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妮弗端详着他,片刻,问道:“你能认出野牡丹吗?”
雅各布:“......”老老实实地摇头。
“山藿香呢?”
再次摇头。
“请问你们在野外受伤了都是怎么处理伤口的呢?”
“我们平时的装束都有很多......好了,别笑了。”雅各布举手求饶,“我承认自己在荒野环境上没什么长处,但我在体能训练课里总是最好的几个之一。我能在水下屏息六分钟。”
詹妮弗:“这很难吗?”
她想起了一件往事。
去年夏天刚认识布鲁斯不久的时候他们去过大堡礁度假,同行的还有一些他圈子里的好友,各自都带着女伴。
一天他们在海里游泳,不知道这些大男人为什么有时候幼稚得像孩子一样,竟然约好潜游去抓自己女伴的脚,看看她们会吓成什么样。
詹妮弗的警觉性一直很好,她远远就看到几个男人在沙滩边下水,可直到被布鲁斯抓住脚腕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事后想来,他只有从人群背后的海滩下水才说得通。可要是从那个方向下水,从海岸游到女士们在的地方需要足足五分钟。
她自己几乎从来没有在水里憋过那么长时间的气,平时憋两三分钟也够用了,自然不知道五六分钟是个什么概念。现在听雅各布这样炫耀,心里倒是又有点五味杂陈。
“你想什么呢?”雅各布问。
“想些复杂的事转移注意力。你知道这个有多疼吗?”詹妮弗说。
雅各布咋舌。
这还用说,看着都疼。
血被衣服吸干之后看到的创口泛着不正常的颜色,要是熊再抓得实一点,这一块肉可能都得掉下来了。
在野外他们没有急救包也没有针线,根本没办法进行紧急缝合。
想到这里还要骂一下节目组,一口气吃不成个大胖子,第一轮给的道具像保姆,第二轮给的道具像难民,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詹妮弗做了几次深呼吸,忍下一波疼痛。
看同伴坚持,她没有继续试着逞强,而是指挥道:“你去昨天我们露营的地方。凯文的棚屋后大概七八米的地方有侧柏树,你去折几根侧柏树的枝叶给我,我有用。”
雅各布欣然同意。
他带着刀进入树林,很快就带着树枝出来。
詹妮弗接过树枝,揪下侧伯树叶放进口中,把它们嚼出浆液,嚼烂,然后敷在伤口上。等腿上和比较浅的伤口处理好之后,又让雅各布把敷着烂叶浆的布料按在肩背,拿皮绳系紧。
左手臂是完全断了,看着不太像是关节脱出,有点粉碎性骨折的意思,他们不敢贸然复位,便用几根树枝夹着,同样拿皮绳系紧。
这一系列伤口撒盐的刺激感让全身肌肉都在生理性地微微颤抖,但詹妮弗面上只是皱了皱眉,一派“我还能忍”的样子。
屏幕前的观众再次遭到了暴击。
【我不禁发出了灵魂质问:这还是人吗?】
【太可怕了吧,之前一轮还能说是对求生知识特别了解,然后体能囤得好,但刚才和熊的搏斗和现在简直不是人能做的。现在去白宫请愿网上开个《饥饿游戏》重新选角的情愿会有人支持我吗......】
【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再也不黑詹妮弗·戴维斯了,这个真的已经超出了女演员的范畴,甚至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我一个大男人光是看看这种伤口就要晕过去了。】
【没人心疼我的珍妮吗!我心疼死了!心疼死了!为什么第二轮都不给急救包,我怀疑节目组是嫌选手过得太安生。卢瑟死了!节目组死了!】
【一起去喷节目组,指路推特,加入我们的骂街大军。】
骂街归骂街,观众们都被她的镇定安抚下来,觉得刚才还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又回到了胸口。
他们的不满烧到节目组头上,负责人不得不站出来顶缸,心里苦哈哈得不行。
关于要不要给急救包的讨论他们进行过好几次了,哪里是他们不愿意,最后分明仍然是大老板卢瑟拍板决定不给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莱克斯·卢瑟先生的原话是——“我看过赛道设计部门送上来的动植物分析,三角巾、止血纱布、镇痛药物......所有这些都能在树林中找到相应的替代品,如果形势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还有生命环兜底。”
听听这话,听听!
是人话吗?!
他压根没考虑过很多选手并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实,或者说,他压根就是存心想把一些选手淘汰掉,让接下来的比赛更精彩好看。
用中国观众的话来说,简直是在“养蛊”。
詹妮弗多少也能猜到上头的意思,所以她和雅各布只是抱怨两句,不妨碍手上的动作,压根不知道观众们已经怒火熊熊。
现在最让人担忧的就是伤口问题,这么大的创面很可能造成感染,让她难以继续行动。眼看着比赛过半,连熊都接触过了,现在放弃她实在是不甘心。
可她不甘心,没必要拖着别人和她一起不甘心。
詹妮弗在伤口处理完后看看天色,犹豫半晌才开口道:“谢谢你,雅各布,你为我做得够多了。还有七天时间,这些伤口不能碰水,而且会大大拉低前进的效率,你自己一个人走比我们两个人走会快很多。”
意思很明白:对方如果聪明的话应该撇下她去单独上路。
这个要求在她看俩很寻常,在雅各布听来,第一反应是觉得自己耳朵好像出了什么问题,第二反应才是断然拒绝。
只见他正色道,“永远别再提这样的话,詹妮弗。你的要求是陷我于不义,这不是我受训过的内容。”
“作为士兵,我不会丢下任何一个还活着的战友,而作为一个男人,我也无法将女性抛在一旁苟且逃生,即使在真人秀里也一样。我们从小都是听着美国队长的故事长大的,想想吧,如果遇到这种事,他会怎么做呢?”
詹妮弗心说史蒂夫·罗杰斯在这里的话估计现在倒下的就是那头母熊了,而且会死得很有节奏。
但对方的话不知怎的还是让她有些触动——这是文明世界,人类尚没有经历过末日后的绝望,道德感仍然存留在很多人心中。
世界已经变了,也许她也应该做出改变。
见她犹豫,雅各布趁胜追击:“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的话,只要回去之后给我寄十张八张签名照片就可以了,我妹妹和女友都是你的忠实粉丝。”
詹妮弗一怔,旋即微微一笑。
“好。”她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个。”


第32章
从古至今世人都喜欢夸耀意志的力量, 可詹妮弗却认为意志力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命题。
如果把人的一生比作不断向前滚动的车轮,那么在背后推着车轮的其实只有一件事——想要。
有些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很小,一顿炸鸡、一场音乐会就能让他们满足;有些人想要得到的东西很大, 大到要把整个种族都拖下水, 要让整个世界来给他们做垫脚石。
普通人想要平步青云、豪宅美眷;演员想要名扬四海、荣誉加身;超级罪犯想要制造混乱、证明观念;超级英雄想要保护世人、维护正义。
这是“想要”。
活着也是一种“想要”。
当一个人满足于随遇而安,并不是因为他的意志力太差,而是因为他想要的东西太少。当一个人喝尿液吃粪便挣扎求生,并不是因为他的意志力太强, 而是因为他想要活着。
你想要的欲望有多强烈,你为之付出得就有多情愿、多主动、多持久, 而这, 便被人们统一地冠名为“意志”,掩盖了背后的本质。
意志力是个伪命题,一个光鲜漂亮的躯壳,它根本基于欲望才存在,永远无法单独出现, 永远无法被锻炼——“好好磨练意志”, 可笑。
只有当人有“想要”的东西时,才会顶着外界环境的重压,顶着生理和心理的疼痛,上刀山, 下火海。
詹妮弗也不例外。
无论观众怎样赞许她的“强大意志”,她现在不过是在为自己的生命,也是在为赢得这场游戏而咬牙坚持。
两个退赛组员留下的道具都派上了用场, 他们柔软的里衣被裁开,背包同样被大卸八块,用来给大腿上的伤口加压, 给手臂的断处增添缓冲物。
詹妮弗边吸气边收拾好伤口,然后撑着树枝颤颤巍巍地站起,试着把右腿落地。
不行,做不到。
脚掌才一碰到地面,她的面部表情就有片刻的扭曲。
雅各布在一旁洞若观火:“你这副样子怕是走不了,我们还是在这里休息半天再说吧。”
听到他的劝解,詹妮弗又忍着疼痛走了两步,不得不承认这条右腿几乎等于废了一半。
她摸了摸伤处外侧的皮肤,感觉整条腿都在随着心跳突突地发热发胀发痛,触手处像火烧过一样灼热,弥漫着不详的气息。
确实是不能走了。
她终于抿了抿唇:“就算要建营地也不能在这里。这一块河岸都是我们几个的气味,森林里的动物很可能会找过来,最好到下风口避风的地方去。”
这样一来风不会把血腥气传得太远,安全稍微有点保障。
雅各布点点头:“来吧,我扶着你。”
他们缓慢地朝下风口移动,行李都背在完好无损的人身上。
走到半路时詹妮弗忽然看向后侧的森林边缘,只见一个棕色的影子在那里像疾风边忽闪而过,飞快地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她说。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雅各布忧心忡忡,“这片树林的野兽太多,你的伤势又那么重。等会儿找到避难所之后你先休息,我做个木筏,下午出发。只要你能扒住筏子,我完全可以撑着木筏走。”
木筏漂流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他们彼此都知道开放性伤口泡在水里很容易造成感染,但他们彼此都默契地没有提这一茬。
詹妮弗的腿至少需要两三天才能摆脱随时崩裂的危险,可现在是比赛开始第九天,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冒风险是值得的。
等到了营地她再找一些杨树皮烧水来退热止痛,定时更换伤口上包扎的植物来止血治疗。这样内外双管齐下,再用树皮和松脂进隔水,冲锋衣裤扎紧作为二道防线,勉强也算聊胜于无。
能做的都做了,会不会感染得看老天爷的安排。
她轻轻叹气。
两人朝下游树林走了约百步,在河边树林的背风处找了个避难所就地安营,搜集材料的搜集材料,闭目养神的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几小时,等詹妮弗再睁开眼睛时,就见身边的地面上放着一些浆果,木杆和木板乱七八糟地丢着,而雅各布正在对着一捧干树皮猛吹。
树皮窝犹犹豫豫地冒了点热气给他,然后不情不愿地点起一丛小小的火花。
成了!
难得难得,雅各布简直喜形于色。
詹妮弗好笑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打开裹在腿上的包带,揭开植物残渣打量。
腿上伤口渗出来的血已经变得少了很多,边缘因为失血有些发白,豁口附近完好的皮肤仍然滚烫。
她面上拧眉,嘴上却半开玩笑地说道:“我现在闻起来估计像个野兽牌甜甜圈,隔着十数公里它们都能尝到血腥味。”
雅各布煞有其事地点头:“所以甜甜圈女士要不要先来吃点浆果,吃完我们好上路?”
这么快就把木筏扎完了?
詹妮弗心下狐疑。
等他们烧完需要携带的水之后,走到河岸边,她才觉得自己的预感成了真——那水边躺着一架说简陋都是抬举它的木筏。
组成筏身的滚木有大有小,中间隔着的空隙能伸进人的一只手掌,两侧固定用的横木和筏身之间留有很大的缝隙,只有被他们带来的皮绳看着比较牢靠。
这是她曾见过的罗德里格斯先生的正常水平,但此时此刻看来却怎么看怎么像著名求生专家贝尔·格里尔斯举世闻名的“贝必沉号”。
能用,好用,但必沉。
詹妮弗内心为这罗必沉号留下了心酸的泪水。
她闷声不响地把本来准备糊船的松脂收了回来,假装没有要往上面弥合缝隙的意思。
这几块装在树皮上的松脂已经烧化,她也没有浪费,而是在出发前直接把这些封闭效果极佳的材料糊在了一些不太深的伤口上。
松脂本来就是松树为了弥合树皮表面的创伤分泌的,它对求生者来说不失为一种急救的好材料。
卢瑟和节目组的安排不得不说是有道理的。
吃的,喝的,住的,包括伤口处理、战斗准备,甚至纺线、织布等高级技能的原料,只要知道去哪里寻找,森林就像一个敞开的宝库。
第一轮是海洋环境,只要熬过漂流熬上岛屿,单纯考察人的定点生存技巧,不需要太担心大型猛兽的威胁;第二轮是森林徒步,材料都在树与树之间,考察人的野外移动求生技巧和面对野兽的生存能力。
不知道第三轮会是什么,詹妮弗默默地想。
她把伤口重新包好,在自己的裤子外又套上安娜还算完好的裤子,扎紧裤腿,再用两件衣服当塑料袋包住脚,同样扎紧。
做完这些,她撑着木棍从地上站起来挪动到木筏上。雅各布把木筏推入水中——它立时往下一沉——用长木棍撑着前行。
这一段不是太深,木筏尾巴再下沉大半米就能碰到河床,水流速度也很慢。
冰凉的河水包裹着詹妮弗的半个身体,她就像坐在水里一样。准备工作做得好,水流暂时还没渗进裤腿,反而贴着衣物让她感觉到冰敷的快感,至少在头几分钟是很舒服的。
雅各布边撑船边回头看她,问道:“你还好吗?”
詹妮弗便回答道:“还活着呢。”
***
这个“还活着”的Flag一直从河里立到傍晚的营地,从傍晚的营地立到第二天早上。
这是比赛开始的第十天,通过摄像机组的反馈,幸存者人数降到了712,到达终点的人数则涨到了21。
詹妮弗看到这串数字时无比希望自己也能遇到世代在附近山区居住打猎的印第安人,她甚至看到了些奇奇怪怪的幻觉,一群印第安人友善地接待了他们,然后用传统的雪松船把他们带到赛道终点。
运气总是虚无缥缈,现实总是迎头痛击。
幻觉闪现来闪现去,她自觉状态有些恍惚,赶紧晃晃脑袋,再次检查伤口。
情况不太妙。
背后的伤暂且不管,折断的手臂已经肿得不像样子,皮肤被撑得紫红透亮,压在固定用的木棍和系带上,钻心得疼。
腿也肿了起来。昨晚睡觉时她并没有把充作绷带的包带拉紧,可今天却差点解都解不开。等解开带子揭起药草一看,伤口附近被印上了植物的黑绿色,黑绿色之中还在慢慢溢出一些白色黏液。
詹妮弗仔细观察,发现这些黏液既不像脓肿也不像植物分泌的液体。
她不知道这代表着伤势在好转还是变化,只能忍痛更换包扎物,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要在这两天感染。
雅各布拨动火焰,把矿泉水瓶煨在火堆边上烧开水,“怎么样?”
詹妮弗摇头:“我觉得看起来不大好,不过还没到坚持不住的地步。”
雅各布:“那就好,按照这个进度我们可以完成任务,再坚持坚持,不要放弃。”
现在到达终点的人只有21个,离进入下一轮的400还有很宽裕的空间,森林危险,遇到麻烦的也肯定不止第五小组,大家都是咬牙赶路,谁也没比谁占便宜。
詹妮弗心里有数,只是她还有别的心事,这时一并说出了口:“我们得抽出一点时间来狩猎,雅各布。我没法靠吃早生浆果维持伤口不恶化,你也没法靠吃这些东西保持体力划船。这片树林里到处都是小型哺乳动物,是再好不过的狩猎地点。”
雅各布同意了她的话,又问道:“你想捉松鼠?我记得你投矛很厉害。”
“投矛确实能杀死松鼠,但现在不行。”詹妮弗苦笑,“投掷靠的不是手上的力气,而是腰腹的力气。我伤成这样,你又对捉小动物不太精通,如果今天想吃上肉我们就得讨巧。”
讨巧就是制作陷阱的意思。
松鼠陷阱其实很简单。
有一种办法是在松树下斜斜地立一根木棍,给松鼠制作出一条下树的新路,然后在木棍上方设置套脖子用的绳圈。还有一种办法是在地上放置诱饵和支起来的套笼,像捕捉鸟雀一样捕捉它们。
在求生专家阵营里,两种办法都有各自的拥趸。他们决定两种都用,看有没有松鼠会上钩。
在等陷阱起效的同时,雅各布带着削尖的木头去了河边碰运气,而詹妮弗则坐在原地给再次开裂的登山鞋修补鞋底。
林间的风声带来古怪的讯息。
她低着的头猛地抬起,手上动作一停——有什么东西正在几棵大树背后窸窸窣窣地移动,仿佛在窥探人类的营地。
昨天早上她就在营地附近看到过奇怪的动物,这只大家伙很聪明,它不想和四个人缠斗。在野外,缠斗造成伤害就意味着它们有可能在和同类的战斗中失败,失去领地,有时候甚至可能会失去生命。
捕猎者十分狡猾,它们不像一些一根筋的动物,非得战斗到最后一秒为止。不过昨天放弃不代表今天放弃,看到人类的数量减半,它很有可能卷土重来。
詹妮弗谨慎地穿好鞋,拿起户外刀。她现在不能挪动,不适合使用长矛,这种武器在远距离才能发挥最大效用,不适合近身格斗。
死死地盯着树林,慢慢地,那不速之客从一棵树背后现身。
灰黑色,长着满身银灰的刺,探头探脑,小巧可爱,只是一只对人类营地感到好奇的豪猪。
詹妮弗松了口气。
她感慨自己太过警觉,笑着摇头。可没等嘴角完全勾起,那抹笑意就凝固了——
一抹眼熟的棕色正静静地蹲伏在另一棵大树底下。
流线身材,圆润脑袋,正是一头跃跃欲试的美洲狮!


第33章
美洲狮, 又叫美洲金猫,山狮,是一种体型较大的猫科动物。
它们体态匀称, 四肢修长, 皮毛多呈棕灰色,犬齿发达,指爪锋利,常年生活在各种复杂的地形中, 极擅长攀爬、跳跃、潜行和伏击。
眼前的这头大约有半米高,看起来有些瘦骨嶙峋。它面部品相端正, 宽吻短耳, 黄澄澄的眼睛上方竖着两条黑云,就像两片扬起的鸦羽,两轮黑色的小太阳。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屏幕前的观众都在为他们喜爱的选手担惊受怕,有猎杀证的恨不得现在就抄着猎枪冲进落基山脉去为她助阵。
可惜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看着美洲狮在大树边静静蹲伏, 伸出舌头舔了舔一侧脸颊。
它饿了。
詹妮弗立刻接收到了这个信息。
这说不通,金猫虽然是天生的猎杀者,但比起许多食肉动物来说性情都算温和,就算饿着肚子, 轻易也不会袭击人类。
她心中疑惑,可美洲狮却没有给她更多观察的机会。
几秒种后,这头野兽在地上摩擦前爪, 脖子扬起,那双在夜间也能看的一清二楚的眼睛死死盯着猎物,背后的长尾不断晃动, 摆出一个明确的进攻姿势。
不管是什么让这头大猫铤而走险,此时此刻不断下压的肩膀和嗅动的鼻翼都透露出一个信息:今日它打定主意要有所斩获。
詹妮弗甩开杂念,握紧户外刀,从冰冷的刀具中汲取力量。
她在上辈子的全盛时期同这种大型猫科动物打过交道,知道它们在长时间的潜伏后会全速狂奔追上猎物,用可以碎骨剔肉的锋利犬齿完成一击必杀,极其敏捷,极其危险。
在户外遇到美洲狮就像遇到任何捕食者一样,决不能示敌以弱,更不能转身逃跑。最好的办法就是和它们对峙,制造响动或扩大体型进行恐吓,然后等待它们退走,或者迎接生死搏斗。
无数案例表明,只要人类在战斗中表现出足够的攻击性,捕食者很可能会选择保全自己放弃狩猎。
在一些民风彪悍的地区,甚至有人在搏斗中拼死反抗给美洲狮造成过致命的伤害,有用手指刺瞎眼睛的,用刀割断喉咙的,还有徒手勒断脖子的。
可搏斗就会受伤,一头棕熊已经让她“缺胳膊少腿”了,再战斗一次说不定就要付出更惨重的代价,能避免当然最好避免。
詹妮弗艰难地坐直身体。
美洲狮是抓住雅各布去河边捕鱼的时机前来偷袭的,可见它并不想和两个人类硬碰硬。河岸离营地并不远,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就能得到救援。
想到这里,她心念稍定,目露凶光,冲着警惕万分的对手叫嚷起来。
“滚远些!”
“滚开,离开这里!”
威吓声破开山林的寂静,震荡出洪亮的回音。连詹妮弗自己都被这具身体忽然爆发的嗓门吓了一跳,更不用说始终在进攻边缘试探的美洲狮了。
棕色大猫被惊得一激灵,警惕地支棱着耳朵,跳跃到另一棵树后方,卷起嘴唇,露出牙刀,先是用力哈气,接着发出了响亮而尖锐的警告声。
詹妮弗敏锐地发现它跳跃时一条前肢似乎有些不便。
大鹅般的怪异鸣叫响彻整片树林。
刚才还在远处此起彼伏的鸟叫瞬间销声匿迹,仿佛感知到了危险的临近。营地附近的豪猪当场就背过身来竖起尖刺,相互摩擦造成沙沙的响动。
这些尖刺能给任何动物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狮子,花豹,猎犬等哺乳动物常常在捕食过程中把脸戳成筛子,智商不太高的爬行动物更是每每因为试图生吞豪猪而酿成惨剧,就连最聪明的人类也会在它们身上吃瘪。
寻常豪猪可以固定死守可以左突右撞已经足够生猛,据说有些种类甚至能通过摆动身体甩出尖刺。
这还了得?
美洲狮连看都不想看它。
一人一猫在开春的森林中彼此对峙。
詹妮弗用户外刀的刀背抽打树干,口中的叫嚷也没有一刻停歇。
起初这种阵仗还把大猫吓得在林间跳过来跳过去,但好景不长,它在最后一棵树边抬头嗅了嗅风中传来的讯息,接着肌肉滚动,后爪用力,猛地朝此处飞扑了过来。
“见鬼!”
她低咒,咬牙朝侧面一滚躲开第一下攻击,左臂断处和大腿伤处磕在地上,疼得浑身发抖。
没能扑住受伤猎物显然让美洲狮大为光火。
它轻巧落地,凭借猫科动物良好的平衡性,四爪轻轻一蹬就在原地变换了方向,几乎没有什么停顿地再次扑来。
长长的犬齿在詹妮弗的视线中越来越近,泛着森冷的光泽,一股捕食者特有的腥臭味随着带起的风涌入了鼻腔。
此时此刻她正以一个危险的姿势跪倒在地,两条腿一时发软没办法支撑起身体。
千分之一秒间,詹妮弗冷静地做出了取舍,将被填充物、树枝和树皮捆住的左手挡在面前。
猫科动物的惯性便是张嘴必定要叼点什么,美洲狮知道自己这一次攻击是咬不到猎物脖子的,但它还是惯性地将猎物的手臂叼在了口中。
但它不知道这正是詹妮弗想要看到的。
锋利的犬齿深深刺入多层填充物中,堪堪触及底层的冲锋衣,她趁机将左手臂朝山狮的方向一送,数根歪歪扭扭用来固定的树枝顿时朝里划动,死死地卡在大猫上下的犬齿之后。
这些树枝都被坚韧的包带牢牢系着,一时半会根本脱不出来。
灯泡原理诚不欺我,吃进嘴里的东西都是进去容易出来难!
美洲狮恼怒地甩头,可詹妮弗不给它更多机会,用力把户外刀朝它身上劈刺。
山狮和棕熊的皮毛防护根本不在一个等级,沉沉的刀背压着吹毛可断的刀锋,每一记都能在它身上留下深深的伤痕。
美洲狮吃痛,呜呜地吼叫着,越发凶戾地合拢牙齿,前爪向前伸出蹬踩。这种攻势在右侧更凶悍,左侧几乎没有受到什么进攻。
詹妮弗哪里会给它掏到肚腹的机会。
她曲起右膝挡住指爪,趁对方动作更大、露出更多破绽的时间,手中户外刀收回,贴着左手臂下方,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伸向它的脖颈,水平地一擦而过。
野性强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