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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他即便可以为了她来香港,也始终爱不了她的原因。
她乱不了他的心。
多大的祸事,多惨的悲剧,在她身上被他看见了,他也能拎起条理,一一摆平,唯独没有疼惜。他的心乱不起来,至多有一些歉疚和同情,但这些远远够不上“爱”的程度。哪里像当年陈嘉郡,被人打一下脸、推一下落水,他浑身都疼,理智全无,一边想杀人,一边想把她搞到万劫不复,上下两张嘴都离不开他。
柳惊蛰到现在都会想,他哪里来的自制力,拉住他没做变态这么久。
当然他也知道,也就是在陈嘉郡面前他还能陪她做一个柳叔叔的样子,换个人,他永远只做得了柳惊蛰。
安抚完樱庭市,得到了她的含泪点头,他说了声好,了却心中一件大事。
起身,走回桌边,桌上一只被刀插死的手慢慢坏死,血流了一地。他看着这一天一地的血,踱几步,说几句,“要债是吧,债权人,了不起了啊。说起来,也巧,我也是干这个混大的,老本行啊。你们六合会要向日本人要债,我也要过。我当年十九岁就被派去干了这种事,东瀛那地方的黑帮太厉害,我一个债权人都被债务人用枪指着脑袋叫我滚啊。后来我命好,索性就黑吃黑,吃掉用枪指着我脑袋的人,这才把钱要了回来。从此我信了两件事,不对女人出手,不对小孩出手,讲规矩、讲道义,关二爷都会帮你。”
讲起十几年前旧事,时间快得令人迷醉,“可是后来我回来,就被我老板骂了一顿。他在人前夸我,背后就把我叫过去骂得狠呐。他说黑吃黑没结果的,一条道走到黑迟早害死唐家所有兄弟。他是我老板,没办法,我只能听他的咯。二十岁那年,满月当天,凌晨十二点,拜过香,磕过头,一双手被火烧再被水浇,我答应老板,再不干沾血的事。你当斯文人好当啊?做生意,条条框框压死人,规规矩矩逼人疯,结果呢,不想做还不是做了。但我倒是没想到,我上岸这么久,给这么多人这么多面子,你六合会明明知道她是跟过我柳惊蛰的人,还敢动她?!”
梁邦直连唇色都无了,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这会儿憋不住一句脏话甩了出来,“你他妈要娶的不是个没开苞的学生妹吗……你却跑来香港为个女人砸我后街,是不是不能动的是这里这个,能动的是姓陈的学生妹啊?”
一句话犯到柳惊蛰禁忌。
他手里不知何时又握了一把刀,当下把虾饺另一只手也入桌三分地钉了上去。虾饺痛得几乎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梁邦直知道他懂行,杀一个人之前先折磨,杀鸡儆猴,一箭双雕,多么老手的做法。难为他做正经生意人这么久,有这么好的本事藏在身上也不用,多惊人的自制力。
梁邦直骇笑,“柳惊蛰,你狗屁的金盆洗手。违反誓约,天打雷劈,为保唐家兄弟上下,你老板首先做掉你啊。”
“是啊,他很难搞的,这么多年我也一直防着他。”
他慢慢走向他,梁邦直知道自己时间已不多,命里无光,眼前人已不会放过自己。他听见柳惊蛰对他讲:“但我上岸那天,我老板还对我讲过一句话。逼不得已再跟人动手,就要做干净点,比二十岁之前更狠一点,永绝后患……”
樱庭市将头偏向一边,脸颊上仍是沾上了几滴飞溅起的血光。
她从此不纯,又或者是从此纯净了,刀枪都伤不到她了。
柳惊蛰拦腰抱起她,对一旁的人吩咐道“做干净点”,手下告诉他“东口组的人已经过来了”,他没太多犹豫地对人吩咐:“你告诉他们,垂涎这么久,后街是他们的了。我只管过来办完我的事,没打算要争地盘抢虎口。东口组,呵,命里挑他们发财,捡到了一个便宜的好货。”
他手抱佳人,一路走下楼。
楼下一辆黑色轿车早就停着在等,樱庭市却在被抱上车时扶住了车门,对他拒绝道:“您快回去吧,或许还来得及。”
他知道她在讲什么。
但心上人,匆匆忙忙赶回去,本就已经是失礼,怎样都是来不及。
他同她一起坐入车内,关上了车门,吩咐司机开车。再开口,一片平静,心事已是谁也不知,“我送你回日本。”
……
依山傍海一座庭院,唐家的人称它为“内庭”。
内庭里什么都是最好的,最好的风景,最好的伺候,最好的宠爱。
内庭外什么都是都残酷的,最残酷的禁闭系统,最残酷的层层高墙,最残酷的禁止出入。
内庭的最好和最坏,都只为一个女人。
怎么形容这个局面呢?软禁,战争,或者,金屋藏娇,都可以。
但绝色佳人,总能引得人不安分。
像猫一样的脚步从二楼外墙一窜而下,身手够劲,一个动作躲过了监视器、红外线、还有守在外面的人,却没有躲过庭院内一声冷嘲热讽:“你们行话是怎么说的?老大的女人叫‘阿嫂’?你是认定了要玩阿嫂啊,迟早被人做掉。”
霍四拍了拍身上的灰,面对这个女人的讥诮神色如常。季清规对谁都讥诮,她看得上人时才讥诮,她看不上人时是连讥诮都懒得的。
八月流火,他穿一身黑夹克白T恤,屁股口袋插着一只钱包,也不怕被人偷,嘴里叼根烟,十足小阿飞。又想起她不爱烟味,随即掐灭了。
他走过去,将她的轮椅推到树荫下,避开烈日暴晒。这个女人如此不爱惜自己,借一切可能变老变丑,偏偏事与愿违,老天只叫她变残,从此一生被禁在四方轮椅上,当真是天意最狠。
他拿起一旁一把香扇,给她扇风乘凉,十足衷心小跟班:“老大的女人,你是吗?等你哪一天,感恩戴德地爱上我老板,死心塌地地为他生个孩子,我叫你大嫂都可以啊。”
季清规手里一本书翻了一页,一笑,讽刺入骨。
霍四也觉得没趣,不再说下去了。她和老板,没可能的嘛。
“对了,柳惊蛰的婚事延期了,婚期不定,”他来这里,就为告诉她一声:“他前任未婚妻被香港六合会绑了,一个未经人事的大小姐,被动手动脚的,柳惊蛰亲自过去办了人,连婚都不结了。他上岸十几年了,好久没跟人动过手,这次动得挺厉害,把整个后街换了主事人。他也会做生意,把空出来的地盘送给了东口组,O记查起来只当是东口和六合黑吃黑,算不到柳惊蛰头上。不过他也挺能骗,陈嘉郡到现在还以为他去的是非洲,支援建设去了。柳惊蛰说什么她信什么,你说她是不是傻的?”
午后一阵风,有些大,霍四下意识挡在她身前。
再回身,一双柔夷正缓缓放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