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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不妨他忽然问出这样的话,忙拿被子蒙住头, 瓮着声音道:“没想什么, 你不许问!”
厚厚的被褥下, 小娘子一张白净的小脸再次涨红。
这……这能怪她多想吗?
自成亲到现在, 他夜夜都拉着她索欢,恨不能将她拆散了揉进骨血里,方才他那动作哪能不叫他多想?
霍珏等了几个瞬息,等到她那股子害羞劲儿差不多过了,才拉下她头上的被子,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也不逗她,只柔声道:“行,我不说了。你快睡,这几日就别骑马了。”
说着便吹灭了烛灯,脱下外衣钻进被子里,将她牢牢扣入怀里。
姜黎确实累得很,头枕在他胸膛,没一会便睡着了。
霍珏修长骨感的手穿梭在她的发间,脑海里闪过桃碧提着茶壶在马厩里等着自己的羞涩模样,眸子微微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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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这一觉睡得很沉,隔日醒来却发现了不对劲儿。
她葵水来了。
自打那次落水积了些寒气后,每每到了小日子,肚子便会难受。虽不至于痛到寸步难行,但终归是不大舒服的。
感觉到亵裤湿湿黏黏的,姜黎怕弄脏了驿馆的床褥,也怕弄到霍珏的衣裳上,顾不得女孩家的羞涩,推了推霍珏的胸膛。
几乎在她的手碰到霍珏时,霍珏的眼睛便睁了开来,轻轻握住她的手,道:“伤口还疼?”
姜黎小声道:“不是伤口。是我的……葵水来了,你去喊一下桃朱或者桃碧好不好?”
冬日天色亮得晚,屋子里仍旧是黑黝黝一片。
霍珏下榻点亮烛灯,先是看了姜黎一眼,而后径直去了行囊处翻找,不多时就找出了一块长条形的小布。
姜黎不明白霍珏是怎么认识这月事布的,心里臊得很。
时人将女子的经血视为不洁之物,杨蕙娘更是叮嘱过,让她小日子期间离霍珏远些,怕他会沾染上晦气。
此时见霍珏手里拿着月事布,不由得有些慌乱,道:“你别碰,我娘说男子不能碰那东西,怕沾上晦气。”
霍珏云淡风轻地将软纸塞进布条里,道:“我不怕。”
他一把抱过姜黎,十分熟练地替她穿戴。
姜黎简直是心惊胆战,却架不住他的一意孤行。
姜黎也是嫁与他之后,才发现他这人有极其强势偏执的一面,与她相关的事,他总是事必躬亲,从不假他人之手。
便比如现在,那双用来执笔研磨的手正仔仔细细地替她系着布条的带子,神态专注,眸色深沉。
姜黎实在有些羞恼。
霍珏将脏污了的亵裤放到一旁,瘦长白皙的手轻轻贴上姜黎的脸颊,眸子漆黑深邃,柔声道:“肚子可会难受?”
姜黎怕他一会又要劳师动众地给她熬药,忙摇了摇头,故意用平淡的声音道:“不疼的。”
霍珏只静静看了她一眼,便下了榻,出门唤人进来。
桃朱与桃碧没一会便进了屋,伺候完姜黎洗漱后,两人在收拾床榻时方才发现姜黎来了葵水。
桃朱望了望外头的天色,道:“今日怕是要赶一整日的路,奴婢回屋去给夫人多缝几条月事布。”
虽则霍珏在她们二人进屋后便离开了,可桃朱也不晓得他何时回来,索性把月事布抱回自己的屋子去缝。
在她的观念里,月事布这东西,男子是看不得的。若是她知晓方才霍珏不仅看了,还摸了,怕是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下来。
桃朱离开后,桃碧给姜黎殷殷勤勤地奉上茶,状似无意道:“夫人小日子来了,夜里可还要与公子同睡一屋?”
姜黎这次是嫁人后第一次来月事,心里也没甚主意,不太确定道:“应当是吧。”
桃碧轻“啊”了声,欲言又止:“可这……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黎抬起眼,“你说。”
桃碧认认真真道:“从前奴婢听府里的嬷嬷说,女子入月,恶液腥秽,男子必须远离,否则会生病的。即便是国公夫人,每逢小日子都是安排旁的人伺候国公爷,或者让国公爷到书房去睡,就怕国公爷沾了污秽,会得病。”
姜黎闻言垂下眼,手指划过茶盏的杯沿,轻“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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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用过早膳便离开了驿馆。
霍珏没骑马,将桃朱桃碧赶去了另一辆马车,便坐上马车亲自陪姜黎。
姜黎抱着他送过来的汤婆子,忍不住嗔道:“你不必如此,我又不是纸糊的,风一吹就倒。”
说是这般说,可霍珏能上来陪她,她还是很开心的。
霍珏看她笑弯了眉眼,黑沉的眼微微一顿,将她抱入怀里,低声道:“我日日抱着阿黎,自是知道你不是纸糊的。”
白日里就这般搂搂抱抱,虽然是在车厢里,姜黎还是有些不自在,然霍珏的手臂跟铁铸的似的,推都推不动,索性由他去了。
车轮轣辘。
姜黎在颠簸中渐渐有了睡意,她枕上霍珏的肩膀,刚阖上眼,忽又想起一事,忙抬起头来,道:“对了,今夜我们不要睡一个屋子吧。”
霍珏拍着她背的手一顿,“为何?”
姜黎知道实话实说他定然又跟早晨一样,不听她的,便想了个旁的借口,道:“我来葵水时,一个人睡会睡得安稳些。”
霍珏薄白的眼皮缓慢垂下又挑开,淡淡道了句:“好。”
他们这一日下榻的地方不是驿馆,而是一家两进的宅院。
宅院就在城郊里,窗明几净,收拾得整洁明净。
听到佟嬷嬷说他们会在这里住两日,姜黎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她小日子一来就来五六日,但通常也就前两日会难受些,能安安生生住两日自然是最好。在马车里颠簸,想换月事布都不方便。
夜里姜黎沐浴后便熄灯上了榻,霍珏进来给她上了药后便去了旁边的偏房。姜黎总觉得他离去时的背影似乎有些可怜,可想到桃碧说的话,还是狠下心没让他留下。
屋子里黑漆漆的,姜黎裹着被子,闭上眼,却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明明这屋子放着好几个炭盆,被褥也十分厚实,可她却觉得有些冷,少了那个紧紧箍着她的怀抱,她似乎有些不习惯了。
正当姜黎在榻上辗转反侧时,偏房外的回廊里忽然出现了一道纤细的身影。
桃碧穿着套桃红色的纱衣,提着一把纸笼,款步走向偏房,停在门外,敲了敲门。
“何事?”门内传来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
桃碧理了理身上薄如蝉翼的衣衫,娇声道:“公子,奴婢有事禀告。”
里头的人似是思忖了片刻,没一会儿,桃碧便听到霍珏淡淡道:“进来。”
少女面露喜色,她就知道,公子不是真的对她无意。她这几日表现得很是明显,只要他稍加注意便能看出她的心思。
如今正是夜深露重的时分,她主动送上门来,公子既然让他进去,那定然是要纳她了。
公子自成亲后,几乎每夜都会要两回水,可见是个火旺的。如今夫人来了葵水,她总算是盼到了这个服侍公子的机会了。
浓厚的夜色里,房门轻轻推开又合起,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浅浅的一道“嘎吱”声。
夜里起了风,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飘在风里,又轻轻柔柔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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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睁开眼,定定看着床顶那陌生的幔帐,终于还是抵不住心里的渴盼,掀开寝被下了床。
一阵窸窸窣窣声后,她提起一盏油灯走出屋子。
外头的风越刮越大,雪花飘进廊下,粘在皮肤上很快便化成了水。
姜黎轻“呵”一口气,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霍珏睡没睡下,若是他已经睡下了,她还是不吵他好了。
说来也怪不好意思的,明明是她说要分房睡的,可如今出尔反尔的又是她。
姜黎边鄙视着自己不中用,边走上回廊,瞥见偏房里还亮着灯,眼睛不由得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也就在这时,原本紧紧关着的房门倏地“嘎吱”一声从里打开,一个狼狈的身影跌跌撞撞跑了出来,直直撞上姜黎。
姜黎被她撞得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手上的油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蹙眉抬眼,便见桃碧煞白着一张化着淡妆的脸,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像是看到了鬼一般,结结巴巴道:“夫、夫人!”


第32章
几乎在桃碧的声音落下的片刻, 偏房里的椅子“刺啦”一声被抵开,然后是缓而慢的脚步声渐渐逼近。
桃碧惊慌失措地爬起,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冲进大雪里, 仿佛身后是有什么恶鬼在追着她一样。
桃朱与桃碧同睡一屋, 本来已经睡下,睡到一半却听房门“砰”一声被人撞开,吓得她一股脑坐起身。
黑暗中,桃碧抖着手关起门,对桃朱小声道:“桃朱, 我要死了。”
桃朱不知想到什么, 眼皮重重一跳,赶忙下床点了灯,待到看清桃碧身上那薄得不能再薄的衣裳, 哪能不知道她方才做什么去了, 胸口猛地窜起一把火来。
“怎地?撞到铁板了?是不是发现公子半点不贪色, 还压根儿看不上你?”桃朱恶狠狠道:“背着主子去勾引主子的男人, 你便是要死了也是活该!”
桃碧失魂落魄地任她骂着, 双腿抖成了摆子, 脑子里还残留着霍珏看向自己的目光。
没有任何温度的带着淡淡杀意的目光。
进了屋后, 她甚至还未来得及靠近他,在他面前宽衣解带, 肩膀便忽然一痛, 之后便再也动不了。
屋内灯火通明,可那男子却像是落在了黑沉的暗色里, 再亮堂的光都照不亮一般。
他坐在圈椅上, 静静看着她, 良久, 才起身缓缓走近她。
“她信任你。”
“你可知你这样,会伤到她?”
他的声音很轻,语气里分明听不到任何一丝情绪,甚至那张令她着迷的脸也没甚表情。
可桃碧却无端端感到害怕。
是真的害怕,这样的霍公子跟往常她看到的那人根本不一样。
她看到的是在夫人面前温温柔柔又体贴入微的公子,不是眼前这个,眼里寂寂无光,眸色阴晴难辨,像是从极深的暗狱里走出来的人。
霍珏在离她两三步远的距离终于顿住脚步,桃碧余光里瞥见他修长骨感的手始终握着一支毛笔,食指与拇指交叠,摩挲着尾端的柔软的紫毫。
还未想明白他为何要握着那笔,下一瞬,那磨得光滑的笔头便轻轻触到脖颈的某一处。
身上所有的血液仿佛一瞬间被冻住,紧接着空气越来越稀薄,桃碧的脸一点一点涨红,唇一点一点发紫,她娇俏的面容流露出深切的恐惧与哀求。
可对面的郎君丝毫不怜香惜玉,黑漆的眼始终如一,无波无澜。
时间一息一息流淌。
就在桃碧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时,他倏地挪开了手,毛笔“嗖”一声掷到角落。
桃碧抖着腿跪倒在地上。
霍珏垂下眼看了眼软做一团的桃碧,缓缓道:“让她难过的人,都要死,你该庆幸你还未曾惹她难过。”
“现在,带上你的东西,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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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落荒而逃的女子薄纱裹身,身段妖娆,深更半夜出现在这里,还能是为了什么?
长廊里,姜黎楞了好半晌,直到整个人被霍珏拦腰抱进屋里,才回过神来。
偏房里的灯很亮,姜黎被光刺得闭了眼,再睁眼时,人已经坐在他大腿,与他面对面坐着。
霍珏用力包住她冻得发抖的小手,放在嘴边呵气,边柔声问着:“怎么不睡?”
许是方才被外头的风雪冷到了,姜黎轻轻瑟缩了下,小小声道:“睡不着。”
怀里的小娘子披着一头乌黑顺滑的发,巴掌大的小脸被冻到毫无血色,密密的睫羽微微垂下,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她的心事一贯好猜。
霍珏凝视了须臾,轻捏住她小巧的小巴,逼她抬起眼,道:“方才我没碰她,连衣角都没挨一下。”
姜黎眼睫轻轻一颤,对上他深深沉沉的目光,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你没碰她。”
不管桃碧还是霍珏,身上的衣裳都是整整齐齐的,况且,霍珏的为人她是信的。
姜黎不是个愚蠢的人,只不过是耳根子软又容易轻信旁人。
她想起今晨桃碧说的话,又结合起方才的种种,心里已经明白自己是被人利用了。
“我是不是很笨?”
姜黎下巴抵着霍珏的肩,语气有些沮丧,温温软软的呼吸像春日的柳条拂在霍珏脖颈里。
容色清冷的郎君眸色微暗,轻声安抚道:“不是。阿黎只是不知这世间,人心可以有多丑陋。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戴着面具活着,所以不可轻易将自己的信任交出去。”
听到那句“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是戴着面具活着”,姜黎心跳霎时漏了一拍,不知道为什么,突兀地想到了方才桃碧从门内出来时,她抬眼扫过屋内的那一幕。
霍珏懒洋洋坐在圈椅上,神色清冷,一身雪色的锦袍衬出一身谪仙的气质,可那双黑沉的眸却微微眯起,暗暗沉沉的眸光看得人心惊。
那样的霍珏竟然叫姜黎感到陌生。
姜黎抬头看他,细长的脖子高高扬起,目光里带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探究。
霍珏修长的指缓慢眷恋地擦过姜黎脖颈温热的肌肤,垂睫看着她,“阿黎在想什么?”
姜黎呼吸轻了些,下意识摒弃方才冒出的奇怪念头,转而将双臂软软圈在他脖子上,再次埋首在他肩上,回道:“我在想,以后我们还是别分开屋子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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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姜黎起得比往常晚了些,桃朱进来给她梳洗,桃碧却不见了踪影。
“桃碧呢?”姜黎问。
桃朱绞干帕子给她敷脸,又为她抹上涂脸的膏脂,方才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桃碧在外头的雪地里跪着。”
桃朱说到这里心下一叹,也不知桃碧究竟算是运道好,还是运道不好。
若说她运道不好,她们服侍的主子分明是个心肠软又和善的。
昨夜那样的事,若是发生在高门大院里,那些个爬床的奴婢早就被发卖了,发卖前少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可姜黎却没过多追责。
可要说运道好,又委实称不上。
那位霍公子是个心狠的,就连无双院的魏姨娘与佟嬷嬷都不是好糊弄的。
桃朱与桃碧一同长大,到底见不得她一时猪油蒙了心就丢掉小命。
于是昨夜便同她说好了,一早就来夫人这里求情。
桃朱看得明白,只要夫人替她开口求情,不管是公子还是魏姨娘,都会饶了她的。
可偏偏今日夫人起得晚,桃碧还未来得及求情,就被佟嬷嬷送去雪地领罚了。
桃朱如今就只盼着桃碧能熬过今日。熬过去,等夫人替她求了情,说不得就逃过一难了。
姜黎也就问了一嘴,之后便再没提起。
用过早膳,她披上大红的斗篷,揣着个小巧的手炉便准备去隔壁院子找卫媗。
经过穿廊时,果然见到一道跪在雪地里的身影。
桃碧依旧穿着昨日的那身薄纱衣,今日的风雪比昨日更大,雪花落了她一身,桃红的衣裳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
像是一朵被风雪恣意摧残的娇花。
姜黎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却还是在桃碧摇摇欲坠时抿紧了唇。
她捏紧手上的手炉,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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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媗坐在软塌上,拿着长长的银箸拨着博山炉里的沉香。
听到莲棋禀报说姜黎来了,忙放下银箸,差人去泡了壶花茶。
昨夜的事,她今晨起来时便听佟嬷嬷说了。
桃碧是国公府的人,阿珏与阿黎到底不好越殂代疱,去罚一个国公府的人。
这事自然落在了她手上。
按理说,薛无问的人她不该动,可她却是忍不下这口气。
桃碧在无双院伺候她时,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从不会行差踏错。
一到阿黎身边,转眼便变了个样,连爬床的事都干得出来。
她不敢爬薛无问的床,却敢爬阿珏的床。
说到底,不过是觉着阿黎性子软,阿珏身份低好拿捏罢了。
卫媗原先还想直接将人送回去国公府让薛无问发落的,可转念一想,何不借着桃碧背主这件事,好好教阿黎该如何御下,又该如何执掌后宅。
阿珏入仕之后,势必风雨相伴,举步维艰。阿黎也须得跟上他的脚步,两人方能一同砥砺前行。
阿黎从前生活的世界太过单纯,若还像今日这般轻易就叫一个丫鬟给糊弄了,日后到了盛京,怕是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钱。
卫媗既然拿定了主意,便也不扭捏,姜黎进来后,她正要开口,却听姜黎忽然对她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惭愧道:“阿姐,昨日的事,是我做错了。”


第33章
姜黎从小就被她爹娘护得极好, 她爹去世后,杨蕙娘更是变得泼辣难缠,半点亏都吃不得。
旁人都道杨蕙娘是因着丧夫才性情大变。
可姜黎知道, 她娘这样都是为了护着她与阿令。
也幸得朱福大街的街坊邻里都是好相与的, 从小到大,她也就在苏瑶那里吃了点暗亏。再后来便是落水那次,可那次她病好之后,薛真也彻彻底底消失在了她眼前。
在姜黎眼里,这世上的人大多都是善良可信的。
她从来没想过, 那个时刻逗自己笑又体贴入微地照料着自己的人会转眼就去勾引自己的夫君。
她不由得想, 若桃碧不是定国公府的人,而是霍珏与卫媗的仇家派来的人,若她不是想要爬床, 而是想要杀了霍珏, 那昨夜霍珏说不得就要身陷险境了。
姜黎隐隐约约觉着霍珏与卫媗的来历或许是不能让旁人知晓的, 若是让旁人知晓了, 兴许会招来祸事。
如果日后有人要加害霍珏, 想借她身边之人动手, 那她这过于容易信任他人的毛病就会害了霍珏。
卫媗瞧着小姑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 不由得一笑,挥挥手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 只留了佟嬷嬷在屋子里。
“你先坐下, 再同阿姐说说你觉着哪里错了。”
姜黎接过佟嬷嬷递过来的花茶,轻抿了一口, 便将心里的想法倒豆子似地说出来。
卫媗倒是没想到姜黎兜兜转转一圈, 居然是责怪自己让霍珏陷入了莫须有的险境。
小姑娘这颗时刻向着她弟弟的赤诚之心, 还真是难得。
“阿黎能看清这点, 阿姐很高兴。可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是人都会犯下错误,便是阿姐与阿珏,从前也犯过许许多多的错。”卫媗握住姜黎的手,语气温柔道:“你若是不介意,日后阿姐多同你说说我吃过的教训,好让你日后少走些歪路。”
姜黎哪里会介意,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阿黎怎会介意?若阿姐不嫌弃阿黎愚钝,我日日都来同阿姐学。”
卫媗与佟嬷嬷见姜黎一扫进门时的颓丧,不自觉地都笑了起来。
姜黎在卫媗这一坐便坐了一个时辰。
出来后,桃朱上前给她披上斗篷,又将刚热好的手炉递给她,而后小心翼翼地觑着姜黎的神色,半晌,低声道:“夫人是极好的主子,是桃碧不懂得珍惜。”
听见这话,姜黎没吭声,只望了望下得愈来愈大的雪,道了句:“走吧,你随我去看看桃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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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珏天未亮便出了门,让人快马加鞭往白水寨去了封信,之后便去了苏世青的院子,确定苏世青身体稳健了,才将赵遣从暖榻里揪起,一同回来。
赵遣跟在他身后,边打着哈欠边一脸困顿道:“唉,我说霍解元,小娘子在小日子里受点凉肚子疼,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两剂药下去便没事了,真不必这般大惊小怪。”
霍珏淡淡看了他一眼,赵遣被他这一看,满肚子的牢骚登时噎在喉咙里。
说来也是奇怪,他这人打小天不怕地不怕,也就一个薛无问能教他心服口服地跟随。可在桐安城呆了几个月,结结实实领教过霍珏的手段后,他心里犯怵的人又多了一个。
赵遣盯着霍珏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这人瞧着光风霁月,实则心黑手黑肚子黑,真替那位嫁给他的姜小娘子捏一把汗。
腹诽归腹诽,到了地方,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姜黎把了脉,施了针又开了几剂药,还亲自熬好了才离开。
姜黎觉着自己就一点儿腹疼就惹得众人如此劳师动众还挺难为情的。
她昨夜出去时受了寒,夜里肚子疼得连汤婆子都不管用。好在霍珏一直用手给她捂着,他的手极暖,那股子暖意像是能钻进肚子里一样,很快就让她缓解了不少痛楚。
安安稳稳睡了半宿,今晨起来时已经不怎么疼了,却不想,他一大早就去找赵大夫。
“你下回不必如此,我就一点点疼。”姜黎喝完汤药,整个人窝在霍珏怀里,半阖起眼。
霍珏往她嘴里塞了块蜜饯,低声道:“明日又要开始赶路,趁着今日多吃几剂汤药,后头几日便不难受了。”
姜黎咬着嘴里的甜杏脯,唇角不知不觉便勾了起来。
他待她是真的好,成亲至今,当真是日日都像是泡在蜜罐子一样。
也难怪桃碧见着了他的好,会起心思。
想到桃碧,姜黎不觉又叹了声。
今日她从阿姐那出来,便让桃碧回屋养着了。她在雪地了跪了一个多时辰,病个几日是少不了的。
桃碧哽咽着给她磕头认错,又感激她救了自己一命。
姜黎与桃碧处了这么些时日,头一回见她如此真心实意地感激她。
从前她对桃碧桃朱一贯宽容和善,没拿她们当丫鬟看待,更多是像朋友一般相处。
可桃碧从不曾像今日这样谢她。
卫媗同她说,御人之道,以利诱之、以罚慑之、以恩感之。
对这世上的大部分人来说,单纯的利益、惩罚与恩惠都是不足够的,三者有之方能让人真正地为你所用。
姜黎在桃碧身上,可算是看到恩威并施带来的效果。
桃碧经此一事,定然不敢再对霍珏起心思了,可姜黎却不打算继续留她。
思及此,她半撑起身子,回眸看着霍珏道:“我将桃碧送回去佟嬷嬷手下了,嬷嬷说,等到了盛京便让她回去无双院。”
“你做主便好。”霍珏将她换了个姿势,让她面对着自己而坐,“她是定国公府的人,也该送回去,等到了云阳城,我会给你安排旁的人服侍你。”
姜黎乖软地应了声好,抬着眼瞅他一会,忽而又露齿一笑,认认真真同他道:“霍珏,我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的。”
窗外的风雪漫天飞舞,狂风撞得楹窗“叩叩”作响。
分明是凛冽的冬日,可霍珏却觉着这屋子暖若春日,而这世间最美好的春光全都沉在姜黎那双湿漉漉的眼里。
他对她素来没有抵抗力。
再好的自制力都在她娇娇柔柔的声音里分崩离析,霍珏暗沉的眸光落在姜黎嫣红的唇上,他扶住她的后脑,低头吻了下去。
姜黎仰头承受他的热烈,感觉到他身体的起复,甚至一改往日的羞涩,大着胆子摸了过去。
她想得很清楚了。
不管是小日子还是日后身怀六甲不能行房的那些日子,她都不想将他推给旁的小娘子。大不了就用旁的方式来取代……
这般想着,她也这般做了。
谁知手刚摸到他的腰封便被他扣住了,姜黎红着脸道:“霍珏,我可以用手……”
话音儿未落,唇便又被狠狠堵住。
可手仍旧被他扣着,半晌,霍珏才松开桎梏,将她按住怀里,哑着声道:“不需要的,阿黎。”
她从来都不用取悦他,不需要也舍不得。
这辈子,他来取悦她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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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姜黎改乘卫媗的马车,偶尔霍珏不骑马时,才去自己的马车与他腻歪在一块儿。
就这般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十二月到了云阳城。
云阳城离盛京不远,约莫七八日的路程。这城市是以城郊的云阳山命名的,云阳山挨着的便是所有走镖之客都害怕的白水寨。
姜黎从前也听说过白水寨,听说那里的悍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连朝廷的兵马都奈何不了。
姜黎原先还有些惴惴不安,可一路行来,不管是霍珏,还是卫媗佟嬷嬷,似乎都没拿白水寨当一回事,她便也不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