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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郡抿了抿唇,看着他没有坐在她身边而是自顾自坐在单人沙发上,她调开了视线,不言不语。
旧时候的人讲男人,生活在有礼有序的世界总会有烦腻的一天,见了喜欢的女子就会犹如得了解放,与她亲近。
柳惊蛰对她,显然不是如此。一直以来他的态度她都看得见,不亲不近,不咸不淡。他的有理有序从不因她而失控,他对她没有爱,他只是在对她负责,尽他“唐家柳总管”的责任。
陈嘉郡正沉默着,忽然听见柳惊蛰一声叫唤:“陈嘉郡,去做饭。”
“哦,好的。”
小孩屁颠颠地就去厨房卖力气干活,老实得很:“家常菜,初中、高中的生活课上,老师都教了。”
不得不说,在陈嘉郡上学这件事上,柳惊蛰真是坏透了。
他的择校标准不是名校,而是看教学任务里有没有“烹饪”这一项。柳总管心里一把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先教会她做饭,以后也好让她给他养养老……
当年,连方是非都看不下去了:“你怎么不直接让她去上新东方烹饪学校呢!”
“这不行,”柳总管气定神闲,“除了学做饭,思想教育也得跟上,太叛逆了不好管。”
“……”
方是非对陈嘉郡的人生深深地担忧。
柳惊蛰倒是挺满意。
这会儿,他踱着步子走入厨房,陈嘉郡正一脸为难地看着他:“柳叔叔,我西餐做得不太好,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中餐的家常菜?”
柳惊蛰倒是有兴趣了,懒懒散散地倚靠在厨房门边,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平时吃西餐?”
“我也是猜的,”陈嘉郡搓了搓手,看了眼厨房里的用具,“这边有动用痕迹的厨房用具都是做西餐用的,而做中餐的那些却没有经常用的样子。所以我猜,你很少在家做中餐。”
这就不叫猜了,这分明是观察力。
柳惊蛰眼神蒙眬,涌起些兴趣了。
东方文明中最生动的小女子就是能于细节处见聪明的。被吸引,心思一动,又忍得住冲动,暗自权衡。这种动心忍性,这种柔弱中见刚,成年人往往归结为“社会造”,柳惊蛰始终认为不是,这是本性中就有的聪明与坚忍,而且越小拥有,就越纯,灵性也越高。所以《道德经》里,老子这个人真是通透大世的妙人,只有他讲得出,草木之生也柔脆。
“我来吧。”
许是方才她那一个小细节,令他内心微动,他走过去,对她道:“冰箱里只剩下西餐食材,所以你今晚恐怕得迁就我一下。我负责做,你负责吃,可以吗?”
陈嘉郡用力点头:“可以。”
柳惊蛰单身狗做久了,练出了一身做饭的本事。陈嘉郡给他打下手,洗洗菜,端端盘子,像个跑堂的小二,忠心耿耿。
柳惊蛰说话不多,陈嘉郡只能没话找话。其实柳惊蛰寡言少语倒不是他性格的问题,而是平时在暴雪他说得实在太多了,人人有事都指明找柳总管,大到并购重组,小到人事调动,连唐硕人的感情问题都时不时跑去烦他,一天下来他口干嗓哑毫无讲话的兴致,行为与意志都处在“只想静静”的状态。
陈嘉郡像只小狗似的绕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柳叔叔,我都不知道,你的日文说得这么好。”
“就那样吧。”
“是在中国学的吗?”
“在日本。”
“什么时候学的?”
“很久以前。”
“柳叔叔你学会的第一句日文是什么?”
“天气不错,去散步吧。”
尽管两个人把对话说成了个听力考试的模板,但陈嘉郡还是兴冲冲的,只要跟他在一起,她总是兴冲冲的,这会儿她仰头看他:“好厉害,柳叔叔竟然是在日本学的语言。你去日本做什么呀?”
柳惊蛰扶着冰箱门找食材,一脸思索“吃什么”的表情,把人家小姑娘的热情晾在一旁。
——其实他是不太好回答她最后那个问题。
他总不能跟她说,他是去日本跟人追债,为了能更好地威胁人而学会的日语吧?虽然事实就是那个样子的。
那时的柳惊蛰刚在唐家做事不久,年轻人都是从基层干起,什么活苦干什么,于是柳惊蛰刚做事就被派去干了一件很苦闷的事——追债。这还不是普通的债务,是跨国公司企业债,债务人是日本一家财团的老板。这老板从成功到倒闭的过程走的也是大众路线,白手起家成功了,染上赌博的嗜好借债了,资金链断裂东窗事发债权人上门了。柳惊蛰到了日本才发觉事情不妙,他的任务里只有财团老板这一个债务人,可是这个财团老板却不止他一个债权人。柳惊蛰看了一圈债权人列表和可清算资产间的严重失衡顿时就惆怅了,这是来讨债呢还是来讨饭呢,那么少的资产要那么多的债权人来分,轮到他连根鸡毛都分不到。
柳惊蛰顿时明白这不行,走正道他这笔债基本就算是捐了,正道不行那就只能走旁门左道了。柳惊蛰等的就是这个,旁门左道才是他的强项。
然而等柳惊蛰走了旁门左道后才发现,一个根本性的问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语言问题。双方谈判时用的是翻译,说一句话鞠一个躬,客气得不得了。柳惊蛰坐着听,眉头皱成一团,最后终于受不了了,问翻译到底把话翻译明白了没有,翻译说这边讲话就是这样的,讲究礼貌,您不懂,不能失了规矩。柳惊蛰大怒,这是来追债的还是来相亲的?柳惊蛰一怒之下掀桌离席,找了间寺庙找了个日本和尚闭关学了一个月语言,出关后亲自上阵,一口流利的日文方言把债权人“不还钱?行啊,你有种试试看!”的意思讲得明明白白。
第二天钱就还来了,柳惊蛰登机回国,唐律亲自去接机得知眼前的男人不仅收回了坏账还顺便考了张日语证书回来,唐律一句“不错嘛”从此坐实了柳惊蛰在唐家“职业救火队”的地位。
柳惊蛰扶着冰箱门拿出两个番茄时顺便感叹了下时光匆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啊,那时他才十九岁吧,和眼前这小姑娘差不多的年纪。
这么一想,他对陈嘉郡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柳惊蛰把番茄递给她,语气难得地放柔了几分:“去把它洗一洗。”
“哦,好的。”
陈嘉郡一双巧手,搓搓搓,洗干净后递给他:“柳叔叔,给你。”
不一会儿,柳惊蛰就将番茄制成了新鲜的番茄酱,出锅准备淋在牛排上时陈嘉郡随手递上了糖。
柳惊蛰的洞察力当即就到位了:“你怎么知道我吃甜?”他嗜甜严重,连番茄酱中都要放糖,但在人前他很控制。没有别的意思,他单纯地不习惯将嗜好流露在外人面前而已。
陈嘉郡就像个课堂上被老师点到名提问的学生,答得有板有眼:“因为,看见你口袋里一直放着糖。”
柳惊蛰恍然大悟:“哦,那个……”
“是金平糖吧。”她总算找到了点和他的共同点,一时兴起就收不住情绪了,“之前同学去京都旅游回来也给我带了一瓶,我也跟柳叔叔一样,非常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