主,除去皇后所出的三公主和五公主外,余下大部分都是和德帝直接指婚,尤其对于她们这种母妃早逝的不得宠公主,自己做主的余地很少,只能听天由命。
常宜和鹿念嘀咕,“据说今年的探花郎特别俊美,一表人才。”
她们也都逐渐开始到了会欣赏异性的年龄了,不过被困在深宫里,错过了殿试那天,她们没法出宫,朝臣更不可能在后宫里闲逛,自是没了见面的机会。
鹿念也觉得有些好奇,她从小在这宫里长大,对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一切都都好奇。
“过几天,我带你去看看。”常宜说,“我有办法能混进去,到时候你看看,有没有看到中意的。”她挤了挤眼,“等你及笄了,求父皇把你许配给他。”
鹿念倒是没有多少害羞,她好奇的问,“去哪里能看?我们又不能出宫。”
常宜竖起一根手指,“小声点,父皇马上要办宴会,据说他们都会来,到时候你换好衣服,我带你去偷偷看上一眼,不过说不了话,只能躲在屏风后看一眼。”她再三叮嘱。
鹿念倒是无所谓能不能说上话,她点头,“好。”
说实话,她从小念书,也看过才子佳人的话本,自然也有好奇,想见见这些众人嘴里的国之肱骨到底是什么模样。
中夏的傍晚,天气有些闷热,
鹿念在宫里喂鱼,不知道是被热到了,她看起来精神不太好,鹅黄色的薄纱袖子挽起了一截,露出的手腕宛如凝脂,随意撒着鱼食,看着池子里锦鲤纷纷扑腾争抢。
一旁随侍的啼莺给她轻轻扇着扇子,“赶明我过去拿新做的夏衣来,现在天气一天天热了,再不换,怕要中暑。”
她比鹿念大了好几岁,平时比杏雨话少很多,但是性格素来温柔沉稳。
“没事的,不热。”鹿念,“父皇后日要举办宴会,常宜答应了带我一起去看。”
她确实有些好奇
啼莺抿嘴笑,“嗯。”
杏雨也兴冲冲的,“状元郎尚公主的也不少呢,公主明天去看看,说不定,就能遇到一段佳缘。”
鹿念打了个呵欠,倒是也没有反驳。
她只是被困在这里太久,所以对外头的新鲜事物都很好奇,虽然已经到了及笄之年,但是,她对这些事情并没无太多性质。
“四四。”鹿念忽然想到,“你到时候,随我一起过去。”
一阵夜风吹过,地上树影动了下,但是依旧没有人影出现。
鹿念左右看了看,“这里没有别人,
你出来吧。”
这么些年,她也逐渐摸出规律来了,只要周围还有外人在,他基本都不会出现,除非她出现什么危险,只有当人不多的时候,她叫他来帮忙做些什么,他才会现身。
“鱼饵没了,懒得回屋子取。”鹿念说,“你帮我去拿盒新的过来。”
杏雨暗中撇了撇嘴,她一直和这个暗卫不怎么处得来,觉得公主实在对他太过于宠爱。
本朝公主养男宠的并不少,但是,杏雨一点不想让自家公主惹上这种放荡的传言,见他一年比一年漂亮的脸,还是觉得让他离公主越远越好。
好在他平时也还算有眼色,像影子一样,无事发生时,基本能把自己的存在感完全隐匿。
秦祀再从屋内出来时,已经拿好了鱼饵。
鹿念招手,“送过来。”她怕他半路又跑了。
“明天叫你一起过去,听到了吗?”鹿念问,“父皇亲设的宴会,来客不少。”
她挺久没有见过秦祀了,少年长高了很多,依旧是惯常的黑衣束发,显得颀长利落,他垂着眼,看不清神情,声音落在风里,“听到了。”
和德帝办的群贤宴,就在这么万人期许中来临了。
鹿念戴着面纱,随着常宜躲在屏风后,看她给她低声指点,“那位是状元郎,不过已经有妻室。”
是个三十余岁,面白无须的儒雅男子。
“……然后,这位是探花郎。”常宜指着状元郎身侧,“那个穿白衣,正在品酒。”
确实年轻,白净文雅,容长脸儿,面上浮着隐隐的笑,似乎是正在和人啤酒,倒是很能看出来金榜题名,春风得意的一丝轻快劲儿。
鹿念盯着了会儿,有些失望,“中人之姿。”
常宜嗔她,“端仪,不能拿你自己的标准来要求所有人。”
她是出了名的美,虽然年纪尚小,母妃也身份低微且早逝,但是说起端仪公主,不少人也是有所耳闻。
四下看了圈,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她见识到了不少新场面,对于平时一成不变的枯燥生活而言,到底还是有了几分波澜。
两个小姑娘一起回宫。
“父皇最近似乎已经再给我看人家了。”常宜说。
“能嫁给一个人品没问题,家底好的。”常宜自己生得相对平凡,因为母亲早逝,在宫里一直过得压抑,一心希望可以早出嫁,“我就满意了。”
“别的都好说。”常宜悄声说,“大皇姐府邸里,养了
十余个美貌面首……”
鹿念微微怔住,眸子里思绪不定,她自然也是知道这回事情的,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她们那个素来秉性刚强的皇姐不在意而已。
常宜说,“我们都是公主,寻常男子都可以三妻四妾,我们怎么不可以了,这一辈子如此短暂,已经在宫里蹉跎了这么久,不做点顺心意喜欢的事情,枉来这世间一遭。”
她忽然嘻嘻一笑,有些促狭,“我看你的那个小暗卫,就生
得很貌美,我很喜欢。”
鹿念脑子里霎时千回百转,她顿住脚步,扯住常宜袖子,想都不想,“不行。”
“什么不行?”
“你不要打他主意。”鹿念说得飞快,“他……”
她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续下去。
“行了行了。”常宜噗嗤一笑,“知道你看重他,给你自己留着用吧。”
她不开玩笑了,感慨,“父皇还是宠你的,以后一定会给你挑个好夫君。”常宜叹息,“我就不一样了。”
能有灰隼营出来的暗卫一直贴身随侍,自然是经过了和德帝首肯的,虽然他并没有再别的地方再多显示出对这个女儿的重视。
但是,这也依旧是别人都没有的,独一份的待遇。
常宜第一次知道那个暗卫的来头时,也是惊讶了一番,毕竟,只知道他不声不响,平时丝毫没有存在感,只有一次,她和鹿念一起在宫里里散步时,正巧遇到一个发了狂的内侍,在宫内横冲直撞,挥刀伤人,竟然想朝着她们方向冲来。
当时情况一片混乱,她们只带着几名侍女,常宜腿脚发软,呼救声被堵在了喉咙。
却见身后一个黑影闪过,鹿念已经被他护在身后,是个比她们大一些的少年,不见他如何动作,那个内侍的刀已经被劈手夺走,他被踩在了脚下。
那个少年护着鹿念的神情,这么多年下去,却一直莫名其妙,烙印在她记忆里。
从此之后,就多注意了一些。
发现他从来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只是能力和忠心,都无人能及得上。
他出现时,眼里心里,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常宜心里倒是曾蔓起一丝难得的艳羡。
常宜在冬天的时候定了驸马。
是工部侍郎家的大公子李成端,人才极平庸,性子暴戾,而且在尚公主前,房内据说就已经有了好几房侍妾。
李家根基深厚,也是京城内数得上名的望族,李成端的父亲李瑞年在工部侍郎这肥缺上待了十年,据说家产翻了好几倍,李家在地位上,其实是配得了常宜的。
李成端有个弟弟,叫李成瑜,人品才华都比其兄强出太多,原本有常宜要嫁到李家的风声隐隐传出,鹿念一直以为会是李成瑜。
不料,直到婚事正式宣布,她才知道,原来是李成端。
鹿念想起那些传闻,心里格外难受。
常宜握着她的手,笑道,“倒是终于可以出宫了,在这宫
里埋了那么多年。”
“李家也不错。”常宜勉强绷住面上笑容,看向远方,眸子透着一层水光,“毕竟,父皇已经定好了的事情,当然有他的考量。”
她们这种身份的公主其实最难处理。
毕竟是皇帝的女儿,嫁太低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们生母身份贫贱,又早逝,在宫内全无背景,和德帝膝下公主实在太多,她们也根本分不到皇帝半分宠爱,娶回了家,无非都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要伺候着,也甚至可能因为要避嫌影响仕途。
常宜婚约没多久,鹿念也到了及笄礼。
公主及笄礼后,自然,就得开始着手挑选驸马了。
和德帝女儿实在太多,近年正值多事之秋,南方闹洪灾,边关外地骚扰,他有太多朝政需要处理,忙焦头烂额,没有在这种事务上花费太多的心力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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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也只是刚及笄,年龄还并不算太大,所以,这件事情就这么暂时耽搁了下来,迟迟没有消息。
鹿念倒像是松了口气。
日子过得太快,常宜婚期很快到了。
从常宜的婚宴上归来后,鹿念情绪格外差。
杏雨叽叽喳喳,“常宜公主的婚宴很气派,陛下果然还是看重自己孩子,以后,我们公主出嫁了,排场一定更大。”
啼莺看鹿念模样,轻轻拉住了杏雨,对她使眼色,“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