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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投鼠忌器,他不知道李洵掌握了什么筹码,不能拿他最珍视的存在去赌。
哪怕猜不透他的意图,也不得不同意他的条件,放他远走高飞。
除了登基之初,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憋屈过了。
一个靶子,一个棋子,他竟然敢!
嘉佑帝双拳捏得死死的,克制了许久,方才压下心中奔腾的杀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已经忍过了很多次,这一次也不能冲动行事。
*
走出宫门,郡王府的随从早早在那里牵着马等候着,一见李洵便迎上来:
“殿下,咱们回府吗?”
李洵刚想说,去庄子上。
他打算去看看原主留下的王府护卫军。
按照大启祖制,作为郡王他有一千护卫军,这些军队一半是他自己养,一半是国库出银子。
将来去封地的时候,这些护卫军便是他的全部班底。
但为了不威胁到京城的安全,在去封地之前,真正能进京护卫王府的只有两百人,其他的都只能留在庄子上。
许多有爵位的皇子,大多数都选择了裁军。
没别的原因,平时那么多年都用不到,却还要花费许多钱去养,实在是太浪费了。
也就原主表面上比较得皇帝宠爱,不缺钱,暂时还养着。
而且,原主也是个比较有志向的人,不仅好好养着这只军队,还时常去操练。
这一千人,是他此去北地的最大依仗,他需要亲自去看看。
跨上马,正要走,却不期然想到早上他出门时,李明婉小姑娘早早就守在他院子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样子。
前世无牵无挂惯了,现在突然有了个亲人,干什么都有人担心他,还真是不习惯啊。
这样想着,李洵眼中却有了些许暖意:
“回府。”
计划顺利进行,怎么也是要跟小姑娘先说一声的,免得她小小年纪的,还要操那么多心。
*
七公主李明婉此时正在待客。
来者是六公主李明月。
六公主李明月今年十五岁,一张小脸明艳动人,如鲜花般明媚热烈,一看就是受宠的样子,她兴高采烈地跟七公主说着她的新得的那匹胡马。那马是那彦图送的,比京里所有的马都要神骏。
可六公主却兴致不高。
看她敷衍应答的样子,六公主有些不高兴了。
今天她到宫外来玩,路过慎郡王府,想起早上听说七公主照顾兄长数日,病得很重,所以暂时在郡王府休养,她便有些担心起来。
这个时代照顾病人是个辛苦活,大皇子又昏迷了很多天,她这位七妹妹向来病怏怏的,这么一折腾,不会真出了个什么好歹吧。
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和亲西戎的事要怎么收场?
她虽然不排斥那彦图的追逐爱慕,却从没想过要嫁给他。
西戎哪比得上京城的繁华,而且那边的贵族身边都是女奴姬妾无数,喝醉酒了还打女人,她可不要孤立无援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悬着的一颗心,在看到李明婉的时候放了下来。
虽然这小姑娘看着脸色苍白,眼下也还有青黑,却能说话能走路,看起来不像病得太重的样子。
来都来了,自然也不好马上就走,她看这小姑娘一个人待着挺无聊的,便好心留下来跟她说话,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领情。
李明月想了想,试探道:
“七妹妹,你是不是在生气啊?虽然这匹马是那彦图送给我的,但我跟他没什么的。”
这小姑娘不会是听说了什么传言,而心里嫉恨她吧?
七公主回过神来,连忙致歉道:
“六姐你在说什么呀,我都没见过那彦图,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气。我只是身体不舒服,稍微有点走神,你别介意。”
她原以为六姐从宫里出来,或许会有大哥的消息,但刚才一问,六姐却说不知道。
大哥今天一大早就去请罪,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听她这话,李明月顿时心气顺畅了。想起这小姑娘十岁出头就得去和亲,嫁的人还不喜欢她,也挺可怜的,便安慰道:
“七妹妹你别担心,那彦图就是一莽大个,也没那么可怕。下次见面我一定会好好警告他,叫他将来不许对你不好!”
她的语气很有优越感,就像十分笃定那彦图一定会听她话一样。
七公主微微皱眉,她觉得这样不妥。
传闻那彦图心仪的是六姐,如果六姐再去跟那彦图说这样的话,那彦图会不会因此更加讨厌自己呢。
她正要开口,却听到门口响起一个沉稳的脚步声。
一抬头,便见穿着圆领蟒袍的李洵正从门外走进来。
“大哥!”七公主双眼发亮,惊喜极了。
第6章
李洵回府的时候,听说七公主在待客。
“六公主来了。说是来探病。”杨进禄禀报道。
古代有男女大防,若是别的什么人,李洵倒是需要避一避的,但六公主也是妹妹,便没这个必要。
李洵想着最好在天黑前出城,不想浪费时间等待,便直接过去了。
却没想到会在进门的时候听到六公主这样一番话。
这话初听仿佛是个好姐姐在关心妹妹,但只要稍微一品,就觉得不对味。
现代资讯发达,李洵本身也阅历丰富,六公主那点小心思在他眼里,还真是赤裸裸的。
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屑于跟一个小女生做口舌之争,但她这种摆明了欺负他妹妹的人,他也没必要让她继续留在府上给妹妹找不自在。
“大哥!”
七公主惊喜过后,便依着礼节福了个身。
六公主向来受宠,连嘉佑帝那里,不是正式场合都不要她行礼,更何况一个刚被皇帝申斥过的大皇子。
她大大方方地越过七公主走到李洵面前,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朝他扬起天真灿漫的笑脸:
“大哥回来啦,听说你府上有演武场,可以带我去玩吗?”
七公主眸子一黯,垂下了眼睛。
六姐不管对谁都特别自来熟,一点都不怯场,因此不管到了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父皇喜欢她,其他娘娘也喜欢她,连太子二哥也对她很好。六姐还说过,大哥以前也经常给她带礼物。
她就差远了,连自己的亲大哥,她也不知道怎样去亲近。
大哥也会觉得,六姐比她更讨人喜欢吧。
谁知这位向来温文的大哥直接把手抽了出来,径直走向七公主:
“婉儿,我有事跟你说,无关人等先出去吧。”
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六公主。
六公主顿时胀红了脸。
这位大皇子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谦和温柔的大哥模样,对她也还可以。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他竟会这么下她的面子。
不仅不理会她,还直接将她说成无关人等,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见屋里退下去的侍女愣了愣,还犹豫地地看了她一眼,她觉得丢人极了。
她拦在李洵面前,委屈地扁着小嘴,带着几分娇蛮,气呼呼地瞪着李洵,希望以此引起他的注意,进而挽回颜面。
李洵果真是看了她一眼,却是眉头一皱,不悦道:
“你怎么还不走?”
六公主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见他无动于衷,便恨恨地一跺脚,愤怒地快步跑了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冷静下来,觉得大皇子肯定是因为七公主和亲的事情在迁怒她。
顿时无比后悔刚才竟然热脸贴了冷屁股,导致在她和七公主的侍女面前如此难堪。
一想起刚才的场景,她便再次心头火起,呸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
“不过是个炮灰,嚣张什么啊!”
枉她往日还想着,大皇子这么温文俊雅对她也不错,将来圈在冷宫病逝太可惜,打算以后让人给他送点饭送个药。
谁知道他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呸呸呸,要不是为了自己的团宠人设,谁稀罕搭理他!
等她弟弟当了皇帝,定叫他后悔今日对她的无礼!
*
七公主见六公主生气地跑走,立刻要去追:“六姐!”
却被李洵拉了回来,安置在椅子上坐下:
“无关紧要之人,不必在意。”
七公主心里其实有点小开心的,大哥肯定是听到刚才的话了,给她出头,可是一想到大哥的处境,她又不安起来:
“大哥,你刚才怎么那样对六姐,万一她去父皇面前告状……”
六姐向来得宠,大哥这次却惹恼了父皇,要是六姐因此去告状,岂不是更加火上浇油。
李洵却不在意地一挥手:
“她要告便让她去告。”
从原主的记忆便知道,嘉佑帝从来都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帝王。
他生母出生低微,当初在他做皇子时期轻慢过他的人,后来没一个落到好下场。
他此次这样威胁嘉佑帝,嘉佑帝怕是早就把他恨得牙痒,只是投鼠忌器暂时不敢动手。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他根本不在乎多这一笔两笔的。
七公主暗自着急,淡淡的眉头拧成了个小疙瘩:
“大哥,那你今天进宫怎么样啊?见到父皇了吗?他还有没有生你的气?”
看她担心的模样,李洵眼中露出一抹笑意:
“都说了,小孩子不要操这么多心。全都已经解决了,父皇不仅没生气,还答应收回让你和亲的旨意。”
这巨大的惊喜让七公主被砸晕了头。
小嘴微张,好半晌才双眼放光:
“真的吗大哥,我真的不用和亲了?”
“当然是真的。”李洵笃定地回答她。
七公主顿时抿着小嘴,眼眶越来越红,眼泪花花直打转。
这么懂事的小少女在他面前突然哭起来了,这让枪林弹雨都经过了的李洵有一瞬的无措,顿了顿才无奈地柔声道:
“怎么还哭了?”
七公主哽咽着,细弱的声音抽抽噎噎着道:
“就……就是觉得有大哥在真好……”
和亲的事,她想努力装得不在乎,可终究还是害怕的。
本朝多少公主嫁过去每两年就客死异乡,连二姐姐也是。
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怕大哥担心。
可大哥竟然轻易就解决了,而且父皇还不生气了。
大哥真的太厉害了!
她心里无比骄傲,又觉得格外有依靠。
这心里一放松,憋了好些天的惶恐无助便上来了,自己都说不清怎么就哭了。
听到这话,李洵无奈浅笑,果然还是小孩子。
不过哭一下也好,免得把身体憋坏了。
陪伴了七公主好一会儿,直到她的情绪平定下来,嘱咐了她自己要出门办事,这才带着人匆匆赶往庄子上。
那庄子骑快马也要一个多小时,他赶过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听说了消息,郡王府护卫营指挥使王常青急急忙忙跑来迎接。
这是个三十来岁的络腮胡大汉,看起来已经睡下,是匆匆忙忙起来的,头发有些凌乱。
“参见郡王殿下!”
走到跟前三步远,他立刻跪地叩首。
李洵没有废话,直接道:
“所有兵丁,一刻钟内整装到校场集合。”
王常青愣了愣,却没有多问,应了声是,立刻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往训练校场走的路上,李洵便听到了急促的集合鼓点声。
庄子内沿路的火把立刻点起来,没多久,便有一些兵丁一边穿藤甲一边拿着武器往校场跑去。
李洵比他们离校场更近,到得也更快,他便站在平日里将领训话的三尺高的土台上等着。
还有一百多名没来齐,来的人里,也大约只有一半的人穿着整齐。
其他的不是没带刀,就是没穿好甲。
李洵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兵丁,军令执行力不是太让人满意。
但也不算糟糕到底。
这些人个个高壮,肌肉紧实,从身体素质来说,上等禁军也不过如此,看得出平时养得不错,单体训练也跟上了的。
稍微训练一段时间,在这个时代便可成为一只精兵。
王常青完全不知道这位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观其脸色不佳,再看下面的手下军容不整的样子,心中便有些忐忑。
殿下虽然宽和仁慈,却到底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若是对他的训军效果不满意,是随时可以罢黜换人的。
“殿下……”
李洵没有理他,而是吩咐道:
“所有整齐佩刀穿甲者出列。”
那些符合要求的兵丁们,犹豫了一下,或快或慢地站了出来。
李洵让他们左右前后伸臂排开,一百多号人不甚整齐地排开。
李洵沉声命令:
“卧倒!”
一声令下,其中约有一半人迅速倒下,只是倒下的方式千奇百怪,有向前趴着的,也有向后仰躺的,还有侧躺的。
其他人则还有点犹豫,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办,也或许是疑惑他的命令。
“站立者退回原列。”
李洵这才叫卧倒的人起来,数了数,一共八十三号人。
又叫了三个藤甲没穿好的回去,正好剩下八十人,李洵这才对王常青道:
“这八十人,任命为小队队长,统领九人,并教授其队勇迅速集合的办法。半个月后,本王要所有兵丁都能在听到鼓点的三分之一刻内军容整齐地集合。”
“不合格者,统统踢出郡王府护卫队。”
这一命令,顿时让护卫们哗然。
毕竟,刚才八十人里大半以上都不是原本的队长,这不就意味着,那些小队长们全都被撤职了吗?
突然被升官的兵丁们暗自窃喜,被撤职的那些却难免怨愤。
“郡王,我等并无过错,您突然撤我们的职,我等不服!”
一个原本的小队长梗着脖子站了出来,大声喊道。
发现居然有小队长公然质疑他的命令,李洵不由得双眸一眯。
随即,他便在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原因。
对此李洵只能说,慈不掌兵。
原主就是平时对这些人太好了,薪俸从优,伙食也开得很好,除此之外年节还时常发放赏赐,平时来视察,也是一副和煦如春风,平易近人的姿态。
并不是说不能优待士兵,但这和身为将领的威严是两回事。原主显得过分好说话,所以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质疑他的命令。
这在军营中是绝对的大忌。
所以,不管这小队长是出于什么原因站出来,今天都必然成为杀鸡儆猴的典型。
他将来要用兵的时候还有很多。
底层兵丁,最重要的品质便是服从。而不需要有太多个人想法,这样整个军队才能做到令行禁止,与敌人对战时候,方可坚定地执行命令,万众一心坚不可摧。
他的军队,必须保证令行禁止,且对他绝对忠心。
李洵俊脸冷肃,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绝对威严,沉声道:
“还有哪些不服的,都站出来。”
第7章
夜色浓郁,火把的光亮并不足以让底下人看清李洵的神色,也让一些不够敏感的队长们错估了形势。
几息之后,又有三个原本的队长站了出来。
李洵的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
“既然你们不服,那本王便与你们分说个明白。”
这不仅是对他们几人的解释,更是对整个护卫营重新树立规矩。
众兵丁渐渐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千人的现场变得无比安静。
李洵清润低沉的声音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行伍之中,第一要义便是令行禁止!入伍头一天,便有人跟你们讲过这些规矩。身为队长你们本该以身作则,但结果呢,你们又是如何执行的?不管是速度,还是执行力度,你们都不如那八十人!如此,你们又有什么资格继续担任队长?”
几句话问得那几人哑口无言。
“王常青。”
李洵沉声喊道。
王常青连忙上前:
“属下听令!”
“将他们四人退回兵部,若有家属,也即刻赶出庄子。”
如今军中大多是流民,朝廷恩泽,其妻儿父母也可以住进军营。当然,调遣作战的时候家属并不会跟随。
王常青敏锐地察觉到,自家殿下的行事作风变了,但正因为如此,他完全不敢有任何质疑,立刻道:
“是!”
几个质疑的队长被李洵的命令吓傻了,见有王常青带着几个士兵要来押解他们,这才回过神,噗通一声跪下,满脸恐惧地求饶:
“郡王恕罪!”
“郡王恕罪!”
“我们再也不敢了!”
不怪他们如此惶恐。
哪怕李洵没对他们做任何打骂惩罚,可退回兵部,本身就是最大的惩罚。
无他,实在是在其他地方的兵待遇差太多了。
作为禁军中的中上兵,他们被选拔给皇子做护卫,按制他们每月能拿到700文军饷,每日两斤多口粮,看起来算是很不错的收入了。但大启军中贪腐严重,哪怕是京城,普通兵丁也只能拿到七成的军饷与口粮。
这还不算,为了不被上官穿小鞋,他们逢年节还得给孝敬,实际到手的只有五成。
除此之外,上官对下属几乎当做家奴使用,或打或骂,或使唤办事,压榨非常严重。哪怕是被磋磨死了,也无人主持公道。
想退伍也不可能,因为大启的兵役是终身制,一经征召,终身为伍,非病残老是无法被批准退伍的。
底层军士无处可逃。
但在郡王府就完全不会遇到这些事,郡王时常来巡察,若有上官想像在外面那样欺负他们作威作福,他们可以直接面陈郡王,这样的人必定遭到严惩。
如此几次下来,郡王护卫营的风气真是好得不得了。
在这里,他们每月的军饷都是足额发放,除了正常的口粮,郡王还下令让他们每天都有肉食加餐,年节还有额外的赏钱与吃食。
他们的家属随营居住,可以在大皇子的庄子上佃田,每年只交两成租。他们日常除了训练以及到郡王府换防,不必做任何事。
把他们退回兵部,便是将他们从天堂打回地狱。
但不管他们如何可怜,李洵也没有心软,几人很快就被麻利地塞住了嘴,绑住了手,拖出去了。
明天一大早,他们就会被送回京城,办妥了手续兵部会派人来领。
其余人噤若寒蝉。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郡王再仁慈,也是掌握他们生杀予夺的主子。
他可以给他们一切,也可以随时收回。要想继续保持现在的好日子,他们就必须毫不犹豫地执行郡王的所有指令。
在高台上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李洵明白,这一大棒,达到了应有的效果。
随即宣布下一个命令:
“半月后本王将验收你们的训练结果,各队进行集结时间与军令执行力度比拼,第一个集结完成的小队,赏银十两,第二五两,第三一两。最后到场的三个小队,每人十军棍,罚饷半月!”
先进者有奖,落后者挨打罚钱,不怕他们不好好训练。
这么多人一起出京城需要很长时间准备,完全足够他将他们改头换面,让这支护卫队变成他手中的利剑。
刚有几个人小队长连带家属一起被赶出护卫营,此刻没有任何人再敢讨价还价,不把李洵的命令当回事。
所有人,顿时都有了紧迫感。
达到了想要的效果,李洵便宣布让他们回营房休息,自己也回了庄子上的住处睡觉。第二天天不亮,便又带人赶回了京城。
今早有大朝,按照他与嘉佑帝的约定,今早他便会上折子,自请封邑北地。
*
宽阔华丽的皇极殿内,御阶之上,嘉佑帝高坐朝堂。
今日大朝,四品以上的京官全部在朝,众大臣分四列站立在大殿之中,两两一边,一直延伸出殿外,中间留出道供人通行,外围则是随时待命的御前侍卫与太监宫女。
太子李玄与大皇子李洵,左右各站一边,分别领着两列大臣和皇弟。
两人的站位,昭然若揭地展示着两人在朝堂上的超然地位。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下跪山呼。
太子与大皇子年纪相当,长相略有些艳丽,浑身却像是一把紧绷的弓,让人觉得莫名压抑。
看着与自己并列第一排的李洵,太子李玄眼中闪过阴鹜。
每当看到身旁的李洵,他便觉得眼中扎了根刺。
他是皇后嫡子,当朝太子,名正言顺的储君,李洵有什么资格与自己并列。
迟早有一天,他要将李洵和他的所有爪牙通通一网打尽!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那情绪强烈的目光,李洵并没有理会。他很快就会离开京城,无须在这里和太子做斗眼王八。
众人起身,朝会有条不紊地进行。
对李洵来说,今天并没有太多值得关注的大事,一个多时辰后,朝会进入尾声,待御前大太监高声宣布: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嘉佑帝的目光落在了李洵身上。
事实上,整个早朝他审视的目光时不时就会落在他身上。
李洵从容地出列,躬身行礼:
“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说着,递上了自己写的奏折。
有原主记忆,他模仿原主的笔记并不是一件难事。
御前太监来将他的奏折呈上御案,李洵上前道:
“父皇,儿臣听闻北境不宁,屡次受草原蛮夷侵袭,心中着实愤慨,安居京城,何以为父皇分忧。故,今日自请封邑肃郡镇守北疆!还望父皇成全!”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肃然一惊。
封邑!
一个夺嫡形势大好的皇子自请封邑!
太子党尚且又惊又喜又疑,一时间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大皇子党却像是被一个晴天霹雳轰得外焦里嫩,这实在是太突然了。
回过神,便一个个惊慌地跳出来反对。
“不可啊,陛下,北地苦寒,又时常有蛮夷作乱,郡王殿下千金之体,怎能去如此危险的地方!”
“是啊,陛下,戍卫边疆自有武将,何须皇子亲临!”
唯有林相没有开口。他早就被李洵通过气,对如今京中的局势前所未有的迷茫,没打算要劝他。
而上首的嘉佑帝,也正在心中思量着李洵所请的这封地到底有何玄机。
可他熟知全国舆图与布防,一时间完全想不到这地方有什么特别。
事实上,整个北方边疆都是偏僻贫瘠之地,良田极少,大多是旱土,地里的产出量全国倒数,也没有矿,还总是被北方草原的蛮夷侵袭。
这肃郡,也同样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前方的辽城陈兵数万,哪怕大皇子去北疆是想与北戎勾结作乱也完全没机会。
他至今仍然不明白这个长子到底打算干什么。
但底下群臣议论纷纷,他便必须出来做个表态了:
“皇儿,你这是何必。北地苦寒,朕怎么能放心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嘉佑帝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大皇子党的大臣们顿时松了口气,好在陛下还算明理。
然而他们这口气还没松完,大皇子却再次发疯。
“父皇,儿臣决心已定,请父皇成全!”
嘉佑帝看了他半晌,这才无奈地叹口气,挥了挥手道:
“罢了,你既有这份心,又如此坚持,那便去吧。北地多战事,确实危险,朕特许你带三千护卫。”
说着,就吩咐兵部尚书去安排,又让内务府一定要好好安排好大皇子封邑事宜。
吩咐完,便一副大受打击十分疲惫的样子宣布了退朝,对要请求他收回成命的大皇子党朝臣视而不见,步履匆匆直接离开了皇极殿。
眼见大局已定,大皇子党的大臣们只觉得瞬间天塌地陷。
皇帝金口玉言,是不会再更改这个决定的。
可封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就失去了竞争储位的资格啊!
“殿下,您疯了吗?您怎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
一位受不了打击的大臣口不择言当场大哭。
看着这些人或谴责或愤怒或痛心的目光,李洵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只平静地丢下一句,“我意已决。各位从此好自为之。”
便转身离开了大殿。
如今,他已经名正言顺地得到了远离京城的封邑,接下来最要紧的,便是如何带着七公主与三千兵马平安地抵达肃城了。
离京之前,他还有很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