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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总部26层,整个楼层被一个部门霸占,楼道指示牌上只有三个字。
陈嘉郡念了一遍,大脑一片空白。
柳惊蛰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就是个什么都还不懂的小女孩。柳惊蛰领着她从电梯走来,指指标识牌,言简意赅:“卫朝枫手里的王牌,总部香港,分支在这里。”
全世界的金融部都会体现出统一的风格:紧张、刺激、快节奏,就好像不把自己变成24小时连轴转的机器都对不起“金融人”这三个字。
两个人刚走出电梯,迎面就有人颔首致意。柳惊蛰只说是带人来办私事,跟这边没关系,让迎接的人去做自己的事就行,大家听后也就各自散了。
柳惊蛰对陈嘉郡道:“你跟我来。”
陈嘉郡臭着一张脸不说话。
她矛盾啊。
一方面她很清楚,柳惊蛰亲自教她的这些,绝对是寻常人一生也不会有的机遇。这是一个自身实力深不可测的人,如今身在暴雪这样的平台,他带她看到的从一开始就是恢宏的、壮观的。另一方面,陈嘉郡更清楚,他给她独有的各种特权丝毫不涉及感情,只涉及她身后“表舅舅”这个背景,这让陈嘉郡内心持续作痛。她喜欢的人对她好却不喜欢她,这是任何一个女孩子在她这个年龄都无法看开的一种悲伤的愤怒。
她本能地抗拒他:“你想带我看什么?”
“看人。”
“什么?”
男人指指落地窗办公室内的工作场景:“你不需要听懂我在说什么,你只需要记得你看到的这些人就可以,记得任何细节都可以。这个部门,这些人,你现在可能不太明白他们存在的意义,但我只需要你在这个年龄见一见,这世上有一些操纵生死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陈嘉郡站在落地窗外,面无表情。
他又带她驱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路程有点远,车里开了暖气,陈嘉郡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转头看着窗外。
柳惊蛰的跑车由他一手改装,性能绝佳。一个刹车,车子停下,陈嘉郡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倾。柳惊蛰眼明手快,伸手扶住她的身体,他手掌的温热从她腰间升上来,陈嘉郡受不了这样不带真心却又明目张胆的疼爱。她解开保险带,逃下了车。
柳惊蛰盯了她一眼,然后慢吞吞地解开自己的保险带。受人之托照顾她,她还不领情,他这日子过得也真是苦。
当带着咸味的海风吹得陈嘉郡一阵发冷时,她才清醒了一些:“这是哪里?”
“世界港口之一,”柳惊蛰声音悠悠,“港口经济,唐家的命脉,当年被暴雪卫柏逼得港口业务近乎停摆,唐家可是难得被人将了一军,惹出了不少麻烦。”
陈嘉郡这会儿倒是静下来了,明白了过来:“日后卫朝枫表哥两边为难的身世,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柳惊蛰饶有兴味:“你倒不八卦。”
“我不知道八卦的意义在哪里。”
她身上终究流着唐家的血。
柳惊蛰负手望着正沿着海岸慢慢走的身影。
多么美好的一个小姑娘,跟在他身边久了,骨子里也学会了极致的冷淡。
柳惊蛰慢慢咀嚼,对自身也在这猖狂中做了一把推手,感到些许礼貌的遗憾。
陈嘉郡以为他会带她参观唐家引以为做的港口产业,他却没有,带她去了另一个地方。
七拐八绕,来到一个阴暗的角落。
陈嘉郡停住脚步,本能令她产生怀疑:“去哪里?”
“‘码头仔’,”柳惊蛰慢条斯理,闲话家常,“换个正常点的说法叫私运贩货的暗港。”
陈嘉郡想了想,慢慢地一脸震惊:“走私港?!”
柳惊蛰几乎有些称赞了:“理解力不错啊。”
陈嘉郡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这是、这是违法的。”
柳惊蛰停住了脚步。
倒不是因为陈嘉郡这话震撼了他的良心,而是因为,这小女生忽然握上来的手,触到了他的一丝邪心。软软的女孩气息升了上来,勾得他一阵敏感。这港口违不违法另说,他倒真产生了一点违法的念头了。
“手拿开,”柳惊蛰甩开她,冷淡得很,“没事别碰我。”
“……”
陈嘉郡常常惊讶于这人说翻脸就翻脸的性子。
好在这些年她都习惯了,柳惊蛰从二十岁到三十岁都一个样,说不爽就翻脸。
两个人从并排走变成一前一后走。
静静地走,不冷不热地走。
直到被一阵喧嚣声打破。
工头声、码头仔声和吃四方饭的男女老少发出的声音,重重叠叠。
一艘货轮靠岸,货是成箱货,轮是敞口轮,想必在海里受尽了难,在水面上颠簸得风雨飘摇。一箱箱的货卸下来,围在四方的人群一哄而上,被拦在卸货线外,工头扯着嗓子喊:“份子钱随箱算,要有力气的,水货的力气别来瞎掺和,耽误老子时间。”
工头的人站成两排维持秩序,苦力们就在这井然有序中隐藏着蠢蠢欲动。这是个讲究效率的地方,这里面的人维持起自身秩序来俨然是一把好手,看见老的、弱的、未成年的,一律剔除队伍,也不管反抗,旁边自然有人拖了就走。
队伍里出现一阵骚动。
一个二十来岁的女人扛下两箱货,就在她“再加一箱”的请求中又一箱货毫不犹豫地叠加到了她身上。她抬腿要走,却“哎”了一声,人倒货摔,砸了一地。
工头们拉了她就走:“快走快走,没力气的就别来耽误事。”
场面开始混乱,女人赔着笑想站起来。私货这地,艺高人胆大,艺短没活路,下不来台都是小事,赚钱活命才是最要紧的。
“我不走,我行的。”
人群开始骚动,后面的往前面顶,前面的不行了后面的就有了活路。
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忽然从身后蹿了出来,几十斤重的身体站直了一扯嗓,就扯出了一个顶天立地:“别拉我姐!她没有搬起来的,让我来!”
他赤手空拳,把自己逼到了一个成年武将的境地,打起三箱货礼稳了马步抬腿就走,人群中有人吹了声口哨“这小子还可以嘛”,就在这口哨声中,姐弟两的尊严被挽回了一点。
可是尊严又有什么用呢?
他经过陈嘉郡身边,陈嘉郡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双手被货箱木刺穿的伤口,血淋淋的两只手,瘦得皮包骨,干的是生死活,陈嘉郡第一次知道“劳动”这件事原来是等同于“生存”也等同于“生死”的。
她忽然面无表情地开口:“我要回去了。”
柳惊蛰无动于衷:“还早,我再让你多看一点东西。”
陈嘉郡忽然怒起:“我说了我要回去!”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拔腿狂奔。
柳惊蛰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一路跟在她身后,看她狂奔,看她停下来,看她半跪在海边,站不起来。
他在她身后停了下来,他知道若无意外,她已经在哭。毕竟他很清楚。他对她做出的这些,是远远超出了她的年龄所能够承受的压力范围的。
“唐家对你而言的意义,你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