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此处是东宫,宫人也多是她熟悉的,她叫了一名眼熟的宫娥上前询问道:“……可曾瞧见了定北侯府上的萧夫人?”
宫娥想了想,道:“先前只见萧夫人离了席,便未见再回来了。”
衡玉问:“彼时萧夫人身边可有宫人相随?”
宫娥摇头:“好像没有,萧夫人是独自一人。”
独自一人,那便是无需引路,可萧伯母并不熟悉东宫……
衡玉于心中思索间,边又问道:“有多久了?”
“前后应有小半个时辰了。”
听到此处,衡玉心中忽地涌起一阵不安。
这么久了,未曾出宫,也未曾再回到殿中,那萧伯母究竟独自去了何处?


第224章 “萧夫人之死”
见她神态有些不对,那宫娥颇有眼色地问:“吉娘子若有什么旁的吩咐,只管交待婢子。”
太子妃亲口交待过,东宫上下决不可怠慢了吉娘子。
“那便劳烦去请月见姐姐过来,便道我寻她有事。”衡玉言罢,又补了一句:“越快越好。”
宫娥应下,立即福身而去。
看得出衡玉有些心急,宫娥快去快回,月见很快跟着过来了。
“吉娘子——”月见行礼之际,眼中含着询问之色。
方才吉娘子分明随永阳长公主出宫去了,此时折返,又急着唤她过来,定是有要紧事。
“我有事要寻定北侯府的萧夫人,此前当她出宫去了,可侯府的女使候在内宫外却道未曾见到自家夫人——”衡玉道:“殿内的宫人称,萧夫人离席已有半个时辰,且是独自一人,既是至今未归,会不会是在别处迷了路?”
月见闻言立时警惕起来。
若果真是迷路,那自然是最好的局面——
“婢子明白了。”月见道:“婢子这便让人去四下找一找。”
衡玉看向远处:“迷路之人多半不会在原处等候,夜色深浓,宫门将闭,不宜耽搁太久。”
月见点头:“婢子会多使些人手去寻,以求尽快寻回萧夫人。”
见月见很快将此事安排了下去,衡玉虽觉不甚可能,仍还说了一句:“月见姐姐,萧节使那里,或也可让人去问一问。”
月见看一眼左右,压低声音与她道:“婢子方才奉太子妃交待,去给殿下送参汤,刚从殿下处回来,吉大人也在那里……并未见萧夫人。”
衡玉心中会意,却仍不能安心,遂对一旁的其蓁嬷嬷道:“其蓁姑姑,我也去找一找看。”
其蓁看一眼那几名醉得不轻、刚从殿中出来的宗室子弟,道:“一同去吧。”
衡玉点头。
她每日出入东宫,对各处早已熟记于心,无需宫人引路。
离了设宴的前殿,衡玉在面前的甬道与小径之间犹豫了一瞬,选择了那条僻静的小径。
“此处应当少有人踏足。”其蓁跟着她往内走去,穿过一片竹林,只见前方四下漆黑。
“若是在热闹处,随处能见得着宫人可以问路,便不至于耽搁这般久。”衡玉提裙走着,边说道:“且各处甬道旁,宫人们必会第一时间去寻。”
其蓁闻言点头,为她提灯照路:“当心脚下。”
竹林外有窄溪木桥,溪水潺潺流淌,时有虫鸣。
“萧伯母!”
衡玉试着喊了几声,未得回应,只能继续往前。
由一条长廊再向前,便通往了东宫的后花园。
衡玉走的并非是园子的正门,由此处而入,便是直通花园西面,景致非是最佳,好在隔不远便设有石灯,视线相对明亮了些。
衡玉边走边喊,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
其蓁的眉心也逐渐拢起。
此时,有几人的脚步声传近。
衡玉转头看去,只见是月见带着两名宫娥快步走了过来。
“吉娘子——”
“可是寻到萧夫人了?”衡玉忙问。
月见摇头:“各处都寻了,尚未能寻见萧夫人踪影。”
衡玉眼神一黯,当即道:“还请月见姐姐使人将此事告知萧节使。”
眼下看来,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了。
月见正色点了头,低声交待身侧一名宫娥去书房传话。
几人在四下继续找着,遇到了几名在园中缓步走着谈话的官员,言语间提到了“姜令公”三字,旋即便是低低的叹息声。
其中有人留意到了衡玉几人,遂掐了话,看过去。
“这是在找人?”为首的马尚书开口问道。
月见福身向他们行礼:“是,在寻定北侯府的萧夫人,不知几位大人是否曾见过?”
马尚书略一思索,摇了头:“我等也是刚到此处,路上倒是未曾见到过。”
别问他怎么会笃定自己识得萧夫人这个初入京师不久的女眷——毕竟那可是他家令公死对头的亲娘,能不多加留意吗?
月见这边和马尚书几人交谈着,衡玉的视线却落在了不远处的荷塘上方。
她若有所察地又走近了几步。
正值立夏,塘内荷叶碧绿,粉荷多是初结了苞,零星错落开了几朵而已。
而那些片片而接的荷叶中,有一处显然出现了空隙,几株花茎东倒西歪着。
衡玉心头一跳,疾步奔向塘边,只见那些杂乱荷叶间有一抹暗朱色随水波漂浮着。
“水里有人!”衡玉惊声道。
月见其蓁几人闻声快步走来。
衡玉心急如焚地看了眼几名宫娥,匆匆说了句“快寻内侍卫前来帮忙!”,便极快地解下披风,扯下彩云披帛,跳进了荷塘中。
“吉娘子!”
其蓁面色也是一变:“衡娘子!”
“……是个小娘子跳进去了?”马尚书等人也是神色一正:“快去看看!”
塘中遍植藕荷,根深须杂,其下便是淤泥。
衡玉纵会泅水,却也不好前行,只能一面将那些根须花茎扯开,一面往那抹衣角的所在靠近着。
而越是靠近,衡玉心头便越是发沉,她口鼻间全是腥气,而这腥气似乎并不算是水腥气——
夜色过浓,如此近距离下她有些分辨不出水的颜色,只觉暗的似乎有些异样……
她拼力向前游去,伸手抓向那抹衣角,而后握住了一条手臂。
此处不算是深水中央,人被缠缚在荷叶间沉沉浮浮,此时被衡玉这般一拉,露出了一张熟悉但过于安静的脸庞。
衡玉心中再无丝毫侥幸:“……萧伯母!”
竟果真是萧伯母!
见人已没了丝毫意识,衡玉一时顾不得去思索其它,伸手将人揽过,奋力往塘边游去。
“这……”
“快去帮忙!”
马尚书几人见状皆是一惊,连声催促被月见喊过来的侍卫。
两名侍卫快步上前,一人蹚进了塘中,帮着衡玉将萧夫人扶了上来,平放在塘边。
“速速去请医官!”衣裙发髻既已湿透的衡玉颤声说着,立时上前跪坐下来,将萧夫人的头偏向一侧,顾不得什么礼节仪态,便伸手去掰开萧夫人的嘴,替她清理其内的杂质污泥。
清理罢口鼻,察觉到身下之人已无呼吸,衡玉仍旧没有片刻犹豫,拿双手替萧夫人用力地按压心口。
她虽不通医理,但读的书比旁人多,去过之处甚多,见过的事物也更广阔,又因自己会泅水,在此方面懂得的应急法子便也比常人更繁杂一些。
其蓁上前,看着萧夫人已经青白没有生机的面庞,欲言又止。
“果真是萧节使的母亲……”
“好端端地怎会落水?”
“吉娘子……”路过此处的金六郎君见状上前来,虽惊惧不已,仍是立时蹲身下去问道:“可……可有我能帮得上忙之处?”
却见那狼狈不已的少女只顾着一下下用力按压着身下妇人的胸腔,已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少年见状唯有催促身边宫人:“医官来了没有?快去再催!”
纵然不提其他,单说若有人今晚在东宫里出了事,便是一桩极大的麻烦。
听到动静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有妇人女眷看清了萧夫人的脸之后惊叫着掩口后退。
“医官来了!快些让开!”
贾医官提着药箱快步上前,衡玉手下动作未停:“伤在头上,有劳医官快些处理!”
贾医官闻言一惊,连忙查看。
传话的人只道萧节使的母亲溺水,已无呼吸——他单是听着这句话,便吓得肝胆俱裂了!
眼下才知,头上竟还有伤口!
“伤在脑后,必然出血颇多啊……”看着那遭水浸泡后依旧触目惊心的伤口,贾医官忙去探了鼻息和脉象,面色渐渐白了下来。
“怕是……怕是救不回来了。”贾医官声音微颤,委婉地道。
衡玉头也未抬,只道:“请医官先行包扎!”
少女下颌紧绷,神色固执没有丝毫动摇。
“医官,快些吧!”金少陵也在旁催促。
贾医官唯有照做,哪怕这在他看来已经没有意义。
“吉娘子,不然换我……或其他宫女来做可好?”看着那面上分不清是池水还是汗水的少女面色惨白,足足按压了近一刻钟必然已经力竭,金少陵提议道。
衡玉的动作忽然一顿,眼神变幻一瞬却又蓦地压下异色。
她像是忽然回神一般,看向面前的少年。
而后,视线越过少年,看向其蓁嬷嬷,月见、那些官员、命妇女眷、宫娥内侍。
此一刻,她脑中嗡鸣,再听不到一丝声音,只看得到那些人或神色惊惧,或摇头叹息,或口中不知在说着些什么。
下一瞬,耳边嗡鸣声尽除,衡玉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她颤颤地垂下眼睛,看着面容青白冰冷的萧夫人,眼中陡然落下大颗眼泪,像是终于接受了事实那般:“……萧伯母,当真救不回来了吗?”
贾医官叹了口气:“伤势本就极重,加之又遭溺水,看这面色,少说已有三刻钟了……”
衡玉蓦地弯身抱住萧夫人的身体,哭了起来。
贾医官见状,收起药箱,叹着气退远了些。
衡玉背对着众人,面向的是荷塘的方向,此时趴伏在萧夫人身上,便遮挡去了身后视线——
众人只见少女哭得伤心欲绝,有女眷也忍不住跟着落了泪。
围过来的官员们则是相互交换着复杂的眼神。
萧夫人在宫中出事,必会惹起轩然大波……
“太子殿下!”
一片行礼声中,一道深青色的挺拔身影大步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见得眼前情形,萧牧眼神大震。
听着身后的声音,满脸眼泪的衡玉抬起头来,看向萧牧。
“母亲她……”萧牧怔怔地走过去,不可置信地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萧夫人。
“侯爷。”衡玉哽咽道:“送夫人……回家吧。”
萧牧闻言身形一僵,缓缓蹲身下去,握住了萧夫人冰冷无比的手。
太子快步走了过来:“贾医官,萧夫人她——”
“臣无能,未能救回萧夫人……”贾医官跪了下去请罪。
太子脚下一沉,吩咐身侧侍卫:“再去太医署,速速多请几位医官前来!”
“是!”
“不必了。”
那道半跪着的背影定声说道。
太子脚步发沉地上前两步:“萧节使……”
萧牧面上无一丝表情,眼底微红,抬手解下身上披风,覆在了萧夫人身上。
他最后看向衡玉,衡玉也在看着他。
四目无声相视了片刻后,萧牧将萧夫人抱起,脚步沉重地转身。
见他要离去,太子连忙上前,眼底尽是愧责:“萧节使,此事……”
“臣现下要带家母回去。”萧牧目视前方,打断了他的话。
太子心绪沉极:“吾定会尽快查明此事,给萧夫人一个交待。来人,为萧节使引路。”
一名内侍应声上前。
看着那道满挟冷意的身影离去,众官员纷纷色变。
就这么走了?!
而正因是就这么走了,才愈发让人觉得必然不可能会善罢甘休……
这件事,若稍有处置不当,恐怕……
太子看向萧夫人方才所躺之处留下的血迹,向跪在那里的贾医官问道:“可看得出萧夫人是为何物所伤?”
“回殿下,应是为沉钝之物用力敲击所造成的致命伤……”
沉钝之物?
“是石头……”浑身瘫软坐在那里的衡玉强撑着站起身来,指向一旁假山下布置着的石块,“那里缺了一块石头。”
太子等人闻声看过去,只见那零星布置在假山下的奇石中,有着一处明显的凹坑。
长久布置在此处的石块,一经被移开,便会留下凹陷的石坑。
太子看向荷塘:“凶手以石块重击萧夫人后脑之后,将人连同作案的石块,一同抛进了荷塘内——”
此事没有遮掩的可能,他必须要给萧节使一个真正的、真实的交待。
四下震动起来。
萧夫人之死,果然不是意外溺水那么简单!
“来人。”太子立即吩咐道:“凡今晚于东宫参宴者,未离宫者皆不可自行离去,已离开之人悉数召回,立即封锁各处宫门,不准任何人出宫——萧节使除外。”
“是!”


第225章 “凶手”
此言一出,四下气氛紧张冰寒。
其蓁扶着衡玉,替她披上下水前解下的披风。
衡玉浑身发颤,微咬紧的牙关也在抖。
却非是因为冷。
相反,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上的冷意。
“先送吉娘子去更衣压惊。”太子转头交待月见。
“多谢太子殿下……”衡玉勉强福身一礼,在其蓁的陪同下,随着月见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她最后看了一眼萧牧方才离去的方向,微微攥紧了不受控制不停发颤的手指。
萧牧出宫的路上,招来了诸多尚且不明状况之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然而纵是不明所以,那身着一品紫袍的青年浑身所散发出的冷意,却也叫人无法忽视。
其所经之处,宫人纷纷避让行礼,不敢直视。
为其引路的那名内侍,身上的冷汗也早已打湿了内衫,低着头匆匆而行,几乎是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得上青年的脚步。
“那是……定北侯?”
“他怀里抱着的是何人……看样子似乎……”
“这是出什么事了?”
出宫的一行官员怔怔地看着那道周身气势压制却依旧迫人的背影走远,方才惊疑不定地交谈起来:“这般模样倒像是出大事了……”
而话音未落,便听得一阵整肃的脚步声传近,很快便见一行禁军快步而来,把守封锁了各处路口。
“敢问闵将军,宫中究竟是出了何事?”一名官员朝着走来的掌管宫中宿卫的千牛卫大将军问道。
那名将军面色凝重:“定北侯之母萧夫人遭人所害,凶手未明。太子殿下亲自下令,立即封锁各处宫门出口,也请诸位大人随我等回去,协同排查。”
“什么……”
萧夫人……死了?!
众人纷纷色变。
萧牧与禁军一前一后来到了宫门处,同样在正要离宫的官员宗亲中引起了震动。
“殿下,萧……萧夫人她……”守在永阳长公主马车旁的女使声音颤栗。
永阳长公主听到动静已然掀了车帘走了下来,恰见得萧牧弯身将萧夫人冰凉的身体送进了定北侯府的马车内。
女使春卷呆呆地站在车旁,怔怔片刻后,僵硬地转头看向车内,蓦地放声大哭起来:“夫人……!”
萧牧上了马,握着缰绳的手指指节泛白,手背之上有青筋凸起。
“回府。”
夜色中,他的声音是过于异样的平静。
侯府众人红着眼睛应“是”,随着马蹄声远去,定北侯府的车马跟随着萧牧消失在朱红宫门外。
看着那行车马消失的方向,永阳长公主难以回神地低声道:“入京之后明刀暗箭一波三折皆过来了……怎偏偏在今日出了这样的变故?”
“长公主殿下。”有禁军上前行礼,有些为难地道:“事出突然,公职在身……已命人备下软轿,还请您暂回宫中歇息。”
永阳长公主迟迟地将视线从宫门外收回,眉间神色凝重:“理应如此,走吧。”
夜风袭身,她掩口咳了几声,眉头愈发紧蹙。
面对禁军的阻拦与召回,有人惊惶不解,心中惊疑,亦有人大为恼火:“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被拦在东宫外的突厥男人满眼怒气。
禁军面色冷肃:“宫中有人遇害,奉太子殿下之命,今晚凡参宴者,皆需留下。”
突厥男人大致听懂了“遇害”二字,皱着眉要往前闯:“你们死了人,跟我有什么干系!快让开!”
“噌”地一声,禁军手中利剑出鞘,挡在了他身前。
男人眼神一变,蓦地攥紧了拳。
“叶护……”他身侧的同伴拿突厥语低声说了些什么。
面相凶悍的男人咬着牙,眼神冰冷地看了眼那名禁军:“我倒要看看,你们究竟使的什么把戏!”
众官员及女眷陆陆续续被召回到设宴的大殿中。
他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一贯以温和示人的太子殿下,露出这般严正冷肃的神态。
巨大的不安笼罩在众人之间。
消息传至各宫,各处皆被惊动。
太子妃亦大为震惊:“怎会如此,萧夫人竟……”
事情出在东宫,宫人们早已知晓,之所以现下才传到她耳中,是因众宫娥知晓太子妃有孕在身,未敢贸然惊动。
而太子处理此事的态度尤为坚定,阵势如此之大,宫人眼看是不可能瞒得住了,适才如实相禀。
“事情既已经发生了,相信殿下必会妥善处置解决。”项嬷嬷赶忙安抚道:“您切莫太过惊虑……”
太子妃的脸色微有些发白,坐在榻中,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萧夫人身份特殊,如若不能及时查出真凶,恐怕是不能善了……
“是衡娘子下水将人带上来的?”太子妃稍稍定下心神之后问道。
“正是。”项嬷嬷低声道:“人不见了起初也是吉娘子先发现的,这才张罗着宫人四处寻找……吉娘子不管不顾地跳下荷塘,带上来之后又竭力施救,只可惜伤在后脑,又溺入水中,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太子妃紧紧皱眉:“下手之人当真是阴毒至极!”
旋即问道:“衡娘子现下如何?”
“受了寒气与惊吓……且从救人的态度来看,是与萧夫人关系甚密,一时难免不好接受,此时由月见带着去更衣了。”
同一刻,月见捧了碗汤到衡玉面前:“吉娘子先喝碗姜汤去去寒气吧。”
已更衣罢的衡玉坐在鼓凳上,眼神有些放空,看着那递到眼前的姜汤,反应了一瞬,适才接过送到嘴边。
月见连忙道:“吉娘子小心烫!”
却见衡玉已将那一碗姜汤全灌了下去。
“多谢月见姐姐。”衡玉将碗放到一侧,起了身来。
月见忙去扶她手臂:“另让人煎了安神的汤药,吉娘子且先在此处歇息吧。”
“不必了。”衡玉的声音恢复了些:“我想去前面看看。”
月见欲言又止,见她神态坚持,到底没有多劝:“那婢子陪吉娘子过去。”
待衡玉来至前殿时,只见殿内众人或坐或立,空气中充斥着紧绷与不安。
众人的心神皆在进展之上,几乎无人留意到她走进了殿中。
此时,一名侍卫快步走进了殿内:“禀太子殿下,在萧夫人溺毙的塘边草丛内,发现了此物!”
太子立即道:“呈上来。”
侍卫将东西呈上,只见是一只手串。
而与寻常手串不同的是,其上除了琥珀玉石之外,还串有一只长长的狼牙,分外醒目。
人群中,那名唤伽阙的突厥男人眼神一变,下意识地摸向左腕。
“此手串像是异族之物……”有官员说道。
又有人道:“听闻突厥人以狼为图腾,甚为信奉……”
此言一出,无数道目光皆下意识地投向了伽阙二人。
太子未急着下定论或质问,而是将手串交给内侍:“烦请诸位好好辨认一二,在今晚或是之前是否曾见过此物。”
众人深知,若查不出真凶,谁也不能置身事外,因此皆不敢大意。
但纵是如此,有些话也不能太过轻易便说出口——突厥与大盛议和不过两载,有些罪名谁也不敢贸然担下。
众官员各有算计,但有个人不太一样:“我认得这手串,曾在突厥使臣手上见过!”
湘王毫不犹豫地指向伽阙。
“你!”伽阙大怒。
“婢子……婢子也见过!”有湘王开了头,一名宫娥跪了下去:“今晚婢子为他们倒酒时,不止一次见过这只手串!”
伽阙怒不可遏地看向那宫娥:“混账!”
太子看着他:“伽阙叶护何必动怒,若只是误会一场,大可将自己的手串示出即可。”
“……”储君开口,伽阙的态度多少有些收敛:“我的手串不见了!”
四下嘈杂起来。
“丢了?”
“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有大臣正色提醒道:“伽阙叶护须知,这可不是一句‘丢了’便可带过之事——”
“你想怎么样!”伽阙怒视着那名大臣:“难道你们单凭区区一只手串,便想将罪名安到我头上来吗?”
太子道:“单凭一只手串,的确说明不了什么,如此便谈定罪,太过轻率儿戏。”
伽阙面色刚缓和一二,只听太子问道:“敢问伽阙叶护颈上,是否有新伤?”
伽阙脸色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耳颈处,一碰便是火辣辣的疼。
他还特意将袍领将上扯了扯遮掩伤痕,但伤痕的位置靠近耳朵,没能完全遮盖干净。
刑部尚书出列一步,道:“若萧夫人是先被击伤头部,再被抛入塘中,意识尚存之际,必然会有挣扎反抗之举——”
“你放的什么屁!”
看向那自入京以来便难掩嚣张的突厥人,刑部尚书冷声提醒:“还请伽阙叶护慎言——”
“分明是你们诬陷我在先,我还同你们客气什么!敢问太子殿下,这便是你们大盛的待客之道吗!”
“有客自远方来,自当以礼款待。”太子缓声道:“但主人家中出了命案,若无法查明真相,必会与客人生出嫌隙。与其强行粉饰,不如彻查到底消除误会——如此寻常的道理,想必伽阙叶护也是明白的。”
伽阙神色几变,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伽阙叶护耳下所伤,尚未结痂——”刑部尚书问道:“敢问是在何处所伤?”
伽阙咬了咬牙,好一会儿才道:“……是被一名宫女抓伤!在殿后一片竹林前!”
“宫女?”刑部尚书微一皱眉:“东宫女使,岂会轻易伤人?叶护遭其冲撞,又为何不曾告知太子殿下,将那宫女交由东宫掌事发落?”
“谁知她发得什么疯……”伽阙眼神闪躲了一下:“我岂会同区区一个贱婢计较!”
闻言见状,众人心中多数已有了答案。
但其言是真是假,却仍未可知——未必不是为了掩盖罪名扯出来的谎话,又刻意以鲁莽之态混淆视线。
“对了……”伽阙猛地抬眼:“定是那贱婢在那时偷走了我的手串!故意设局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