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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云阳城的第一日,霍珏说要去见一个故人,一整夜都没回来。
姜黎第二日起身时,才听桃朱说公子回来了。
出门一看,却见霍珏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跟着个身型高大的男子以及四名清秀的小娘子。
那身型高大的男子脸上划了道长疤,但许是他面目清隽的缘故,瞧着却不狰狞。
男子见着了姜黎,疾步走到她跟前,单膝跪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道:“沈听,见过夫人。”
姜黎心里被他这一举唬了一大跳,面上却不显,只笑着说不必多礼,让他起来。
沈听跪完,他后头那四个小娘子也跟着过来跪了一地。
“日后她们四人便是夫人的丫鬟,”沈听微低着头,抬手作揖道:“请夫人赐名。”
姜黎道:“我就不赐名了,留着她们的旧名便好。”
她这话刚落,那四个小娘子当中,有个梳着个双丫髻的小娘子立马抬起头来,可怜兮兮道:“别啊,夫人,我娘打小就叫我二丫,我等着换名儿等了好久了。”
一边的沈听听得额角一跳,没忍住斥了声:“二丫。”
二丫赶忙闭嘴,却趁着沈听没注意到的时候,冲姜黎吐了吐舌头。
姜黎被她逗得一笑,想了想便道:“那便叫素衣、素从、云朱、云绣。”
这几个名儿说得极顺,姜黎说出来后,才恍然了半瞬。
下意识就望向霍珏,而此时霍珏也正望着她,深深沉沉的眸子里,难掩笑意。
姜黎耳廓一热。
莫名便想起了前日夜里,霍珏在榻上给她念诗经的场景。
书里明明写着“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他却非要改成“既见阿黎,云何不乐”,还将她压在榻上,在来来回回念了好几遍方才罢休。
大抵是他念了太多遍,以致于她下意识便从这里头挑了字取名。
这下好了,日后她每每喊她们的名字,都要想起霍珏是怎样在她耳侧用低低沉沉的声嗓念着“既见阿黎,云何不乐”的了……


第34章
姜黎自此多了四个丫鬟, 霍珏将素衣四人交给了佟嬷嬷调教,约莫要一两个月后方能正式到她身边来。
不仅仅是姜黎,霍珏身边也多了几个替他跑腿的人。
姜黎见过那几人一次, 只觉那几位壮汉气息沉稳, 目光锐利,一看便知是习武之人。几人才来了没几日,便被霍珏派了出去,也不知是领了什么任务。
姜黎半点也不好奇,她对霍珏的事一贯不过问, 依旧安安心心一边赶路, 一边同卫媗学着如何做一个贤内助。
云阳城离盛京已经不远,虽路上因着大雪封城而耽误了两三日,但到底还是在十二月十五那日顺利抵达盛京。
这一日出城进城的人不少, 马车在城门外排了长长的队。
姜黎等着等着便在车里的软塌上睡了过去, 起来后发现马车半天没动, 迷迷糊糊间问了句, 才听桃朱说是因为城里有逃犯, 锦衣卫出来逮捕人了。
姜黎心里“咯噔”一跳, 赶忙坐起身, 挑开帘子,果然见到一群穿着飞鱼服的人在外头来来回回走动。
她立即道:“我去阿姐那里守着!”
虽说他们这一行人, 光是定国公府来的护卫便有十数人, 那逃犯再如何胆大,估计也不会挑中他们的马车来藏身。
可卫媗的身子骨太弱, 姜黎想着她去陪着, 至少能让阿姐心安些。
姜黎说着便要下车, 却被桃朱一把拉住, “夫人不必担心,世子爷就在这附近,魏姨娘那里不会有事的。”
“世子爷?”
桃朱笑着点点头:“世子爷是锦衣卫指挥使,有世子爷在,我们应当很快便能进城了。”
桃朱在无双院里当值也有两年的光景了,自家世子爷有多看重魏姨娘她是清楚的,肯定舍不得魏姨娘在这担惊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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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的车厢里,佟嬷嬷正同卫媗说着类似的话。
“大姑娘,世子爷也在,可要老奴下去同世子爷打声招呼?”
“不必。”
卫媗方才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一群人整齐划一地在那道着“见过指挥使”。想来他此刻正忙着,没必要给他添乱。
再者说,虽说盛京里没几个人能认出她这张脸,但到底还是要小心些。她如今不是一个人了,还有阿珏与阿黎在,万事都疏忽不得的。
佟嬷嬷见卫媗这样说,心下一叹,便也不出声了。
原先还想着同世子打声招呼,好让世子知晓她家姑娘是念着他的。
车厢里一阵静谧,香炉里轻烟澹澹,泛着浅浅淡淡的花香。
卫媗垂眼片刻,终究是执起了一柄绣着锦簇春花的团扇,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盈盈润润的眼,挑起厚重的棉布帘子,往外望去。
此时官道旁站着乌泱泱的一群人,要找人可不容易。可薛无问那厮走哪都是鹤立鸡群,卫媗一眼便找着了他。
身型高大的男子着一身玄色官服,衣服上绣着青织金妆花飞鱼过肩罗纹样,腰间束着鸾带,腰侧别着把绣春刀。
他正侧耳听着旁人说话,长眉微挑,眼皮微垂,嘴角噙着点笑意,依旧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模样。
仿佛不是出来捉捕逃犯,而是出来烹茶赏雪的。
卫媗才刚撩起帘布,那头的薛无问偏着的头立时转了过来,与她隔着一条官道与漫天的雪花对视,旋即眯了下眼,将腰间的绣春刀扯下扔给一旁的副统领,大步走了过来。
卫媗放下帘子,没一会便听车外有人敲了敲门,佟嬷嬷忙问了句:“哪位?”
“嬷嬷,是我。”
佟嬷嬷一怔,下意识看了卫媗一眼,见自家姑娘一脸平静,立即满脸笑意地开了门,道:“世子爷。”
薛无问淡笑着应一声,脚一抬便上了马车。
佟嬷嬷识趣地将空间留与他们,寻了个借口下车。
薛无问一上来便不客气地抽走卫媗挡脸的团扇,顺带捏住她下巴,逼着她看向自己,笑着道:“脸上是掉肉了?怎地不让我看?”
他身上还带着刺骨的寒意,冷冽的气息如剔骨的刀,凛冽逼人,可手却极暖,是她熟悉的体温。
卫媗微一怔便恼怒地拍了下他手腕,倒不是被他弄疼了,他惯来知道轻重,只是单纯恼他这幅吊儿郎当的态度。
薛无问目光凝着她,见她原先没甚血色的脸因着发恼而洇上浅淡的红,笑着松开了手。
“不错,没掉肉。”
这姑娘身子骨娇气得很,在无双院时天天燕窝羹人参汤地喂着,都没能让她长胖些,反倒动不动就掉肉,腰细得跟柳条似的,轻轻一折便能断给你看。
车厢里因他进来灌了股冷风,卫媗抱起一个手炉,斜眼睨他:“你不是正在逮捕要犯吗?跑我车里来躲懒作甚?”
她今日穿了身交领大襟的淡青色袄裙,领口之上一截白腻秀雅的脖颈,再往上便是那张灼若海棠的脸。此时雾蒙蒙的眼睨着他,说不出的娇艳动人。
薛无问屈起腿坐在她身侧,头靠着车壁,垂眸端详着她,半晌才“啧”一声:“方才是谁在偷瞧我了?我这不是特地把自己送过来,好让你看个尽兴。”
卫媗:“……”
薛无问难得见她吃瘪,提起嘴角笑了几声,眼见着卫媗又要恼了才压下嘴角,道:“那要犯根本没逃出来,镇抚司故意弄这么一出是为了诱捕先前逃掉的几名共犯,你别害怕,人已经抓得差不多了,一会我便让人放你们进城。”
因着有要务在身,薛无问与卫媗说完便准备离开。
临下车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微不可见的地拧了下,又回头同她道:“你们在盛京的落脚处我已经安排好,接下来一段时日,你先与阿珏一同住在永福街,等年关过了,我再接你回无双院。”
卫媗面色如常地“嗯”了声,握着手炉的手却微微一僵。等到薛无问下了马车有好一会了,才将早已凉掉的手炉搁在小几上。
佟嬷嬷回来时给卫媗带了几个枣泥馅儿的烙饼,饼烙得金黄酥脆,外头沾着白糖白芝麻,是卫媗一贯爱吃的小点。
这还是薛无问过来时特地让茶寮的老板娘现做的,世子爷对姑娘不可谓不用心。
可佟嬷嬷想起方才在茶寮听到的话,心口又着实堵得慌。
卫媗静静吃完小半个甜饼,才拿帕子擦了擦唇,对佟嬷嬷道:“嬷嬷,说吧,是何事让你如此不安。”
她心思剔透,方才便注意到佟嬷嬷的异常,见佟嬷嬷不说,索性便开口问了。
佟嬷嬷望着卫媗,心里头钝钝地疼。卫媗是她奶大的,又同她一贯亲近,她自然清楚她家姑娘有多重情。
被世子爷娇养了六年,她嘴上虽从来不提,可佟嬷嬷知道她心里是有世子爷的。若是她知晓了世子爷要娶妻,那该多伤心啊。
佟嬷嬷咬了咬唇,到底还是不愿瞒她,沉声道:“方才奴婢听几位锦衣卫的官爷说,定国公府来了位表小姐,是瀛洲王氏的嫡女。那位表小姐过来盛京,是为了与世子爷定亲的。”
瀛洲王氏与青州卫氏同是根深叶茂的百年世家。
从前卫家在时,卫家是当之无愧的世家之首。后来卫氏一族遭了难,瀛洲王氏便开始以第一世家自居,王氏女也因此水涨船高,与薛家定亲倒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瞧着佟嬷嬷心痛又担忧的神色,卫媗反倒慢慢弯了唇,柔声道:“嬷嬷,薛无问若是要成亲,那我们便离开无双院,去与阿珏阿黎一同住。如此一来,还能落得个自在,想来也是不差的。”
佟嬷嬷张了张嘴,见卫媗一脸平静的笑意,终是将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也是,有小公子在,大姑娘便是离开了世子,也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卫媗安抚好佟嬷嬷,又继续捡起那半个吃剩的饼。
枣泥依旧软糯甜香,可不知为何,这次却有些食不知味,强行咽下几口,她终是放下甜饼,阖眼靠上车壁。


第35章
城门外挤着的人越来越多, 薛无问甫一下车便见到立在一侧的霍珏。
身形颀长的郎君玉冠束发,长身玉立,似立在风雪中的一棵雪松。
两人对视一眼便各自错开眼, 薛无问喊住不远处的一名锦衣卫, 笑吟吟道:“孙毅,去同玉京楼的苏妈妈说一声,今晚我要去她那吃酒,让她给我留个雅间,就闻莺阁。”
孙毅恭声应是, 身影很快消失在城门里。
薛无问同孙毅说完, 径直去城门亲自为霍珏一行人放行。
他掌管着锦衣卫,又是身份矜贵的定国公世子,还是御前行走的大红人, 守城的小将自然不敢置喙, 连通关文牒都没看就放人进了城。
姜黎没想到这么顺利便能进城, 许多排在前头的车马都还堵在城门外呢, 她方才挑帘看了一眼, 里头不乏华贵的马车, 应当是盛京里有头有脸的人家。
这些人家都得老老实实等着, 他们反倒得了优待率先进城,可见那位定国公世子在盛京地位定然很高。
她忍不住问桃朱:“薛世子在盛京是不是……很厉害?”
桃朱诧异地看了姜黎一眼, 她家世子爷自然是极厉害的, 当初在肃州领兵打仗时便被当地人偷偷称呼为“杀神”。
后来也不知为何,世子爷忽然就离开了肃州, 兀自留在盛京进了锦衣卫, 之后又只花了不到六年便爬到了指挥使的位置。
这整个盛京, 除了宫里的那位, 似乎也没见世子爷怕过谁。
桃朱点点头,说了好些薛无问的事迹,原是想着同姜黎说说定国公府的威风的,却不料姜黎听罢后,反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位世子爷应当有许多人想嫁给他吧,他可有婚配?想他那样的人,日后娶的人应当也是门第极高的贵女吧?”
阿姐是薛世子的妾室,薛世子厉害些自然是好,至少能护得住阿姐。可这样身份矜贵又有能力的人,日后娶的妻子怕也是极厉害的。
姜黎舍不得卫媗受委屈。
桃朱哪里知晓这些事。
别看世子爷总是一副笑脸,实则御下极严,她们在府里伺候的从来不敢打听主子们的私事。
可见姜黎微微蹙起的眉峰,桃朱又不忍她太过忧心,便宽慰道:“夫人放心,世子爷待魏姨娘极好,肯定不会让未来的世子夫人欺负魏姨娘的。”
姜黎垂下眼。
为人妾者,总是要低声下气的,既要侍奉好夫主,又要侍奉好主母,日子哪能过得好?
在姜黎眼里,卫媗就像那天上的明月一般高雅圣洁,这样的人,不该过得如此憋屈。
若是霍珏能考上个状元榜眼探花,说不得阿姐在国公府也能有底气些。等到日后她想离开国公府了,也能有个状元弟弟能做她的依仗。
思及此,姜黎握了握拳,暗自下定决心:从明日起,她要催促霍珏好生温书备考,争取考个状元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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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城门,马车在街道上缓慢行驶,两刻钟后,方才在永福街一处三进的四合院门口停下。
姜黎下车后便见霍珏站在街门处,静静望着匾额上的“霍府”二字。明明他面上是一贯的波澜不惊,可姜黎瞧着,就是有些心酸。
她顿了顿,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在盛京的家了。”
霍珏微微一怔,半晌才回握住姜黎的手,应一声:“日后我给你换更大的宅子。”
姜黎忙道:“我瞧着这宅子就极好。盛京居大不易,能有这么大的一个四合院我很知足了。”
眼前这套四合院可比他们从前在桐安城住的屋子要大得多,也气派许多。在寸土寸金的盛京,要拿下这么一套宅院,怕是花了不少银子的。
姜黎不想霍珏操心银子的事,只盼着他安心备考,思忖了片刻后,便道:“你若是想住大宅子,等我日后挣银子了,我们再换。”
霍珏闻言垂眸看她,笑了笑,刚要道声“好”,便听得垂花门后头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们定国公府是怎么回事?将我骗来盛京,又把我囚禁在这,还有没有王法了?信不信我去顺天府告你们?我告诉你们,别以为官大就可以欺负人了!老头子大不了同你们鱼死网破!”
姜黎被里头那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去看霍珏。
却见霍珏轻轻挑了一下眉,而后捏了捏她的手安抚她,牵着她穿过垂花门,来到了院子。
只见一侧的抄手游廊里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老人家正指着一个护卫骂,瞥见外头进来人了,正要转移对象继续骂。
却在看清霍珏的脸后怔了下,半举在空中的手硬生生僵在那。
不多时,等到摘下帷帽的卫媗被佟嬷嬷搀扶着进了屋,他那僵在半空的手臂便缓缓垂了下来,原本横眉冷竖的脸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姜黎望着那满脸动容的老者,心想这位老人家怕是霍珏与卫媗的故人。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见卫媗望着方嗣同,笑着行了个礼,道:“方神医,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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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佟嬷嬷在院子里紧锣密鼓地吩咐丫头婆子安顿布置,收拾行李的收拾行李,布置厢房的布置厢房,去厨房备膳去厨房备膳,虽人人忙碌,却也有条不紊。
这宅院的两侧有四套厢房,还有正中的一座主屋。
姜黎原想着将主屋让与卫媗住的,却被佟嬷嬷轰进了主屋,说这里是霍府,日后她与霍珏便是这里的主人了,自然要住主屋。
姜黎拗不过佟嬷嬷,只好让桃朱差人将行李搬进了主屋。
一顿忙乎,等到安顿好已是夜深。
这段时日赶路赶得人困乏极了,姜黎在屋子里用完膳,沐浴过后,便躺在矮榻上翻着本诗经看,原想着边看书边等霍珏回来的,谁知看着看着便迷迷糊糊睡下了。
霍珏从外进来,见小娘子睡熟了,便走过去将她抱起,放在拔步床,而后仔仔细细掖好被角。
正要起身之时,衣襟忽然被人拽住。
姜黎薄薄的眼皮勉强撑开一条缝,含糊着嘀咕道:“那位方神医不嚷嚷着要走了吧?”
“嗯,不闹腾了。”
“那就好,”姜黎松了手,眼皮缓缓闭紧,“那你快些安置吧,我好困,不等你了。”
她这副模样实在招人疼,霍珏忍不住在她腮边落下一吻,轻声哄道:“嗯,我马上要出去一趟,今晚会晚归,你先睡。”
姜黎困得紧,也懒得问他要出去做什么,只软软应一声,便沉沉睡去。
霍珏低眸瞧着她恬静的睡颜,待得她呼吸平稳了,方才出门,坐上马车去了玉京楼。
玉京楼是盛京颇具盛名的勾栏院,里头的老鸨名唤苏玉娘,曾经是名扬天下的第一名妓,盛京里不少达官贵胄都曾是她的入幕之宾。
如今年岁虽大了,却风韵犹存,治下的手段更是了得,将玉京楼经营得蒸蒸日上。
在盛京,尤其是在最繁华的长安街里经营一家勾栏院,背后没有人撑腰是不可能的。
许多人都猜测玉京楼身后之人就是那位心悦苏玉娘已久的次辅大人朱毓成,可霍珏知晓,玉京楼的真正主子是远在肃州的定国公。
玉京楼里的花娘,尤其是艳名在外的那几位当家花旦,全都听令于定国公府。不仅仅是玉京楼,盛京最出名的赌坊、酒楼、戏院,背后的主子都是定国公。
霍珏上辈子的干爹,宫里的那位九千岁赵保英曾经同他说过:“人人都以为定国公远在肃州,在盛京便毫无根基了,却不知啊,这盛京里处处都是他的耳目。若非定国公是个忠的,金銮殿的那位哪能安安生生坐稳他的龙椅。”
霍珏亦是入宫后方才知晓,当初卫、霍两家出事,是定国公府的人提前递了消息到青州,这才让他侥幸逃了命。
想起上辈子定国公薛晋在宫里遇见他时,那发自肺腑的一叹,霍珏缓缓抬起脚,拾阶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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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楼里,薛无问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上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外间传来的悠扬琴声。
他的眉眼分明含笑,可熟悉他的人一看便知,他现下心情并不好。
苏玉娘给他斟了杯酒,觑着他打趣道:“听说无双院那位已经回来了,世子怎地还是一张臭脸?”
薛无问收起折扇,笑着望了苏玉娘一眼,懒洋洋道:“回来了又如何?又不是回来无双院。”
苏玉娘抿嘴一笑,“世子若是想,随时可将魏娘子接回定国公府。”
薛无问将杯盏里的酒一饮而尽,也跟着一笑:“她喜静怕吵,等年后国公府清净了,我再接她回来。这姑娘脾气大得很,若是惹恼了她,本世子定然没好果子吃。”
不接卫媗回府,一方面的的确确是怕那王氏女惹得卫媗生气,另一方面却是考虑到她与她那弟弟刚相认没多久,此时让她回来无双院,她怕也是不肯的,索性便让她在永福街住一段时日。
苏玉娘也知晓定国公府如今住进了一位表小姐,听说是定国公夫人亲自给他挑的媳妇儿呢。虽然还未议亲,但瞧着这架势,估计是不逼着世子娶亲不罢休的。
世子爷嘴里说的“吵”,指的怕就是那位表小姐吧。
苏玉娘与薛无问虽是主仆关系,但私交尚且不错,说起话来也比旁的人要大胆些。
给薛无问又满上一杯酒后,便笑着道:“要让玉娘说,若是世子您生得丑陋些,说不得就不会招来这么多麻烦了。”
且不说身后的权势,单单这张脸就招了多少小娘子的相思,听说那位表小姐从小便对他情根深种,哪会那么容易离开。
苏玉娘才刚调侃完,便有侍女在外敲了敲门,道:“苏妈妈,薛世子等的人来了。”
苏玉娘眸色一凝,笑吟吟地起了身,道:“世子的客人既然来了,玉娘去给你们再温些热酒。”
说着便出了闻莺阁,沿着回廊走,往刚走到拐角处,余光瞥见一个高大清瘦的郎君信步走上台阶。
随着那位郎君走到灯火明亮处,苏玉娘的呼吸也不由得一顿。
方才才在雅间里调侃薛世子的那张脸太过招人,眼前这位郎君的脸可一点儿也不比薛世子逊色。
眉目深邃,气质清隽贵气,饶是苏玉娘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美男子,也不得不夸一句,这位郎君生得实在是太出挑了。
瞧着尚未及冠,也不知成婚了没。
若是没成婚,被宫里那位公主见着了这张脸,怕是拼了命也要将他抢进公主府当面首的。


第36章
苏玉娘的目光十分隐晦, 可霍珏五感敏锐,自是察觉到了。
他抬起眼,冲苏玉娘微一颔首, 便径直往闻莺阁走。
苏玉娘眼见着他进了闻莺阁方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位郎君就是薛世子等的人。能让世子如此郑重以待, 定然是个不可小觑之才。
瞧着那身气质, 约莫是个上京赴考的举子。会试已近在眼前,自入冬以来,前来应考的学子如同潮水一般疯狂涌入盛京,这京城啊, 怕是要更加热闹了!
闻莺阁内, 薛无问在霍珏坐下后, 便将一摞银票推了过去, 笑着道:“银票还你,你姐夫俸禄虽不多, 但永福街那宅子尚且买得起,你安心住下便是。”
霍珏低眸看了眼。
数月前,他曾让沈听送了封信到定国公府, 与信一同送到还有这一摞用来买宅子的银票。这些银钱拿来买永福街的宅子绰绰有余,只盛京但凡好些的宅院都是有价无市,真要拿下这宅子,只能借用薛无问的名头。
现下薛无问以“姐夫”自诩,应是将他的过往都扒得一干二净, 彻底信了他就是卫家的二公子卫瑾。
霍珏收起银票,平淡道:“如此, 昭明谢过姐夫。”
薛无问挑了挑眉。
这小子上回还义正言辞地同他说, 卫氏女从不为妾。如今张口就来个姐夫, 还挺上道。
“宅子买到了,方神医也请回来了盛京,还有镇平侯府刚找回来的那位徐姑娘也被人送到庄子里去了。你同姐夫说说,还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
薛无问的声音里带着些戏谑,想他堂堂一介锦衣卫指挥使,还是定国公府的世子,这盛京里能让他亲自效劳的除了宫里那位,也就只有卫媗了。
眼前这位小子倒好,轻飘飘一封信便给他下达了三个任务,还真不拿他当外人。就不怕将他惹恼了,直接拔刀相向?
霍珏听出薛无问话里话外的戏谑,却不在意。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这样的薛无问,上辈子阿姐死后,薛无问同他一起将那些人送入地狱,死的死,伤的伤,流放的流放,到最后连头顶的天都变了。
那时的薛无问比他还要疯狂,手段阴狠、杀伐果断。整个盛京风声鹤唳,连世代守卫着肃州素有忠名的薛家都被泼了一身骂名。
大仇得报之日,薛无问卸职离京。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他就这般带着卫媗的骨灰,消失在这世间。
昔日二人在朝堂并肩作战的过往历历在目,而眼前之人尚未心死若灰。
一切都不一样,也一切都来得及。
霍珏抬手端起酒壶,亲自为薛无问斟了杯酒,淡声道:“还请世子救阿姐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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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里,琵琶声切切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台上的女子一袭水粉色的轻纱,柔柔唱着小曲儿,娇媚勾人,引得雅座上一片叫好声。
苏玉娘穿过回廊,捧着刚温好的酒与数碟鲜香的下酒菜去了闻莺阁。
谁知一入内便发现这雅间竟只剩世子一人。
薛无问垂着眸,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攥着酒杯,一贯含笑的眉眼如霜雪覆面,沉得能滴出水来。
自从世子进了锦衣卫后,玉京楼的人便归他管。苏玉娘替他卖命了六年,从未见过他如此阴沉的表情。
苏玉娘心里咯噔一跳,踌躇着要不要问他发生了何事。
可未及开口,薛无问便已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酒杯,对苏玉娘道:“将月芙送入刑部尚书府里,齐昌林那老匹夫既然一心要纳月芙为妾,如今我便让他得偿所愿。”
苏玉娘眼底轻颤。
月芙是玉京楼三大头牌之一,盛京里喜欢她的公子哥儿多如过江之鲫,又因着入了蕙如公主的眼,在盛京一众名妓里,可谓是独占鳌头。
这样一个思虑周全、四面玲珑的人,去当齐尚书的小妾,多多少少有些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