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惊惧
虞秋没想过, 在她眼中,云琅只是个任性妄为的弟弟,会发脾气会耍疯, 但是直来直去没心眼, “他说不能告诉你的……”
“他怕被教训。”云珩道, “他知道瞒不住我, 还是这么拜托你,是因为被我得知了,那就是你的失职。回头我要教训他,你会不会插手?”
因虞秋没能守信害云琅被教训,她当然会内疚地出手阻拦。
得知云琅是在利用她, 虞秋心里难过,“他骗我。”
“那倒不是,他与老六小时候玩得最好,盒子里也的确是他俩幼时最爱玩的小玩意, 不算骗你。”
被人欺骗了感情,虞秋还是难受, 不想去送东西了, 把锦盒交给云珩道:“让侍卫送吧, 我不要过去了。”
若非云琅托付, 她是从始至终都无意去认识两位皇子的,现在更没有心情去了。
“当真不去?”云珩耐心诱哄道,“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
“什么好玩的?”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虞秋仍是不愿意, 皇宫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几个皇子还都各有怪癖, 如非必要, 她是不愿意与之有任何接触的。
她扯着云珩的衣袖道:“你让人把锦盒送去, 然后咱们就出宫,我想回家了。”
云珩点着她抓着自己的手指,道:“知不知道为什么进宫前我不拆穿你?想一想。”
在他的引导下,虞秋脑子转了一圈,怀疑道:“因为你也想把锦盒送去?”
云珩笑得好似三月春风,暖洋洋的,“有热闹,还有好处,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虞秋蹙眉,苦着脸道,“回去吧,不要看热闹了。”
云珩不为所动。
这人的性格不加遮掩后着实恶劣,根本不听虞秋说话,虞秋拿他没办法,开始想念曾在自己面前装得光风霁月的云珩,至少那个太子会假模假样地顺从自己。
“回去吧……”虞秋摇着他衣袖哀声乞求。
这近乎撒娇的语气让云珩心动,他忽然记起虞秋对他的那两次实打实的撒娇。
这回他不用在梦里绕圈子了,直接开口道:“撒个娇,让我满意了就立刻带你回去。”
“你怎么这样?”虞秋既惊且怒。
这红了脸的模样让云珩惬心,虞秋几次扰乱他的心,既然不喜欢他,他何必顾着人的情绪,就是要欺负欺负她。
前面几次他被这虚情假意的虞秋骗了过去,现在绝不会再上当。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宫人们,低声催道:“快点,不然待会儿有人来了,被撞见了我可不管。”
虞秋面露恼色,道:“去就去,我才不与你撒娇。”
说完她快步朝着前方走去,云珩慢悠悠紧跟着,口中说着风凉话:“是你求我做事,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虞秋愠恼道:“我不求你了,你别说话了。”
走了两步,她气不过地停步,怒视着云珩道:“是你要我今日不要耍心眼的,我都按你说的做了,规矩地见过皇后娘娘了,现在你耍赖欺负人。我以后再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了。”
说完看见云珩在笑,虞秋要气死了,挥着手臂上的披帛朝他打了一下,道:“我不撒娇,不出宫去,也不去见六皇子,看你要怎么办!”
这会儿两人方才走出御花园,前不远有一处碎石假山,周围栽种了些花草,虞秋走过去坐在石凳上,气呼呼地背过身去。
云珩由着她生气,喊来宫人将手中锦盒交给他,道:“送去给云璃。”
吩咐人的同时,他看见虞秋往花丛深处走了几步,左右还在他视线内,他未加以阻拦,继续道:“当着云琼的面给他,就说是云琅特意在宫外为他搜罗来的。”
事情交待完,他转身朝虞秋走去,看见虞秋蹲在花丛中,锦绣衣裙铺在草地上,正将手往草丛中伸去。
云珩被她挡住没能看清她的找什么,再走近几步,听见她道:“怎么有只小猫……”
云珩眉心一跳,呵斥道:“不许碰!”
虞秋的手已经将那只三色狸花猫抱了起来,入手毛绒绒的,就是有点僵冷。
她未能及时止住动作,花猫被搁至膝上,毫无准备之下,虞秋对上一双瞳孔扩散的黄瞳,花猫脖子上的毛发杂乱,有一片斑秃,隐约透着乌黑掐痕,而胡须与肚皮上尽是污血。
被膝上空洞无神的瞳仁盯着,虞秋心脏猛地一抽,本能地松手向后躲去。
花猫尸体从她膝上掉落,砸在她脚边的草地上,仍翻着满是污血的肚皮对着她,露出的僵硬四肢已经没了爪子,血肉模糊。
云珩去扶她时,她浑身发颤,双膝无力,攀着云珩手臂往他身上靠,被他半搂在怀中。
“没事,约是流蹿的野猫伤人,被宫人打死忘记处理了。”云珩挡住她视线,喊来宫人。
宫人见此情景,连忙谢罪,“奴婢该死,太子恕罪,这、这……”宫人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不快把东西处理掉。”
“是!奴婢这就去!”
云珩扶着虞秋坐回石凳上,取了帕子给她细慢地给她擦拭着手上暗红血迹,道:“不怕,一只猫而已,你喜欢猫是吗?”
虞秋被吓得不轻,水汪汪的眼眸颤动着,“被、被人活生生掐死的,爪子也是被拔、拔掉……”
“你看错了,谁会对一只猫做这种事,多半是野猫抢食撕咬造成的。”
猫已经被宫人拿出处理去了,到底是怎样的,无从确认,虞秋更没有胆量去确认。
云珩将她手上污血反复拭了几遍,仍有点点痕迹,再看虞秋裙上,同样沾了一团半凝固的血印。
“先去清洗干净,别被人看了笑话,嗯?”云珩笑着逗她,“胆子这么小,要被吓哭了吗?晚上是不是还要做噩梦?被人知晓孤的太子妃被一只猫吓哭,是丢脸了些……”
连哄带笑话地忽悠了会儿,把虞秋带到他旧时居住的宫殿中,仔细清洗后,让她换了身衣裙。
见她出来了,云珩暗道,昨日他未换成衣裳,今日倒是让虞秋在宫中换了件。
“还好太子妃身形没有特别高壮,不然尚衣监里怕是不好找到合身的衣裳。”
虞秋被那只猫激得情绪低落,浅睨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好了,给你出气,杀两个管事太监好不好?”
“别,不至于……”虞秋不想别人因她遭罪,连声拒绝,“就是个意外,不用处罚宫人,你不要总是想着杀人。”
“我什么时候总想着杀人了?”他为难了虞秋一下,心中暗自思量,这事闹大了怕是会对虞秋不利。当时虞秋未发出声音,并无几人看见,瞒着才好。
他作势一定要杀了太监,让虞秋好好劝了几句才假装作罢。
但最后还是不轻不重地处置了一个宫人,指责宫人伺候得不尽心,将茶水撒在了虞秋身上,使她不得不换了身衣裳。
出了这事,虞秋更想早些回府了。
云珩笑话了她几句,见她面上因恼怒浮现了薄红,才带她出宫。在宫门口,又听说寒阳宫出了乱子,云琼与云璃再次打了起来。
“热闹来了,让你当面去看你不肯,后悔了不?”
宫人传了话,虞秋才知晓是云琅那个锦盒惹的祸,盒子里是只蜘蛛。云璃见了怒火中烧,一旁的云琼出言嘲讽,两人被关了许久,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虞秋一想手中拿着只蜘蛛那么久,都快哭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盒子里面是蜘蛛?”
云珩笑,“隔着盒子怕什么?”
“你还说!”虞秋气得瞪他。
“我可不知道那是蜘蛛,不过大概能猜到一些。老六自小爱干净,云琅最喜欢捉了虫子吓他,那么大的盒子,除了虫子还能是什么。”
虞秋要被他们家的人吓得心魂俱散了,“你们兄弟几人就不能、就不能……一点吗!”


第47章 女鬼
心力交瘁地回到府中, 虞秋刚坐下,云琅就欢天喜地跑来了,“皇嫂, 见着云璃了吗?收到我送的东西, 他是不是高兴坏了……”
前脚刚跨过门槛,就看见了云珩,云琅话音卡住, 干笑道:“我不是要陷害皇嫂,是云璃看见蜘蛛一定会气得发疯, 到时候皇兄你就能说云璃不敬皇嫂,用这借口罚他, 正好能给皇嫂立威风, 一举两得啊,我这是好意……哈哈,你们聊, 我去看书了。”
云琅来的快, 跑得更快,一溜烟人就没了。
云珩道:“多好的给你这太子妃立威的机会,就这么错过, 后悔了没?”
“你打的也是这主意?”对于云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虞秋脑仁子嗡嗡的,“你做皇兄的,明知道云琅不怀好意,不加以阻拦, 还顺水推舟想要陷害六殿下?”
“为什么要拦?”云珩坦荡地承认了自己的意图, “主意是云琅的, 遏制不住冲动的是云璃, 你我是被利用的,就算事后清算也拖累不到我们。退一步来说,但凡云璃对他过分的洁症能加以克制,就不会惹出事端。”
理是这个理,可虞秋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她嘴笨说不过云珩,吭哧了会儿没能辩驳回去。
云珩见她精神劲被云琅的坏心思搅乱,不再惦记花猫的事情了,总算是放宽了心。怕他一走,虞秋又想起来,云珩沉思了下,伸手朝虞秋脸上摸去。
虞秋惊得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
“碰一下头发也要被打?”
虞秋就知道他色心不改,压着不忿道:“没成亲前,不能做不合礼法的事。”
云珩哼笑一声,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你这是在催婚?行,我回去就把成亲提上日程。”
“我不是……”虞秋脸上泛起红晕,咬着牙想不出别的反驳的话来。
皇室子弟在外装的人模人样,内里没有一个正常的,云璃云琅是这样的,这个云珩也是,好色、手段狠……
虞秋脑子一顿,想起许伯骞的死,接着,白日里见到的那只猫重回脑海。
她往深处想了一想,记起在她未将猫儿放在膝上时,云珩就已经开口阻拦。
他早就知道那只猫多半是有问题的。
“他是否有什么怪异之处……”萧太尉的叮嘱回荡在虞秋脑中,她后心一凉,口齿不清道:“你不要胡说……”
虞秋心慌意乱地回忆起云珩身上种种事端,他指责云璃不会遮掩才会被人抓到把柄,那就是说他很会遮掩了。
他自己也说过的,为了能继承大统很小就开始伪装。
胡思乱想了许多,越想脑子越乱,虞秋决心把话问清楚,假使那只猫是云珩虐杀的,那她宁愿再一次死的不明不白也要悔婚,还要将这事告知萧太尉。
梦中夺权与杀人始终是梦,是权势争夺的梦,对或不对虞秋不清楚,但有一点很确定,就是那并未实施。
可用那样残忍的手法虐杀动物就不一样了,今日能这样对一只猫儿,他日就能这么对待弱小孩童与妇孺,她可不敢嫁一个这样的人。
虞秋紧揪着手指,呼吸转急,慎重开口:“今日那只猫……可是出自殿下之手?”
云珩怕她做了噩梦,正打算晚上燃了引梦香来逗她一下,闻言脸上的笑刹那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抬眸凝视着虞秋,眼中温柔一点点褪去,逐渐被寒霜覆盖,道:“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待我的。”
平缓的语调传入虞秋耳中,被她听出刺骨寒意,虞秋心一慌,急忙道:“不是,我是害怕……”
萧太尉与萧青凝都怀疑云珩喜欢她,她一直不信,但万一有那么一点可能是真的,被喜欢的人这样怀疑,他该有多难过啊。
虞秋后悔自己没有根据地唐突开口,惶急地走近他,无措道:“我不是这样想的,是我笨,许多事情我弄不清楚就会胡思乱想,总是想错想歪。你告诉我不是你好不好?你说了我就信……”
云珩道:“不是我。”
虞秋一怔,赶紧道:“不是你就好啦,是我想多了,对不起你,我与你赔礼……”
云珩目光冷漠,不带任何感情地扫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没有一丝留恋。
他哪回离开时都没有这样绝决过,虞秋知道这回是真的伤了他的心,慌慌张张追上去,“殿下!”
云珩步子大,她要小跑才能追到,追到了也拦不住,云珩目不斜视,完全无视了她。
虞秋急得快要掉眼泪了,直接拉住了云珩的手,云珩停下了,不等她欢喜,扣住她手腕将她扯开。
“是我错了,你不要生气……”虞秋看出来了,云珩是真的生气了。这不怪他,要是她被这样冤枉,也是会生气的。
虞秋干脆张开手臂搂住了他,哀声道:“是我错了,要不你骂我好了,不要这样冷脸……”
“松开。”云珩语调疏冷,犹如深秋风霜。
“不松……”虞秋的手臂被强硬掰开,云珩道:“再动手,我就喊侍卫了。”
虞秋脸色一白,被他甩开在一旁,看着他越走越远,虞秋眼眶一红,嗡声道:“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不与我说清楚,对我又是要亲近,又是在耍弄。我想不明白开口问你,你还要怪我,我又没有不相信你!”
云珩驻足,停顿片刻,转身回来,脸上带了笑,温声道:“我怎么会怪你?我这是突然想起来有事要回去解决。”
这话不知怎么的,让虞秋有点委屈,眼眶一红,泪珠滚落了下来。
云珩呼吸一滞,心火噗嗤被浇灭了一大片,原地僵硬了会儿,他慢吞吞走回虞秋身边,语气寡淡,问:“能不能给你擦眼泪?”
虞秋扁着嘴“嗯”了一声,接着听见云珩冷嗤了一声,她隔着泪雾去看云珩的表情,什么异常都没看出来。
脸颊被人捧起,虞秋顺从地仰头,闭上了眼。
这是云珩头一回得了允许,能光明正大地触碰她,给她拭去泪水的动作很温柔,可不知为何,一见她这可怜样,心底被冤枉的怒火重新燃了起来。
“你这样子都被丫鬟下人看在眼中了,回头传了出去,可不要怪我。”
被他一提醒,虞秋转了下脸,看见廊柱与假山后有丫鬟探头探脑,她一阵羞赧想往后退,被云珩往前半步扳住下巴,重新将脸扭了回来。
“没擦干净呢。”他拇指在虞秋眼下擦了数下,将那湿润尽数抹去,松开手,道,“行了。”
虞秋犯了错,两手垂着,头也低低的,不敢再提那只猫的事,小声问:“你回去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云珩漫不经心道:“心情不好,找人出出气。”
虞秋脚趾头羞耻地动了动,红着脸问:“是因为我才不好的吗?”
“算你有自知之明。”
虞秋听得一阵羞愧,果然是这样的,在提那只猫之前云珩心情还是很好的,现在被冤枉了,他也只对自己生了一小会儿的气,就反过来哄人了。连发脾气都是对着别人的。
或许萧太尉与萧青凝说的对,他的确是喜欢自己的。
不然做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虞秋把自己弄得红了脸,她知道余延宗是一直喜欢她的,可那种喜欢让她心头压抑,很不舒服。
云珩明里暗里多次戏耍她,可又总是哄她开心,威胁着要为难她的事,实际上一件也没有做成。
就是他那所谓的色心,也仅有一个苗头就被按住了……除了那次亲吻……那是云珩的梦,实际触碰中他没有真的强迫自己。
勉强也能算是发乎情止乎礼了吧……
她游思妄想时,云珩看出她走了神,打量着她吓红了的眼眶,心中怒气实在难消,往她脸上掐了一下,寒声道:“数月前,孤被一个女鬼缠上了,忍了她这么久,如今耐心耗尽,是时候将她诛灭了。”
“什么女鬼?”虞秋从来没听他提过,梦中的神仙姐姐也没听过,这会儿好奇,也是想顺着他的话关心他,好让他心情好点。
结果云珩的话一出口,差点再一次把虞秋吓哭。
“一个利用诡术入梦,装神弄鬼的女鬼,自称神仙姐姐,实际上满口胡言,没有一件事说对的。”云珩看着虞秋愕然的表情,语气更加凉薄,“我好心陪她玩,她倒是好,没心没肺,记吃不记打,太子妃你说,我该不该与她算账?”
虞秋慌神,“哪、哪有什么诡术啊,反正我只梦见过神仙和菩萨,没有见过女鬼的……”
“神仙姐姐”明明帮了云珩许多,怎么转眼就被他遗忘了,虞秋巴巴地提醒他,“你仔细想想,你可是太子,鬼怪哪里敢接近你?说不定那是真神仙呢,你再想想她是不是帮过你很多事,别、别冲动得罪了神仙……”
“阿秋怎么尽帮着外人说话?还是说你也梦见过这个所谓的神仙?”
虞秋一个头两个大,以前她要借神仙姐姐来保住自己,现在云珩好像是喜欢上她了,她又要反过来用自己来保住神仙姐姐。
这算什么事嘛!
云珩的逼问让她来不及细想,匆匆点头,“是呢,梦见过一个神仙姐姐,带着帷帽,时常为我解惑。”
“那是假的,阿秋可不能被人诓骗。”
“是真的,她说的事情都变成了真的!”
云珩盯着她,低声逼问道:“假的,她曾说过孤四月会有血光之灾,现在都已经五月过半了,孤连刺杀都未曾遇到过,血光之灾在哪儿呢?”
虞秋呆住,她把这事忘记了。
是啊,前世侍女明明说过云珩在四月受过伤的,怎么就没了?
寂静片刻,虞秋结巴道:“可能是她、她掐算时出了偏差,神仙也是会、会出错的嘛。”
云珩嘴角缓慢扬起,凉凉道:“也就是说,孤的确有血光之灾,只是时间的问题。”
虞秋忐忑:“是吧……太子要多、多多当心……”
云珩目光阴鸷,他决定再给虞秋一个机会,看她是不是当真对他没有丝毫情谊。
他道:“那孤且再等等,万一近日真的有了血光之灾,就证明神仙姐姐的确是真正的神仙,孤再考虑是否放弃诛杀她。”


第48章 剪花
虞秋坐立不安, 整个四月,光是应对云珩她就已经左支右绌了,中间又夹着萧青凝的事, 后来莫名其妙成了太子妃, 将血光之灾的事情彻底遗忘了。
她想不通云珩为什么没有受伤,侍女没理由用这个说谎骗她的。不是侍女说谎,那就是事情产生了变化。
前思后想, 虞秋惊觉那时云珩好像满脑子情爱,张口闭口太子妃……这是没做什么正事?而前世这时段, 她与云珩根本不认识,云珩做了什么事、接触了什么人, 她全然不知。
……多半又是她影响了事情原本的发展轨迹。自己做的孽自己承受。
虞秋绞尽脑汁, 想出的唯一法子就是安排人刺杀云珩,假装失手,然后说多亏了她的预言让云珩警醒才逃过一劫。
风险太大, 她手底下的葛齐不能信任, 平江是云珩的人更不能用,且不论偷偷雇佣来的陌生人会不会出卖她,刺杀太子不论得手与否都是死罪, 这是害了人家。
刀剑无眼,万一真的伤着了云珩……
虞秋为此哀愁不已,翌日看见活蹦乱跳云琅,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若不是他要捉弄云璃,害得她与云珩在宫中产生分歧, 她就不会坐在那儿不走, 就不会看见那只猫, 更不会误会云珩让他记起那八竿子以外的旧事, 从而引他怀疑神仙姐姐的身份。
云琅以为她要与自己玩耍或者念书听,乐颠颠地跑过来。
虞秋道:“读了这么多书,今日你来给我讲讲什么叫孝悌忠信,尤其是这个‘悌’字。”
云琅听出她是要与自己清算昨日的账,嬉笑道:“我这不是许久没见云璃,与他闹着玩吗,我可没说谎,打小我们就是这么玩过来的。”
“你把人从小欺负到大还有道理了?”
云琅不服气,道:“他也没少欺负我啊,我力气不如他,小时候天天被他按着打呢。”
“你不管因果,看见我耍弄他这一回就怪我,根本不管我以前受过多少委屈!我小时候因为他差点被父皇掐死你怎么不说……”
虞秋听见“掐”这个字眼心跳就急促起来,镇了下心神,想追着他问在宫中是不是也见过被虐杀的动物。
这想法刚冒出,潜意识里有声音劝阻了她一下,犹豫时,云琅已说到了别处。
“……把我推到冰水里,我就捉了虫子塞进他衣裳里,我才不怕他……”
兄弟俩的恩怨滔滔不绝,说得虞秋根本插不进话,被迫听他发了半天的牢骚。
最后云琅快乐了,虞秋再度郁闷起来。
她觉得自己这记性太差了,还是得重操旧业,要把重要的事记下来反复看。未免被人看见,还要特意写得含蓄点。
忧思半晌,看见围坐着做针线的丫鬟时,虞秋被点醒了。
她说有血光之灾,没说是多大的啊,只要见血了,哪怕只有一滴血,那也是血光之灾!
这事很急,云珩的怀疑像一把大石头悬在虞秋心口,随时要砸得她命丧黄泉,要尽快解决。
这一日天色阴沉,是落雨的征兆,虞秋顾不得这些,立刻喊上云琅赶去太子府。
昨日她嗅见云珩身上带着点蔷薇花香,不必想,必是侍女用蔷薇花给他熏了衣裳,府中一定是有许多蔷薇的。
蔷薇多刺,很容易刺伤手,血光之灾不就来了吗?
到府上时,云珩不在,虞秋直接问了侍女府中可是有许多蔷薇,得了回答,直奔南面的观景园,果然看见爬满墙面的粉白蔷薇,枝叶葳蕤,花香浓郁。
她伸手摘了两朵,食指被刺了一下,冒出一点猩红。虞秋忙拿帕子按住,血很快止住了,只剩手指上轻微的刺痛感。
很好,要的就是这效果。
云珩面对虞秋时火气还能克制,出了虞府,越想越气。虞阿秋没良心,他何必继续体贴,让她惊慌不安去吧。
得知虞秋上门来了,云珩猜测她必定是为了血光之灾来的。
他在心中冷笑,等着看虞秋要怎么让他见血。
但凡虞阿秋真能狠下心对他动手,他也不会再手下留情。管他什么入梦谋害或者阴谋阳谋,全都暴力解决掉了,就不会有任何风险,他也不会再被人所困扰。
更衣洗漱后,云珩在往观景园去的路上碰见了云琅,冲他招手,“过来。”
“皇兄,什么事啊?”云琅难得大摇大摆地在太子府里作威作福,刚教训过几个眼熟的侍卫,心里可高兴了。往云珩这边走了几步,发现他表情不对,心中一咯噔,隔着段距离道,“哎呀,皇嫂找我呢,我先去皇嫂那……”
云珩撩了下衣袖,云琅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救命,弄得沿途侍女纷纷张望,一见云珩缓步跟着,赶紧缩回头老实做自己的事。
虞秋停在一片格外密集的花丛前,听见云琅的刺耳尖叫声还以为要出人命,急忙回头应声。
云琅跌跌撞撞跑到虞秋身后,凄声道:“皇嫂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今日你要是让我再挨打了,我以后都不信你了!”
“你犯了什么错?谁敢打你?”
虞秋问完,对着他愤懑的两眼,明白了,是云珩回来了,并且心情很不好。
她把云琅护在身后,保证道:“今日我与你共进退,绝不能让他再打你。”
云琅很感动,泪汪汪道:“皇嫂你最好了。”又说,“你要是食言了,我可就把挨的打还在你身上了。”
虞秋眼皮一跳,“你说什么?”
云琅歪头傻笑。
正说着,云珩踏着稳重的步伐走来,走得很慢,踩在落叶上脚步无声,再却很有压迫感。轻缓地捋着衣袖活动手腕时,云琅惨叫一声,抛弃虞秋跑开了。
虞秋缩了缩脖子,她心虚,也很想跑,可是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