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主又狠又糙女主会撩的糙汉文上一章:庶人
  • 男主又狠又糙女主会撩的糙汉文下一章:嘘国王在冬眠
也不知是因为日光太过暖和,还是旁的原因,少年素来冷峻的眉眼如同初雪初霁,温温然的像一眼暖泉。
他身侧的小娘子便是姜黎,她正笑意盈然地说着话,头上的发髻里戴着一支素雅的珠花簪子。
-
姜黎摸着头上的簪子,对头面铺师傅的手艺很是满意。
“碧红姐将簪子送过来时,上头都掉了两颗珍珠了,没想到老师傅真能寻到一模一样的珍珠将簪子修好。”
霍珏见姜黎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勾唇笑了下,正要开口,忽然嘴上的笑意一凝,偏头看向大街。
大街上一辆马车徐徐掠过,薛真的脸便藏在那半开的窗牖里。
霍珏平淡冷漠地与薛真对视一眼,而后收回视线,侧身挡住姜黎。
他早就从薛茂口中知晓了薛真与曹家的婚事,薛真想害阿黎的性命,他不取走薛真的性命已是手下留了情。
若不是薛茂待他有恩,他根本不会让薛真活着回来。
如今她离开了桐安城也好,若不然她再招惹阿黎,他怕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杀心。
姜黎根本不知道薛真就坐在方才一掠而过的马车里,心心念念都是自己失而复得的珠花簪子。
“阿黎,还想吃蒸羊酪吗?”霍珏问。
姜黎眼睛一亮,欢欢喜喜道:“想啊,我听莺莺说那冰碗店新出了好几款乳酪甜羹,那桂花味的蒸羊酪格外好吃。”
薛家的马车早已驶远了,霍珏低眸看着姜黎缀光的眼,眼底的宠溺一闪而过:“走吧,我带你去吃。”
冰碗店的掌柜对霍珏可谓印象深刻,见他带了位小娘子过来吃甜羹,脸上都快笑出褶子来了。
“霍公子来了!”她殷勤道:“还有位貌美如花的小娘子,快进来,我给你们安排最好的雅座。”
冰碗店店面不大,最好的雅座便是临窗那一桌。
霍珏给姜黎点了甜羹后便离开了店铺,姜黎从支开的木窗看见他清瘦的身影出现在附近好几家吃食店。
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打开一看,有糟鹅掌、豌豆黄、奶油松瓤卷酥、糖蒸酥酪……全是姜黎病着那会念叨着要吃的小吃。
姜黎病着那会喝药喝到快吐了,身体有了好转便想耍赖不喝。
霍珏知道后,也不说她,只轻声哄道:“阿黎,你乖乖喝药,病好了你想吃什么我都买来给你吃。”
姜黎自是说了许多,没想到霍珏一个不落地居然全记住了。
所以她说的话,他都认真放在心里了。
姜黎眉眼一弯,拿起木箸挟了块豌豆黄,放到霍珏的碗里,道:“你也吃。”
霍珏素来不爱吃甜食,但姜黎要他吃,他便也吃了。
少年身姿挺拔,手指修长白皙,粗糙的朱色木箸在他手里就像是画笔一般,无端端多了份雍容的贵气,以及春雨烹茶般的文雅。
姜黎托着腮看着他吃。
她很小的时候便发现了,再是寻常普通的东西只要到了霍珏手上,都会变得不寻常。
他这人,周身气度与朱福大街格格不入,就像落入一筐鱼目里的珍珠,一眼便能让人瞧出不同来。
霍珏感受到姜黎的注视,越发细嚼慢咽,待得吞下嘴里的食物后,他放下木箸,抬眸对上姜黎清亮的眸子,声嗓里含了丝暗哑:“阿黎下个月便该及笄了,可曾想好表字?”
“表字?”姜黎愣了愣,一时有些纳闷,“不曾想好,莺莺与阿嫣及笄时似乎也没有定表字。”
姜黎说得不错,民间女子及笄时鲜少会取表字,甚至连及笄礼都十分草率。
那些个又是插簪又是取表字的及笄礼大多都是闺阁千金才会有的排面。
霍珏看着姜黎,“那阿黎可愿让我给你取个表字?”
-
从冰碗店出来,两人便回了朱福大街。
姜黎出门时头上戴的是一支木簪,回来时却换了一支缀了十数颗珍珠的珠花。
杨蕙娘意味深长地看着姜黎头上的簪子,道:“你上回去赴宴时戴这簪子,我还以为是莺莺借与你用的,如今看来,这簪子是霍珏送你的罢。”
姜黎忙把簪子拿下,献宝似的给杨蕙娘看,笑眯眯道:“娘,这簪子好看吧。这可是霍珏送我的定情信物呢,上回落水,我差点就弄丢了。”
杨蕙娘闻言点了点姜黎的额头,“害臊不害臊?尚未及笄说什么定情信物,若被旁人听到,少不得要说你不知检点。”
“我又不说与旁人听,只说给娘听。”姜黎抱着杨蕙娘的手臂,娇娇撒起娇来。
杨蕙娘知道她在哄自己,叹了声:“你呀,不听劝,就一门心思要撞南墙。且不论霍珏是不是真会提亲,便是他来提亲,你嫁与他了。你可知道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自然是琴瑟和弦、举案齐眉的日子啦,就像你同爹一样。”
姜黎的爹姜随去的早,在她与姜令七岁那年便病逝了。
在姜黎仅有的记忆里,她爹娘的感情一直很好,她娘那样泼辣的性子在她爹面前都成了绕指柔。
杨蕙娘嗔她一眼:“你爹与霍珏怎能一样?霍珏日后是要当官的。这几日闹得纷纷扬扬的钱县令宠妾灭妻的事你可有耳闻?那钱县令的夫人便是他做童生时娶的糟糠之妻,后来做了县令,他纳了一位落难千金做了小妾,宠得跟眼珠子似的,放任那小妾欺到正室头上。阿黎,你扪心自问,有朝一日你可愿与旁的女人共事一夫?”
姜黎心底一凉。
她喜欢霍珏,想跟他一起,也想与他成亲。
为了他,她愿意做出妥协,去学她不喜欢学的东西,就为了日后能配得上他。
可这不代表她会愿意同旁的人分享丈夫。
这世上哪有女子愿意与旁人共事一夫的?


第16章
姜黎心头忽然一凉。
她喜欢霍珏,想与他成亲,想同他和和美美过一辈子。
为了他,她愿意去学她不喜欢学的东西,去做她不喜欢做的事,就为了日后能配得上他。
可这不代表她会愿意同旁的人分享丈夫。
这世上哪有女子愿意与旁人共事一夫的?
“娘,这天底下又不是人人都要纳妾的。”姜黎扯了下嘴角,强行勾出一点笑意,“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还说过前朝有位丞相一辈子就娶了一位妻子,在他妻子死后还不肯续娶呢。还……还有,听说青州有门数百年的世家,祖训便是三十无子方能纳妾,妻子一旦有子,便终身不能纳妾。霍珏,兴许也是这样的人。”
杨蕙娘轻轻叹了一声:“阿黎,你还小。娘是过来人,你听娘一句劝。齐大非偶,娘不求你大富大贵、诰命加身。娘只希望你寻个老实的能疼人的,平安顺遂地过一辈子。”
姜黎敛了笑,低下头,细声道:“娘,当初爹无父无母又自幼体弱,外祖父与外祖母都不同意你嫁他。可你还是嫁了,你可曾后悔过?”
杨蕙娘怔忡。
姜黎将脸凑到杨蕙娘肩上,像只小兽似地蹭了蹭,“娘从来不曾后悔过,对不对?所以,阿黎也不会后悔的。只要霍珏愿意娶我,我便愿意嫁。”
从前姜黎觉得自己喜欢上霍珏,是喜欢上他那张脸,就像朱福大街的许多小娘子一样。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霍珏素来冷冰冰的,可因着那张美玉般的脸,不知迷倒了多少人。
但姜黎再不会这样想了,若是有朝一日,霍珏没了那张脸,她还是一样喜欢他的。
从他来了朱福大街,在她的照料下睁开眼睛的那日起,她便知道,这就是她姜黎日后要嫁的人。
喜欢了便努力去争取,能过几年好日子便过几年好日子,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说不定来个天灾人祸,命就没了。
对姜黎来说,有她娘在、有阿令在还有霍珏在的生活才是好日子。
这一晚上,母女俩说都说服不了谁。
杨蕙娘见姜黎油盐不进,索性不再提。大不了霍珏来提亲时,她好言拒绝了便是。
霍珏从前与阿黎不怎么接触,也就是苏瑶离开后,两人才多了些来往。
在杨蕙娘看来,霍珏对阿黎的喜欢怕只是很浅的一层,与姜黎经年累月的思慕是不一样的。
待他去了盛京,多见几个高门贵女,说不得转头就将阿黎给忘了。
思及此,她便也安了心。
只要霍珏那边放弃,阿黎这头自然也就能死心了。
-
五月初五是端午节,每年的这一日,桐安城都会在护城河举办赛龙舟。
钱县令正因着宠妾灭妻之事忙得焦头烂耳的,赛龙舟这事自然就落在了桐安城首富张员外身上。
碧红给姜黎送捎了话过来,说是老夫人给她留了个好位置看龙舟赛。
“老夫人说你病了好些日子了,如今既然痊愈了正好来热闹一下。我们员外府今年花重金打造了两艘龙舟呢,又请了扬州城那边赛了几十年龙舟的老师傅来,今年的龙舟赛定然很好看。”
姜黎谢过碧红,“阿黎本该亲自上府拜谢老夫人的,但大病初愈,到底是不吉利,还请姐姐回去后替我同老夫人好生道谢一番。”
碧红娇声一笑:“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安心吧,我会跟老夫人说我们阿黎感激涕零到都要泣不成声了。”
姜黎被碧红逗得笑出声来,从厨房里拿出两大盒糕点,道:“这一盒子糕点劳烦姐姐替我带回去给老夫人,另外一盒,是给姐姐的。阿黎当日落水多亏了姐姐在,还不辞辛苦帮阿黎寻回了落在池子里的簪子。日后姐姐想吃什么,阿黎都给你做。”
“那我可不客气了。”碧红笑盈盈接过糕点,眼底露出一点促狭,道:“不过我可当不得你这句谢,那簪子是你那位玉面小郎君给了银子让我请人找回来的。说来,那位小郎君对阿黎可真够上心的。”
小郎君?
“姐姐说的是霍珏?”姜黎问道。
“正是他,怎的?”碧红挑眉,“难道他没同你说?”
霍珏确实没同姜黎说过。
碧红将簪子送回来后,她兴冲冲地去与他说簪子找回来了,他也只是笑着望着她,说这是老天爷见不得阿黎丢了定情信物,特地给送回来了。
姜黎垂下眼,抿着唇笑了,脸颊滚烫滚烫的。
哪是什么老天爷送回来的啊,分明是他送回来的。
碧红领了差事出来,自然不能多逗留,不多时便回去了员外府。
到得端午这日,姜黎一早便换好衣裳出发去护城河。
今日去看龙舟赛的人可不少,连书院都特地放了半天假,让那些正在为院试悬梁刺股的童生们去凑凑热闹。
姜黎到的时候,护城河两边的护栏上早就围满了人,人山人海的,有些小孩儿就架在自家父亲的肩上,越过人群去看远处那两艘华贵精美的龙舟,开心得手舞足蹈。
张家在护城河尽头处搭了不少看棚,姜黎的位置就在某一处地势较高的棚子里,这棚子地势高,坐在里头一眼便能望见波光粼粼的水面以及两艘蓄势待发的龙舟,位置确实不错。
姜黎往四周望了望,却没看到霍珏与姜令。
正准备出去寻人问问时,迎面走来一位身姿挺拔,着月白锦袍的男子。
来人正是与姜黎有过数面之缘的员外府大公子张桁。
姜黎忙福了福身,与张桁问了声好。
张桁面色温和,柔声道:“阿黎姑娘不必多礼,我听碧红说你前些时日病了,如今可是见好了?”
其实姜黎落水的第二日,张桁便听身旁的小厮说了。
他心里始终惦记着姜黎的病,却不敢声张,怕祖母知晓了,会责备他没有用心备考,继而不待见姜黎。
是以,他只能从碧红那里旁敲侧击,又以祖母的名义让碧红去给姜黎送帖子。
如今见姜黎聘聘婷婷站在眼前,张桁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姜黎倒是没想到这位大公子居然知道自己病了,眼底的错愕一闪而过,随即笑了下,回道:“我已经无恙了,多谢公子挂怀。”
正当姜黎与张桁说着话的时候,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恰好从不远处的书院街鱼贯而出。
这群郎君们俱是正德书院的童生,这些童生们最近拘在书院里天天背书、写文章,好不容易可以出来喘口气,个个都跟喜鹊似的聒噪个不停。
一个与姜令玩得不错的少年瞥见棚下的那对男女,“咦”了一声,手肘撞了姜令一下。
“姜令,那不是你姐姐吗?”
姜令正在同霍珏说话,闻言下意识看了霍珏一眼,却见少年原本平淡的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姜令赶忙顺着霍珏的目光,看到了姜黎正在与一位锦袍公子言笑晏晏地说着话,眼皮不由得一跳。
-
在旁人眼里,姜黎与张桁似乎相谈甚欢,但只有姜黎知道,她心里尴尬得很。
她与这位张公子明明没多熟,却不知为何他今日话特别多。
姜黎正想着该怎么结束这场对话,余光忽然瞥见有人在与她招手。
她忙看了过去,一抬眼便撞入一道冷冷淡淡的目光里。
姜黎看见那熟悉的目光,眉眼一弯便笑了,“张公子,我弟弟来了,我须得过去与他说两句话,望公子海涵。”
说罢便福了福身。
张桁被她这一笑晃了眼,忙拱手作揖,应了声:“阿黎姑娘请自便。”
姜黎提起裙角,小碎步下了看棚,而后踏着轻盈的脚步往霍珏那里走。
她今日穿了条鹅黄色的罗裙,外罩一件豆青色的对襟薄衫,头上挽着素雅的发髻,乌黑的发里簪着珠花,腰身纤细得不盈一握。
少女缓步走在晚春温温暖暖的风里,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骨肉匀亭,就像是枝头上初初含苞吐蕊的海棠,虽犹青涩,却已经出落得楚楚动人。
霍珏黑黝黝的眼睛轻轻扫过前头那位默默望着姜黎的男子,接着淡淡收回眼,对上姜黎明亮的眼眸。
唇角缓缓勾起笑意。
他的阿黎长大了,都开始遭人惦记了。


第17章
霍珏看她的目光太过沉,姜黎越靠近他,心跳便越快。
到他身侧时,又闻到了那股若隐若现的似麝似竹的淡香,盈盈绕绕飘荡在风里。
她莫名想到自己生病时做过的梦,脸颊一烫,眼神便带了点儿躲闪。
霍珏垂眸看她:“阿黎躲什么?为何不看我?是我生得比方才那位公子难看?”
“我哪有躲?”姜黎忙把视线挪回来,对上他黑漆的眼,“还有,你怎会难看?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了。”
低沉的笑声在少年的胸腔里回荡,他的阿黎怎么这么招他喜欢?不禁逗又老实得过分。
知她脸皮薄,霍珏笑了声便不笑了,转而问她:“一会看完龙舟赛,阿黎可是要回去酒肆?”
姜黎颔首:“要的,我要回去帮娘酿些高粱酒。”
“那我与阿黎一块走。”霍珏道,“我同山长说了,看完龙舟赛便回去药铺。”
姜黎自是应好。
两人说了没一会话,远处便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擂鼓声。
龙舟赛开始了。
姜黎赶忙回去看棚看赛龙舟,最开始她还忍不住往霍珏那瞄几眼,可很快便被河里的龙舟吸引住了目光。
鼓声轰隆,龙舟号子高亢昂扬,看得众人群情激昂,心潮澎湃。
姜黎看得目不转睛,偶尔还会随着那龙舟调子情不自禁地“嘿哈”两声。
霍珏双手搭着栏杆,目光落在姜黎唇角的笑靥上,也跟着很轻地笑了下。
正当两艘龙舟在护城河这头赛得如火如荼时,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悄悄从城门驶进了朱福大街。
车轱辘晃晃悠悠地转了几圈,不多时便在街头的客如云客栈停下。
跑堂的小二见门前停了辆灰扑扑的马车,忙去门口迎客,一抬眼便见一位上了年纪面色肃穆的老嬷嬷搀着一位戴帷帽的女子下了马车。
那女子身姿窈窕,露在外头的一双柔胰欺霜赛雪的白。
微风轻拂,帷帽上的纱幔被吹开了一角,露出了女子淡粉的樱唇以及一截小巧精致的下颌。
店小二看直了眼。
明明没看清女子的长相,却隐隐觉得这定是位不可多见的大美人。
店小二还想多看几眼,忽然心头一跳,余光瞥见一道冷漠的目光。
这才注意到方才赶马的郎君已经系好马,走了过来。
店小二看到这位郎君,神情又是一愣。
眼前的这位郎君生得高大俊美,面如冠玉,象牙白的小冠簪住半数乌发,露出了光洁的额头,额头之下,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店小二心头又是猛烈一跳,脖子处像是有寒风掠过,忙躬身,上前殷勤道:“几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客?”
那贵气逼人的男子淡淡开口:“两间最好的上房。”
-
那厢。
龙舟赛结束,员外府的林管家领着十数个小厮婆子抬了粽子过来,在看棚里给路过的百姓们发粽子。
这也是员外府每年常有的善举了,一到端午中秋这些传统节日,便会上街分派吃食。
护城河两侧的看客像浪潮似的涌向看棚,不多时,整个看棚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个膀阔腰圆的婆子叉着腰在一边喊道:“排队!排队!人人均有份,莫要哄抢!莫要踩踏!”
可那些个百姓哪里听得进去,生怕来晚了便拿不到粽子了,个个都拼命地往里挤,几个壮汉骂骂咧咧地推搡起来,一时乱成一锅粥。
姜黎被困在里头,出又出不去,眼见着场面愈来愈乱,甚至还被人绊了一脚差点磕到头。
正急得背心冒汗之时,一双手臂倏地从旁边伸了过来,将她牢牢护住。
“阿黎,我带你出去。”
少年宽肩窄腰,个头比旁人高出一大截,明明周遭人声嘈杂,可有他护着,姜黎便感到心安,仿佛这世间再没人能伤到她。
把姜黎带出看棚后,霍珏转过身,细细打量她,问道:“可有哪里弄伤了?”
姜黎笑着摇头,还甩了甩手以示安好:“我好得很呢,方才是因为找不着你了,才有点心慌。”
霍珏默然一顿。
方才竞渡结束,童生们便勾肩搭背地回了书院。
领着童生们出来看龙舟赛的先生寻霍珏说了会话,就耽误了这么片刻的功夫,霍珏再回来时,姜黎已经被困在看棚里出不来了。
霍珏想到方才小姑娘慌慌张张的模样,心像是被什么细细尖尖的东西擦过。
他垂下眼,看着她,认真道:“以后找不着我了,便在原地等着,等着我来找你,我会找到你的。”
我会找到你的。
姜黎呼吸一轻,总觉得霍珏说这话时沉着许多情绪。
与他对望片刻,她细声道了句“好”。
因是节日,今日的桐安城热闹得紧,杨记酒肆也坐满了出来吃酒的人。
把姜黎送回酒肆后,霍珏刚走到药铺的大门,便见沈听从侧门的小巷里走出,面色激动道:“二少爷,大小姐到了!”
-
客如云客栈。
佟妈妈刚搀着卫媗进屋,一扭头便见薛世子跟着走了进来,显然是有话要与卫媗说。
她不是个没眼力见的人,给卫媗摘下帷帽后,便道:“大姑娘,我去给您打点水过来净脸,顺道去买些好克化的食物给您垫垫肚子。”
说罢,朝薛无问福了福身,走出屋去,细心地阖起门。
门刚一合拢,薛无问便上前搂过卫媗的腰,吊儿郎当地坐上一边的床榻,笑着道:“你与佟妈妈趁我不在国公府,偷跑出府,还不许暗六、暗七跟着。你做这些事,我都没生你气,你这会儿怎地还给我甩脸子看了?”
卫媗从进了客栈便没看他一眼,这会被他一双手臂死死箍在怀里,也不挣扎,别过头冷声道:“我去哪难道还得经过你同意不成?薛无问,你真拿我当你的妾了?”
薛无问笑了下,笑得一双桃花眼水光盈润,含了情一般。
“小没良心的,你扪心自问,我是拿你当妾,还是拿你当祖宗?”
卫媗扭过头看他,入目的是男人温柔的笑与多情的眼。
这男子生了具格外能骗人的皮囊,天生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便是不笑,眼里也是温柔的。
一旦噙了笑意望着你,那就像这天地间只钟情于你一人一般,深情到海枯石烂。
盛京多少小娘子被他这具皮囊给骗了。
卫媗抬起拳头砸他胸膛,狠狠道:“你见过谁把自家祖宗囚禁起来的,还派了暗卫盯着,不许她离开半步?”
这一拳头砸下去,男人痛苦地闷哼了声。
卫媗微楞。
她天生体弱,从娘胎里带了病,方才虽用了力,但对薛无问来说,也不过是挠痒痒的劲儿罢了。
哪能把他砸得面露痛色?
卫媗犹疑道:“你是受伤了?还是在演戏?”
薛无问垂下眼,掩住眼底的眸色,而后便捉住卫媗的手,去解他的衣襟。
“你做什么?”卫媗脸颊一红,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得。
薛无问拉着她的手将衣襟往下一扯,低声道:“给你看看我是不是在演戏。”
卫媗的动作顿住了,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他胸口。
那里缠着厚厚的白棉布,此时棉布上已经渗出了血液,洇出一片暗红。
“皇上在西郊狩猎,我是锦衣卫指挥使,不受点伤,怎能出来找你?放心,我就往胸口、射了一箭而已,也就病个三两月。”薛无问松开卫媗的手,低下头去亲她的眼,“小荔枝,不是我要囚着你,是你的身份不允许你离开国公府。”
“我知你想念亲人,但这位凭空出现的弟弟究竟是不是卫瑾还未可知。你怎能如此鲁莽地跑出国公府?你可知为了追上你,我跑死了多少匹马?”
男人一脸云淡风轻,但说话间的语气明显比从前要虚弱许多。
卫媗眼眶一红,抬起眼道:“你这个疯子!”
她故意选了皇帝去西郊狩猎的日子离开国公府,为的就是拖住他。可他为了出来,竟然直接往胸口、射了一箭!难怪他这一路上脸色这般难看!
薛无问盯着卫媗发红的眼眶,轻轻一哂:“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可还生我的气?”
“你快将衣裳穿好,”卫媗故意冷下脸,从他身上下来,不去看他的伤口,“我让嬷嬷给你寻个郎中。”
“不必,赵遣已经在路上,再两日便能到。”薛无问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裳,眼睛却始终盯着她,“你的身体不能断药,回去盛京的路上,有他在,我也能放心些。”
卫媗定定看着他,抿了抿唇,道:“我不回去盛京,以后阿珏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
佟嬷嬷有心要给自家姑娘与世子多点时间说话,索性到客栈外头去买吃食。
挑挑拣拣选好了滋补的汤羹,拎着食盒一出来便看到一个芝兰玉树的少年从街尾处走来。
年过半百的老嬷嬷浑身一僵,“啪”一声,食盒重重坠在地面。
半晌,佟嬷嬷捂着嘴,眼泪汹涌地夺眶而出,“小公子……”
客栈里,薛无问在听到卫媗的话后,惯来含笑的眉眼终是冷了下来。
“我竟是连一个不知真假的弟弟都比不上?”薛无问自嘲一笑,“卫媗,是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在你心里的位置都比我高?”
卫媗攥紧手里的帕子,原本便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在这一瞬间似乎更白了。
恰在此时,房外的长廊传来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叩响。
“阿姐,是我。”
卫媗双手微颤,淡青的手帕从手里脱落。
她疾步走向房门,双手用力一拉,开了门。
门外的小郎君修长挺拔,从前身高只到她耳际处,说话的声嗓亦是脆脆甜甜的。
可如今,她已经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了,那张精致俊美的脸隐约能看到从前的轮廓。
这六年来,她安安生生窝在无双院里养病,可她刚满幼学之年的弟弟却在外颠沛流离,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卫媗眼泪跟珍珠似的一粒一粒掉下来,她踮起脚,紧紧抱住霍珏,身体因着激动的情绪甚至微微发着抖。
“阿珏,对不住,姐姐来晚了。”


第18章
上一世,霍珏遇到沈听后才知晓卫媗被薛无问秘密救下,养在了定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