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耕田便将自家两儿子回来,方氏让他来买些猪下水和猪头肉,以及李长雨的话说了一遍。

杨氏便感激地说道:“看害得长雨他娘担心哩。我今儿把担子挑到下塘集下面的村庄去卖了,才家来晚些。来,我给你舀菜。可别说把钱的话,那不是丢人么?都是家门口的人,长风和长雨几个月才来家一趟,我做婶子的送些菜把他们吃也是应该的。”

李耕田笑道:“我正要和你说哩,你都能挑到别的村庄去卖,咱一个村的咋就不能卖哩?你要是回回都不要钱,哪个还好意思再来买?就是你再送把人,人家也不好意思要了。再说了,村里这么些人家,你送一家不送一家也不好。往后日子长远的很,谁想吃就来买,不比买肉划算?还省得烧了。青木他娘,你听我的没错儿!”

坐在火桶里的菊花听了,暗赞村长这话说的有水平。一回两回的没事,送的次数多了,搁谁也受不住,还得罪人。

杨氏只好笑道:“瞧村长这话说的,那我就厚脸皮收钱了。”她想一个村的,我多舀些也就是了。

于是,她除了算钱的部分,另外又舀了好些猪下水把李耕田,说是她做婶子的送把长风和长雨吃的,又找了个小罐子,搛了一罐子辣白菜把他。

郑长河在一旁一个劲地说收钱太不成样子。

李耕田责备他道:“你个大老爷们就知道大方。她娘俩挣点钱容易么?看今儿下大雪,卖到现在才回来。长河兄弟,我是村长,就老脸说你两句,再有人来买,你可别充大头,装好人,菊花跟她娘这么辛苦,收钱那是应该的。”

郑长河听了尴尬极了。

可不是么,这个生意里面,他就帮着清理猪头猪蹄,其他的活计都是杨氏和菊花在做,自己光要面子好像确实过分。他只好傻笑地挠挠后脑勺。

杨氏见他的样子也好笑,暗自感激村长会说话。

她又叮嘱道:“村长,这猪头肉已经煮好了,热热就能吃;那猪下水还没烧透哩,我家平常都是放在锅里焖到第二天早上,现盛出来拿去卖的。你家去对长雨她娘说,叫她再用小火烧一个时辰才能吃,不然不够味儿哩。”

李耕田见杨氏如此大方会做人,也十分高兴,连声答应着告辞出去了。

第四十八章生意上门

菊花窝在火桶里好一会,才回过气来。

把杨氏心疼的要命,对郑长河和青木说,这冷天往后可不能让她再出门了。

郑长河连连点头,说道:“你光说菊花,你自己不也是?就甭挑到下边的村子去卖了,在下塘集能卖多少是多少,我也放心。”

杨氏哪里肯听,她说道:“我跟来喜一块下去,能有啥事哩?我如今每日给他十五文钱,娃可高兴了,也愿意跟我出去,他还挣了零花钱哩。再过不多久,就该过年了。咱挣些钱好过个肥年。”

菊花说道:“娘,要是光跑路卖菜,就是辛苦点,咱也不担心;就是怕你遇到那泼皮不讲理的,吃了亏。”

郑长河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青木在一旁插不上话。他只觉得自己念了书,反而一事无成,啥也帮不上手,因此懊恼不已;又不能半途而废,中途退学。暗想,往后要更加用功些,等学得差不多了,就家来帮忙。

杨氏笑道:“我这么大的年纪,还不如你想得细?我带上来喜,可不就是为了这个。再说,我俩也没跑远,都是在下塘集附近的村子卖。这十里八乡也都是熟悉人,就有那难缠的,也不好意思太过分。”

杨氏到底还是没听郑长河和菊花的话,坚持挑着猪下水到各个村子去卖,下塘集那里就由菊花大舅杨得发代卖。

这样一来,她每天回来的还是比往常晚一些,差不多要到中午的时候才能到家。卖的钱却比以前多点,每天要卖两副下水和两个猪头,还有猪蹄。

村长来菊花家买猪下水的第二天,天也放晴了。大太阳晒得雪水化了到处流,茅草屋檐也直往下滴水。气温却下降了许多,那背阴的地方还上了冻,结成的冰花形形色色的,很是喜人。

郑长河一早就端把铁锹,将院子里的积雪全部铲到院外,连院子外边也扫出一条通道来,好让人走路。这积雪打扫干净了,太阳一晒,很快地上就干燥了,省得人踩来踩去,弄得到处都湿哒哒的。

菊花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昨晚新做了条银红的围巾围上了,或者叫围脖更恰当一些,里面还铺了棉哩;头上戴了顶银红的帽子,都是用做衣服剩下的布做的。

她在鞋子外面套上草鞋,提着篮子,拿了把小铲子,到新菜地里铲了两颗黄心菜,又去厨房边小菜园里扯了些菠菜。

扒开积雪,瞧着白雪下那墨绿色的菠菜,只觉得特别养眼。

这菠菜并不像前世菜场里卖的那样,又大又长,色泽翠绿,而是扁扁的趴在泥土地上,贴地生长;颜色乌青墨绿,绿得泛黑,根茎粉红,每一棵都是肥嫩粗壮结实的。她通常连根也不掐掉,洗干净了直接下锅炒,又脆又嬾,经了霜雪的菠菜也格外的清甜。

扯了半篮子菠菜,她看着这一小块菠菜地,想了想,用铲子把积雪全部拨开,再叫她爹撮了一簸箕灶洞里腾出来的草灰,撒在菠菜上面。

这草灰可是好东西,不仅能肥地,还能保护菜的根部不受冻。她家的草木灰都是撒到菜地里去了。就是起风的时候比较讨厌,吹得到处都是,得撒点水压一压才好。

郑长河进来把另一块青蒜也照样处理了,对菊花道:“你歇着,去晒晒太阳。我来弄。”

菊花答应了,在井边打了些水洗菜,一边晒着太阳。

忽地,她听见院门口有人叫她。

“菊花!有人找哩!”

她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李长雨。他和李长风一起站在篱笆院外,笑盈盈地瞧着她,旁边还有一老一少。

那个少年和李长雨兄弟一般打扮,只是要富贵一些,银灰的长袍外套了件皮毛马甲,领口和袖口都翻出雪白的毛,衬得他面色白皙,眉眼深邃。

那年纪大些的,也有郑长河一般年纪,穿着厚厚的棉袍子,头上戴着翻毛帽子。

菊花将洗好的菠菜架在水桶上,走到这几人面前,轻声问道:“长雨哥,有啥事么?”

李长雨见她没像昨儿那样不理他,喜得眉开眼笑,急忙对她解释道:“菊花,这是下塘集陈家的少爷——陈昱,跟我们一个学堂念书的。他家在下塘集上开了清辉酒楼。这是毛掌柜。今儿他们是想来跟你谈点生意的。”

菊花心中一怔,她不动声色地将那两人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暗自揣摩着他们的来意。

那陈昱也在打量着菊花,这带着面巾的丑女简直让他万分诧异——这跟李长雨向他描绘的也差别太大了!

她虽然年纪尚幼,但双眸如水,浑身透出宁静淡然的气质;银红的帽子和袄儿,衬得这雪地里的乡野小院和院中的茅檐土壁也生动起来。

尽管在来郑家的路上,李长风兄弟便已经简单地向他介绍了郑家的情况,包括菊花的丑脸。可是,真见到菊花后,他还是不能相信那面巾下面蒙着一张丑脸。

菊花侧身将几人让到院子里。这时郑长河也从菜园里出来了。他从水桶里舀了些水洗把手,急急忙忙地在身上擦了擦,一边向他们走过来。

李长风和李长雨急忙叫“郑叔”。

郑长河憨笑道:“嗳!瞧你俩都出息了。都长这么高了。”

端凳子、让座,一番寒暄后,众人都在院里坐了下来。菊花也没倒茶给他们——杯子都不够,总不好用碗吧。

那毛掌柜便细细地跟郑长河说明来意——清辉酒楼想买他家烧这猪下水和猪头肉的方子,还有那辣白菜。

郑长河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从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就是最近他家卖起了猪头肉和猪下水,那也是烧好了一勺一勺地卖把乡里人,他哪里会跟人谈生意。

他不由得为难地瞧着菊花,偏偏她娘也不在,要不然她娘可是个有主意的。

他哪里知道人家就是先到福喜杂货店,没找到杨氏,才来这清南村的。

虽然杨得发说自己妹子明儿还要上集,但那陈家少爷陈昱正好昨儿和李长风一起从清辉县城回来了,他听说郑家住在清南村,便想着通过同窗李长风接触郑家,想必这生意更好谈一些。

这会儿,他见郑长河目光转向菊花,也不禁再次打量这个蒙面丑女,心想难道这郑家是她做主?

菊花本就在一旁注意听着,见爹的样子,自己想藏拙也不能了。于是她挨在郑长河身旁靠着,细声细气地对毛掌柜说道:“大叔,你也瞧见了,我家穷得很哩。咱可是还想靠这生意赚点钱,攒了好给我哥娶媳妇哩!卖这猪下水和猪头肉也赚不了几个钱,忙一通,又是洗又是烧的,一大勺才一文钱。像今儿这么冷的天,我娘还挑着担子在各个村子转着卖哩。要是把这方子卖把你了,我家咋办?”

毛掌柜刚想答话,陈昱一挥手制止了他。

他含笑对菊花说道:“菊花姑娘,你娘挑着担子一勺一勺地卖也辛苦不是?要是我们付一笔钱买了你家的方子,你们也能置个铺面,不用跑来跑去的了。我家是开酒楼的,就算买了这方子,做了菜,也是卖给到酒楼吃饭的人,不会卖给那些在码头干活的人和乡民,并不会抢了你家的生意,这不好么?”

菊花心道哪有那么简单。

她急速地在心中盘算了一番,想了一会,才轻声道:“陈少爷,这猪下水是我们穷苦人吃的哩。大锅煮出来,不管味儿有多好,你要是把它摆到酒楼里卖,怕不是个好主意——谁也不愿意花了钱还吃的跟码头的苦力一个样儿,不是么?你要是也卖两文钱一碗也赚不到钱哩。我有个想法不知你愿不愿意听听?”

陈昱微笑鼓励道:“菊花姑娘请说。”

菊花静静地说道:“这猪下水和猪头肉可不止这一样烧法。我可以告诉你其他的法子,也省得这猪下水烧腌菜不像样,端不上桌。”

毛掌柜听了眼前一亮,忙问道:“姑娘说的可是真的?你还会其他的法子?”

第四十九章赚了一笔

菊花回答道:“是呀!比如把鸡塞进猪肚里,细细地煨出来,味儿又香,吃了还补。不过我们穷人家可吃不起这样的菜,烧出来那可得卖好贵才够本哩。我想出来后也就试过一回――因我爹摔了腿,煨了把我爹补身子的。这不是跟码头上卖的大锅菜分开了?到时我家还卖我家的大锅菜,你们卖你们的。”

“好啊!”毛掌柜拍着大腿赞道。

陈昱听了也连连点头,又问菊花道:“那菊花姑娘是愿意把这些方子卖与我了?这样的菜式你一共想出来多少道?”

菊花抬头瞧瞧自家的房子,又转向他道:“自然是愿意卖把你的,咱又吃不起这样的菜。就是烧出来,二里铺那样的地方也没人买。卖把你换些钱也好留着盖房子。拢共有五六道菜吧!”

大家听了她的话都笑了起来。

李长风瞧着她不免心生怜惜――她说来说去,不是给哥哥娶媳妇就是要盖房子,倒像是当家人似的。他娘说的没错,这菊花就是一个难得的好姑娘,就是脸坏了,怪可怜的。

郑长河很是惭愧,自己还不如菊花会说话哩。他见闺女说得头头是道,也不敢插话――怕说错了害得娃脸上不好看,只好一个劲地嘿嘿傻笑。

陈昱对菊花含笑说道:“那菊花姑娘就开个价吧,我们总不能叫你白白付出不是!”菊花故作踌躇地想了想道:“还是你来说吧。我也不晓得该卖多少钱合适,我也不懂哩!”她是真的不知这里的行情,怕说少了吃亏,说多了惹人反感,瞧这两人应该不会跟她计较,便把主动权交出去了。

陈昱微笑问道:“你信我?”

菊花瞥了他一眼轻声道:“你跟长风哥长雨哥是同窗,又是读书人。读书人最是讲理的了,想必不会占我们穷苦人家便宜的。”

这话说得大家又笑起来,明知道她装可怜,也没反感!

李长雨大声笑道:“菊花,就冲你叫我一声‘长雨哥’,我也不能叫你给人欺负了。陈昱,听见没?你们家也不缺那点钱,这价可要给公道了,不能跟奸商似的。再说,这菜要是卖火了,那可是能帮你赚大钱的。”

陈昱摇头笑道:“瞧你说的,我怎也不会欺负菊花姑娘的。要不这样,菊花姑娘若是能信我,我就按酒楼的收入提成给你,我赚的多你也分的多,怎样?”

菊花大吃一惊,暗想这人倒是舍得,不过她可不想跟这些有钱人扯上关系,这钱哪有那么好拿的?

菊花眨巴了两下眼睛,对他说道:“那也不好哩。我可不能占你家的便宜。我虽然能凑几个菜把你,不过,开酒楼想必也不轻省,要费好多工夫。就算赚了钱那也是你家的本事,可不光是菜的缘故。我娘光卖个猪下水每日都操心的很哩。”

陈昱见她竟然能不见钱眼开,心中暗赞,再一想她面巾下的丑脸,心里不由得有些惋惜。

郑长河这下插上嘴了:“那是。做哪样事不辛苦,钱是那么好赚的?咱可不能多要你的钱。”

毛掌柜见这父女二人都实诚,不由对他们大生好感,便对菊花笑道:“菊花姑娘,既然你跟你爹都这么实诚,咱就给你个公道价――每道菜按二十两银子算咋样?”

他可是给了个高价,这小地方二十两银子可不少了。

菊花还没开口,陈昱便摇手道:“二十两太少了。三十两吧!”

毛掌柜瞧着自家的少爷,张了张嘴,想说啥也没说出来。他想,这酒楼一年也就赚几百两银子,这一下就付出这么多,少爷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昱像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毛叔,你想的也没错,咱下塘集这小地方,酒楼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但这跟菊花姑娘的方子可没关系,不是她的菜不好吃。我吃过菊花姑娘做的猪下水,想必那‘猪肚炖鸡’等菜的味儿会更好。我爹正准备到清辉县去开个酒楼,那时只要做出名声来了,赚的也会多些。菊花姑娘,就按三十两银子一道菜算吧,你看成么?”

李长雨笑道:“你还算是公道。其实这菜要是你们家卖得好,这个价还低了呢!不过就像菊花说的,卖得好也要靠你的本事。她不计较,我也就不多嘴了。”

陈昱见他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直摇头!

郑长河听了他的话目瞪口呆――一道菜就卖了这么多钱?娃他娘卖了这么些天也不到二十两,还起早贪黑的,全家都跟在后边忙活哩!他不敢说话了,怕说错了丢人。

只有菊花心里明白的很,这也不算多,不过是把以后的钱提前支取罢了。譬如她家的这道大锅菜要是一直卖下去,一年能挣百来两哩。几年下来是多少?酒楼可不是挣得更多?不过她也不想贪心,她的目标原本也不在这上头。

这单小生意原本是家里穷疯了,情急之下想出来的,指望赚点钱好添置棉被和棉衣过冬的。现在能因此得到一笔意外的收入,她知足的很,并不打算多费口舌在这上头争利。于是,菊花便轻笑道:“我信陈少爷,就这么办吧!”

陈昱看着她笑弯了眉眼,微一愣神,遂微笑着对她说道:“那菊花姑娘可以将方子写出来了。”

菊花见生意谈成了,心中愉悦,便起身说道:“我写给你吧!”说着抬脚就走。

忽地她想起自己是不认得字的,便又停下脚步对他们说道:“我不会写哩。我说,你们谁来写?”

李长雨嚷道:“你肯定会写字――你刚刚还说自己写的。”

菊花气恼地想,偏你耳朵尖!于是没好气地说道:“真的不会写哩。”

陈昱眼睛一亮,含笑道:“那自然好。只是有两道菜比较麻烦,怕是一时半会也做不好,要害姑娘费心了。”那红烧大肠可是要先焯水后煮再炸最后烩,折腾好久的。

菊花沉吟了一会道:“我娘也该回来了。有她给我帮忙,做起来也快些。你们要是不赶时间的话,就等在这。我一个菜一个菜的教毛掌柜。做出来正好请你们吃饭,算是答谢!不过晌午饭要晚了,只能将就些。”

陈昱笑道:“那实在是麻烦姑娘了。我们今天就是为这事来的,自然是不赶时间。”等杨氏卖菜回来,听郑长河说了事情经过后,简直是喜出望外,立即满心喜悦地到厨房帮着菊花打下手。

李长雨道:“肯定会写!”

“不会!”

“肯定会!”

李长风忙瞪了长雨一眼,制止他再说下去。

陈昱虽然有些疑惑,也没多话,微笑着起身跟着菊花进屋去了。

菊花将哥哥的笔墨在那张旧桌子上摆开,把猪肚包鸡、九转大肠等菜报了六个给他。只不过都改了名儿,变成猪肚炖鸡,红烧大肠等土名字。

每一道菜的详细做法都经过她改良了。为啥?作料不齐呗!她到现在常用的作料也不过就是辣椒大蒜茴香(即八角)桂皮酱油这些东西,顶多加上白糖。这白糖贵,她也是极少用的。就是香油也是缺的很。

菊花忙着,忽地想起一事,便悄悄地把哥哥拉到一边,跟他说了一通话。

青木听了不住地点头,然后到外边对陈昱道:“陈少爷,这几个菜既是卖给你了,我们一定不会对外传的;但是,那猪下水的清洗方法只怕迟早要被人知道――我们也不能六亲不认,亲戚朋友来问,还能一直瞒着?到时候被人知道了,猪下水涨价,你可不能怨我们不守信。”

陈昱静静地想了一会,觉得这法子保密确实很难,而且菊花家也不是特意针对他的,要是这方法泄露出去,她家的生意也同样做不成了。于是点点头道:“郑兄所言有些道理,若是被人知道了,我不怪你家就是。”

青木却道:“口说无凭的,还是要立个字据才好。”

这下陈昱就有些意外了――他倒是谨慎的很!

这主意自然是菊花告诉青木的。她算准这法子肯定保不长,所以才跟青木说了,要他跟陈昱签一纸合约,把这问题注明――省得往后惹麻烦。

于是,双方又签了份合约,把有关菜方子的保密问题、清洗下水不能保密的问题,通通都注明了。

因为要教毛掌柜,演示给他看,菊花专门把锅腾出一口,再加上一个柴炉子,一番煎炸烹炒烩、红烧清煮凉拌,厨房里便热闹起来,香气飘出老远。

青木等不及,早已先吃完并带着给夫子的饭菜去学堂了。

李长风的娘方氏来叫儿子和同窗回家吃午饭,结果一个也没叫走,反而是郑长河去她家把村长李耕田给叫来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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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计划盖房买地

这一顿午饭吃了好长的时间,菊花做的菜一道道端上来,大家也是不停地赞叹。

就算是这样,当那最耗时辰的红烧大肠最后端上桌的时候,仍然是被大家扫荡一空,陈昱眼中更是异彩连连!

猪肚包鸡自然是没做了——菊花可不舍得杀鸡,毛掌柜也没好意思要求她。再说这菜也不复杂,就是耗时间,配的鸡也贵。

毛掌柜叹道:“菊花姑娘真是冰雪聪明,我今儿可是长了见识。”

李耕田笑道:“长河兄弟两娃子教得好,都是出息的。我看青木将来也必定不简单。你就等着享福吧!”

郑长河嘴里不停地说着谦虚的话,脸上却笑得开花。

等菊花全部忙完了,陈昱便让毛掌柜将一百八十两银子付给郑家。

菊花一看还有两张银票,拿过来仔细地瞧了瞧,分别是一百两和五十两面额的。她一抬头,见陈昱含笑看着她,忙掩饰地说道:“还是把银子吧,这是啥东西?咱可不会用哩!”

可不是么,兑换还要到清辉县城,那地方她爹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哩,这不是麻烦么?

陈昱见她掩饰,也不点破,只是微笑道:“也好,只是我们身上的现银不够,余下的明日让毛掌柜送来如何?”

杨氏在一旁笑道:“我天天都上集去哩。交给我就好了,省得掌柜的跑路。”

毛掌柜便先付了郑家八十两现银,并和杨氏约定了第二天在福喜杂货店交付余款。

这边陈昱又问菊花道:“菊花姑娘,那辣白菜你想怎么卖?”

菊花想了想道:“这不过是腌菜罢了。你们就算喜欢,只怕也是不耐烦费心去腌的。不如我家做好了卖把你们,反正我娘每天都要去集上,顺带送过去也不费事。”

陈昱看了看毛掌柜,毛掌柜忙道:“这样好,这样好!那这辣白菜要多少钱一斤呢?”

菊花便不吭声了,看向她娘杨氏。

杨氏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心里也有些路数了,她对毛掌柜说道:“这白菜咱自己种的,倒不值钱,一文钱也能买两斤;只是这菜腌起来费作料,加上工夫钱,你每斤就给三文钱吧。”

她也不好要多,毕竟这是贱东西;可要是真的算起来,卖这辣白菜还不如卖猪头猪下水赚钱哩!

陈昱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笑道:“毛掌柜你先拿到酒楼里卖卖看,要是好卖,就给大婶四文钱一斤。我看这东西虽然便宜,却费事,只怕大婶还不如卖猪下水赚的多。”

杨氏见这陈少爷是个通情理的,笑着连连点头道:“只是也不好卖高价,总不能比猪下水贵太多。乡下人还是讲究吃肉的。”

陈昱笑道:“不怕。到时候我们拿到清逃县卖卖看。要是客人喜欢吃的话,你做多些,卖的量大,也就赚回来了。”

毛掌柜道:“那今儿先给我装十斤带走。往后需要的话我就去跟福喜杂货店的掌柜说一声。”

杨氏连忙应下了。

又是一番忙碌,翻出几个罐子装辣白菜;她又装了一罐子把李长风兄弟。

李长雨笑道:“我刚要开口要哩。婶子就主动装把我了。”

杨氏呵呵笑道:“瞧这娃说的,这也不是啥好东西。”

李耕田白了儿子一眼道:“他昨儿晚上吃了一碗辣白菜,喝了好多水,夜里起来好几趟。”

大家听了哄堂大笑起来,笑得李长雨脸也红了。

直到日头落到小青山背后去了,陈昱一行人才从郑家离开。

临走的时候,陈昱想跟菊花说点什么,却发现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他微笑着对她说道:“菊花姑娘,要是你有什么事情要帮忙的话,就去找毛掌柜。”

菊花笑对他点点头,也没多话,只说“慢走”。

她很是明白这少年的心思,不过是有些怜惜她罢了。像李长雨昨天碰见她,以为是一美人,忍不住想要搭讪,待她掀开面巾就吓了他一个趔趄。

正想着,那李长雨就来到她面前,笑嘻嘻地问道:“菊花,你可有啥想买的东西?我过年的时候好从清辉给你带回来。”

菊花一愣,她想要买啥?好像也没啥要买的。于是,她便冲他摇了摇头。

李长雨见她不想买东西,想了想便道:“我到时给你买两盒子回味斋的点心,保管你喜欢吃。”

菊花心想,不吃白不吃,你不是还吃了我的辣白菜么?于是她便微笑说道:“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李长雨高兴地说道:“还没带回来哩。等我带回来了,你再谢我吧!”

待全部的人都离开后,菊花和爹娘回到家里,把那八十两银子又搬出来数了数,喜得眉开眼笑;郑长河瞧着那十两的大锭银子,也是激动不已——他可从没见过这么大锭的银子。

杨氏又捧出一个瓦罐子,一边把银子往里边装,一边道:“可要收好了,丢了可不是玩的。这么多,得卖多少勺猪下水才赚得回来?”

正说道,青木也回来了,他怔怔地瞧着那装银子的瓦罐,再瞧瞧菊花,又是高兴又是心酸。高兴的是家里总算不缺钱了,就算他现在娶亲也拿得出像样的彩礼了;心酸的是妹妹可是比他有本事多了——根本不用他养妹妹,妹妹养着他哩。

菊花知道他的心思,挽着他的胳膊对他说道:“哥,你可要多读些书,多学些东西。往后咱家还是要靠你哩!你瞧今儿那个陈少爷,不就是在替他家的生意张罗么?他不也在念书?我跟娘到底没见识,也只能卖猪下水;哥哥将来可是能做大事哩!”

青木见她安慰自己,脸上带笑道:“你哥我也是没本事的人,能做啥大事?”

菊花故意朝外瞧瞧,然后对他小声道:“你忘了这满山的橡子果哩?”

青木眼睛一亮,笑道:“那也不过是多喂几头猪罢了,算啥大事?”

菊花斜了他一眼,说道:“山上这许多橡树,咱家也不能只管自己,再说瞒也瞒不住的,还不如大方地跟村长说,这东西能喂猪喂鸡,让村长来分。到时候,村里的人都要跟着养猪养鸡。喂的多了,光在下塘集哪能卖得出去?必是要卖到远地方去的,那时不得挑有见识的人出去跑?”

青木万料不到她想得这样远,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不由得佩服极了。

郑长河听了闺女的话,想起猪栏里的三头猪,笑得满脸开花:“等一开春,我就去再抓三头小猪。”

杨氏很有算计地对郑长河说道:“他爹,咱要置些田地,还要买头牛,不然这钱放在家里心里不踏实哩,还是买些田地实在。等明年再攒够了钱就盖房子——这房子也太旧了。”

郑长河搓着手掌用力地点头道:“嗳!买田地,也买牛。那盖房子的钱够么?”

青木插话道:“爹,咱先少买些田地。我这两年要念书,田地多了家里也照应不过来。还是先把房子盖起来,最要紧的是再盖一排猪栏屋。明年咱家多养些猪,顺带做这猪下水的生意。等我念两年书家来了,再添置些田地,那时就不怕了。”

杨氏见儿子安排的合理,连连点头道:“青木说得对。就算少买些田地,怕是也种不了。不管咋说,这猪下水的生意可不能丢,我觉得虽然麻烦累点,好歹比种田划算。”

她一转头,见菊花睁大眼睛一会儿瞧瞧她爹,一会儿又瞧瞧她哥哥,便笑着摸摸她的头道:“花呀,你也说说看——这钱还是你挣的哩!平常你不也是有主意么?”

郑长河笑道:“嗳哟!忘了菊花了。花呀,你说,这么安排好不好?”

菊花抿嘴笑道:“当然好!我跟哥哥想的一样哩——这房子是一定要盖的。不是说有了钱就不节省了,是为了明年又养猪又养鸡的,院子和房子都不够用了,要好好安排才成。”

青木笑着点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

第五十一章秦枫离去

杨氏想了想,对郑长河和青木问道:“那先买二十亩田好不好?”

青木琢磨了一会答道:“先别急着买。我去村长家问问,要是买地开荒的话,要多少钱一亩。肯定比买现成的田地便宜,那样咱也能多买一些。”

菊花连连点头,对着青木夸道:“嗳哟!哥哥你念了书,就是不一样了。那这买地开荒是咋回事哩?”

青木被菊花夸得不好意思,脸都红了,他也确实难得像今儿这样发表意见。

郑长河有些担心地问道:“好当然好了。可是青木啊,这地买了可是就在衙门里留底了,那是要交税的。要是不赶紧开出来,那不是要白交税?”

杨氏瞅了他一眼说道:“你咋算不过来这帐哩?这还不都是一个理儿,种地要交税,我现在没空开荒种地,可我不是在卖猪下水么,卖的钱就当是开荒种地赚的不就行了?那地先买回来,一年开一些,两年也就开完了。实在不行,咱花钱请人帮着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