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两人一起沉默。他们的“以前”虽然并不遥远,却也永远都不可能再走得回去。
为了缓解突然凝重起来的气氛,喻白从包中翻出了蓝凝给的戒指。
“这个还给你。”
雍佐只看了一眼,就随手将布袋放到了一边。
“她没为难你吧。”
“当然没有,蓝小姐通情达理,又有修养。”
“这倒是,她的性格挺好的。不过,应该也没说我几句好话。”
喻白哈哈一笑:“她说‘这男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分手是她选的,不是我。不过也难怪,是我对不起她。”
瞧见一脸郁闷、好似被谁冤枉了的雍佐,喻白完全不想同情:“不止是她,我也觉得你是个混蛋。”
“蓝凝就罢了,你说这话也太没良心。等一下,有个东西要送你。”
雍佐说完便上了楼,片刻之后,他将一个首饰盒递给了喻白:“打开看看。”
盒子里装着一条项链,极细的金链上只坠着一粒钻石,没有任何多余的镶嵌和装饰,却有种简约的高贵感。
喻白觉得眼熟,但无法确定上面的钻石是否就是自己以前的那粒,便只说:“很漂亮。”
“当初我找了很久才找到它。做不成婚戒,用它做条项链送你也是好的。”
“我记得……”
“你给了唐睿泽,后来他又还给了我。”
见喻白低着头不说话,雍佐便催她:“这么晚了,你也累了吧,洗个澡去休息吧,既然明天都有空,就一起放个假。像……以前那样。”
25
喻白的房间在雍佐的隔壁,两间卧室共享着同一片露台。暮晨一直不肯相信相伴多年的恋人会以这样纯洁的方式同处一室,而喻白也是直到今天才明白,雍佐之所以会如此待自己,完全是由于他们的将来未曾确定。
露台上摆着一架木质的秋千,一只藤编的摇椅和一张茶色的小圆桌,一切都保持着上一次走前的模样,只是许久没有人触碰,早已落满了灰尘。
小圆桌上的那套她最喜欢的玻璃茶具碎了一个杯子,雍佐总是忘记去配,想不到没等他空出时间,其它的部分也要一起被丢弃。
几天后这里就将易主,手机关了,喻白找出书柜里的微单,将自己喜欢的角落挨个儿拍下来留念。正整理照片,雍佐轻轻敲了几下门,问她有没有睡。
过去他从不敲门,因此喻白怔了一下才说请进。
“你和唐睿泽到底怎么了?”雍佐笑着拉过梳妆台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没怎么呀。”
“还嘴硬说没有吵架。江浩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你已经告诉了他我在这儿,就算真的要找我,一个我不接他就绝不会再打第二个,刚刚居然接连往座机上拨了三次电话,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原来是被唐睿泽给闹的。”
“……我真的没和他吵架,他干了什么?”
“没怎么,唐睿泽不是没分寸的人,不会往我爷爷那儿捅,所以折腾得再大江浩也不会把地址给他。”
“没想到会给你带来麻烦,真不好意思。”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也需要用这些客套的词。”他笑了笑,看了一眼墙上的电视,“这部电影一起看过。”
“看过么,我不记得了。”
“在你家,有十年了吧。我转头找水喝,发现你在后面盯着我看,才逗了一句,你的脸竟一下子红了,站起来就跑,连着好几周我到你家,你都不敢走出卧室。我当时就想,这个小丫头可真傻。”
中学时代他的追求者众多,所以一眼就看得出还没学得会隐藏情绪的喻白眼中的*慕,他注意力并不在此,看也不看那些所谓的校花,却唯独对这个害羞胆怯的十三岁女孩印象最深。
大学恰好考到了白老师所在的学校,只是那时的他对学画渐渐失了兴趣,极少再去喻家。她的家就在学校,偶尔也会遇上,不过打个招呼便走,从没留心注意。大二还是大三的时候,有次在图书馆的楼梯间见到她,她穿着高中校服,抱着一摞书,白衣蓝裙,齐刘海和马尾,在一群女大学生中显得格外清纯,直到那一刻他才发现,白老师家安静听话的小丫头居然已经长成了漂亮的大女孩。
模样虽然长开了,性格却和以前一个样,雍佐哥哥还没叫出口,脸就先红了,身边的几个室友一起起哄,说他居然偷偷藏了个这么好看的小妹妹,他一面笑着骂了几句,让他们别吓着人家,一面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锅,她摇了摇头,仍是转身就跑。
他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笔记本,假装没有看见过最后一页上字体各异的“雍佐”,将夹在里面的三色堇装进口袋,穿过图书馆,敲响了喻家的门。
见笔记本正是被他捡到,独自在家的喻白局促不安地支吾了半刻,连应该请他进去也不记得。
白老师正好进门,见到他立在门外,责备了她几句不懂礼貌、竟把客人堵在门外,便留他吃饭。一顿饭吃下来,她不停地偷偷望向他,见他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发现笔记本中的秘密,才终于放下心来。
鬼使神差地,早已有了别的*好的他对白老师说想要继续学画,她听到后微微怔了一下,眼中溢满了欢喜,嘴角也弯了起来,却唯恐被看穿,立刻垂下头去,他其实全都看在了眼里,只觉得这些小表情极其可*,真正动心也就是在那一刻。
转眼已经过了六七年,她当日的样子他还清楚地记得,他们之间却早已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人生真是不可思议。
此刻的喻白穿着长到脚踝的粉白睡裙,抱着膝盖蜷在床边,柔和安静一如往昔,让他差点再次忘记,她已经另嫁了他人。
“对唐睿泽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让他跟你道歉认错,这样关上手机跑出来还不告诉他在哪儿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你如今是大人了,别总耍小孩子脾气。”
“我什么时候耍过脾气?”
“稍稍不顺心就不声不响地跑掉不理人,这样还不算闹脾气?你过去是没和我吵过架,可是那样一声不吭地默默生气不说原因,更让人惶恐不安、摸不着头脑,想改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我和唐睿泽不一样,有些东西是要不来的,说出来只会更丢脸。我真的没生他的气,是气我自己。”她只恨自己不争气,明知道这场婚姻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却控制不住地渐渐入了戏。
“没说怎么知道要不来,你总是小瞧自己,那小子心里不是没有你,他亲口跟我说他很喜欢你。”
“谎话他张口就来,就算是亲口所说也未必是真的。”她并不觉得意外,为了气雍佐,唐睿泽连那粒钻石都丢了回去,还有什么说不出来,“我小瞧自己,根本都是因为你。”
因为雍佐将她隐在暗处整整三年,自卑才渐渐生了出来,那时的她也偶尔会想未来,虽然也曾想过未必可以走到最后,却从未料到有一天她会和雍佐聊起与旁人的姻缘。
喻白突然发现,面对这个*了十年的男人,她终于可以心平气和。
“我之前看过一句话,叫‘原来心死只在一瞬间’,当日被误绑,你不闻不问,我不认识路,又冷又怕,好不容易走下了山,回去后告诉你,你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我高烧了一个星期,你明明都知道,却只回了几条短信,连电话也没主动打一个,其实那时候对于这段关系,我就已经死了心,可是因为你拖着迟迟不肯和我说清楚,所以宁愿痛苦我也不肯回过神。如今再回头想,明明你已经切断了所有联系,我还那样坚持地每天发短信打电话要说法,还真是愚蠢。”
“你说的对,会者定离,不说出来至少可以避免尴尬,可惜我明白得太晚,困扰了你也赔上了自己。”
“当初”再美好也只属于过去,有些感情一去永不回。虽然迟了些,事到如今,她终于回过了神。如果早点放下,或许就不会陷入如今的纠葛。
雍佐默不作声,好一会儿才起身摸了摸她的头:“不早了,睡吧,明天早晨我做你喜欢的蘑菇鸡肉蛋饼。”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还是两万,拖延症患者因为时间尚早,提不起兴趣,磨蹭到现在就只写了这么一点,不想等到周二周三再哭着赶,求骂醒T-T。。。。。。
26
喻白极少睡懒觉,闲来无事的时候,却喜欢赖在床上不起。与唐睿泽住到一起后,或是被他强拖到外面跑步吃东西,或是为赶着去公司的他准备早餐,渐渐改掉了这个习惯。
七点不到,她就起身下了楼。
“还以为你要多躺一会儿,就没去厨房准备。”正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喝茶的雍佐合上了手中的报纸。
“你看报纸吧。以前吃了那么多你做的早餐,难得有时间,这一次我来。”
嘴上说好,雍佐却还是跟到了厨房,两人都明白再也没有下一次,所以同时做了对方最*吃的那款。
对着满满一盘蘑菇鸡肉蛋饼,喻白的胃口却似不佳。
雍佐见状放下了筷子:“怎么了,不想吃么?我再另做份别的给你。”
“没有,我很喜欢。”因为太好吃,只尝了一口她便下意识地想做给唐睿泽,转而想起他与林艾杉,又感到沮丧。
虽然猜得到喻白因谁而落寞,雍佐却不肯揭穿,微微一笑,转移她的注意力:“吃过饭一起去市场转转,看看有没有好螃蟹,中午做香辣蟹。”
“你还在咳嗽,不能吃那个的。冰箱里有梨,我又翻到了些之前剩的川贝,已经炖上了。”
“那就买点别的,这个点外头并不算热。”
喻白找不到借口推脱,唯有跟着出去。
买了些新鲜的鱼虾排骨和水果蔬菜,雍佐特意带着喻白绕到花市,她却兴趣缺缺,只说已经累了,想早些回去。
雍佐并不勉强,放弃了像过去那样从市场回来给她买束漂亮的花再一同上山喝茶的计划。
以前到别墅度假,有一大半的时间两人都呆在家里,雍佐负责早餐,喻白负责午餐,到了傍晚才一起去外头散步找小吃。
因为喻白的心不在焉,雍佐主动承担起午餐的任务,催她上楼收拾东西。
犹豫了一整个上午,喻白仍是没有打开手机联系唐睿泽,她将手机扔回包里,转而去了隔壁屋子整理旧物。
一整间屋子都堆满了她的东西,如今还用得上的却没有几件,她挑了几本绝版书,与最后一次过来时忘记带走的衣物一同放进了纸箱。
微单是生日时父母送的礼物,自然也要拿上,喻白翻了翻里面的照片,看到大学时代的自己与雍佐的笑颜,才明白这栋房子与过去的记忆一样,都是越早彻底忘记越好的东西,便取下存储卡,放到了书柜上。
午餐十分丰盛,除了满满一桌雍佐亲手做的菜,还有不知何时订下的鲜花和蛋糕。
“怎么准备了这么多,恐怕到晚上也吃不完。”
“不用到晚上,吃过午饭,稍稍休息一下我就送你回去。”
喻白怔了怔:“不是明早才走么?”
“再不回去,你今晚恐怕要失眠了。”他何尝不想再多借些时间,却实在不愿继续看到她为了另一个男人愁眉苦脸。
“怎么会。”
“公司有事,我得尽快赶回去。”
听到这一句,喻白自然点头同意。
……
走高速回去要比乘火车快得多,不到下午四点,雍佐的车子就开到了城区。
“怎么停在这儿了?”
雍佐并不回答,下车将后座的纸箱拿出来,又替她开了车门。
喻白以为他急着要回公司所以没空将自己送回家去,立刻接过纸箱笑着道谢:“麻烦你了,快去忙吧。”
“我明天才上班,没有什么可忙的。回去不管多生气都好好说,他要是再得瑟,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喻白还没弄明白雍佐的话,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用不着!”远远地望见他们,唐睿泽立刻开门下车,大步走了过来。
喻白回头一看,唐睿泽的车竟就停在五十米外的地方。
“出发前我给他打了个电话。”雍佐低声解释。
唐睿泽一把将喻白从雍佐的身旁拉开,语气里带着七分怒意地道谢:“谢谢你的电话,也谢谢你不辞辛劳地插手我们的家事。不劳你费心,没有你在里面瞎搅合,我们会更好。”
见喻白皱了眉,雍佐大度地一笑:“懒得和你计较。”
这个笑容令唐睿泽更加气愤,他冷哼了一声,拉上喻白就走。
喻白觉得失礼,一上车便抱怨:“他以为我们吵架,好心劝和,你怎么能这样失礼。”
“他好心,我失礼?”唐睿泽只觉得没一拳打到雍佐脸上,已经算是莫大的客气,“他要是好心,就不会拐带已经成了别人、妻子的你。”
“什么叫拐带,是我自己要过去给他送东西。”
“你昨晚去了哪儿?”
“不是和你说了么,雍佐家。”
“我查过了,他就只有一个公寓,最近几天都没有回去过。”
这种略带审问的语气让喻白觉得不适:“他又不是只在这儿有房子。”
“嗬,你知道的还真清楚呀。”
她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幼稚,干脆别过头不理他。
再三告诫自己冲喻白发脾气只会将她越推越远的唐睿泽强压下满腔的愤懑,心平气和地问:“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不用了,中午吃得很饱,我不想再去别的地方,你要是饿,回去随便做点好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无心进食的唐睿泽听到这句终于无法再强装淡定。偏偏喻白见了他越来越冷峻的面容,还一脸无辜地问:“我既不是没事先通知你就直接失踪,又没撒谎骗你,你干吗这么生气?”
唐睿泽沉声反问:“你说呢!”
喻白不明所以:“难道是因为我去找了雍佐么?谢谢你的关心,我这么大的人做事自然有分寸,绝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他以为喻白在装傻,干脆说破:“我们已经结了婚,你没得到我的同意就跑去刚退婚的前男友那里,真的合适么?”
“我们又不是真的结婚,而且我很小心,并没有在本市和所谓的前任出双入对,既然没让熟人撞到误会给你丢脸,你就不应该生气。”喻白觉得这话由他的口中说出,实在好笑,气不过便补充了一句,“你和林小姐见面事先征得我的同意了吗?没有吧。不但没有,你还骗人,说什么遇到了难缠的客户!明明是你先不对,我都没计较,你却还要不高兴,简直是双重标准。”
听到“林小姐”三个字,唐睿泽惊得直接刹住了车子。
“谁告诉你的,林艾杉么?不要听她胡说,她的嘴里没一句实话,就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他的脸色忽而阴沉到可怕。
喻白定定地看了他数秒,笑着反问:“那么说你昨天没和她见面?”
“没有,我见她做什么!”唐睿泽立刻否认,想起婚礼前一夜以及自己走后林艾杉挥落的碗碟,后悔太小瞧她之余更加肯定是她或唐晋从中作梗。
喻白无奈地摇头笑笑,没有揭穿。
唐睿泽却继续交待:“如果她和唐晋再找你或者打电话给你,一句也不要听,直接挂断。”
喻白不想连累无辜的旁人,只得说了实话:“不是林小姐和唐晋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看到的。我下班早,就去你们公司附近的咖啡店等你下班,看时间差不多了想打电话告诉你,可是你没有接,后来就看到林小姐走了进来,不过她并没有看见我。再后来她接了通电话结账出去,没过几分钟你就到了。”
“……”
“……”
直到车子开进小区,恨不得一头撞死的唐睿泽才缓过劲儿来。
“我找她是因为……”话到嘴边,他才想起与林艾杉见面的理由最不能告诉的就是喻白,“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没有下一次了。”
“哦。”因为不想再次失望,对于此类承诺喻白便只是听听而已。
“难道你是撞见了我和林艾杉,以为我骗你,才生气去找的雍佐。”唐睿泽的气平了一大半。
喻白一脸认真地纠正他:“不是以为,你就是骗我了呀。”
“所以你昨天才就那么跑掉的?”他又问了一次。
无论她多么不想承认,这也是事实,如果不是看到了那一幕,她当然不会为了替蓝凝送东西,大老远地坐火车过去。
“嗯。”喻白只得冲等待答案的唐睿泽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后,唐睿泽心中所剩无几的怒火通通化作了喜悦,见到她脸上可疑的红晕,他一时忘形,得意洋洋地问:“原来是因为吃醋,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