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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绝非是如此不谨慎之人,能引她独自离开众人视线的,一定是她极其信任之人,母亲虽与长公主甚少谋面,但一直心存感激,将其视作恩人。”
说到此,萧牧微垂下视线:“也是自那晚起,我与阿衡才真正开始疑心到她身上。”
“她借母亲之死,逼太子在突厥与我之间做选择——局势愈乱,于她愈是有利。”萧牧回忆道:“此前以河东王一案,使我身陷困境,逼反卢龙军之心始终不死,当下看来,亦是她所为了——甘心顶下这一切罪责之人,乃父亲旧部,其临死之前,知晓我身份之下,于我手中写下了背后之人的身份,一横之上一短竖,先竖而后横,是‘李’字,亦有可能是‘永’字。”
“长公主早年同父亲一同领兵,在军中颇有威望,能驱动父亲旧部者,也只有她了。”
说罢这些,萧牧已无意再往下说下去。
也无需再多言了。
顺着这个答案反推细思,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得“顺理成章”。
因为这个答案,便是真相。
唯有真正的真相,才经得起如此推敲,而不似先前他疑心姜正辅时,总觉处处尚有蹊跷。
晏泯站在那里,许久才重新看向萧牧:“可,为何……她为何要对时家下手?!又为何要做这一切?她身体羸弱,手中早无权势,甚至无子女……兄长,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会不会是他人圈套,故意栽赃于她!”
萧牧未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我不信,我不信从始至终竟都是她在布局……”晏泯眼眶红极:“我要去亲自同她问个清楚!”
萧牧抬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既杀太子,便是等不及要取想要之物了。无需问,只需看她接下来如何做,便可知我之猜测是对还是错。”
晏泯脚下顿住,攥紧的双手微微发着颤。
风穿过窗外竹林,四下唯有沙沙声响。
次日晨早,衡玉不顾阿姐与嫂嫂出于担心的劝说,执意入了宫。
她到时,东宫内,正一派慌乱之象。
“出什么事了?”衡玉拦下一名眼熟的宫娥,忙问道。
第238章 托付
那宫娥正是在太子妃身边侍奉的,知晓衡玉是知情之人,此时便也不瞒着,压低了声音神态不安地道:“回吉娘子……太子妃今早起身见了红,贾医官看了脉象说是不甚好,恐怕是……先前太子妃有孕之事尚未对外言明,如今太子殿下……婢子们当真不知如何办才好了!”
衡玉忙道:“有劳带我去看看!”
她来时便在担忧此事——皇帝驾崩之后,太子妃的胎象便不大稳了,只能卧床静养着,而今又遭太子出事此等打击,怕就怕身子受不住。
衡玉脚下匆匆随宫娥来到了太子妃的寝殿内。
贾医官就在外殿,此时正同项嬷嬷摇着头低声说着话,项嬷嬷见得衡玉前来,忙迎上前两步:“吉娘子来了!”
“项嬷嬷,太子妃她现下如何了?”
“太子妃她……”项嬷嬷焦急地往内殿看了一眼:“正想使人去寻吉娘子的……不知可否劳烦吉娘子请那位之前开出调理方子的老先生,入宫来替太子妃看一看?”
“自是可以。”如此关头如此大事,衡玉答应的没有犹豫:“稍后我便出宫去请那位先生前来。”
至于白爷爷能否点头答应……
如今的白爷爷,身在定北侯府多日……此时大约早已被折腾的麻木了。
“如此真是多谢吉娘子了!”眼睛红红的项嬷嬷满面感激之色。
一旁的贾医官却叹了口气:“虽不知吉娘子能为太子妃请来何方神圣,但请恕我直言……太子妃如今最需要的并非医者,而是如何才能让自身心绪平稳下来,否则便是再多的灵丹妙药,再高明的圣手医士,恐怕也是徒劳而已啊。”
“可……”项嬷嬷欲言又止。
她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甚至太子妃心中也是清楚的,可太子殿下突然出事,如此生死变故之下,太子妃要如何才能平稳心绪?
“我能否进去看一看太子妃?”衡玉询问道。
“自然。”项嬷嬷刚点了头,便见月见自内殿中走了出来,向衡玉福身,道:“太子妃听闻吉娘子来了,特请吉娘子入内说话。”
内殿中,太子妃披着发靠坐在榻上,面色苍白,双眸泛红。
嘉仪郡主跪坐在她榻边,不安地握着她的手,口中唤着:“阿娘,阿娘……您同仪儿说说话可好?”
听到脚步声,小小女孩回过头去,见着衡玉,眼眶中强忍着的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起身朝衡玉扑去。
察觉到女孩子紧紧抱着自己无声流泪,浑身都在发颤,衡玉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低声道:“郡主莫怕……”
太子妃抬眼看向衡玉,声音微疲哑:“衡娘子来了……伤可好些了?”
嘉仪郡主抽泣着将衡玉松开,衡玉福身行礼,答道:“承蒙太子妃关心,衡玉已无碍。”
太子妃看着那少女:“多谢衡娘子……”
她都听说了,殿下出事时,吉娘子和吉大人都赶去了,面对那些狠辣至极的刺客,全然不顾自身生死,试图拼力相救殿下,若非萧节使及时赶到,只怕吉家兄妹也要丧命在那些刺客刀下。
那被萧节使生擒的几名活口,如今尚在大理寺受审。
如此之下,那背后之人,未必不会有报复之举……
而东宫如今的处境,已护不住任何人,衡娘子却于此时仍来了东宫探望——
想着这些,太子妃眼角有泪光显现,对月见等人道:“带着仪儿出去走走……我有话,要单独与衡娘子说。”
“是。”
月见等人应下,满脸眼泪的嘉仪郡主分别看了眼阿娘和老师,也听从地离开了内殿。
太子妃手撑着床榻,欲起身。
衡玉见状忙上前将人扶住:“太子妃如今需卧床静养,若有何需要之处,只管交待衡玉便是。”
太子妃看着她:“是,我有事相求于衡娘子。”
“太子妃言重了。”衡玉动作小心地扶着她重新靠回去,道:“但请交待便是。”
“殿下出事,凶手未明,朝中人心惶惶,各处虎视眈眈……”太子妃低声说着:“东宫如今这般处境,实在不算安稳,仪儿虽为郡主女郎,但毕竟是殿下唯一的血脉,我实是不敢将她留在身边冒险……”
她看着衡玉,满眼请求:“故而,我想将仪儿托付给衡娘子。望衡娘子能将她带出宫去,暂避一二。”
衡玉微怔。
“我知道,这请求实在冒昧,仪儿外祖家便在京中,按说如何也不该劳烦到衡娘子身上……”
太子妃眼中含泪:“可仪儿她自幼被殿下养成了与寻常小女郎截然不同的性情,突然将她送去金家,她不会听从,强行送去了,定也会心中惶惶,闹出动静来。且若有人果真盯上了她,定能猜得到她人在金家……她甚少对谁心服口服过,只有衡娘子,能劝得住她,安抚得了她……”
衡玉回过神来,郑重应下此事:“既太子妃这般信得过衡玉,衡玉必不负今日所托。”
太子妃将泪意压下:“衡娘子恩义,我必铭记于心。”
而后道:“我会寻了合适的时机,让人暗中送仪儿出宫,对外只道她受惊病下……定将一切安排妥当,绝不走漏半点风声,更不会让任何人知晓仪儿身在贵府。”
衡玉点头,允诺道:“衡玉也同太子妃保证,无论发生何事,定会尽全力护郡主周全。”
太子妃面上现出一丝感激而苦涩的笑意:“有衡娘子这句话,我便真正放心了。”
“若日后风波消定,自是一切都好,而若是局势大改,宫中再无她立足之处……”太子妃缓声道:“便劳衡娘子替她掩去原本身份,叫她从此做一位寻常自在的小女郎吧。”
见太子妃仿佛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衡玉纠正道:“郡主生来不凡,是做不成寻常女郎的。”
她看着太子妃,道:“如今您是郡主最大的支撑,越是如此关头,越是不宜做出不顾自身安危之举。”
太子妃微抓紧了手边锦被:“殿下遭奸人所害,我必要找出真凶不可……”
“不。您如今最需要做的,是养精蓄锐,护好自身。”衡玉放低了声音:“若不然,待殿下来日回宫时,您却不慎出了差池,又该如何是好?”
第239章 招认
太子妃闻言怔怔地看向她:“吉娘子此言何意……”
衡玉:“巷中那些被焚的尸身难辨面目,当真一定就是太子殿下及殿下身边的侍从吗?”
“可……”太子妃身形紧绷,只觉得说不通:“若不是殿下,那动手之人何故如此?做出这样一出戏的目的又是什么?”
衡玉道:“大约是想让百官世人相信,死的正是太子殿下,搅乱朝局与人心——”
太子妃看着面前的少女:“衡娘子的意思,我未能听得明白……”
“当下太子妃所面对的,是一位不同于常人的对手。此人行事,有时不宜以常理揣测。”衡玉道:“您大可这般想,若对方当真想取太子殿下性命,为何要大费周章放火焚尸毁去面容?若是有意威慑,干脆枭首,岂不更能冲击人心?”
少女言辞直白:“所以,当日被焚者,极有可能只是替身。太子殿下,或还在人世。”
当日她也被那般情形吓得失了神,之后是萧牧那细微的反应,提醒到了她。
“果真吗……”太子妃不敢轻易相信,下意识地就要坐起身来:“我要去验看那尸身真伪……我与殿下夫妻多年,是不是他,我定辨得出来的!”
“不可。”衡玉将人拦下:“此前萧夫人之事,已可见东宫之中必有那人内应,您此时突然去验尸,定会打草惊蛇。”
“萧夫人之事……”太子妃意外地看着她:“衡娘子是说,害萧夫人性命之人,与此番策划刺杀殿下者,是同一人?”
衡玉轻点头:“当下看来,这两件事的目的是一致的。”
太子妃听得背后发寒:“没错,说到底都是冲着将朝堂的水搅浑来的……”
而眼下,她最关心之处在于:“既然殿下极有可能还活着,那是否该立即召集百官,尽快寻回殿下?”
“当下或不是好时机。”衡玉将自己的看法言明:“对方纵一时伤及太子殿下性命,可若朝廷大肆寻人,凶手为抹去罪证痕迹,却未必不会生出杀心来……”
又道:“况且,百官之中……也并非皆是可信之人。”
太子妃闻言,眼神渐渐冷静了下来:“是,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否则怕是要适得其反。我稍后便让人暗中送信给父亲……让他们暗查殿下的下落!”
衡玉点头。
纵只是利益荣辱使然,金家的立场,也是不会生变的。
“还有一事……”太子妃握住了衡玉一只手,道:“若来日果真生变,必是要依仗萧节使与卢龙军的……”
她看着衡玉,无比郑重地道:“‘殿下出事’之际,幸得萧节使及时赶到,才能生擒活口,有劳衡娘子代我向萧节使转达谢意……若殿下能平安归来,东宫上下必当铭记萧节使此番相护之大义——”
此时说出这句话,她心中是忐忑的。
时逢乱局,手握重兵之人可以做出的选择实在太多了,对方为何又一定会选择庇护东宫?
而面前那少女朝她微微笑了笑,道:“太子妃无需允诺任何。”
衡玉的语气从容而笃定:“我相信,无论是何局面,他定都会倾力而为。”
纵然不为与太子殿下旧日情谊——
他也会为稳天下大局而倾尽全力。
正如他此前所言,他所效忠的、昔日时家所效忠的,从来都不是那座龙椅,和龙椅上的某个人——而是这江山黎民之太平安稳。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诺,他只需也只会遵循本心。
终日昏暗的大理寺刑房内,回荡着已近无力的痛苦呻吟声。
受刑整整三日三夜的两名刺客,被绑缚在刑架之上,皆是满身血污,难辨面容。
“说,到底是受了何人指使刺杀太子殿下!”
可一下下被凿入身体、刺穿肩骨的长钉在眼前闪着寒光,其中一人终于发出了低低的声音:“我说……我说了,给我个痛快……”
行刑的狱卒捏紧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快说!”
大理寺卿闻声立时走了过去。
坐在一旁小几后,身着乌袍的青年,也抬眼看去。
“是……是湘王……是湘王指使的我们……”那刺客气息不匀地道。
大理寺卿神色大变——湘王?!
“湘王殿下为此筹谋已久,一直在时刻紧盯太子动向,当日,在太子回宫的路上,设下埋伏的不止那一处……”那刺客声音微弱吃力:“我等只是奉命行事,所知只有这些了……还请给个痛快……”
大理寺卿眼神震动,下意识地回转过头,看向那青年。
萧牧缓缓站起身来:“撑了三日,果然只为这两句话,看来王鸣不曾撒谎。”
那刺客闻声眼皮略抬了抬,看向那青年,只见那道身影转身走了出去。
大理寺卿犹豫片刻,交待狱卒:“先依照规矩……让他们在证词之上画押!稍后本官即入宫呈明此事!”
“是!”
大理寺卿转身出了刑房,追上了那道墨色身影。
“萧节使请留步——”
萧牧驻足,看向那走上前抬手施礼之人。
“三名活口中,那另一名唤作王鸣的刺客,是萧节使亲自单独审问过的……不知萧节使可审了其它线索?”大理寺卿询问道。
“他称,背后之人交待过他们,一旦被生擒,便将罪名推到湘王身上。”
大理寺卿神色微变:“那……真正的主使究竟是何人?”
“他亦不知。”萧牧道:“他们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死士而已,甚至没有机会知道真正的主人是谁。”
大理寺卿皱眉思索片刻,道:“可……未必不是那王鸣料到同伴会供出湘王,便特意提早说出此等话,谎称背后另有主使,混淆视听,以此替湘王开脱……”
他能做到大理寺卿这个位置,审过的大案不计其数,遇事难免多想一层。
“确有此可能。”萧牧道:“但王鸣情况特殊……所言可信十之七八。”
“可那名刺客已经指认了湘王……”大理寺卿神色为难:“此等大事,下官瞒不得。”
他乃姜正辅门生,平日遇事尚有人可请示,但如今老师病重无法理事,朝堂局面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下局面如此,朱廷尉只需如实禀呈,无需思量其它。”萧牧看向前方夜色:“且将那指认湘王之人与王鸣的供词,同时呈入朝中便是。”
大理寺卿思索着点头,拱手道:“多谢萧节使提醒。”
此等关头,他已不宜掺杂半点私人想法,顾忌的越多,越容易出错。
次日,朝堂之上遂掀起了轩然大波。
“竟是湘王所为?!”
“那几名刺客说辞不一……”
“须知无空穴来风之事……且大行皇帝驾崩,储君被刺身亡……试问何人最有望顺理成章登上帝位?湘王之嫌疑动机,已无需赘述!”
一片争论声中,一道虚弱的女声传入了殿中——
第240章 自荐为傀儡
“诸位大人请听我一言……”
众人循声先后看去,只见是永阳长公主在一位嬷嬷的相扶下,慢步走了进来。
众官员抬手施礼,大多无甚值得一提的表情,也有人微拧眉,不解这位向来病弱的长公主此时为何会出现在议政的大殿之上。
“本宫已听说了,那几名刺客当中,有人指认了湘王。”永阳长公主走到了众大臣面前,垂首掩口咳了一阵,才得以继续说道:“澄儿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他生性纯良,绝做不出弑兄之事……”
有大臣闻言微露出嗤之以鼻之态——果真妇人之见。
偏那长公主神色逐渐笃定:“这背后,必是有人蓄意构陷,以图绝我李氏嫡系血脉!”
嫡系血脉吗?
数名官员沉思了片刻。
的确。
大行皇帝有三名嫡子,太子殿下为长,此前造反被诛的晋王为次,如今湘王的确是唯一的嫡系皇子了……
而再往上数一代,先皇嫡子有二,长子是大行皇帝,次子为已故老河东王,老河东王早几年因病离世,其子李瑾也于前不久遭刺杀身亡……
面前这位永阳长公主,则是先皇与先皇后唯一的嫡女。
“皇室嫡系血脉固然紧要,但谋害储君,亦是大罪!”有大臣声音振振地道:“难道仅仅因为湘王为仅存的嫡皇子,便要对其所行视而不见吗?”
“若单以此治国,法理何存?”
“长公主殿下纵笃信湘王是被人构陷,却也当拿出证据来,只一句生性纯良,实在无法服众。”
“一句纯良固然做不得证据。”永阳长公主看向开口反驳的几名大臣,缓声反问:“可单凭刺客的一句所谓指认,且是互有出入的指认,便要定澄儿的罪,是否同样缺少证据?”
不及那几名大臣再说话,她便继续说道:“本宫并非是要替澄儿开脱,既有指认,便当彻查。即日起,自当将澄儿禁足于湘王府内,直到真相查明为止——”
女子的视线扫过百官,声音虚弱缓慢却有力:“但同样的,在查到可证澄儿罪名的实证之前,谁也休想借机妄动我李家儿郎——”
不少官员暗暗交换着眼神。
永阳长公主这是怀疑刺杀太子,“构陷”湘王的人,就在他们之中?
很快,有人站了出来:“长公主之见,属折中公正之法。”
“没错,自当交由三司继续彻查。”
“不可放过真凶,亦不宜急于下定论,错冤了湘王殿下。”
一时间,殿中再无此前的争论不休。
永阳长公主眼眶微红,面色感激:“本宫也知诸位大人是因昶儿突遭奸人所害,悲痛难当之下,难免心急了些……本宫是昶儿的嫡亲姑母,比任何人都盼着能够早日查明真凶,以慰他泉下之灵。”
众官员看向那站在御阶之下,一身丧服愈显面容虚弱苍白、仿佛随时都会支撑不住倒下去的瘦弱女子。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面前之人曾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女将军。
很快,礼部尚书提议道:“太子妃昨日已经病下,如今无法理事,而大行皇帝与太子殿下的丧仪皆急需有人料理,不若便由长公主代为操持一二,亦可免去诸多无谓争议——”
此言一出,陆续有人出声附和。
永阳长公主为皇室中人,不同于那些手握权势的亲王郡王,辈分却又足以服众,由其操持这些,再合适不过。
见那御阶下的女子轻轻点了头,众官员只觉心中稍定。
大殿内,将一切看在眼中的内监,在众人散去之后,悄悄去了东宫,将议政殿内发生的事,隔帘细细禀于了太子妃听。
很快,便有一封从东宫传来的密信,送到了吉家,交到了衡玉手中。
衡玉拿着那封信,去寻了尚在养伤的兄长。
“什么?他们竟推举出了长公主殿下料理丧仪……”吉南弦皱起了眉:“还听从了长公主的提议,只暂时将湘王禁足府中,等候彻查?”
“所谓听从,自然不会是因为长公主如何有威望,足以震慑他们。”衡玉道:“这场朝议,众官员未邀任何宗室子弟到场。而百官之间,之所以会有争论,说到底不过是因立场不同,各有算计,势力制衡之下,任何一方也无法全然把控局面——”
“偏偏这个时候,长公主出现了,她无权无势,病弱无害,从头到脚都写着好欺负,好利用,好摆布。”衡玉的语气格外平静,也无讽刺,只有一丝自骨子里而起的寒意:“看似为湘王说情,实则也是在刻意暴露‘妇人之仁’的弱态,以让那些官员放松警惕——”
“没错……”吉南弦语气复杂:“除却太子殿下与湘王殿下这一脉嫡系皇子之外,大行皇帝另有二子,再往外数,宗室之中的郡王子弟,更是不在少数,更不必提那些诸侯了……”
吉南弦说话间,心中寒意渐重:“如今皇位储君之位皆空悬,这些朝臣之中,难免各有站队,即便是中立者,为大局虑,自然也有思量……如此关头,各方正需要一个便于掌控、却又不会生出威胁的傀儡,来暂时平衡局面。”
所以,他们在推举永阳长公主一事之上,出现了空前的意见一致。
而自荐为“傀儡”的长公主……
吉南弦抬眼看向妹妹,心头无比沉重:阿衡……果真被你料中了。”
太子殿下出事后,妹妹将怀疑永阳长公主的猜测说与他听,他尚觉不可置信。
而眼下,已由不得他不信了。
回想这些年来的一切,吉南弦一时说不上是悲愤多一些,还是恐惧多一些。
被他们视作亲人的长公主殿下,将阿衡捧在手心上的长公主殿下……
每一步都是算计,病弱温和的面孔之下是血腥獠牙……
那只手,于暗中无声掌控着一切,包括最难掌控的人心。
从兄长处离开后,衡玉回到自己的书房中,独自静坐至天色发暗。
五日后,为便于处理丧仪琐事,体弱不宜每日来回奔波的永阳长公主,名正言顺地住进了宫中。
“奴恭迎殿下回宫。”
昔日皇帝身侧的掌事太监刘潜,含笑躬身行礼。
第241章 只能杀掉他了
行礼罢,他恭谨地跟在永阳长公主身侧,往殿中行去。
“这些年来,你侍奉在皇兄身侧,实在辛苦了……”永阳长公主由其蓁扶着,慢慢走进殿内,边环视着殿中陈设,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如今宫中事杂,本宫仍少不得需要你帮衬着。”
刘潜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此乃奴分内之事。”
“全然不是从前模样了啊。”永阳长公主看着四下,感慨道。
这是她未搬出宫之前的住所。
刘潜笑着道:“殿下不过是暂居此处罢了。”
永阳长公主笑了笑:“这倒也是。”
“殿下,礼部几位大人前来求见——”一名内监走进来通禀。
“此处乃本宫居殿,怕是不宜议事。”永阳长公主含笑道:“请他们去甘露殿偏殿中相侯。”
内监面色微怔。
甘露殿乃帝王居所,偏殿是帝王用来召朝臣议事之处……
刘潜看过去:“愣着作何?没听到殿下的吩咐吗?”
他发了话,内监忙应“是”,出去回话了。
“这个瞧着不甚机灵。”刘潜笑着道:“待奴回头再给殿下换一个伶俐些的过来侍奉。”
殿中其他内监宫娥闻言皆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