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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刚刚那些话就不再开口,坐在火堆边用烧化的松脂修补登山鞋上的漏洞。
按照计划,他们应该在营地补充一次开水,然后立刻出发穿过森林,不过去溪边取水的安娜不知为何却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三个人一直等到太阳出来都没见到人影。
这不可能是好事。
詹妮弗把鞋子穿好,在林子里捡了根木杆做矛,又拔出户外刀。雅各布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也闷声不响地做起了准备。
凯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们认为——你们觉得——”
这副样子太可怜了,詹妮弗简直哭笑不得:“水源离营地只有一点点距离,要是有野兽袭击肯定听得到,现在无非是未雨绸缪罢了。你怕什么?把东西收拾好。”
凯文像触电一样猛地把背包甩到了身后。
他们一起警惕地朝溪边走去,全然不知自己将见到什么样的画面,遇到什么样的事。
***
安娜·怀特正站在小溪边的石子滩上。
事实上,距离她一路朝下游走已经过去了数分钟。树皮锅被她简单粗暴地丢在营地外的河岸,她没有背包,没有带刀,什么都没有,只有四台兢兢业业的摄像机。
近景四号机被她指挥得团团转,镜头始终牢牢锁定在溪流中的动物身上——
两只约莫一岁大的小熊。
刚刚结束冬眠正是熊崽子们最闹腾的时候,它们在难得的春光里嬉戏打闹,时不时在冰凉的溪水中滚做一团。虽然年幼,但棕熊家族得天独厚的长毛已经在保护它们不受温度的伤害。
和人类幼崽一样,幼兽的注意力很难集中。
前一刻它们还在用不太锋利的爪牙给彼此挠痒痒,学着母熊战斗时的样子直立起来挥动熊掌,张开嘴巴嗷嗷乱叫,打得有模有样;下一刻它们就被游鱼吸引,跌跌撞撞地朝溪水中央追扑过去,摔个跟头,又连滚带爬地打着喷嚏朝浅水区蹿来。
纪录片的追踪需要耗费数年之巨,而心血来潮进入森林的摄影师往往没有机会捕捉到幼熊的影像。
对一心想把荒野频道做大的安娜·怀特来说,她现在拍下的每个画面都是一笔不得了的谈资:试问这种天然的野趣,这种罕见的小兽,又有哪个观众会不心生喜爱呢?作为一个求生科普博主,日后走出去她也是看过小熊玩闹的人。
怀特小姐这时已经把她的求生知识都是在第一轮比赛前恶补的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幸运也好,环境优势也罢,她无论如何都是第一轮进入前一百名的选手,开个频道教教普通人又怎么了呢?
拿棕熊来说吧,她难道不是背完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现在还在对观众解说“我得在母熊回来之前赶紧离开”吗?
想到自己在第二轮结束后可能取得的成就,她不由得志得意满,准备抬起的脚步也慢了几拍。忽地,眼角余光仿佛看到远处的河岸边有人正在冲她挥舞一根长棍。
詹妮弗·戴维斯?
认出是总喜欢卖弄聪明的影后小姐,她眯起眼睛,正准备勾勾嘴角喊些聪明话,却在下一秒听到一声无比凄厉的“安娜!”。
一股巨力从背后袭来,她身不由己地飞了出去。
思维尚反应不过来,与身体的动作眼中脱轨,还在想着刚才那声尖叫。
是凯文?
凯文那小子怎么啦?
***
凯文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抽飞的。
他们一行人从营地下来,首先发现了被随意丢弃在河边的树皮锅。詹妮弗不言不语,一声不发地把她的作品捡起来,好像被冒犯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他们接着沿着河岸细细检查,发现附近没有任何大型动物出没的痕迹,也没有血迹。两个男人脸色都很不好看,一个猜测同时跳进他们的脑海:安娜是自己走掉的。
“安娜是自己走掉的。”詹妮弗证实了这个说法,“你们看前面,石子上掉着的是苔藓。河边哪来这么完整的一块藓类,分明是昨晚你们从树林里收集来铺在棚屋里的床垫。她朝下游方向去了,说不准是跟着什么东西走的。”
凯文嘴快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自己先走了?”
詹妮弗立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动动脑子,怀特的行李都在营地,连刀都没拿走,要是能徒手穿越落基山脉我敬她是条汉子。”
凯文:“......”这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傻。
发生了这样的插曲,接下来的一段路他不好意思再开口,光听着两个比较有经验的人交换信息。
三人走出百来米,绕过树林的遮挡,终于看到了安娜·怀特的身影——她正站在溪边看着两只棕熊幼崽玩耍,双方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十米。
这一瞬间,詹妮弗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雅各布喃喃地说:“天呐。”
凯文也知道情况紧急,他张嘴就想把人喊回来,却被同伴狠厉的眼神惊得魂飞魄散:“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詹妮弗压着气声低吼,“你疯了吗?平常是要弄出点动静把可能会偶遇的熊吓走,但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一头带着幼熊的母熊!这头棕熊不可能把小熊单独丢在山林里玩耍,一定是在附近觅食,要是发出声音把它引过来就全完了!”
“那怎么办?”凯文六神无主地问。
詹妮弗压下心头的恼怒,把木矛举起来大幅挥动。
这个举动起效了,刚才还面对溪水的安娜扭头朝这个方向看来,但她还没能做出移动或不移动的决定,此方三人同时瞳孔紧缩。
“安娜!”凯文忍不住尖叫起来。
太晚了。
这声惊叫把溪流中安闲游动的水鸭吓得四处翻飞,从林中扑出来的母熊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只一击就将一个成年人像风中落叶般刮倒在地。
这都是写在基因里的,母亲必须保护她的孩子。
接下来的袭击堪称单方面的虐杀。
起先詹妮弗还能听到安娜的惨叫,待那蒲扇大的熊掌第二次落下,锋利的牙齿朝她身上咬去时,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就再也听不到了,只有红色的液体像泉涌一般飞上高空,在地上泼下浓重的污痕。
她直播间的评论区陷入了开赛以来最恐慌的也最难以置信的一阵沉默。
此时此刻,没有观众能打得出字。虽然延迟一分钟给画面加上了遮蔽,但他们仍然被这种原始的屠戮所震慑,不约而同地感到寒毛直竖,冷汗直下,惊恐万状。
安娜·怀特的生命环顷刻之间被打开了,蓝色的荧光投影到空中,这种明亮的颜色本意是保护,却愈发激怒了护崽的母熊。
它再次发动攻击,却没能成功。
判断佩戴者生命垂危,从生命环中溢出了大量的蓝色物质,它们又像液体,又像气体,竟在分秒内围着地上的躯壳形成一个半圆,牢不可破地把她罩在其中。
棕熊的攻击屡屡碰壁,它凶性大发,人立而起。
“我们走。”詹妮弗当机立断。
她抓着吓呆的凯文率先朝后退去,后者被拉得踉跄几步,这才惨声哀求道:“你能不能——能不能想办法——”
“不能。”詹妮弗冷冷地说,“你觉得我会拿我的命、拿你们所有人的命冒险去救一个生死不知的人吗?”
凯文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她可能还没死,我们必须得救她!”
詹妮弗终于动了真火。她拔出弯刀,一刀就把被对方反手拉住的袖口割断:“是你,不是我们。你想去就去,我绝不拦着你。只说一次,如果她还没死,生命环会保住她的命,如果她死了,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说这番话的功夫她又向后退出了一长段距离,可糟糕的是他们现在位于上风口,母熊在蓝色光罩上毫无建树,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到了三人身上。
它警告一般在原地来回踱步,肩背拱起又落下,爪子在地上不安地挪动,嘴巴开合。
詹妮弗把这个攻击的姿势看得清清楚楚,当下做了最坏打算。
“你们都半蹲下来,别看它的眼睛,别让它觉得受到威胁。等会儿如果它过来,不要背对着它,不要跑,把包顶在前面让它攻击,保护好脖子和腹部。记住,千万,千万,不要跑,没有人能跑得过一头棕熊。”
她话音刚落,本就在抖的凯文抖得更厉害了。
棕熊站在蓝色罩子边警惕地来回走动,看得出来它仍然富有攻击欲,只是熊崽还在身边,不想遥遥地追击出来。它陷入了迟疑,忽地抬起脖子去嗅空气中的气息,然后仿佛下定了决心。
曾经有人说猛兽能闻到恐惧的味道,当时詹妮弗还不以为然,但现在她有些信了。
没有人移动,没有人挑衅,却只见数十米开外的棕熊将生死不知的安娜抛在脑后,庞大的身躯立起又趴下,冲着闯入领地的人类发出巨大的吼叫声。
接着,这头数百斤重的庞然大物像从山顶滚落的大石头那样不可阻挡地朝这里狂奔而来,它的皮毛随着肌肉运动在空中起伏,口中利齿隔着老远都能看到森森反光。
它是冲着詹妮弗的方向来的,冥冥之中,也许这头野兽感知到了威胁,它想要消除这个威胁。
真是四面楚歌!
巨力将摆出防御姿势的詹妮弗掀翻在地,护在脸边的手臂被熊掌拍断,发出生生的一记脆响。她用背包朝后推动,反手一刀插进母熊的脖颈——锋利的户外刀甚至没能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
棕熊吃痛,愈发狂躁地吼叫着,它咬住背包撕扯,正欲发动新一轮的攻击,却忽然有了一个古怪的停顿。
詹妮弗大着胆子扭头一看——雅各布把一根巨大的树枝丢在了母熊的身上,它正来回移动视线,似乎在估量应该先给哪个入侵者一个深刻的教训。
就在这时,凯文的生命环忽然亮了。
这个大男孩自己按下了保命措施,自己却完全愣在了原地,连动都不会动了。
熟悉的,恼恨的,蓝色的荧光。
棕熊朝侧面扑去。
“凯文,蹲下!”詹妮弗大吼一声。
她的嗓音如劈过晴空的闪电,霎时将空气中冷凝的畏惧劈碎。
这估计是凯文·威尔逊一生中做过的最勇敢的事——
面对一头狂暴的棕熊,他闭着眼睛,咬住嘴唇,两条腿抖得像筛糠,猛地深蹲下去,双手抱头蜷缩起来。大尺寸的山地背包像乌龟甲壳一样被拱在身体上方,成了一个现成的靶子。
母熊的熊掌凶猛地拍击在背包一侧,底下被刮到的手臂顿时血肉模糊。
凯文整个人被横向扇倒。
他还记着刚才听到的话,单手也要死死抱着脑袋,整个人蜷成虾米。在他身后,棕熊张开血盆大口咬住背包,梗着脖子用力朝后腿的方向撕扯,那强健的脖颈就像被皮肉包裹的滚石,撕裂声响从山地包的各个角落不断响起。
有那么一瞬间,詹妮弗心中在想,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那把户外刀可能都无法在这样的防御之下深入几寸。
人的力量比起猛兽的力量当真不值一提。
她叹息着也把身体向下蜷缩起来,整个头部都缩在了鼓鼓囊囊的背包下方。
蓝光在瞬息之后大盛,凯文的生命环同样将光罩在河边支起。两个蓝色光罩把母熊弄糊涂了,它喘着粗气来回踱步,指爪将河岸边的石子抓得擦擦作响。
詹妮弗任由它口中腥臭的涎水从头顶落下,滴滴答答地把侧脸打湿。她不敢挪动,不敢对视,不敢用力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两只小熊失去耐心朝下游跑去,母熊才停止这场袭击。它发出最后一声咆哮,拖着步子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在森林深处。
詹妮弗被雅各布扶着强撑着坐起来,她摸了摸伤口,摸到一手的血。
这场相遇是惨烈的。
雅各布是众人中唯一一个完好的人。她自己运气不错,只是断了左胳膊,被熊爪子撩了肩膀、大腿和腰背。
蓝色光罩里的凯文躺在地上涕泗横流,脸上的眼泪鼻涕和血混做一团,本来就没好全的手臂血肉模糊,小腿被咬了个对穿,一只耳朵不翼而飞。
伤势严重,但比起一上来就遭到致命打击的安娜,他们至少都还活着。
詹妮弗松了口气。
她这时才感觉到疼。
第31章
要是世界上有能能统计人类祈祷次数的机器的话, 这台机器今天可能会直接爆表。
从棕熊出现的第一秒钟起到棕熊离开视线前的最后一秒,直播间评论区几乎没有什么人说话。第一次如此直观地嗅到死亡的气味,他们全都被这自然的残酷伟力所震慑, 背上直冒冷汗。等詹妮弗终于从地上坐起身来, 眼见他们热爱的选手暂时还没缺鼻子少眼,一些观众这才放声大哭,另一些则直接转移阵地在官推下口吐芬芳。
托尼·斯塔克和复仇者们此时正在基地聚餐,他坐没坐相地瘫在躺椅上和黑寡妇碰杯, 然后被大屏幕中恐怖的画面惊得把半杯清酒都喷了出来。
“这是我从日本带回来的礼物,很贵的!”领死工资的猎鹰山姆大喊一声。
他的愤慨并没有得到战友们的支持, 事实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闲来无事随便放着的真人秀吸引了。
美国队长担忧地皱眉:“恐怕先前那位女士已经遭遇不幸,这个项目稍微有点过于危险了,托尼。”
本来还在连连咳嗽的斯塔克老爷拍着胸口斜他一眼:“你要相信我们提供的医疗支援。好了,别板着脸,我和卢瑟的本意是好的。现代社会各种各样的真人秀多了去了, 五十万就能让一些人心甘情愿地跳进粪堆, 给点热度就能让一些女模特争得面红耳赤互扯头花......现在的人爱看什么,你这种老冰棍根本想象不到,荒野求生不比那些符合你的‘教育意义审美观’?”
鹰眼接口道:“你支持卢瑟搞时我还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看来人类的极限有时候确实是无穷无尽, 一个女演员都能在野外激发出过人的洞察力和生存能力。”
一个女演员?
你这么说话良心不会痛吗?
托尼像想到什么一样摇头嗤笑:“你们还记得之前我查到的蝙蝠侠赞助者吗?”
黑寡妇:“你说小韦恩?”
“没错,年轻的布鲁斯,”托尼夸张地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 “老天爷啊,我还一直不懂他为什么资助蝙蝠侠,现在看来他身上的谜团可多得很呢。这位‘女演员’是他恋爱快一年的女友, 你们能想象韦恩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能吗?你能吗?反正我不能。”
这会儿的斯塔克老爷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还没受过佩珀·波茨小姐在未来给予的降维打击,说话自然也很是幸灾乐祸,毫不客气。
他是高兴了,在座的诸位同时对他吹胡子瞪眼。
雷神觉得自己的脸颊好像还在隐隐作痛。美国队长想到记忆里一个呯呯开枪的倩影,也感同身受地抽了抽嘴角。鹰眼以他多次被暴揍的经历在一干复仇者中惨冠群雄。只有单身猎鹰默默地戴上了护目镜,在黑色镜片后翻了一个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白眼。
英雄们对普通人在自然界中的挣扎心有戚戚,虽说猛兽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但代入一下外星生物,他们也能感同身受。
***
詹妮弗不知道自己正在引起一个特殊团队的注意。
她在棕熊离开后便忍着痛苦仔细检查身上的伤势,半边身体的伤口容易看到,肩背上的撕裂伤她不敢用力扭头去看,只能估摸个大概。
雅各布走到远处的蓝色光罩边看了几眼,回来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我看不出她还有没有活着,但情况......不容乐观。”
詹妮弗冲他点点头:“你能看到我背上的伤口吗?有多糟(bad)?”
“有多糟?”作为士兵出身的钢铁直男,雅各布吐槽道,“贾斯汀·比伯的音乐可以称得上是糟,而这个,这个是地狱。”
从她背后能清晰地看到棕熊留下的印记。
熊的爪子无比锋利,凡是抓到过的地方都留下了平行的血口。
抓得最深一处是肩膀后方,几道血痕间皮肉松垮,十分危险地挂在身上。衣料的碎片黏在创口之中,血液正从创面不断涌出,形成一个又一个半月形的血湖。还有一处较严重的伤口在大腿前外侧,詹妮弗在仰面朝天挣扎时被熊使力的后爪蹬了一下,虽然运气好没蹬到骨头,但也在皮肉上留下了数道深深的血槽。
看着触目惊心,不过对棕熊袭击来说确实只能算是轻伤。人与熊接触时,被一巴掌扇掉半张脸的,被咬穿肩膀手臂的,甚至被咬碎头颅的,都曾经被各国报纸报道过。和不幸的人比起来,没被伤到要害已经算是上帝保佑。
詹妮弗用衣服紧紧按住大腿伤口的近心端,背后的雅各布也把里衣割下一部分,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这一下就让她闷哼出声,用最大力气克制才不至于当场嘶吼起来。
雅各布受过系统训练,看着这一片血肉模糊,他连眉毛都没抖一下,反而从边上传来小声的啜泣。
罩子里的凯文不知何时已经醒过神来,他面色苍白地问道:“我们安全了吗?”
“你安全了。”雅各布回答,“你做得很好,凯文,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命。”
听他这么说,凯文的脸上又泛起了不正常的红光,仿佛得到夸赞是件极了不起的事一般。这种红光洗刷了他脸颊上的惨白,让他看起来至少不像马上要失血而亡的样子了。
其实詹妮弗和雅各布对他们能逃过一劫的原因心知肚明。
母熊不是出于饥饿而发动捕食性攻击,而是因为人类靠近棕熊幼崽而发动防御性攻击。它要做的是发泄怒火,是保护年幼无力的小熊,是震慑闯入领地的不速之客,因此消除威胁之后它就会退走。如果换一头不带崽的熊,他们这会儿可能已经在被吃了。
凯文又结结巴巴地问了些话,两人边处理伤口边听着,不愿意让这个大男孩吓得魂不守舍。
几分钟后,救援队赶到现场。直升机在远处降落,一队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匆匆跑来,先把生死不知的安娜·怀特架上了飞机,然后才打开凯文的光罩。
他们个个脸色凝重,手上动作很快,可惜伤员并不配合。
只见终于等到希望的凯文彻底崩溃,死死抱住一人的大腿哭喊道:“我看不清,我看不清了!你们快看看我左半边眼睛还在吗?我的腿还在吗?我是不是要死了——”
这叫声实在太凄厉,以至于外籍救援队员的眉毛高高飞起。
看得出来,他又有点心疼又有点想笑,当下从急救包里取出一团蓝色果冻样的物质,“啪”地一声糊在了凯文耳朵的豁口处。“别担心,威尔逊先生,你的腿还在,你的耳朵也会好的。奥斯本工业很多年前就突破了生物科技上的难关,等你回到大本营治疗几天,别说残缺了,连道伤疤都不会留下。”
这么好?
凯文惊魂未定地收住眼泪,吸吸鼻子。
他大概也知道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但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接近死亡,没当场吓尿就够有勇气的了。
等救援队员一边安抚一边把他弄上飞机后,其中一个队长样的人物这才转向剩下两人。“戴维斯女士,罗德里格斯先生,你们还准备继续挑战吗?如果想走的话现在就可以走,我们的飞机载得动所有人。”
詹妮弗和雅各布对视一眼。她没提退赛不退赛的事,而是问道:“怀特还活着吗?”
救援队长谨慎地回答:“还有生命体征。”
就是说还有有希望被救活。不过哪怕存活下来,她这辈子都无法和被熊袭击前一样了。棕熊不仅摧毁了她的肢体和皮肤,还会给她留下恐怖的心理后遗症——而这些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
热度难道就这么重要,重要到可以用性命去博吗?还是说在接近小熊之前她根本没把危险性放在心上?须知在野外,轻视和侥幸能轻而易举地杀死一个人。
詹妮弗叹了口气,心中一片冰凉。
她看看还在等待答案的救援队长,思索片刻才说道:“骨折并不算在手册规定的致命情形中,而我身上熊爪造成的伤口也还没让到失血过多的地步,连生命环都没有预警。我们已经走过大半程,现在让我退赛,我不愿意。”
仿佛料到了这个回答,救援队长敬畏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你们可以继续比赛,按照第二轮的赛制,我们会把两位同伴身上有价值的东西留下。”这个规定很有原始气息,猎人们结伴进入深山时往往会把遇难同伴的装备拿起来用,节目组也是把退赛的选手当做已“死亡”的资源。
詹妮弗:“你觉得把他扒光做得到吗?”
救援队长:“......?????”
詹妮弗:“开玩笑的。我们需要他的衣服,户外刀和背包。”
这和扒光有什么区别?
救援队长感到万分震惊,不过他还是执行了自己的任务,确保凯文·威尔逊先生跟着直升机飞走的时候没有背包,没有衣服,没有武器,甚至没有耳朵。
等他把东西丢在地上后,詹妮弗这才问出了另一个她感兴趣的问题:“那头熊你们准备怎么办?我看到刚才下来的还有荷枪实弹的特种人员,你们准备射杀它吗?我记得节目组不能干涉选手们的比赛过程,你们把熊弄走,等于给我们两个减轻压力。”
“不是射杀,是转移。这个举动也不是为了保护你们。”救援队长苦笑着摸摸鼻子,“你可能不记得了,戴维斯小姐,那头棕熊离开的时候脖子上还插着你的刀。有皮毛和肌肉的保护,人类很难用刀给它造成严重的伤势,但要是它自己想把刀弄下来的话就麻烦了。”
詹妮弗恍然大悟。
过去不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猎人们的武器没能造成致命伤,一些猎物拖着木矛或刀具在林中奔跑行走,最后自己把自己的肚腹和脖颈切开。母熊的脖子上插着她的户外刀,刀锋锋利得不像话,要是它想用熊掌把刀拍落或者想用树干把刀蹭掉,指不定就会割断脖子。
救援队长看她理解了,又小声补充道:“我们只能转移它,至于它后续的命运,要看当地政府怎么决定。”
在加拿大,袭击过人类的熊大多都会被找到后击毙,但那是熊走到镇上袭击人之后的应对。现在这头熊遭的是无妄之灾,是探险者自己走到它的领地里、挑衅它,招致祸患,要不要击毙它得等多方讨论过后才有定论。
想到这里,她再次叹息道:“我明白了。”
***
救援队来得快去的也快,待直升机起飞后,詹妮弗掀开衣料看了看伤口,决定去寻找一些药材。
她必须得促进伤口愈合。
这样做能确保接下来的行程不受拖累,倒不是怕留疤或什么的。
现代社会,只要有足够多的钱,什么样的伤疤不能治。很多公司都在研究生物科技,奥斯本工业早两年还做的挺出格的,但去年竟然牵头开始制定《研究标向协议》。标向协议在民间也被成为“生化危机协议”,是约束生物科技实验室不踏足极危领域的基石。
一些社评员分析,奥斯本工业试图通过制定行业标准来确定自己的龙头地位。虽然大家都知道企业家们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但摆出态度无疑能赢得不少路人的好感。老诺曼·奥斯本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去年弄协议,今年做真人秀,大动作轮番上阵,很可能是在为继承人哈利·奥斯本铺路。
失血让她的注意力不太能集中,思绪从药材飘忽地飞到了千里之外,等被一股外力按坐在地上才悚然回神。
“怎么了?”詹妮弗疑惑地问,“我得去找点东西来处理伤口,你拦着我干什么?”
听到问话,雅各布的震惊都写在每一根皱纹里了:“我可以去啊,你现在站起来刚刚有点止血的伤口就会崩裂,那我们不是做了白用功?”
他几乎是要咆哮了:我不是人吗?我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你看不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