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跳,收回手,然后对着他笑,他却又忽然闭上眼,人一下往后跌在地上。
“哎。”她反射性的伸手拉他,他伸手将他一带,两人跌在地上,确切点说,她整个人跌在他身上。
“那个你,”他仍是闭着眼,道,“那个你是左丞相的妻妹?”
“是啊。”她趴着不动。
“洗澡那个?”
“是啊。”
“那个,你多大年纪?”他闭着眼。
她想了想:“这个啊,过了年应该二十了吧,有些大了是不是?”人家女子都是十六七岁就嫁了。
他却猛的睁开眼,扶着她坐起来,笑道:“不大,不大,正好,”又怔怔看了她看一好儿,“真他妈漂亮。”
“嘎?”
“我说,漂亮,你真是漂亮,”他忽然嘻嘻的笑,竟然一点醉意都没有,自己跑到桌边,拿了准备好的洒杯倒了两杯,一杯递给她,“交杯酒,喝了,我们洞房。”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却自己饶过她的手臂,一口饮尽杯里的酒。
然后蹦到床上脱衣服去了。
她还是反应不过来。
“那个,相公。”她半晌才站起身,喝干了杯中的酒,走上去。
“啥?”
“妾身有事想说。”
“何事?”他已脱了上身的衣服,瘦了些,却还算结实。
“那个。”她绞着手中的帕子。
“快说,”他一副猴急的样子,“要不等洞了房再说。”说着想伸手来拉她,然而还未碰到她,他整个人忽然用力的抖起来,跌在一床上。
“咦?”她愣住,看到他嘴里同时有大团的白沫吐出来,眼睛往上翻着。
“羊癫疯?”她叫了一声,然后看看屋里,迅速的将一根手臂粗的龙凤烛拔下来,吹灭了塞进他嘴里(注,羊癫疯痪者最忌让他靠近水边井边之类地方,防止其跌入,另,发病时要防止他因为身体抽搐咬伤或咬断自己的舌头,所以要往其嘴里塞进硬物。)

“怎么样?”孔全插着腰,不用皱眉,高大魁梧的身材就把矮他一个头的大夫吓得发抖,“这病他五岁时一位云游的高人已将他治好了,怎么会又犯?你倒是说说看。”大手还特意的在大夫瘦弱的背上用力拍了一下,想拍第二下时大夫就躲开了,哪还受得住第二下?
“这个,”大夫往床边挤了挤,微抖的手抚着山羊胡道,“这个应该与二少爷昨晚的洞房有关,风痫者不易过于激动,心神蒙蔽,肝风内动,故昏迷抽搐,两目上窜,手指抽动如数物状,牙关紧闭……。”
“一句话,那要如何?”听不懂医生的絮叨,孔全手一拍,问道。
“一句话就是,近段时间最好不要行夫妻之礼。”
“那怎么行?”床上的孔不二比老子先开口,直接坐起来,“老子昨天刚成的亲,你就让老子过和尚日子,死老头,快快回去,叫你师祖来替老子看。”
“老三,他已经是本城最好的大夫了,”孔全看儿子把大夫吓得混身发抖有些过意不过,却不知自己也是原凶之一,“再不成可就要动用宫里的太医,既然前面几个大夫都这样说,我看你也别费话,乖乖听大夫的话。”挥挥手让大夫下去,然后一屁股坐在方才大夫坐的椅子上,看着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新媳妇,心想,老三捡来的运气,这媳妇居然长得这么标志。
“那个,儿媳啊,”他清了清喉咙,道,“大夫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近段时间可就委屈你了,至于三日后回门,宰相那边,你也多担待点。”虽然没有娘家可回,但既然这新娘之前就住宰相府,这宰相又是她姐夫,长兄为父,回门一事还是要回的,只希望这新媳妇不要在宰相面前说到这事,不然那小老儿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陈薇昨天就没怎么睡好,这会儿站着腿有点酸,几个大夫看下来,说着一样的话,她只觉得无趣,正自神游,只到公公叫她,她才回过神,敛神,微低着头道:“媳妇嫁进孔家就是孔家的人了,这事自是知道的。”
“嗯。”孔全很满意的点头,心想,咱孔家总算进了个知书达理的人,正待再说什么,外面管家却忽然跑进来报:“主子,六王爷驾到,还带着贺礼,说是来贺二少爷的婚事。”
西淮王萧延,当今皇帝是先帝的第九子,而他是第六子,长皇帝四年,六岁立为太子,十二岁被废,所为何事,世人不得而知,之后一向低调,鲜少再问政事。
从孔全的表情来看,显然是不怎么喜欢这个人,他看了眼床上的孔不二,起身走到门口,才回头对孔不二道:“别再赖床上了,整理一下,与你媳妇出来一起见客。”说完,出去了。
孔不二跷着二郎腿,看着老爹出房去,脸上仍是吊儿郎当的表情,只是眉宇间多了丝锐气,极淡,一闪就过了,然后冲着陈薇伸出手,笑道:“夫人替我更衣吧。”
陈薇腿正酸得紧,听孔不二叫她,直接坐在床上,孔不二双臂便缠上来,也不管屋里还有丫环在,陈薇伸出纤细的手抵在他的胸口,笑道:“待会当着客人的面再发病可不好,”说着站起身躲开了,看丫环已经拿来了衣服,问道,“穿这套可好?”

萧延,京中第一美男子,这种称号,多少是与他的身份有关的,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气度不凡,英俊逼人,一双眼极利,一般人都不敢多看他几眼。
他一身便装,手执一柄纸扇,低头赏玩着旁边的盆景。
孔全见这位王爷当然不能只着便装,换上官服带着儿子和儿媳恭恭敬敬的出来见客。
按规矩该跪,但自孔全平定了边关之乱后,先帝赐了爵位,准他除了皇帝,其他皇宫贵胄之前一律不跪,所以有“不跪候”之称,如今除了当今皇帝谁也不敢受他一拜。
老子不跪,儿子却还是要跪,一番该做的礼节做足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萧延眼神转动间打量了陈薇几眼,纸扇在掌中一拍道:“果真男才女貌,般配的很,候爷好福气啊。”
“全仗皇帝英名,赐了孔家这门亲,皇恩浩荡啊。”孔全说着对天作了作揖,很是恭敬的样子。
萧延淡笑,都说武将出身都该是粗人,这孔全却是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当下也不动声色,向着跟他而来的随从挥了挥手,那随从便将手中捧着的锦盒拿了上来,放在桌上。
“本王前几日尚在云南督战,昨晚才得回,却错过了令郎的婚宴,”说话间那仆人同时打开锦盒,陈薇正好立在旁侧,看过去,顿时眼前一亮,却是用一整块玛瑙雕成的“鸳鸯戏水”,“这是本王自云南得来的,本王看它寓意合适,正好作为贺礼,虽然晚了一天,也算是本王一片心意。”盒的中东西他并未多说,轻描淡写的推到孔全前面。
这么大块玛瑙要是放到普通人家,当真希罕的很,但孔全这种见过大事面的人,这玛瑙在他眼中也只能算普通之物,心想,这王爷当真小气了些,送这么大一块金饼也比这强,脸上却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多谢王爷,王爷真是太客气了,折杀老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