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走近,不咸不淡道:“来府上看我跳进水里摸东西的?”
虞秋脸上一臊,揪着手中蔷薇花偏过了头,声音小得快要听不见了,“你怎么还记仇呢?”
“所有的仇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没与你说过罢了。”
虞秋觉得他这话说的真是一点没错,从她找人算命说克夫,到人手一只的荷包,每一件云珩都记得清清楚楚,从不在她面前表现,都是悄摸摸与“神仙姐姐”倾诉,在暗地里寻思着要折腾人。
“神仙姐姐”的身份救了虞秋许多次,不然她怕是早被云珩看穿了,严重点,性命都没了。
虞秋多少有点赧然,她左右看看,装作没听见云珩这话,道:“我想剪几簇蔷薇回去。”
云珩瞥了眼蔷薇花墙与聘婷立着的虞秋,没能看懂她的意图,道:“让侍……”
“我想要你亲手给我剪。”虞秋满怀期待地望着他,秋水眼眸中映着云珩的面庞,诚挚动人。云珩好像是有点喜欢她的,这点小事是不会拒绝的吧?
等了稍许,没见他出言拒绝,虞秋知道这事成了,把早早差人备好的剪刀递过去。
云珩的视线停留在剪刀上,剪刀是手柄对着他的,连递过来时手滑误伤他的可能性都大大减少。
他深深看了虞秋一眼,接过了剪刀。
虞秋捡起脚边的竹篮挎起,指着高处迎风摇摆的粉团蔷薇,道:“要里面那一簇,根茎长一些,带回去了我好栽起来。”
她早就看好了,那簇枝叶很高,小刺密集,不方便采摘,一定能刺他一下的。
在云珩府中,没有任何人动手,他自己不慎刺伤手流了血,谁也怪不着的。嗯……最多她反省一下自己,再抓着云珩的手安慰安慰他好了。
云珩按她的要求剪下那簇花枝,在花枝丛中凝目细看,未能察觉异样。
他低头看虞秋,虞秋双目熠熠,又指了一处,同样枝叶繁茂,可相比较起来,蔷薇花就没那么艳丽了。
云珩假意看不出她的花招,顺着虞秋将花枝剪下,这回他心中多了些想法,虞秋这么想让他往枝叶茂盛处去,是里面藏了危险?
这种地方藏不了人,能让他受伤的、便于隐藏的只有一种东西,蛇。
余光轻睇,见虞秋在他身后不远,单手挎篮,提着裙子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花枝。没错了,她怕虫,把蛇倒进去了,所以不敢离太近。
云珩剪下花枝,转身递给她,似不经意地问:“离那么远做什么?”
“怕勾着我裙角了,这是新衣裳,不能弄坏了。”虞秋说道。
云珩因为她的话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遍,的确是新衣,做工精细,尺寸贴合,将她窈窕的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
他心思绕了一周,最后才意识到虞秋的心思较前稍有缜密,都知道特意穿了新衣好配合这个借口。
为了让他受伤,真是把所有脑子都用上了。
云珩在嘴角勾起无谓的笑,按虞秋的要求继续裁剪。无妨,哪怕他已经向虞秋透漏了许多不该说的事,有很多办法可以让她封口。
只等着那条蛇咬上来,到时候……
他闭了下眼,手指上传来轻微痛感,是被蔷薇花刺了一下,轻微破皮,留有一道印子。他扫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就这样,直到虞秋的花篮满了,也没等到云珩缩手喊痛,虞秋有点懵怔,这么多刺一个都没扎到他?
云珩也微有疑惑,虞秋的表情失望与懊恼交杂,也就是说其中确实有陷阱。
蛇呢?跑远了?
各怀心思的视线相汇,虞秋牵强地笑了一下,道:“这些就够了……”
而云珩主动给了她一次机会,将剪刀尖锐的一端对着自己腰腹递向虞秋。只要她往前推来,他绝不会闪躲。
虞秋看着他手上的剪刀,眼眸一亮,急切道:“殿下,我帮你修剪下指甲好不好?”
修剪指甲时一不小心就会把他的手指弄破,只要一道很小的口子,流出一滴血就好!


第49章 雨丝
云珩随虞秋去了临水闲亭, 他要看看虞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权贵人家修剪个指甲都有许多工序,两人洗净了手,侍女已将帕子、精巧小剪以及思牢竹片等备好。
虞秋对那把小剪尤其满意, 剪刃很薄很小,只有手指头那么大, 就算误伤了人也不会很严重。
她志得意满,然而将云珩两手翻看一遍后, 眼前一阵发黑。
云珩十指指甲平整,完全用不着修剪,连下剪子的地方都没有。早该想到的, 像云珩这样注重外在表象的人,从头发丝到鞋底都一丝不苟, 手指尖也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虞秋硬着头皮抓住云珩手指比划起来。事到如今, 没有退路了,今日她是一定要让云珩见血的。
她想着要如何动手,剪刀划在哪处不会伤很重又能确保流血,好不容易找准了地方,却迟迟不敢把剪刀压下去。
有意与无意的伤害带来的结果好像差不多, 但心理上太难过去了。
虞秋想着那锐利的剪刃要割破皮肤就心底发抽,连试了几下都没能下得去手。
发现自己着实过不了这关, 虞秋及时放弃, 搁了剪子随意给云珩擦了几下手指, 道:“修剪好了,该你给我修剪了,殿下。”
她下不去手, 可以引导云珩自己下手嘛, 等云珩拿起剪子的时候, 她猛地抽手,云珩不就自己伤到自己了吗?这个计划甚至比她来动手那个更完美。
云珩的迷惑更重,他越来越看不到虞秋这是在做什么。不是想要把他手指头剪掉,那就是在……调情?
又想用美人计让他放松警惕?同样的招数,是不是用了太多遍了。
他散漫地瞟了虞秋一眼,食指点了点桌面,道:“孤从来不伺候人。”
“嗯……这怎么能算伺候人呢……”虞秋脑瓜子飞速转着,“我可是太子妃……”
云珩嘴角一勾,嘲笑道:“想我伺候你的时候你就是太子妃,不想我接近,就是未成亲不合礼法。好的坏的都被你占了,虞阿秋,你好伶俐的口齿,我说不过你。”
虞秋从脚脖子红到了耳后根,抠着手中小剪子嗫喏道:“你好好说话,不要颠倒是非……”
“谁颠倒是非?”云珩挑眉反问,在虞秋要争辩时止住这个话题,问,“还要不要我伺候了?”
虞秋噎住,眼神朝他看不出情绪的脸上飞速瞄了一眼,慢慢将手递给他。
那双白皙的手云珩碰过两回,柔弱无骨,贴在他身上时让他理智全无,只想着些荒唐事。
他接过虞秋的手,食指横在虞秋手心,另外几指撑在虞秋手指下。
姑娘家爱抹胭脂水粉,手上养护得柔滑细嫩,甲床呈现粉红色,上面小小的白色月牙清晰明了。
虞秋食指被云珩捏住,另外几指无处放,只得搭在云珩手背上。
方才给云珩修剪指甲时,她的心思全扑在如何弄伤云珩上面,现在自己被人抓住了手,才注意到手底下修长的指骨,更甚者,她的手心被迫半裹在云珩手背上,被他突出的指骨硌着,又酥又痒。
虞秋有点后悔,她好像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但是不管了,既然开始了,总要试一试的。
云珩给她修剪指甲的动作很慢,像是在伺候贵重的宝物,动剪子之前要在她手上揉捏几下,落了剪刀还要用指腹在她指尖按来按去,用的力气不小,虞秋都看见他指腹上留下的小小的指尖印了。
被云珩搁下的手指没了支撑,搭在云珩手心,恰好触碰到了他指掌处的薄茧,虞秋没碰过这东西,本能地在上面摩挲了下。
抓着她的手的云珩停下,抬眸看了她一眼。
虞秋脸红,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做过,顾左右而言其他,“太子今日在忙什么啊?”
“找了几个术士商讨怎么除了梦中女鬼。”
虞秋心中一惊,手无意识地往回抽,可惜被云珩抓得很紧,没能抽动。
“阿秋急什么?”云珩问。
“没呀……”虞秋欲哭无泪,她看出来了,云珩说等等再对“神仙姐姐”动手是假的,趁着这机会找些奇人异士想出捉鬼法子才是真的。
时间紧迫,她得尽快,万一真被他找到高人了,自己就惨了。
正忧愁着,风声忽紧,虞秋转头望向亭外,见枝叶摇摆,几片树叶被风吹落悠悠飘在水中,水波荡漾了几圈,被接二连三落下的雨水搅乱,再未能平静下来。
雨丝绵绵,在小亭四周织起迷蒙雨雾,观景园更显静谧了。
虞秋转回脸,看见云珩仍全神贯注在她指尖。
她微微低下头,蓄意趁此机会抽手,尚未有动作,一道惊雷轰隆响起,惊得虞秋打了个哆嗦。
“怕打雷?”云珩捏了捏她手指问道。
虞秋怕被他笑话,不能承认,道:“是风有点凉。”
她假装耐不住风中夹带的雨丝的凉意,又颤抖了一下,手指用力回缩。
可云珩不仅抓她的手抓得紧,拿剪子的手同样不带抖动的。
加上打雷那次,两次无意、一次有意的抽手,都被云珩抓得稳稳当当。虞秋总算是明白了,想让他失手伤了他自己,比登天还难。
计谋不能得逞,她勾着手指道:“不要剪了,我冷了,要回府去。”
她得回去再想别的法子,务必要在这两日让云珩冒了血。
可是进虎口容易,要脱身难,云珩不松手,遥遥喊了声侍女,让人送了件薄披风给虞秋披上。
五月的天根本就不会冷,那披风再薄披在身上也是有重量的,很是沉闷。
云珩还在说风凉话:“府中没有姑娘家的披风,阿秋且将就着用孤的,待会儿回府时也披着,免得着凉。”
虞秋两腮酡红,不知道是被捂的,还是羞的。逃不了,她只能催道:“你快一点!”
“嗯。”云珩答应的好,动作却慢条斯理,给虞秋十根手指头修剪好后,再拿了思牢竹片给她磨着指甲尖,动作细慢,把她每一片指甲都磨得光滑。
末了,又拿沾湿了的帕子将虞秋的手擦拭干净,才放了手。
虞秋一得到自由立刻站起来,将手背在身后,道:“我要走了,不用你送。”
云珩道:“孤今日事情多了些,确实没法去送阿秋。”
说的好像虞秋自作多情一样,她在对话上吃了亏,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厚脸皮地无视云珩,向着远处的侍女招手。
等侍女送了伞过来,她伸手去接,被云珩抢先抓住了伞柄,“不能送太子妃回府,送出府门还是可以的。”
雨水下了有一会儿了,院中青石板地面湿淋淋的,虞秋一想也是,得再让云珩给她做一回小丫鬟。正好身上宽大碍事的披风不能脱,她提着披风,矜矜点了头。
到了前院,云琅已经收到消息等着了,见了两人根本不敢靠近,远远喊了一嗓子就先一步爬进马车。
虞秋也被云珩扶上马车,要进去车厢中时,她心中憋着一口气不出不舒服,扶着车门喊住云珩,悄声道:“谁说殿下不会伺候人了,修剪指甲的活,做的比丫鬟还要好。”
“是吗,孤也是没想到。”云珩与她一样声音很轻,在滴答雨幕中只有他二人能听见。
“太子妃满意,那以后这活就全交给孤了。”虞秋在马车上,他要抬着头与虞秋说话。
言毕,目光下滑,落在虞秋被裙摆半遮的绣花鞋上,道:“还有脚上的,以后一并交给孤,孤一定捧着在手心里、精心地伺候阿秋,让阿秋满意。”
虞秋腾地红了脸。
计谋不成,还屡次在云珩手底下吃亏,再看云珩,面色依旧,装得跟个翩翩公子一样,谁能想到他嘴里吐出的是这种话!
虞秋怒从心头起,身子前倾按在云珩的肩膀撑住自己,另一只手高抬起,抓着云珩头上的油纸伞用力拨开。
举着伞的侍女没有防备,被推得后退一步。
风卷着雨丝打来,不巧有一滴落在了虞秋眼睫上,她连眨数下,将雨珠晃掉时,发现云珩正看着她,赶紧摆正姿态。
云珩看着虞秋脸上的水珠与小小的得意,忽地身躯略微向后退去。
虞秋的重心一半在马车上,另一半在按着云珩肩膀的那只手上,云珩向后退,她身体一晃险些跟着向前栽去。
幸好云珩只退了稍许,没有让她彻底失衡往前趴去。
……这一趴,可就是跌进云珩怀中了。
两个当事人知道是云珩在作怪,可是旁观的侍女下人们不知道,一定都会以为是虞秋在投怀送抱。
虞秋又惊又气,撑在云珩肩上的手抓紧了,水润眼眸使劲瞪着他。
云珩的心情在这一瞬变好,轻笑了一声,往前挪动半步,让虞秋得以将重心返回到马车上。
虞秋稳住自己,扶着车门缩进了车厢,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云珩。捉弄别人不成,反让自己吃了亏,好丢脸啊!
马车即刻催人启程回府。
府门口,云珩负手目送马车远离,方才被推翻了纸伞的侍女打着哆嗦战战兢兢地请罪,他侧目,道:“下不为例。”
他站在府门口注视着渐渐消失在雨幕中马车,脑中想着虞秋身上的雨迹。
雨水没有很大,但是有风,吹得雨丝斜斜打在身上,在虞秋的月白色的披风上留下星点痕迹。
他应该把人抱在怀中的,让虞秋搂着他的脖子,将伞面压低了,一定不会弄湿她的衣裳。
他胡乱想着,而进了车厢里的虞秋满心都是气恼,忍着脸上臊热开始反思今日种种。
又失败了,怎么她的计策一个都不能成功?
她愁绪万种,哀叹声被一旁的云琅的哼唧声打断,“你怎么了?”
云琅口齿不清道:“去皇兄书房捣乱……被侍卫误伤了。”
虞秋从小就知道虞行束书房有许多公务,不能进去捣乱,更不用说太子的书房了。听了这话很是生气,斥责道:“你怎么能去他书房捣乱?你皇兄要是因为这事教训你,我可不替你说话,都是你活该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云琅哼得太可怜,虞秋没忍住问他:“伤着哪了?”
“没伤着哪,就是被吓了一跳,咬着了舌头,都冒血了,可疼……”
“你快老实几天吧,否则下回不带你来了……”虞秋说着说着忽然停住。
舌尖冒血了?
她不由自己地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心尖一抖,脸色爆红,抬手在云琅后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怒道:“不许胡说!”
云琅正舔着舌尖,被她突然地一拍,牙关猛闭,正好咬在伤处,一声闷嚎,疼出了眼泪水。


第50章 玉镯
云珩刚回了书房, 侍卫就来道:“方才五殿下欲闯书房,撞见了唐大人,被吓得跑开了。”
“唐饮霜人呢?”
“留了封信, 说事情都写在信里,人先走了一步。”
书案上压着一封信, 云珩打开,一目十行看后, 眼角露出一丝嘲意。上面坐着的那位,对外敌一再退让,对内里生杀予夺, 与他比起来,云珩觉得自己算得上是心慈手软了。
他可不就是心慈手软吗, 尤其是对着虞秋。当初就不该放任自己去接触她……
她今日到底是想做什么?
人都走了, 云珩也没能弄明白虞秋的意图,他坐下来,听着外面淅沥雨声,将今日的事情一一在脑海中回溯。
他一向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有迹可循,只要将细微末节与目的融汇在一起, 纵观全局,没有什么是想不通的。
——除了今日虞秋的事。
他知道虞秋的最终目的, 将她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 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思量片刻, 常戟走了进来,低声道:“暗卫传话,说余延宗不知从何处得到了一种药……”
云珩的思绪暂时从虞秋身上剥离, 余延宗想要得到的是虞秋, 想要杀了的人是他, 毫无疑问,这药必定是为他准备的。
“什么药?”
“是用来控制人的。服下后每晚发作,使人腹中绞痛,逐日加重,若不能及时服用解药,到第五日时会肠穿肚烂而死。”
云珩指骨一颤,眼中杀意迸发。
他想错了,余延宗对他无法近身,这药是为虞秋准备的,或者说已经在虞秋身上试过了,为了逼虞秋杀他。
余延宗此人必死无疑,但在死之前,他要让虞秋将那些难听的话全数还回去。
“看紧了余延宗,但凡他当真有动用这药的念头,就先断了他手筋脚筋。”
常戟听出他话中杀意,沉声应道:“是!”
人退出后,云珩静静听着风声雨声,决心要亲自去看一看虞秋。
或许她现在就已经中了毒,每晚痛得死去活来呢?她人傻,忧心这个顾虑那个,遇上难处也不敢说的。
还有,明日要请老太医去给她把脉,以防万一。
云珩满脑子都是虞秋,又想着若她的确又一次中了毒,为了保住“神仙姐姐”的身份,也为了寻求解药,会对他下手的吧?
被他惦记的人为了给云琅赔礼,特意绕了一圈去玉泉楼点了些佳肴,花了一大笔银子,留下小厮等候,两人继续启程回府。
虞秋道:“你疼成这样子还能吃得下吗?”
“吃不下我硬吃!”云琅记仇,瞪着她这么说道。
虞秋理屈,好脾气地附和他,说了几句好听的,但是云琅不领情,阴阳怪气不理会她。
虞秋心里也被云琅那句话扰乱,膝上抱着云珩的披风,转头朝小窗外的雨幕看去。
雨幕如珠帘,街道上几乎不见了人影,两旁商户也空荡荡的,高楼酒旗被笼罩在雨雾中,像是一幅画。
听着哒哒的马蹄声与滚动的车轮声,虞秋对着雨幕愁思又起,到底要怎么让云珩流血啊?
总不能真的咬上去……万一他与梦中那样凶狠,咬住就不松口了可怎么办?
虞秋思忖时,马车在雨雾中拐了个弯,前方不远的屋檐下出现了个文人,青衫广袖,撑着把伞朝雨中看去,像是被困在檐下。
她想着是不是要让小厮去帮一把,耳边听见云琅迷茫的声音:“见鬼了,这一幕我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云琅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离得很近,虞秋赶紧往后躲,念着他年纪小、面上没有轻慢的意思,将不适感压回心中。
等回去了再与他说男女有别,不能离得这样近。
“你认识那人?”
云琅不答,睁大眼看着窗外,忽然问道:“皇嫂,你有没有看过男人的身子?”
虞秋一口气差点呛住,板起通红的脸将要呵斥他,云琅又道:“哦,我是说我皇兄的,你看过没有?没有吗?那有没有摸过抱过?有的吧?我皇兄那样子的人,说不定已经抓着你亲过了……”
“闭嘴!谁教你这么问一个姑娘的!”要不是他有个皇子的身份,虞秋能直接上手教训,她羞耻万分地推了推云琅,怒声道,“坐好了,再胡言乱语我要把你还给你皇兄了!”
云琅嬉笑道:“别生气啊,我说着玩的,为表歉意,我带你长长见识。”
虞秋来不及制止,他已高声命人停下马车,正好停在那青衫人面前。
云琅掀着帘子问道:“被困住走不动了呀?”
青衫人声音清冷,道:“五殿下是要送我一程?”
“也不是不行。”云琅把虞秋遮住,只留了个缝隙给她。虞秋不知他的意图,也不认识对方,怕是什么皇亲国戚,暂时没出声。
云琅继续道:“我可不做赔本的买卖,这样吧,你把外衣脱了站雨里淋上半盏茶的时间,我就让你上马车,亲自送你回府。”
仅着里衣站在雨里,没一会儿就能被淋透,里衣贴在身上,岂不是被人看光了?那还不如直接淋雨回府呢。
会有人答应了才有鬼。
虞秋这么想的同时觉得云琅太过分,拽着他无声地用云珩威胁他。
云琅不为所动,挣扎着让虞秋向外看,虞秋被他推着无意间看了一眼,惊得目瞪口呆——外面的青衫人已经将衣衫解开了一半。
都不讨价还价的吗?这么随意……
云琅“啧啧”两声道:“还傲雪寒霜探花郎呢,让那些京中闺秀见了,非得把你唾弃成脚下尘泥。”
“无妨,反正已经被五殿下毁了名声,既然娶不着妻了,与五殿下凑成一对也未尝不可。”
云琅怪笑,“我坏了你名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虞秋听出来了,对方是那个名声斐然的唐饮霜!被云琅糟蹋了的探花郎!
看着一本正经,就是行为……与传闻中不尽相同。
不管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都不能让云琅继续下去,虞秋匆忙出声阻止,“你再闹下去,我就要告诉太子了!”
外面的唐饮霜比云琅反应更快,脱着外衣的手一顿,利落地将衣裳折了回来,外衫拢严实了,冷声问道:“殿下马车中有别的姑娘?”
“关你什么……”
“云琅!”虞秋被云琅的荒唐行为气到,学着云珩喊了他全名,云琅摸了摸鼻子,哼了一声缩了回去。
罕见的,虞秋想念起了云珩,早知道今日会碰见这场面,她就缠着云珩让他送自己回府了。
没法,云珩不在,云琅只能由她约束了,她得撑起太子妃的威严为皇家保留点体面。
透过缝隙看见唐饮霜衣裳穿好了,虞秋咳了一声掀开帘子,迎着打进来的雨雾道:“唐大人,今日多有冒犯,小女虞秋替五殿下与你赔不是。”
唐饮霜抬眸打量了虞秋一下,拱手道:“原来是虞小姐,难怪五殿下这么听话。”
这句话几欲点炸车厢里的云琅,他往窗边一扒就要与唐饮霜争吵,被虞秋硬拽了回去。
光凭几句话,虞秋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个探花郎估摸着与云珩是一类人,好难缠的!
她客气道:“雨天路滑,唐大人若是不方便行走,稍后小女派人来护送大人一程。”
唐饮霜恭谨道谢:“多谢小姐,府上马车就在附近,只是去了临街采买,稍后就回来了。”
虞秋顿住,那你方才二话不说就解衣裳是什么意思?
她又看了唐饮霜一眼,那张脸很是俊俏,气质清幽,像极了冰山上高不可攀的雪莲。
或许不是云珩与他那几个弟弟难懂,而是除了自家爹爹之外,所有男人都难懂。
虞秋心中腹诽着,与唐饮霜点头道:“那就不叨扰了,小女先行回府去了。”
唐饮霜道:“走好。”
道别后走出半条街,虞秋从小窗偷偷向后看,果然看见有马车停在了唐饮霜旁边。
云琅嘟囔道:“你看吧,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人,根本就是故意在那等我来调戏的。以前也是,难怪去哪儿都能碰见他,蒙骗了我这么久,真可恨!”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兴许是被京中贵女烦的吧,听说以前去给他提亲的都快把他家门槛踩烂了。你瞧,他借我坏了名声之后,是不是清净多了?”这么说还不够,云琅继续大胆猜测道,“要不然就是他与我皇兄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虞秋怕他憋着气迁怒了府中人,由着他发泄了几句,快到府上了叮嘱道:“私下说说就算了,不能被别人听见了。”
云琅“哦”了一声,等马车停住,跳下马车跟着她回了府中。
当日晚膳是玉泉楼带回来的,云琅边吃边疼得抽气,到头来用的还不如虞秋多。
虞秋吃惯了清淡的,偶然吃多了油腻的有点不舒适,晚间临窗听着雨声继续揣摩怎么对付云珩。
这么一个人,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坏的时候让人想捶打他。
唉声叹气着想了一个又一个法子,最后都不能用,只剩下那个咬伤的办法……要去咬他吗?咬完就推开他不许他亲,他应当会停下的。
但出卖色相欺骗他,是不是不太好……
虞秋心里乱糟糟的,提笔在纸上胡乱涂画着,直到夜深了,才掩窗睡去。
刚入睡不久,有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