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宁这一路都在回想他们刚才在篮球馆相处的每一个片段和细节,他应该没有哪里招她吧。
“我没有…”虞粒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任何借口,有点不耐烦:“哎呀,你就当我犯病了吧。”
陈泽宁不说话了。只探索般盯着她看。
公交车进站,车门打开,后面最后一个单人座有人下车,陈泽宁立马拽着虞粒走过去,将她往座位上一摁。
然后沉默的站在她面前,生怕哪里触了她的逆鳞。
天快黑了。
虞粒盯着窗外的霓虹发呆,不一会儿又心不在焉的摸出手机来看一眼。
微信上没有一条消息,她将网络关了又开,还是没有收到。
程宗遖撞见她和陈泽宁那么亲密的一幕,她生怕程宗遖会误会,当时立马给他发了条消息:【你看见我了怎么不叫我一声啊。】
并没有太直白的解释,显得太刻意和突兀,而是习惯性的试探,想看看他会怎么回复。
谁知这都过了接近半个小时了,程宗遖都没有回复。
他不都把她的对话框给置顶了吗?难道这么久都没看手机吗?
难道…他当时就是纯属想哄她开心,之后又把置顶给取消了?
她又惆怅的叹了口气。
过了两站,虞粒该下车了,她收起手机站起身,把位置让给陈泽宁,“我先下车了啊。”
“嗯。”陈泽宁点头,叮嘱道:“注意安全,到家了发个消息啊。”
“哦。”虞粒走到车门前,朝他摆了两下手:“拜拜。”
车门打开,虞粒下了车,然后换乘另一辆公交车,颠簸了二十分钟,终于回到了唐家。
保姆正在准备晚饭,虞粒直接跑上了楼,疲惫的往床上一躺。
安静了两分钟,手机清脆响两声,熟悉的微信提示音。
虞粒反应迅速。
摸出手机一看。
果不其然是程宗遖发来的。
可…虞粒反倒越来越失落。
完犊子,照这架势,他铁定误会陈泽宁和她的关系了。
【我没有打扰别人的习惯。】
【你们好好玩,可以到处转转。】
虞粒看着消息内容,无名火顿生。
他应该确实误会了,可好像也并不在意。
这都过了接近一个小时了。天都黑了,真当她不回家了吗?
好好玩你个头,到处转你个头啊。
她脾气一上来,将手机往旁边一扔,脸往枕头里一闷。
不想搭理他了。
“唐总,地点临时有变,定在了赫威俱乐部。”
“程宗遖确定要去?”
“确定,刚才他助理来过电话说他会去,地点就是他定的。”
“他要去就好,争取今晚把项目彻底定下来,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他马上就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程宗遖那人,心思太深…”
唐元强和秘书的对话声隐隐约约传进虞粒的耳朵里。
她立马捕捉到了关键词。
程宗遖。
她迅速从床上跳下来,一溜烟跑到了门口,耳朵严丝合缝的贴上门板,想要听得更仔细些,谁知道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
彻底消失。
原来今晚唐元强的应酬是和程宗遖。
赫威俱乐部。
这个俱乐部,虞粒知道。是京市会员制的高端俱乐部,吃喝玩乐一应俱全。光是入会费都高达几百万,能自由出入俱乐部的人非富即贵,那里面聚集了京市所有的权贵和上流。
虞粒又跑到阳台,看到唐元强的车开出了别墅。
她回到房间,坐到书桌前,翻开书,想要复习,可第一道题愣是看了好几遍都看不完,心浮气躁极了。
直到保姆来叫她吃饭,她这才撂下笔,抓起了外套,匆忙穿上外套跑出了门。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抽哪门子风。
一旦得知了他的动向,就是想要追过去,见一见。
那么高端的俱乐部,她这等无名小卒肯定是进不去的,所以她就坐公交车慢慢悠悠的过去。
到达时,快十点了。
虞粒就坐在俱乐部对面的一颗法国梧桐下的长椅上等着,不敢靠得太近,怕那些保安把她当成可疑人员驱逐。
俱乐部有十一层,雍容华贵的宫廷风建筑。光是外观上来看便能想像出内里的金碧辉煌,一辆接一辆的豪车开进去,太过壮观。
她等得无聊,拿起手机打游戏,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
十点半,陈泽宁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这个时候游戏刚结束,她就接了,被打扰了语气不是很好:“找你爹干嘛。”
“我让你到家了给我说你也不说,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还以为你被人掳走了。”陈泽宁炮火连天,“结果你打游戏去了?还把你爹我放在眼里吗!”
“明知道我打游戏,你还发消息?故意的吧?!”
刚才正团战呢,陈泽宁的消息一个劲儿往外弹,她气得要死,差点儿就没把他拉黑。
“别轻易试探在爸爸心中的地位,否则分分钟让你尝尝现实的残酷和无情!”
有鸣笛声响起。
“你在外面?”陈泽宁问。
“啊。”
气温降至零下,虞粒冷得直跺脚,她嘶了一声。伴随着一个不经意的抬眼,正巧看到程宗遖从俱乐部中走出来。
他已换下先前的休闲装,身着笔挺西装,臂弯处搭着一件大衣。闲庭信步往外走,两侧站着一排迎宾,恭敬弯腰。
那辆熟悉的劳斯莱斯从停车库开到俱乐部门口。
“这么晚,你在外面干嘛?”
“我不跟你说了。”虞粒直接挂了电话,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
司机打开了车门,程宗遖刚准备上车便听到了从远处传来的呼喊声-----
“程叔叔。”
程宗遖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小姑娘从马路对面跑过来,像极了欢脱的小鹿,兴高采烈,步伐轻盈。
“小心车。”
他蹙了下眉,忍不住扬声提醒。
虞粒很快跑到程宗遖面前,她累得呼吸不稳,呼出白雾,抢在他询问之前说道:“我跟我朋友在附近逛街,正准备回去呢,刚好看见你了,就过来打个招呼。”
天衣无缝的借口早就想好了,只是说完之后,想到了他下午的行为,斤斤计较小肚鸡肠的毛病又犯了,怪里怪气的嘟囔:“哪像某人,看见了都不打招呼。”
程宗遖被逗乐了。
小丫头片子还真是记仇。这一番话夹枪带棒的。
他刻意往四周扫一眼,“你那个男性朋友呢?没一起?”
不问还好,这一问,虞粒顿时像炸毛的小猫咪,忍无可忍的跳脚:“老提他干嘛!都说了我们是好兄弟!好兄弟!好兄弟!”
程宗遖被她凶得愣了愣。
他摊了摊手,投降状:“okay,i got it.”
那样子,无奈懒散,痞里痞气。
虞粒像个大人似的,装模作样的抱着双臂,哼一声。
谁知上一秒还嚣张跋扈的人,下一秒忽然蔫了气焰,迅速往程宗遖身后一躲,虞粒个子娇小,刚刚一米六出头,还不到他的肩膀,他身形高大,将她整个人都挡住了。
程宗遖一时不解,正要转身,她就紧紧攥住他的衣角,小声说:“救命!不要把我供出来!”
“程总,还没走啊?”
唐元强从俱乐部中出来,看见程宗遖,笑容殷切得上前搭话。
程宗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妮子是在躲唐元强。
唐元强靠近之后,只感觉身后的小姑娘更加往他身上贴了贴。
程宗遖不动声色将胳膊抬高了些,搭在臂弯中的大衣将她挡住,对唐元强客气的点了下头:“这就走了。”
唐元强本想上前再攀谈几句,可冷不丁注意到了抓着程宗遖衣服的一双小手,白净、细腻。
他身后藏了个女人。
程宗遖花名在外,有女人再正常不过,只是还真没听说过程宗遖将身边哪个女人带出来过。更别提当众这样举止亲昵。
唐元强好奇心浓烈,想必这女人在程宗遖心中颇有几分地位,可终是不敢上前打扰,便很识趣的说:“那程总,我先走一步。”
程宗遖说:“再会。”
直至唐元强的车消失不见,虞粒还不打算松手。
一开始真的是在躲,但抱着抱着,虞粒就不舍得松手了。
她的脸埋进了他的衣服里,鼻息间萦绕着是他身上的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也夹杂着细微的烟草味,但一点都不令人反感。
好想时间能停留在此刻。
曾几何时,她总幻想着能离他如此近,而不是远远的张望。
像做梦。
只是下一秒,程宗遖就将她从梦中拉回了现实。
她将他衣服抓得紧,他都没法动弹,胳膊往后伸,曲指象征性的敲了下她的脑袋:“人都走了,还抱?”
虞粒如梦初醒,几分慌张的松开了程宗遖。
程宗遖转过身来,故作惊奇的模样,调侃道:“你还有怕的人?”
虞粒蹙起秀眉,郑重其事的强调:“我不怕他,我讨厌他。”
字里行间的厌恶,藏都藏不住。
程宗遖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这种事,在错综复杂的豪门中,实属见怪不怪。
只是面前的小姑娘,鼻尖红润,眼睛水灵,许是因为气愤,扑闪扑闪的眨着,瞪得更圆,像两颗透亮的玻璃球。
不得不说,她是个很美的女孩。性格也有趣。
至少在他目前看来,是有趣的。
她在她这个年纪,生动的绽放着。
虞粒说话时喷出白雾,鼻尖越发红,时不时还吸吸气。
程宗遖沉吟的看她片刻,鬼使神差的抬起胳膊,手背碰了下她的脸颊。
冰的,也是娇嫩细腻的。
一触即离。
转而虚虚按上她的后背,将她往车上带,“上车吧,外面冷。”
虞粒反应迟钝,还陷在他刚才摸她脸的错愕中,可就在要上车之际,她又立马惊醒过来,往后一退。
“我…还不想回家…”
她不想这么快回家。怕唐元强回去了,更多的原因是想跟他多呆一会儿。
程宗遖垂眸看她,纵容的笑了笑:“我没说送你回家。”


第9章 、许愿
程宗遖的回答倒是让虞粒出乎意料了,她下意识问:“那我们去哪儿?”
此刻,风越吹越大,刮在脸上,刺刺的疼。小姑娘的鼻尖更红,连眼睫都在颤,像极了风雪中卖火柴的小女孩,惹人怜。
“先上车。”程宗遖并未回答,朝她微抬抬下巴。
虞粒很听话,弯腰钻进后座,主动拉过安全带扣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程宗遖紧跟其后,慢条斯理的上车,将臂弯上的大衣外套随手搁置在座椅上,刚好横在了他们之间。
司机关上车门后,车子缓慢行驶。
她倒是听话乖巧,上了车之后就不再继续追问他们要去哪里,就像是非常放心他这个人,没有丝毫提防之心。
思及此,程宗遖不由轻笑了声。
虞粒不明所以的扭头看向他:“你笑什么?”
车上暖气足,她的身体渐渐回暖,可脸颊和鼻尖还是很红,她不自觉的吸吸鼻子,那双圆润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氤氲而纯洁的雾气。
说不出的天真与无辜。
“让你上车就上车。”程宗遖说,“你怎么这么听话?”
虞粒不以为然:“怕什么?还能把我卖了不成?”
程宗遖慵懒的往椅背上一靠,煞有介事的挑了挑眉,吊儿郎当的逗她:“这可没准儿。”
虞粒灵光一闪,丝毫不害臊的接了话茬儿:“如果是卖给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咯。”
刚才还充满无辜的双眼,此刻只剩下狡黠的精光,仿佛一只沾沾自喜的小狐狸,没心没肺极了。
程宗遖扶了下额。无奈的笑。
又来了。
之前好歹还是试探和暗示,这下倒是坦荡荡,小心思藏都不乐意藏了。
若有所思的看她几秒,他沉默的朝她伸出手,手掌心摊开。
虞粒看着伸到面前的一只手,他的手指细长,手掌心纹路清晰。
她一时不解,他要什么?
犹豫片刻,随后试探性的将自己的手伸过去,虚虚的放在他的手掌心上。
谁知下一秒,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宽大,温暖,也干燥。轻而易举就能将她整个小小的手包住。
虞粒身体猛然一僵。
程宗遖倒异常云淡风轻,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腿上,一本正经的说:“怎么还这么凉?”
他吩咐司机:“空调再大点。”
“好的,程总。”
他捂热了她这只手后松开,又去要她另只手:“给我。”
虞粒脑子都空了,什么都想不到,只能僵硬的听从安排,乖乖的送上另只手。
程宗遖还是像刚才那样替她暖手。
她坐在冷风中打了那么久的游戏,白白嫩嫩的小手冻得发红。
程宗遖淡淡道:“下次出门多穿点衣服,别为了爱美冻坏身体。”
他神色太过磊落和坦荡,并没有一丝在占小姑娘便宜的觉悟,反而那语气认真得像是大人在教育不懂事的小朋友。
刚才还沾沾自喜自己的小伎俩,谁知遇到了真正的高手,跟他比起来,她实在太过菜鸟。
轻而易举就能搅乱她这一池春水。
正当心慌意乱间,她又听见他说:“女孩子,还是得有点防备心。”
虞粒反应慢半拍,随后才意识到他是在说她随随便便就上车的事儿。
其实话到这里,她回答一句“嗯”和“好”就行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动荡不安,心猿意马极了。
她故意问:“也包括对你吗?”
她的手指开始不安分,似有若无的剐蹭了一下他的手心。
她忍住羞赧和紧张,目不转睛的对上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深邃而暗,如望不见底的黑洞,神秘危险,一不小心就被吸噬进去。
此刻,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散漫和玩味:“当然。”
虞粒:“啊?”
程宗遖笑得颇有几分不正经,半真半假的忠告:“男人都是一丘之貉。”
说着,他松开她已经被暖热的手。
“……”
她的脸颊忽然一烫,尴尬的扭头看向窗外。
手无意识的蜷缩,似乎想要留住他残留的温度。
程宗遖看着小姑娘的后脑勺,无声的笑了好一阵儿,胸腔震动。
也不逗她了。
抬起胳膊看了眼腕表,随即对她说:“饿吗?带你去吃宵夜。”
不问还好,这一问,虞粒的肚子还真的咕噜叫了两声。她晚饭都没吃,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好!”虞粒答应。
程宗遖问:“想吃什么?”
虞粒想也没想:“火锅。”
好久都没吃了,还真嘴馋了。
现在时间不早了,大多数火锅店打烊了
程宗遖让司机开去了一个商圈,海底捞24小时营业。
这个点儿了,店里人还不少。
定了一间包厢坐下。
程宗遖将ipad递给虞粒,“要吃什么自己点。”
虞粒一点也不客气,一饿起来,看啥都想吃,刷刷刷点了一大堆。
把自己爱吃的点完了之后才想起对面的程宗遖,“你要吃什么啊?”
包厢里暖气足,程宗遖慢条斯理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放一旁,随手松了松领带,“我不饿,点你自己的就行。”
“哦。”
虞粒重新扫了一眼菜单列表,又点了可乐,本想要冰的,可忽而想起来程宗遖说女孩子喝冰不好,这才换成了常温。
点完餐之后,没过几分钟,服务员就推着餐车上菜,帮忙下锅。
汤锅开始煮沸,寥寥烟雾弥漫,很倒霉的是,偏往虞粒这边飘,虞粒往旁边躲了下。
程宗遖站起身,走过来,轻拍她肩膀,“坐我那边。”
虞粒从来都不是个娇生惯养的人,相较于她,程宗遖才称得上是那个最金贵的主儿,让他被烟熏,她还真有过意不去。
就在想说不用时,程宗遖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出来,自顾自坐在了她的位置。
“听话,过去。”他拍拍她的背。
虞粒走过去坐下,心里暖洋洋的,抿着唇掩饰上扬的嘴角。
他这般礼貌绅士,温柔体贴。怕是没有人能扛得住吧。
他的西装外套还搭在旁边的座椅上,虞粒心念微动,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搭上去,两人的衣服重叠。
她里面只穿了一件蓝色的高领毛衣,挽袖子的功夫。程宗遖已经捏着筷子在烫肥牛了。
“你不是不吃吗?”虞粒疑惑。
烫了几秒钟,他就夹起来,路过汤锅,肥牛顺顺当当的搁进她碗里,好笑道:“这就开始护食了?”
虞粒被调侃得面红耳赤,局促的咳了声:“随口问问,你要吃我也不拦你啊,反正是你掏钱。”
程宗遖继续烫毛肚,“都是你的,不跟你抢。”
虞粒夹起程宗遖烫的肥牛,喂进嘴里,不知是食物的美味,还是因为点其他的,这会儿她心里美滋滋,幸福感蹭蹭蹭往上涨。
她一边吃一边打量着程宗遖。
在她印象里,程宗遖一直都是非常精致的一个人,不论是物质条件还是生活质量来说,皆是在金字塔最顶端的存在。
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除了被略微松开的领带和被他半挽起的袖口,其余地方没有丝毫褶皱。
矜贵,优雅。
谁知道,就是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跟她坐在狭小又烟雾缭绕的包间,吃最平凡而朴实的火锅。
太不真实了。
就好像,他这个人,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思维开始跳跃。
她在想,油溅上他昂贵的白衬衫,熏得一身火锅味,他是不是也会觉得反感和不适?或者后悔陪她来这种地方。
“你吃过火锅吗?”虞粒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程宗遖将烫好的毛肚也一并放入她的碗中,撩起眼皮看她一眼,玩世不恭的样儿:“在你看来我这么可怜吗?火锅都没吃过?”
“不是!”虞粒连忙解释,“我就是觉得…你不可能会吃火锅这种东西。”
能自由出入赫威那种高端俱乐部,还有一家无数人向往的会所,他除了是个凡人之外,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平凡。
程宗遖手支着下巴,烫金的腕表时不时反光,漫不经心说:“年轻那会儿,有段时间连路边摊都吃过。”
虞粒惊讶:“啊?你喜欢吃路边摊吗?”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程宗遖说,“是没得选。”
虞粒:“为什么啊?”
其他菜也熟了,程宗遖重新拿了一个碗,给她装了满满一碗凉着,言简意赅:“因为穷。”
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简直震惊了虞粒的整个人生观。
程宗遖还有穷的时候?
不由脑洞大开,她大胆猜测,该不会是像那些狗血电视剧里演的剧情一样,程宗遖是从生下来就被抱错或者被有心人用狸猫换下来的太子?直到前几年才认祖归宗,从玩摇滚乐队的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顺利继承皇位…
程宗遖看虞粒那精彩纷呈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脑补了一出大戏。
“别瞎猜。”他笑了笑,语焉不详的说:“我很小就去了美国,大概是没人管学得叛逆了点,做了些家里人不喜欢的事情。”
“所以停了你的生活费?”
程宗遖将筷子放下,往后靠了靠:“可以这么理解吧。”
虞粒好奇得不得了:“那你做了什么啊?”
程宗遖一直认为,人要学会控制自己的好奇心,问题问到一种程度上就要懂得适可而止,那这个人便将最基本的人情世故给琢磨透了。
他面上还是没什么起伏,倦懒的耷着眼皮,语气淡淡却也不容置喙:“以前的事儿没什么好说的,聊点别的吧。”
他不想说,虞粒自然不会非要去打破沙锅问到底。
但程宗遖转移了话题,让她聊别的,她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聊什么啊。
只能闷头吃东西。
夹了一块山药,火候恰到好处,脆脆的。很好吃。
吃完山药后,她忽而灵光一闪,想到了她感兴趣的话题,抬起头,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睛朝他眨了眨,问:“你谈过多少个女朋友啊?”
突如其来问这么一句,倒是把程宗遖问得怔了怔。
见他不吭声,虞粒不由忐忑,怕冒犯到他:“这个也…不可以问吗?”
程宗遖哑然失笑,声音都有些含混不清:“没,可以问。”
顿了顿,他又一副苦恼状:“这个我还真没数过。”
虞粒瞳孔放大:“你前女友多到都数不过来了?”
程宗遖终于忍不住,偏过头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他发现逗她是真的太好玩儿了。
小丫头那样子恨不得跳起来打他,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花栗鼠。
“不至于。”他声音里还裹着明显笑意,顺势问:“那你呢,谈过恋爱了?”
话锋指向自己,虞粒也成功被带偏。她下意识将鬓角的头发勾到耳后,“我还没谈过恋爱。”
“那看来是学校里那些毛头小子不招你喜欢。”程宗遖一副明了的口吻。
虞粒低下头,筷子戳着碗中的食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尖儿逐渐染上一片绯红。
她轻声说:“我只想跟一个人谈恋爱,不是谁都可以,谈一次恋爱,到结婚…一辈子只有他一个人。”
她是个太轴的人,只要认定了一个人,无论多久都可以等,无论多远都会追随。
可这一次,说完之后,程宗遖没有接话,一时沉默。安静得仿若对面没有他这个人。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他,只见他已经敛去了笑意,神色讳莫如深的看着她,猜不透他此刻心思。
虞粒被他这眼神震慑到。
别看程宗遖平时都是温温和和的样子,可他的气场却强大足以到让人不寒而栗。
虞粒惴惴不安。
难道她说错话了?或许,他误会她心里有其他人?
正当她想要再解释一番时,程宗遖忽然站起了身,语气还是如往常那般漫不经心:“我去抽根烟。”
“哦。”
虞粒又在想,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
程宗遖迈步离开包间,一边走一边说:“快吃,吃完送你回家。”
他走到吸烟区,摸出烟盒打火机,抖出一根烟,衔在唇边。
翻开打火机,偏头点燃。
吸了一口,白雾从口鼻中漫出来,他眯了眯眼。
心里头那股子烦躁愈演愈烈。
不太想再回那逼仄的包间。
程宗遖自我认知一向清晰,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随心所欲,更别提有什么道德责任感。
感兴趣了就谈,没兴趣了就散。这就是一种默认的游戏规则。
只是现在,倒不是没兴趣了,就是没什么心情了。
他不该去招惹一个涉世未深,对爱情抱有无尽幻想和憧憬,动不动就许终身的天真小姑娘。
很显然她并不懂得,游戏规则。


第10章 、许愿
吃完火锅,程宗遖真的将虞粒送回了唐家。
车停到唐家门口,虞粒还扭扭捏捏的不肯下车。每一次和他相处,最不舍就是和他分开的时刻了。
不舍的关键在于,不清楚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如果有“下次见”的约定,不舍的情绪就会减淡转换成对下次的期待。
“程叔叔,你一般都是什么时候去打球啊?”虞粒忍不住心猿意马,又开始明目张胆的试探。
程宗遖似乎是乏了,倦懒的靠进椅背里,闭目养神。
听到她的话,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嗓音低沉:“不常去。”
他给的回答模棱两可,并没有提供任何线索。应该说是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幻想和期待的机会。
虞粒失望之余,还是不死心:“那……”
“回去吧。”
虞粒才刚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程宗遖便出声打断:“太晚了,别让家里人担心。”
他的语调还是那般平静从容,可又并没有带上任何的感情色彩。表面上看上去似乎在为她着想,实际上只是一种无情的逐客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