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格摇头道:“额娘如今节省得很,咱们回去怕是要被额娘拉着打络子,出不来门了。”
五姐儿和六姐儿一想也是。
玉格数了钱要了三个硬面饽饽,“吃饱了,才好做事。”
到了东海家,东海的额娘满脸掩不住的喜色,玉格一瞧便知事情成了。
东海的额娘接过书包袱,也不打开细瞧,就利索的数了四百文钱给她们。
这会儿离东海上学的时辰还早,在人家家里吃饭的时候上门拜访,是很失礼的行为,所以玉格也没多打扰,接过钱便提出告辞。
三人刚走出门不远,东海一手拿着饽饽一手抓着书包袱追了出来。
“哎,你们怎么不等见我就走了?”
六姐儿回道:“我们先要到官学去说不读了,然后还要去买东西呢。”
东海咬了一口饽饽,好奇道:“买什么东西?”
六姐儿张了张嘴,又猛地收声,看向玉格。
玉格道:“我打算做点卖吃食的小买卖,家里如今处处都缺钱。”
见玉格并没有隐瞒的意思,六姐儿又连珠炮似的接过了话头,“家里要还银子,好大一笔银子,月月都要还钱,明年我们大姐就要出嫁了,玉格还要给大姐攒嫁妆,家里穷极了,昨个儿夜里额娘把我们的炕火都断了。”
东海听得愣住,看了看六姐儿又看了看玉格,对玉格道:“玉格我这里还有些钱,都是逢年过节,家里长辈给的钱,你先拿去用。”
六姐儿又惊喜又感激的看向东海,东海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的别开脸,用胳膊夹着书包袱,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硬是塞到玉格手里。
入手很有些沉,玉格摇头道:“不用,我们有本钱。”
六姐儿失望的噘了噘嘴。
东海着急道:“哎,你就收着吧,本钱又不嫌多。”
玉格解释道:“要是钱真的不够用,我不会同你客气;要是你这钱少些,我也不会同你客气。你的心意我知道,可这么多钱,你怎么向你家里交待。”
东海嘿嘿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你放心,我昨个儿数钱的时候,被我额娘看见了,原本我也担心她不准,可她瞧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我额娘我知道,她不说,就是准了。”
玉格想到东海额娘那精明厉害的模样,笑道:“那我收下了,多谢你。”
六姐儿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东海。
东海被六姐儿看得小小的挺起胸膛,豪气的一挥手道:“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玉格把钱倒出来数了一遍,一共三百文钱,然后把这三百文和方才的四百文放到一起,分成三份,自己和五姐儿、六姐儿各带一份,这样不至于太重,就是丢了或被偷了,也不至于损失惨重。
玉格盘算了一下,对东海道:“借你的纸笔,我写张欠条给你,最晚明年三月还给你。”
今日是仲冬二十,二三个月应该就能缓过来了。
见东海皱着眉头,有些不愿意,玉格道:“情义是情义,但规矩不能错。”
玉格笑着劝道:“我知道你不怕我不还,但你也得替你家里人想想,总要让他们安心才是孝顺不是?”
东海这才皱着眉头,不大情愿的点头道:“行吧。”
玉格和东海一起进官学说了不再读书的事,又在官学借了桌子,写了欠条给东海。
官学的教习看得很感慨,不过他们大约是见得多了,没多说什么,只道在家也不要懈怠了读书。
玉格拱手谢过了教习的教导,看着东海进了学房,转身往外走去。
五姐儿和六姐儿手牵手站在外头等着,被来往的官学生看得有些不自在,看到玉格,脸上的表情才生动活泼起来,“现在去买东西了?”


第15章
虽然昨日跑的都是大地方,但三人心里多少有谱儿了。
她们主要要买牛乳、玉米淀粉、面粉、白砂糖、鸡蛋、油、煤炭这七样。
其中最主要材料是牛乳,牛乳是比较贵重的食材,且受游牧民族喜欢,有不少王公贵族特特在城外圈了地做牧场,所以在旗人居住的内城要好买得多。
三人在西四牌楼的羊角灯胡同和马市问了一圈,比着价挑着货,在马市里的一家乳品铺子买了三斤牛奶。
由于没带家伙什儿,又花了六十文钱买了个带盖的水桶。
五姐儿双手提着水桶,六姐儿跟在她旁边,伸着双手虚虚护着,嘴里嘶嘶抽气,只这一罐,就花了她们三百文钱。
“早知道从家里带个罐子好了。”六姐儿还在懊恼。
但家里的罐子都是装着东西的,就是能腾出来,怕窜味儿,也得先洗洗涮涮才能用。
玉格只看着五姐儿道:“水桶本来就重,加上牛乳就更重了,要么你和六姐儿先回家,别的我去买。”
五姐儿双手提着水桶,只摇头。
六姐儿道:“不行,你要是被拐子拐走了怎么办?”
玉格又道:“那我们轮着提。”
六姐儿也不答应,“不行,你要数钱呢。”
三人一起到阜成门买煤炭,路上买了玉米淀粉、面粉、白糖和菜油、鸡蛋。
玉米淀粉六文钱一斤,面粉七文钱一斤、白糖四十文一斤,菜油五十文一斤,她们各买了一斤,鸡蛋两文钱一个,买了五个。
还顺带花了八十文,买了四个大长托盘当模具用。
等到阜成门的时候,六姐儿手上就拿满了。
阜成门煤商运进城的煤黑亮齐整,一块重二斤十二两,卖三文钱,但昨日她们看到旁边的胡同里有卖碎煤的,三斤只要两文钱。
玉格要了六斤碎煤,自己拎着。
这回三人无论如何也得先回家一趟。
因为怕牛乳洒了,三人本身就走得很慢,等三人手里都拿满东西后,要走走歇歇,就走得更慢了,等三人提着东西走到家,已经过了午饭的时辰。
大姐儿上前给她们开了门,见她们拎着这么多东西,大大吃了一惊,“怎么买了这么多?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说着上前接过玉格手里的煤炭。
六姐儿口干舌燥的摇头,她这会儿累得说不出话来。
二姐儿和三姐儿几个听见声音,赶忙出来帮着接东西,“怎么买了这么多?”
五姐儿和六姐儿手里一空,软软的就要倒下去,四姐儿连忙拉住她们两个。
玉格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看了一圈,没看见陈氏,边跟着她们往里走,边问道:“额娘呢?”金姐儿也不在。
大姐儿回道:“额娘带着金姐儿去收衣服了?”
玉格轻轻扬眉,大姐儿解释道:“帮人家洗衣服,寒冬腊月里好些人家都不愿意洗衣服。”
原来如此。
大姐儿又问:“玉格儿,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二姐儿给三人倒了水,对大姐儿劝道:“一会儿再问吧,让他们歇歇,瞧瞧,都累得不轻。”
五姐儿和六姐儿早就没有行状,手脚瘫软的倒在炕上,六姐儿爬起来喝了水,不住口的说:“累死我了,累死了!”
喝完又躺下了。
五姐儿只喘着粗气摇头,连水也不想坐起来喝。
大姐儿几个瞧着心疼得不行,也顾不上问了,翻起五姐儿和六姐儿的袖口裤脚瞧了瞧,替她们揉捏着舒缓。
玉格平缓了呼吸,端起水,手颤了颤,喝了几口,缓过劲来,对大姐儿解释道:“我在书上看到一样吃食,想做出来,趁明日冬至,出去试试。”
大姐儿有些犹豫,“可是阿玛说了……”
“大姐,”玉格截过话道:“依阿玛的法子,你的嫁妆怎么办?二姐的亲事怎么办?如今家里连夜里的炕火都停了,若有人冻病了怎么办?”
这样的日子,还不是忍一两个月、一两年,而是一百八十多年,就这,还得求着钱庄的人给他们面子才行。
三姐儿和四姐儿都看向大姐儿,二姐儿脸上的担心犹豫比大姐儿更甚,也只看向大姐儿,等她拿主意。
五姐儿和六姐儿躺不住了,坐起来帮着劝道:“大姐,玉格儿说得有理。”
“就让我们试试吧,不试试,怎么也不甘心。”
“这钱都是玉格儿想办法凑、咳,攒的,没用家里的钱,玉格儿有成算,就是买卖做砸了,这些东西咱们也能自个吃自个用,不妨碍什么。”
大姐儿被三人说得心里乱糟糟的,糊里糊涂的点头答应下来,又问:“那阿玛和额娘那边怎么说?”
玉格道:“既然额娘不在家,就先不同她说,免得她跟着担心,等明日先卖一日看看,结束后,我再同他们说。”
也就是迟一日而已,东西都已经买回来了,大姐儿呼了口气,点头答应下来。
玉格又道:“这东西做起来有些麻烦,还要冻一夜,劳烦姐姐们帮忙,咱们先把它们处理好冻上。”
“好。”这话正和大姐儿的心意,虽然答应了让玉格做买卖,可这些金贵的东西,她们万万不敢让玉格动手。
三姐儿和四姐儿两个也没心思再做针线活,全部挤在灶房,等着听玉格安排。
五姐儿看几个姐姐都跟着玉格走了,瞧了炕上一脸懵懂的银姐儿一眼,爬下炕,到院子里栓上院门。
六姐儿眨了眨眼,手脚酸软的跟到灶房,拉了拉三姐儿的衣摆道:“三姐,先给蒸个窝窝头吧,我们快饿死了。”
“你们还没吃饭?”三姐儿惊了一下,又手忙脚乱的道:“三姐马上给你们蒸饽饽。”
四姐儿连忙帮着烧火。
玉格揭开水桶的盖子,对大姐儿和二姐儿道:“这是牛乳。”
大姐儿和二姐儿一听是牛乳,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听玉格说话,生怕做坏了去。
玉格算着比例,道:“称三两玉米淀粉倒在里头。”
二姐儿连忙奔出去找戥秤。
二姐儿找来秤,和大姐儿一分不差的称好三两,拿给玉格看。
玉格看了一眼,用大拇指捏了两把出来,道:“差不多了。”
大姐儿屏着呼吸,把玉米淀粉全部倒了进去。
玉格道:“搅匀,再称三两白糖,也倒进去搅匀。”
大姐儿和二姐儿按玉格所说将三者搅匀。
玉格看了一眼三姐儿蒸窝窝头用的铁锅,问大姐儿道:“家里有砂锅吗?这个还要煮一遍才行,用铁锅,我怕煮糊了,都粘到锅底了。”
二姐儿咬着唇摇了摇头,表情慌得像是时刻要哭出来,要是不成,这一大桶奶,可都被她们毁了。
大姐儿道:“用瓦罐可以吗?”
玉格道:“也行。”
大姐儿寻了个瓦罐出去洗涮。
玉格看向站在灶房里手足无措,满脸紧张不安的二姐儿,道:“二姐,那四个托盘也要洗净擦干,不能有水。”
二姐儿连连点头,抱着托盘也奔出去洗涮,手里有了活计,神情才稍稍安定下来。
三姐儿走过来递给玉格一个窝窝头,连声音都小心的放轻了,“玉格,那还要用锅吗?”
玉格道:“把蒸饽饽的热水倒给大姐和二姐,这会儿水太冰了,再另外烧一锅水,等瓦罐和托盘洗好了,用沸水烫一遍。”
“好。”三姐儿答应下来,到堂屋给五姐儿和六姐儿送窝窝头。
四姐儿把锅里的热水端出去,倒给大姐儿和二姐儿。
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剩下的就简单了。
玉格道:“把奶糊糊倒进瓦罐里,用小火煮,边煮边搅拌,煮到浓稠顺滑就行了,一定要是小火,搅拌也不能停。”
大姐儿重重点头,“你放心,我和二姐儿不错眼的守着它,你去歇着吧,你都累了大半天了。”
玉格看出她们的不安,笑着摇头道:“不用,也要不了多久。”
其实她也不放心,因为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见玉格打定主意要在灶房守着,三姐儿去堂屋搬了个小杌子来。
玉格在四个托盘的内壁上都刷了一层油,又等了大约一刻钟左右,奶糊糊变得粘稠,玉格让大姐儿把奶糊糊倒入四个托盘内,大致抹平表面,便让二姐儿先端到东厢的炕上去。
这会儿除了堂屋的炕上和灶房外,处处都是冰箱。
“还有一些剩下的。”大姐儿用铲子刮了刮内壁。
玉格取出一只碗道:“那装在这里头,留着咱们自个儿吃。”
自个儿吃?这也太奢侈了,大姐儿没应声。
等都装好盘,再把东西收好,放回原处,玉格道:“把水桶,还有鸡蛋什么的,先收到东厢,我和五姐儿、六姐儿还要出门一趟。”
大姐儿忙道:“还要买什么吗?”
玉格点头,大姐儿道:“那让二姐儿和三姐儿同你去,五姐儿和六姐儿两个拿不了多少东西。”
玉格答应了要带五姐儿和六姐儿在外头玩一天,这时也打算到堂屋问问她们,却见两人吃饱喝足后,早已累得躺在炕上睡熟了。


第16章
玉格手里还剩下七百七十七文钱,原本只打算买个小推车,如今手里的钱有多的,就准备再买一个红炉小灶和小铁锅,这样摊子摆出来也更方便好看些。
二姐儿和三姐儿听了,领着她直奔宣武门,从宣武门外大街穿过菜市口胡同,东边就是骡马市大街,这一处有很多省脚力的家什儿卖。
不过这里的小推车不是很符合玉格的要求,它真正就是个小推车,还是独轮的。
玉格看了一圈,没有找到摆摊车,便寻了家店主和气的,问:“能不能照我说的打一张桌子?”
店主年纪不大,三四十岁左右,却有很深的笑纹,他的小学徒,精神面貌喜庆老实,和店主透着亲近,穿得虽不是街上学徒里最好最厚实的,但和店主相差不大。
听玉格如此说,店主笑着请道:“客官您请说。”
玉格道:“不用什么好木头,不用雕花,也不用整块料,主体只一张三尺长一尺宽的条桌,在左侧的桌面处,掏一个圆洞,不用太大,够卡住一个红泥小炉就行,您看要多少钱?”
一米长的条桌,虽然紧张了些,但她们只卖一样东西,也够用了。
店主想了想,指着铺子里的一张刻花条桌和玉格确认了大小样式后,道:“您既然明说了不挑花样也不挑木头,这样一张小桌子,您给一百五十文钱就够了。”
价钱比玉格预想的便宜了很多,毕竟她上午买一个水桶就花了六十文钱。
不过那几块木板围的、却硬是不漏水的水桶,工艺大约比桌子要高得多。
玉格指着桌腿距桌面一尺远的位置,道:“在这一处,给我再加一处桌面,一共要多少钱?”
店主道:“您给两百文。”
玉格指着桌子的长边和两个宽边的立体面,道:“把这三面封起来,一共要多少钱?”
店主道:“这就费木头了,您给三百文。”
玉格点了点头,又道:“那您能送我四个小木轮吗?帮我安在这四条桌腿下面。”
店主一愣,看着长条桌,仔细在脑子里勾画了一下玉格要的桌子模样,半晌,试探着问道:“敢问客官,做这样的桌子是做何用?”
玉格也不隐瞒,笑着解释道:“到街上摆摊用,天冷了,大家都愿意吃口热乎的,掏一个圆洞就是为了放火炉更稳固,把三面封起来,是为了咱们摆摊的时候,自个儿也暖和些,底下加木轮,自然是为了移动方便。”
店主恍然大悟,商量道:“我只收客官的木头钱,能不能让我打两张这样的桌子放在店铺里头?”
玉格笑着连连点头,能问出这话,就可见店主是个厚道实诚的。
玉格笑道:“那就请店主再帮我把四条桌腿都加长些,我想在上头搭个雨棚,挡挡风雪。”
最后,玉格还是花了三百文钱,约定戌时三刻,也就是晚上七点半左右过来取。
时间有些紧,玉格一走,店主就带着学徒忙活起来。
从木匠铺离开,二姐儿看着玉格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三姐儿则是不住口的夸道:“玉格儿,你方才也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玉格笑道:“就照着自己想要的样子,胡思乱想的。二姐三姐,我们去买火炉和铁锅吧。”
红泥小灶和小铁锅没有什么样式可选,只货比三家,挑了价格合适的就买了,两样拢共花了四百文。
“咱们回去了吧?”二姐儿和三姐儿一人抱着一样,她们从未在一日里花出去这么多钱过。
玉格摇了摇还剩下七十七文的钱袋子,道:“不急,咱们再去买些东西。”
剩下的钱,玉格买了四个白面馒头、一叠糯米纸、一叠油纸、十个小竹篮和一把细签子,直花得干干净净才回家。
大姐儿见她们又抱了一堆东西回来,别的看不懂,只指着四个白面馒头道:“买这个做什么?家里有吃的。”
玉格道:“不是买来吃的,这个也要处理一下。”
四姐儿过来和三姐儿一起把别的东西都放到东厢去,六姐儿关上院门后,好奇的追在大姐儿和二姐儿身后,和玉格一起去到灶房。
五姐儿撑起身子往外张望了一眼,又盘腿坐下,一边打络子,一边看着银姐儿不要乱跑。
玉格给大姐儿和二姐儿、六姐儿一人分了一个馒头。
六姐儿眨眨眼,这确定不是买给她们吃的吗?
玉格笑看了她一眼,道:“把馒头皮撕掉不要。”
大姐儿拿了只碗出来,四人把馒头皮都撕到里头。
玉格转了转脚腕,举着剥干净的馒头道:“把这个切薄片,再切成碎粒,不用加油盐,直接放到锅里翻炒,炒到酥脆。”
大姐儿接过玉格手里的馒头,探了探她脸颊的温度,心疼道:“你都累了一天了,去炕上躺着歇会,这里交给大姐就好了。”
玉格点头,道:“我去堂屋坐一会儿”
玉格走到堂屋,五姐儿递了碗热水给她,玉格喝了两口,靠墙坐着,打算闭着眼睛小憩一会儿,不想不一会儿就歪着睡着了。
六姐儿在灶房看了一会,端着装了馒头皮的小碗过来,正要叫玉格起来吃,五姐儿连忙示意她轻声。
六姐儿放轻了脚步,见玉格已经睡着了,小人儿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又把小碗端回灶房继续热着。
虽然大家都不想打扰玉格,但她到底没能睡多久,就被三姐儿唤她灶房看馒头粒炒到火候没有。
玉格伸手一捏,能硬硬的被捏成更小的碎末,道:“可以了,放凉后,用捣臼捣成粉末,过筛去掉大颗粒,再装起来就好了。”
大姐儿点头答应了,又把小碗放到玉格手里,“快吃了。”
玉格道:“大家一起吃,”玉格说着笑了起来,“额娘就快回来了,被她发现就不好了。”
其实偶尔瞒着家里大人做些事情,还挺、紧张刺激的。
六姐儿捂着嘴偷笑起来,大姐儿哭笑不得的伸手指推了推她的脑袋。


第17章
申末,陈氏和金姐儿带着满身满脸的疲惫回到家中。
大姐儿心疼的迎上前扶住陈氏,伸手就被陈氏的手冰得一激灵,“额娘。”
陈氏摆了摆手,二姐儿上前和大姐儿一起扶着陈氏往堂屋走,“额娘快到炕上坐着暖和暖和。”
三姐儿也连忙过来扶了金姐儿一把。
玉格给两人倒了热水,看了她们被冻得通红的手指一眼,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陈氏的疲惫和愁苦,瞬间把众人带进了天价负债的氛围,六姐儿也不敢多说话了。
陈氏双手捧着热水碗靠到墙上,视线不经意的扫过几个女儿做绣活的簸箕,蓦地一愣,坐直身子,难以置信的看向大姐儿几个,颤着嘴唇道:“大姐儿,你们?”
玉格正要解释,大姐儿低头道:“对不起,额娘,女儿知错了,明日一定不贪玩,带着妹妹们好好做活儿。”
“唉。”陈氏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伤心的重重叹了口气,闭眼靠到墙上。
大姐儿道:“额娘好好歇着,女儿去热饽饽。”
金姐儿看了陈氏一眼,又看了大姐儿一眼,迟疑着要下炕,过去帮忙烧火。
陈氏叫住她道:“你坐着不用动。”
酉初,多尔济回到家中,一家人潦草的吃了饭,陈氏又和多尔济一起去了娘家兄弟家,他们家的债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到现在还没定下来。
酉时八刻,玉格准备去取摆摊车,大姐儿瞧着暗下来的天色,无论如何也不放心。
二姐儿道:“我和三姐儿、四姐儿同玉格儿一起去。”
大姐儿还是不放心,只懊恼她是个定了亲的,不能随意出门。
玉格道:“不若我去寻未来的大姐夫,请他同我一道儿去?”
同玉格的安危比起来,劳烦未来夫君的羞涩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大姐儿问:“你知道他们家在哪儿吗?”
玉格点头,“我在阿玛屋里,看到过定亲的帖子。”
大姐儿点头,她定亲的人家也是旗人,镶蓝旗汉军旗的人,虽然也要特特出门去寻,可这点距离,比起去外城,要近得多了。
“你们路上小心。”
玉格点头应下,带着二姐儿、三姐儿和四姐儿一起去未来大姐夫家。
未来大姐夫名马志祥,比大姐儿大一岁,今年十八,是家中长子,已经参加过挑缺的考试,考试合格,只是还没有获得兵丁的身份,是个闲散余丁。
其实她们还可以找家中的表哥,不过玉格没提这话,她想要把家中的动态透露给未来的大姐夫家。
她们家的债是瞒不住,与其等他们收到消息胡乱猜测,或是生出嫌弃之心来,还不如主动告知,而且为筹嫁妆而做的买卖,也表明了她们家对大姐的重视。
毕竟债务都是儿子的债务,她这个弟弟也没有拿姐姐们换钱的打算。
马志祥见玉格带着几个姐姐上门,很是意外,连忙请她们屋里坐,玉格拒绝了,道:“今日上门叨扰,是有件事想请马大哥帮忙。”
“你尽管说。”
马志祥虽然相貌平平,不过能考试合格,成为个余丁,弓马是娴熟的,说话做事也透着爽利。
玉格道:“我在骡马市大街定了一样东西,约定戌时三刻去取,阿玛和额娘去了舅舅家,因我年幼,大姐不放心我去外城,所以特意上门,想请马大哥陪我走一趟。”
马志祥笑道:“我道是什么事呢,你等着。”
马志祥进屋里交待了一声,不过片刻就出来道:“咱们走吧。”
一行人直奔骡马市大街,路上闲谈时,玉格毫不避讳的告知了她要取的东西,以及为何要做买卖的缘由。
马志祥听到玉格说做买卖,没什么特殊反应,直到听闻色赫图家欠下巨债,才大大吃了一惊,道:“怎的一点儿都不曾听说?”
玉格道:“大约是因为钱庄的人还没上门吧,毕竟这变故也才是前天的事。”
马志祥面色怔怔的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到了郭家木匠铺,店主老郭笑着迎了出来,引玉格看他们做的摆摊车,“您看,是不是这模样?”
玉格围着小摊车转了一圈,握住长桌一侧支出来的两个把手推了推,极顺滑,笑着点头道:“就是这样,店主手艺真好。”
马志祥愣怔的看着面前说桌不是桌,说车不是车的东西,“这是什么?”
玉格笑着解释道:“我和店主起了个名字,叫它摆摊车。”
玉格领着马志祥站到摆摊车的正前方,只见摆摊车前面的挡板上正中写着“满人炸牛乳”五个大字,左下角写着“摆摊车·骡马市大街郭家木匠铺制”一行小字。
摆摊车的上头支着一个“人”字型的小雨棚,雨棚前后两片也都写着同样的两行字。
“这?”马志祥指着雨棚上的两行字看向玉格。
玉格笑道:“互相成全么。”
店主乐呵呵的笑着点头,“小公子这主意好,比咱们另做一辆摆在店里强。”
马志祥看向玉格,这才发现自己这未来的小舅弟,说法做事都极有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