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到西四牌楼去买牛乳,路上要很走些时候,六姐儿叽叽喳喳的和姐姐们说外头的热闹,玉格一边走,一边重新理了理银钱的安排,和大姐儿的嫁妆。
她手上的银钱有四两零一千三百零五文,抛开明日还给东海的钱,还剩下四两零一千零五文。
一千零五文足够做出十斤炸牛乳来,很够卖了。
剩下的四两,留二两以备还头一个月的印子钱,另外二两就可以先准备些嫁妆。
得先准备紧要的又费时候的,要是能先只付个定金就更好了。
玉格一路仔细思量着到了西四牌楼,这一回她们先去买了比较轻的面粉、淀粉等东西,然后就逛到了菜市。
菜市门口,六姐儿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同大姐儿几个说道:“玉格儿赚钱厉害,花钱也厉害,不过你们别担心,他有谱儿着呢,都是有章程有目的的。”
大姐儿头一回同玉格出来买东西,受教的点了点头。
进了菜市,玉格要了一板豆腐和四斤白菜。
大姐儿几个很淡定,六姐儿也很端得住,买这些一定是为了迷惑别人。
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家卖肉铺,玉格问了价,要了两斤猪大骨和一斤猪瘦肉。
六姐儿咽了咽口水,背着手稳住了。
又走了一段路,玉格花了四十文买了一条两斤重的鱼。
六姐儿背在身后的手抠紧了。
又走了一段,玉格买了一斤羊肉。
一走过羊肉铺,六姐儿的手就抓不住了,嘶嘶的抽气,“羊肉也太贵了,七十文!够买两斤猪肉了!玉格,你买羊肉做什么呀?”
玉格沉吟了片刻,认真回道:“冬至嘛,吃着应个景。”
六姐儿瞪圆了眼睛,整个懵住了。
大姐儿几个虽然也心疼钱,但见六姐儿这模样,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逗你的,冬至吃羊肉,御寒滋补。”
第25章
几人走着走着,不觉已经走到菜市深处,靠近屠宰场的位置。
今儿过节,菜市的生意热闹得很,屠宰场里头猪叫声、鸡叫声、鸭叫声响成一片,还有血腥味,和夹杂其中的粪便味。
路过这处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玉格几个也是如此,却突然玉格停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的三姐儿差点撞她身上。
“玉格,还要买什么吗?”三姐儿稳住身形,伸手摘下落到玉格身上的一根羽毛。
玉格指向屠宰场,“我们进去瞧瞧。”
六姐儿拉住她,着急的小声道:“咱们已经买了很多肉了!你不是还要给大姐攒嫁妆吗?”
玉格笑道:“就是去买嫁妆。”
六姐儿满脑袋疑惑,屠宰场里头能有什么嫁妆?
大姐儿和二姐儿推着车跟在最后面,见前头的弟弟妹妹们进了屠宰场,忙推着车跟上,心里也担心玉格还要乱买吃的。
却见玉格走到一处杀鸭卖鸭的地方停下。
摊主见他们那桌子样的小车上放了不少肉,当即对玉格笑问道:“客官,来两只鸭子不?”
玉格先是点了头,又问:“鸭子是整只整只卖的?你们给杀好?不会少什么东西吧?”
见玉格问得这样详细,摊主便知他年纪虽小,却是这一行人里真正做主的,而且也是真心要买,当下笑容语气更添热情,“是整只卖的,我们这边给您杀好,您放心,我们都是实诚人,在这处做了两三代人了,丝毫都不会少您的。”
玉格点头,又笑着问道:“鸭毛也不少?”
这话听起来就有点像抬杠了,摊主愣了愣,还是笑着回道:“您若是要,鸭毛我们也给您装好,您放心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那鸭毛能单卖吗?”
摊主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怀疑自己听错了,“客官是说、要买鸭毛?”
玉格点头,“鸭毛多少钱一斤?”
都开始问价了,这回确认无疑了。
摊主愣了又愣,知道他不是玩笑,可一时也答不上话,他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专门来买鸭毛的。
“客官是要买来做什么?客官不知道这鸭毛和鸡毛不同,毛太硬,油性又大,做毽子做掸子都不如鸡毛。”
六姐儿几个同样奇怪,玉格正要说话,一个老妇人远远的唤道:“老二,你过来帮老大杀鸭子,让老三招呼客人。”
摊主回头瞧了一眼,看着玉格欲言又止,最后只赔罪又无奈的笑了笑,转身走向老妇人。
同时一个略年轻些的男子走了过来,瞧了一眼摆摊车,未开口便先赔笑,“我二哥不懂事,不是存心打听什么,客官要多少鸭毛?”
“看你卖多少钱,要是便宜的话,我要五十斤。”
男子眼眶微睁,笑容越发灿烂而热情,“便宜!那边的鸡毛三文钱一斤,我们这鸭毛只要两文钱一斤,您看怎么样?”
玉格诧异的挑了挑眉。
男子苦笑着解释道:“客官不知道,一只鸭子身上的毛只有几两重,客官要二十斤,我们得慢慢攒着,还要给您洗干净,才好称重不是?”
玉格慢声道:“鸡毛和鸡毛有不同,鸭毛和鸭毛应该也有不同吧?”
男子的眼珠微转,有些明白玉格的意思了,只是鸡毛最好最贵的是公鸡的项毛,可这鸭毛……
“客官要哪一处的鸭毛?”
玉格摊开手心,她的手心处有一绺白色的绒毛。
“我要这样的绒毛。”
男子凑近瞧了瞧,回道:“这样的绒毛,鸭子的翅膀下头、腹部还有脖子处都有。”
玉格点头,又问:“多少钱一斤?”
男子的眼睛飞快的眨了眨,“这得慢慢挑,这可不容易,这样细的绒毛,洗也不好洗,这可费工夫了,这得六文钱一斤。”
玉格微微皱了皱眉,在男子提着心要让价的时候,点头道:“可以,就六文钱一斤,送到棺材胡同北边第一家的色赫图家,我先给你一百文定金,你什么时候能送来?”
男子按捺着激动,“五日,不,三日,三日就够了。”
玉格点头应好,男子请他们稍等,片刻功夫就去寻了市牙过来,请他帮忙写了契书。
契书一式三份,男子、玉格和市牙各一份,玉格瞧了没有问题,数了一百文钱付给男子,把契书交给大姐儿收着。
出了屠宰场,憋了许久的六姐儿忙问道:“玉格,你买鸭毛做什么?”
“是鸭绒,”玉格看着收好契书,一脸迷惑的大姐儿道:“这鸭绒比棉花还暖和,可以用来做被子,只三斤就暖和得很,又不厚重又暖和。”
大姐儿还是不太懂,而且,“你也买得太多了。”
“不多,取三十斤做十条被子,两条给大姐做嫁妆,阿玛和额娘一条,我和五姐儿、六姐儿要两条,余下五条放到西梢间,姐姐们用,剩下的二十斤可以用来做冬衣。”
大姐儿听了苦笑不得,“十条被子,还要做冬衣?那得买多少布?玉格儿,布料可不便宜,做一身衣服,不说别的,也不算里头穿的,只布料就要至少三百文钱。”
玉格点头,她知道,她那两天也不是白在外头逛的,最最便宜的油墩布和鱼白布也要十几文一尺,普通百姓穿的蓝布和毛青布更是要二十文左右。
要装羽绒的棉布,得要细棉布,大约在三十文左右一尺,最好是能做两层,六尺布是两米长,要做出两人盖的被子,得要、嗯,二十四尺布,两层就是四十八尺布,就是一千四百四十文钱。
还是先做一层,先做一条吧。
“我知道,可是大姐想想,若是用棉花做被子,一斤棉花最便宜的也要五十文。”
这样一算,鸭绒真是便宜得几乎不要钱了。
六姐儿顿时扬眉吐气般背着手扬起下巴道:“我就说,玉格儿有分寸着呢。”
去买牛乳的路上,玉格花了七百二十文,给大姐儿买了二十四尺红色的细棉布。
大姐儿接过布,爱惜不已又感动不已的放到桌洞里头,二姐儿几个也很为她高兴,再看玉格说什么做什么,都觉得正确无比了。
第26章
最后买了十斤牛乳和三个长托盘,几人一路极引人注目的回到家后,也狠狠的惊住了陈氏。
“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这得花了多少钱?”
陈氏说着,上前接过玉格手里的红布和面粉。
玉格深呼一口气,双手有些酸软的垂下,她这一天从早上五点半忙到现在下午四点,再过半个时辰,多尔济也要回家了。
“累坏了吧?唉,你身子打小就弱,怎么能拿这么多东西。”
见玉格一脸疲乏,陈氏再顾不上花钱的事。
“金姐儿,快出来帮忙拿东西。”
玉格被陈氏安置在炕上坐着歇了一会,喝了几口水,略缓了缓,对陈氏道:“我都有主意,额娘放心。”
“鱼和肉、菜是买来家里吃的,您看着安排,等阿玛回来,一是咱们好好过个节,二是以前以后大家都辛苦,身子不能垮了,锅里的油都用了吧,明儿用新的油,不然卖相不好。还有一包茶叶,您也收着,留着待客用。”
“面粉买得多,是因为我还有别的用处。做炸牛乳的方子我和大姐二姐她们说了,等吃完了饭,她们在家做冻牛乳,我要去一趟骡马市大街。”
“另外,我还需要五六个荷包,做工不用太精细,但也不能太马虎,主要是用来打点那些官爷的门房,里面还要装五个钱,明儿一早至少要三个。”
“布是买来给大姐做被子的,先买了一条被子的布,后面的挣了钱再买。”
“大姐以后又要做炸牛乳,又要做荷包、缝被子,怕是没有时间做家务,家里您和金姐儿多担待,别到外头洗衣服了,儿子瞧着也心疼。”
玉格说一句,陈氏点一下头,等听到最后,陈氏的心肠柔得几乎要化成一汪水,再也挑不出摆了一车一屋的东西,有哪一样是不该买的了。
“行,你歇会儿,三姐儿四姐儿五姐儿六姐儿也好好歇会儿,大姐儿和二姐儿把东西收好也歇会儿,额娘和金姐儿去做饭,玉格你想吃什么?这会来不及炖大骨了,你想吃猪肉还是羊肉?”
玉格笑了笑,“都想吃。”
陈氏听着她说了这许多话,嗓子都有些沙哑了,顿时又心疼得一塌糊涂。
“好,额娘都给你做,你好好歇歇着。”
说完,陈氏带着金姐儿把肉和菜都搬到灶房,忙活起来。
玉格半闭眼靠在墙上,五姐儿和六姐儿见陈氏出去了,脱了鞋歪七扭八的瘫在炕上。
三姐儿和四姐儿坐在炕边捶腿,大姐儿把布放到西梢间,出来和二姐儿整理其它东西。
过了一会,六姐儿像是睡着了,呓语般说道:“真好,阿玛知道了一定高兴。”
玉格睁开眼看了她一眼,也躺到炕上小憩。
三姐儿和四姐儿停了动作,彼此互望一眼,眼底未散的欢喜渐渐染上迷茫和疑惑,奇怪,她们家不是才刚背了好大一笔债吗,怎么感觉这辈子头一回吃得这样好,又头一回这样开心呢。
欠债的事,那么多的银子,这么大的事,她们怎么好像就都、忘了。
饭做好的时候,多尔济回来了。
闻着灶房传来的肉味,多尔济的脚步悬在门槛上空,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大姐儿忙让他进来,笑道:“阿玛先进屋,今儿有不少好事呢。”
“钱行那边允了咱们还四千五百两银子了?”
大姐儿脸上的笑容一顿,“不是这个,是别的。”
多尔济挂起藏着浓浓失望的笑容,话里的好奇也有些敷衍,“那是什么好事?”
说话间,人已经进了屋。
屋里炕上,五姐儿六姐儿和玉格躺成一排睡着了,三姐儿和四姐儿也趴在炕桌上打盹,二姐儿在做荷包,银姐儿缩在一边,安静的自己玩。
多尔济正要问这是怎么了,转头却瞧见放在屋里的摆摊车,“满人炸牛乳?”这个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多尔济回想了片刻,瞪大眼睛看着大姐儿问道:“今早去大清门广场旁边卖炸牛乳的就是你们?”
大姐儿也不知道玉格他们到底去了那些地方,不过玉格他们今早确实去卖炸牛乳了,便点头道:“应该是。”
得了答案,许是太过吃惊,多尔济怔愣住,一时没有反应。
大姐儿以为他是恼怒太过,忙道:“家里没给玉格本钱,都是他自己想法子凑的,我们几个也就搭把手,额娘也是玉格回来了才知道的。”
“六姐儿说玉格准备了好久,天天带着她们内城外城的去瞧去看去打听,是仔细又仔细思量过了的,今儿玉格也忙了一整天,天没亮就起来准备了,刚睡下不久。”
二姐儿道:“本钱都挣回来了,一日就连本带利挣回来了,玉格儿还得了佐领大人和一位兵爷的赏,一共得了四两银子。”
多尔济愣愣的看向二姐儿。
三姐儿和四姐儿听到动静醒过来,也忙道:“佐领大人府上还让玉格儿明早再给他们送五十块炸牛乳过去呢。”
“阿玛,五十块就是二百五十文,咱们本钱才不到五十文,而且说不定,佐领大人府上还有赏呢。”
“玉格儿做买卖也没谁瞧不起,今儿骡马市大街的郭木匠,玉格儿就在他那儿买了一个摆摊车,人家今儿也送了节礼过来。”
这时,陈氏和金姐儿端着饭菜过来。
陈氏面上怯怯,却也带着些倾向的说:“老爷,我也觉得这买卖做得,家里要还钱,大姐儿明年三月要出嫁,除了嫁衣,还什么都没准备,三姐儿四姐儿明年要选秀,二姐儿眼瞅着也要说亲了。”
“玉格儿说了,若是能谈下来一个月还二两银子,他和老爷一人一月还一两,大姐儿的嫁妆也由他来置办。”
“他才多大?”多尔济下意识的反驳,视线落到陈氏的手上,她手上端着的白菜炒肉,每片菜叶都油汪汪的,里头的肉分量不少。
往年,就是过年的那天,他也没让家里人吃上这样的菜。
多尔济顿了顿,“我没说不行,我就是、没想到,太意外了。”
多尔济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怅然若失,看看累得睡成一排的儿子和五姐儿六姐儿,又看看眼含期盼的妻女,道:“一会儿我和玉格细说说,我这会儿还有些糊涂。”
陈氏松了口气,对四姐儿道:“就吃饭了,叫玉格起来吧。”
说完又心疼道:“瞧瞧睡得这样沉,真是累坏了。”
三姐儿伸手刚碰到五姐儿,五姐儿就睁开眼,眼底清明得很,六姐儿对她眨眨眼,三姐儿见没人发现,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玉格好似真的睡沉了,四姐儿推了推她的肩膀,她才慢慢转醒。
一家人围着八仙桌坐下。
今晚的菜色很丰盛,馒头是纯白面做的,白菜炒肉有一大盆,豆腐也是用油炒过的,早上剩下的一碗冻牛乳,切成了八块裹了鸡蛋和面粉油炸了,倒在一个盘子里,剩下的鸡蛋液炒了一小盘炒鸡蛋,一小碗炒羊肉摆在玉格和多尔济面前。
六姐儿发出小声的惊叹,她们家就是过年的时候,也没吃得这样好过。
多尔济看着一桌子菜,又懵怔了片刻,才举起筷子道:“吃饭吧。”
陈氏拿一人分了一个馒头,给银姐儿拿了半个。
别的虽然没有特意要求,不过大家都默契的把羊肉留给玉格和多尔济。
金姐儿小心的抬头瞧了陈氏一眼,又看了看玉格。
玉格注意到她的视线,只当没有看见。
金姐儿犹豫了一会,到底只敢伸筷子夹离自己最近的豆腐。
大姐儿几个被一盘盘菜晃花了眼,皆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心翼翼。
多尔济没动手里的馒头,先拿了一块炸牛乳吃,吃完了也没说什么,安静的吃饭。
六姐儿吃得一脸满足,一个馒头下肚,摸了摸肚子,傻呵呵的笑,小嘴上全是油光。
五姐儿小小的打了个饱嗝,陈氏还要给她们分炸牛乳吃。
八块炸牛乳,陈氏就是预备着给多尔济和七个儿女吃的。
五姐儿摆手道:“不要了,吃不下了,额娘吃吧。”
她虽然只吃了一个馒头,但吃了不少菜。
六姐儿纠结了一会,“我觉得我歇会儿还能吃。”
陈氏笑道:“好,额娘给你留着。”
玉格道:“我也吃不下了。”
金姐儿抬头看了玉格一眼,埋头小口的吃着手里的馒头。
陈氏犹豫了一会,见玉格是真吃饱了,就把多出来的一块炸牛乳分成两块,给了金姐儿和银姐儿。
一桌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后,一家人坐着懒了一会。
今儿过节,多尔济和陈氏不好去小舅舅家里打扰,歇过一会后,便和玉格坐到炕上,仔仔细细的问卖炸牛乳的事。
陈氏让金姐儿到院子里洗碗筷,把灶房让给大姐儿二姐儿三姐儿四姐儿做冻奶块,五姐儿和六姐儿则凑到玉格身后,听他们说话。
见多尔济被说动,六姐儿插嘴说起了她们下午买的东西。
“二十四尺长大红色的细棉布,做成被子得好大一床,到时候在中间用金色的线绣一个‘囍’字,摆出来得多体面,玉格儿说鸭绒比棉花还暖和,这做出来,以后还能给大姐姐的儿子女儿用呢。”
多尔济愣了愣,问:“用鸭绒当棉花?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法子?”
玉格敛眉笑道:“走街串巷,忘了从哪儿听来的了,不过我今儿细瞧了瞧,是可行的法子,又比棉花要便宜得多,试试也没什么。”
多尔济皱起眉头,不乐观道:“这鸭绒要是真比棉花还好,早传出话来了,哪轮得着咱们捡这个便宜?哪有这样的好事?”
“怎么会?”玉格慢声道:“比如最后做出来真好用,我也只会做来自家用,不会往外说。”
六姐儿眨了眨眼,不卖钱吗?
“这东西,别人拆开一瞧,就知道怎么做,咱们一没有鸭子,二没有布店,三没有成群的绣娘裁缝,这话传出去,除了把鸭绒的价格抬高,于咱们有什么好处?”
五姐儿听罢,眸光微动,小步溜到了灶房。
第27章
多尔济愣了愣,感慨道:“玉格儿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
陈氏笑着轻轻推了推他,“儿子明白懂事还不好?”
多尔济笑着点头道好,又问:“你去骡马市大街要做什么?”
玉格解释道:“那郭木匠是个老鳏夫,虽然收了两个徒弟在身边,可冬至,徒弟也要回家过节,他一个人怕是很有些孤单,我去陪他说说话,顺便手里的钱还有多的,我去给大姐定个柜子,让他慢慢做着,一是慢工出细活,二是手里有活儿,心里也许就不那么孤单了。”
陈氏动容的看着玉格,“好孩子,难为你这样想着你大姐,连一个刚认识的木匠都记挂着,怪不得人家还给咱们送了节礼来。”
多尔济也点了点头,很是赞同玉格的做法,“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今儿一共花了二两银子,除开要还我同窗的三百文钱,不算鸭绒那处没付的二百文钱,还剩下三两,我想着留二两银子以防万一,剩下一两给大姐添个东西。”
多尔济点头,“虽然你如今做事已经这样妥当了,但到底还小,一个人出门不安全,正好我也没事,我陪你一道儿去。”
玉格点头,陈氏送了父子二人出门,六姐儿笑眯眯的钻到灶房里的大姐儿身边。
一路上,多尔济又问了些玉格往外送礼的事,听她说送了哪几家,用什么名目和佐领府上搭上的关系,又问她同窗东海的事,多尔济听得又是欣慰又是感慨。
他不善交际,他的儿子却是个心思灵动的。
到了骡马市大街,玉格上前敲开郭木匠家的门。
郭木匠家前铺后院,铺子房子虽然都不大,但都是自己的,他做木匠生意,除了木料,没什么成本,日子过得比他们家要殷实得多。
多尔济只和郭木匠说了一句,“我是玉格的阿玛,夜晚来访,多有打扰,玉格想给他大姐打一个柜子。”
旁的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郭木匠请两人先进屋,就要给两人泡茶,玉格连忙拦住,“不用了,这会儿喝了,只怕晚上就睡不着了。”
玉格一边请郭木匠坐下不用忙,一边道:“我想给我大姐打一个柜子,不着急要,明年三月的婚期,这之前做好就行,今儿就是找个由头过来寻您说说话而已。”
郭木匠笑着点了点头,“是又有什么别的主意了?”
玉格笑着点点头,“是有一些。”
郭木匠笑着给玉格拿了纸笔过来,玉格在纸上大概画了一下,大约就是一米六七高、两米宽的双人衣柜。
“我想做一个五尺高,六尺宽的大衣柜。”
第一幅图是立体外形图,上面用简单的线条画了四扇柜门,标注了长宽高的尺寸。
多尔济惊讶的发现,他儿子字写得不如何,但这图画得真是横平竖直,清楚明白。
第二幅图,玉格画了衣柜内里的结构。
衣柜内部用木板竖着分成两部分,左边内部的高处画了一根横杆,
郭木匠瞧了,说:“这个看起来像是晾衣杆?”
玉格点头,郭木匠皱眉道:“是不是太靠上了?这样可不好搭衣服。”
玉格笑道:“一会儿我给您画一个衣柜里头用的衣架。”
郭木匠笑着点了点头,玉格接着画右边,右边用木板分成上下两部分,上面部分也有一根横杆,下面部分紧贴着木板处画了一个带锁的抽屉。
第三幅图,玉格花了一个上面带钩,下面呈三角形带小钩的东西。
“这是晾衣架,把衣服挂到这上头,再挂到衣柜里的横杆上,衣服平平整整又一目了然。”
郭木匠按玉格所言想了想,抚掌笑道:“原来是这样用的,小公子真是巧思。”
玉格笑道:“您是长辈,叫我玉格就行。”
又道:“这个做工简单,很好仿制,您可以稍微多做一些,用稍好一些的木头,我想着那些贵人的衣服贵重,更经不起折叠,应该会喜欢这个小东西。”
郭木匠笑着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
玉格笑着点点头,又同郭木匠商量这个衣柜用什么木料。
好的紫檀木、黄花梨木、黑酸枝木、红酸枝木、条纹乌木、鸡翅木等根本不用想,郭木匠店铺里也没有,但要从普通的木头里挑出不那么贵,又尽量好的来,就得仔细思量了。
一步步为了价钱后退,最后衡量了又衡量,定了泡桐木。
泡桐木的纹理细腻,耐腐烂也耐磨损,只是浅木色的色泽不如时下爱用的红木黑木来得端庄大气,但也别有一种恬淡柔和的感觉。
“上一层清漆就好了,不用改色,也不用雕花,”玉格笑道:“就要天然去雕饰的自然,嗯,主要也没那么多银子。”
多尔济微微有些尴尬,郭木匠却觉得彼此又亲近几分,再看玉格也没有那种汉人看满人的距离感了。
“好,你既然不着急,我就慢慢做,没准能挑到便宜的好木头,你放心,一定赶在婚期之前。”
“多谢您,”玉格先道了谢,又问:“一共多少银子?”
不等回答,又笑着摊手道:“我这会银钱紧张,可能只能先付个定金,旁的要缓上一月半月的再给您。”
多尔济脸色微赧,不自在的在凳子上挪了挪。
郭木匠想了想道:“一共二两银子,你先给五百文就行。”
六尺宽的大衣柜,二两银子几乎是不赚什么钱了。
多尔济听了价,心里松了口气,正要说话,玉格已经应了下来,数了五百个钱给郭木匠。
“咱们就不用写什么契书了,我信郭叔。”玉格笑着道,“我有六个姐姐,往后的嫁妆都要麻烦郭叔了。”
写契书,就要请牙人,要给钱交税。
这话郭木匠听了心里熨帖,笑着点点头。
玉格往外看了看,天色见黑,起身同郭木匠告辞,“不早了,怕是要宵禁了,我们走了,郭叔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