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位上涨,门派能得的好处就更多了,其中利害关系门中诸修都心知肚明,因而出手也大方,趁着送行的机会送给江止几份大礼,盼他得胜归来。
南棠在人群外站了一会,等他们客套结束才上前。
萤雪眼神最好,第一个发现了她,道:“师姐来了。”
江止便与众人一起望去,南棠已从人群外走进来,脸上堆着笑,眉眼弯弯精神爽利的模样,打招呼的声音格外敞亮:“掌门师兄,六师妹……”
任谁都看得出来,南棠心情很好,兴致很高,眼里都是亮光,熠熠生辉。江止微微一怔,心尖仿如被她的笑灼了一下,明明还是那个五师妹,怎么忽然有些变了?
“五师姐……”萤雪眉头微蹙,盯着南棠不放,喃喃道。
“能动身了吗?”南棠与众人简单寒暄完毕,精神抖擞问道。
江止没有回答她,只是扬起手朝天际划下,一道赤红光芒掠过。
吼——
赤背黑纹脚底生焰的朱焰麒麟撕天而至,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是江止的灵兽,也是他的坐骑。
南边忽然又飘来片五色彩云,待到近处时才发现,那是一群五色仙蝶,萤雪脚尖点地,人如飞缎般飞起,轻飘飘地落到那群仙蝶之上。
南棠便也要往外掏出自己那只机关凤雀。
只是还没等她彻底放出凤雀,江止开口阻止了她。
“师妹,驾驭机关凤雀需要耗损灵力,此去五莲墟路途遥远,灵力易竭。”他道。
南棠动作一顿,机关凤雀是她唯一的飞行坐骑,她没有其它飞行法宝,御剑飞行就更不可能了,那比机关凤雀还费灵力。
江止掠上朱焰麒麟后背,单手负后,微躬下身,朝她伸出手:“上来吧。”
南棠却犹豫了,这若是从前她怕是要窃喜的,但如今她并不想太靠近江止,可不上朱焰麒麟,她就会拖累他们的行程。
那厢萤雪已经望来,眉头拧得更紧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江止抢了先。
“你我是道侣,不必如此见外。”似乎看出南棠犹豫,江止道。
这大概是三十年内江止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提及二人“道侣”的身份,南棠却不自在了,暗忖江止今天是吃错了什么丹药不成?
“愣什么?还不上去?”就在南棠绞尽脑汁琢磨如何才能让大家都不尴尬的时候,夏淮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
南棠回头看了看夏淮,夏淮却冲她眨眨眼,暗暗传音与她:“好好和江止培养感情,这对你的心魔有帮助!”
语毕,还没等南棠回答,夏淮便将羽扇在她后背一拍。南棠顿时人如轻鸢飞起,落下之时恰是朱焰麒麟背后,手也顺势落进江止掌中。
“走了!”一声娇叱忽起,未待南棠站稳,身畔便是阵五彩斑斓的光芒掠空而去。
竟是萤雪先行一步,驭蝶疾飞,将江止甩在了后面。
仿佛置气一般。
南棠听到江止轻轻叹了声,她倏地收回手,道了声:“多谢师兄。”
“客气了。”江止并未多言,转身朝着山上众修拱手道别。
朱焰麒麟徐徐而起,随着江止一声令下,化作道赤红焰光,追着萤雪的方向掠空而去。
————
焰光穿云而过,眨眼间就追上萤雪,飞到云上。上升的速度渐缓,朱焰麒麟也慢慢飞得稳定了。虽然这里阳光明烈,浮云如海,可高处不胜寒,四周其实寒冷非常。南棠早就蹲在麒麟颈背处,揪着麒麟脖子上的金项圈,鬓发已被狂风刮向两侧,脸颊也通红一片,不知是被风刮的还是兴奋的。
刚才那点尴尬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这个俯瞰九州大地的高度,这广袤云海烈烈灼阳,都无限催生她心中埋藏多年的飞仙梦。
她想,总有一日,她也要像这般腾云驾雾,自由自在御空而行。
江止就站她身后,看她扶着朱焰麒麟背慢慢站起来,侧身遥望远空,眼中是无限神往的目光,面上有着少有的好奇与兴奋,宛如那年刚被师尊带回重虚宫的少女,心中仍有向往,常做惊人之语,叽叽喳喳像林间山雀,用不完的精力。
她是有些变了,不是变得陌生,而是似乎正渐渐回到过去。
南棠将乱发勾到耳后,摸着朱焰麒麟柔软的毛,心里正想戒指里那只小奶虎。如果小奶虎可以长大,也必是这般威风凛凛的模样,到时她坐在他背上,搂着他的脖子在天上翱翔一圈,定是件无比快意的事。
啊嚏——
龟缩在戒指狭小空间里的小奶虎打了个喷嚏。
谁又在打他主意了?
————
朱焰麒麟的速度很快,普通飞行坐骑需要三天三夜才能到的距离,他们只用了一天一夜就飞到了,萤雪的蝶群也没落后朱焰麒麟太多,三人一前一后降下云头,落在了一处小村外。
“这里距五莲墟只有三百里路了,五莲斗法会在五天之后,我们还有时间,你们没来过这里,我带你们走走。”江止边收麒麟边道。
“五莲村?”南棠看着镇口桃树下的石碑问道,“凡人村落?”
江止带着南棠与萤雪往里走,道:“仙凡杂居的村子。这里的凡人,是百年前为避凡间战乱而迁徙到此地的遗民,被五莲墟的清慈山君收留在此建起村落,受五莲墟庇护,也供养着五莲墟的仙君。时间一久,来来往往的修士也有不少选择在此地落脚暂修,所以成了仙凡混居的村落。村民为谋生在村中建有仙市,平时会售卖些低阶的小东西,但近期是五莲斗法会的日子,来往的修士很多,会自发在村里的仙市售卖手上的好东西,以换取自身所需。”
他话都没说完,就见南棠眼神越来越亮。
南棠很少离开门派,仙市这种东西又可遇不可求,她自然好奇。
“我能去瞧瞧吗?”果然,听完江止的话,她立刻开口询问。
江止点头:“就是带你们来玩的。”
“我与师姐去逛逛吧。”萤雪站在南棠身边,忽然道。
江止看着她二人,只道她们都是女孩子,总会看些男子不方便跟在身边的东西,他若跟着她们反而不自在,便点头允道:“也罢,仙市南边的老槐树下有个酒肆,我在那里等你们。今夜我们会在这里逗留一夜,你们慢慢逛,不着急。若想买什么短了仙币,传音给我便是。”
南棠道声谢,已经拔步往仙市匆匆走去。
————
仙市很好找,就在村中央,市集虽然不大,但今日却人头撺动。卖的人多,逛的人就更多了,有门面的敞着铺子招揽客人,没门面的就地铺块毡布权作摊位,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叫人眼花。
南棠与萤雪并肩走着,一路无话,只东张西望看着摊贩手里的宝贝。
“师姐,你是不是很讨厌我?”萤雪却忽然开口。
南棠停在一个摊位前,正向老板要符箓,闻言也不转头,只问:“师妹何出此言?”
她对萤雪倒不讨厌,但也谈不上喜欢就是了,彼此间三十年没什么往来,都在各行己事,偶尔见面也就客套两句,井水不犯河水。
“我初入师门就跟在师姐身边,那时你我亲厚非常,同吃同眠同行,可如今却连话也说不上半句。”萤雪的声音轻轻的,目光也因为回忆而显得遥远,看着南棠的眼神愈发温柔。
南棠低头一张张翻看老板递来的符箓,问明价格后才回萤雪:“都长大了,哪还能像过去那样。”
这话答得便有些敷衍。
“可是师姐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师姐忘了吗?”
南棠纳闷地转头看她——自己和她说过这样的话吗?
“我知道师姐定然是忘了!”萤雪声音忽扬,面上浮现三分怒意,但很快又散去,“也罢,我记着就成。师姐,待我替你解了锁情蛊,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可好?”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提及解蛊之事了,南棠隐隐觉得不对劲:“萤雪,你为何如此笃定可以为我解蛊?”
萤雪便抬了头,遥遥望向五莲墟的方向。
三十年了,若非因为锁情蛊的关系,师姐与江止不得不结修共生死,她何至于三十年不踏云川,离师姐那般遥远。
锁情蛊不解,若带走南棠,她是会殒命的。
但很快就不一样了……
“师姐,我一定会替你解蛊的。”萤雪没有正面回答,只又笑着从摊上拈起根白玉簪子,趁她不察簪进她发髻间,“师姐戴这个好看。”
不知怎的,南棠听得心头毛毛,伸手从发间将簪子拔下,随意扫了眼,道:“我不喜欢。”想了想,她又问萤雪,“莫非……五莲墟有能解锁情蛊的东西?”
萤雪不再回答,取出枚仙币扔给老板,刚道了句:“这簪子我要了……”
语音未落,南棠手里的簪子便被人抽走。
“好雅致的簪子,好扎眼的美人儿 ……”男人刻意沉嗓的声音响起。
南棠与萤雪同时转头一看,那根白玉簪已经落到个穿月白长袍的修士手中。
这修士模样倒也俊俏,只是面上敷了粉,竟比女子还白三分,长发半绾半披,眉心间画了颗朱色花钿,正目光轻浮地在萤雪与南棠脸上来来回回地扫,看着就不像正经人。
从她二人进仙市开始,就已经吸引了许多目光。
毕竟像萤雪这般扎眼的女修很少见,与她同行的南棠也生得标致。
“这簪子不过俗物一件,怎配得上二位美人儿,我那里倒有不少好东西,二位可有兴致随我去瞧上一瞧……”
男人笑语吟吟的模样望向南棠,南棠忽觉眼前一阵轻眩,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蛊惑力十足,她心中已道不妙,自己怕是遇到媚门中人,专以妖惑之术勾引年轻女修为炉鼎。
男人的嘴皮子还在蠕动,瞳眸宛如漩涡,南棠勉强定神,隐隐约约中,她看到男人的手先探向萤雪,萤雪后退半步避过他的动作,他便改为朝南棠出手。
忽然间,丹田处窜起一股冰冽气息直冲神识,她瞬间清醒,反手便扫出一道风刃,男修的惨叫随之响起。
“啊——”
这声惨叫却不是因为南棠的攻击。
刚才还笑吟吟的男人,眼下已经痛苦地握住自己的右手,惊恐地看着萤雪。许是没料到自己的媚惑术会失手,也没想过对方出手狠辣,他反应不及。
鲜血一滴滴从指缝间落下,地上掉落两根被削断的手指头,正是他拿玉簪的手指头。
萤雪冷冷看着对方,手中拈有一片蝉翼薄刃,刀刃上的血迹已沾染到她指尖。
第15章 修罗(虫)
“你们……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是……”男修捧着手,被萤雪煞气遍布的目光逼退数步,正要自报家门,却见萤雪手轻轻一动,指间拈着的薄刃离手,旋转如蝶般疾速朝他咽喉划来。
他只来及尖叫一声,转身拔腿就逃。薄刃发出阵嗡嗡响声,追着那人出了市集。
凡修士聚集地多有争斗,这样的场面已见怪不怪,见到那人一路疯逃,也无人过多关注。
“师姐没中媚术?”萤雪问道。
“嗯。”南棠轻按小腹——刚才,是体内的东西帮了她一把。
“那就好。”萤雪指尖化出水珠,洗净手上的血。
南棠垂眸,正好瞧见与两根断指一起落在地上的玉簪,俯身要捡,萤雪的动作快了一步。
她掌心朝地一压,将那根玉簪压成齑粉。
“脏了,不要。我给师姐挑更好的。”萤雪道。
簪子到底没能再挑到合意的,小插曲影响了南棠的心情,再加上陪逛的人不对,她在仙市里匆匆走了一圈便回去与江止会合。
江止坐在槐树下等她们,酒已经点好,见她二人回来不由奇怪:“这么快。”
“没趣,都是凡物。”南棠先一步在桌边坐下道。
“你自小生在门派内,散修手里的东西当然看不上。”江止倒了两盅酒,推给二人。
他这话倒也没错,有门派的修士总比散修的资源要好些,虽然南棠在门派处境不佳,但要说门派亏待苛扣她的份内用度,倒也不曾,更别提她师尊还在时花在她身上的灵丹妙药。
她师尊说过,散修散修,离了门派就是孤魂野鬼,自由是自由,境遇也更艰难,有门派在,便像有家的人,不管身在何处,去往多遥远的险境历炼,总有份归属。
至于人与人之间的龃龉,那大抵是不能算在门派头上。
“那也多亏咱们门派历任掌门能将门派管理得井井有条,这里头可有师兄一份功劳,这杯酒敬你,预祝师兄在五莲斗法会上旗开得胜!”南棠很有集体荣誉感,举杯敬江止。
“多谢。”江止仰头饮尽,盯着她,“师妹,你似乎……”
“师兄,这趟五莲墟的斗法会,听说梦隐峰的隋流和七归斋的顾松庭都会参加。这两人我此前在外历炼曾经偶遇过,修为不浅,尤其隋流,你可有应对把握?”萤雪开口转移了话题。
江止便将注意力挪开,道:“这二人与我境界都在伯仲之间,顾松庭的微雨剑我前些年见识过,有几分了解,倒是那隋流甚少在外走动,关于他的消息很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便讨论起五莲斗法会的修士来,那些名字属于南棠听过却从没见过的人,可望而不可及。他们讨论得深,南棠跟不上,只能安静地听。
待得二人将斗法会的修士挨个分析了一遍,天色已渐沉,江止忽然意识到南棠已许久未插话。
“五师妹,对不起。”他为冷落南棠而道歉。
南棠摇摇头:“不碍事,听你们讨论,我受益匪浅。”
她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心平所和地听江止和萤雪畅谈听得入神,遥远的人和事,无法企及的境界,高深的剑术道法,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成了她迫不及待想要汲取的东西。她没觉得自己受到冷落,反而有种求知若渴的新体验。
这趟与他们同行虽不少尴尬,但她再一次肯定,自己已经放下了某些东西。
三十年前的虞南棠,正在慢慢归来。
————
在五莲村歇了一晚后,三人第二天一早便重新踏上往五莲墟的路途。
这次江止没有再召朱焰麒麟,而是低空御剑,这样可以领略五莲墟的风光,南棠也终于不必再和江止呆在一起,她的机关凤雀总算派上用场。
五莲墟并非门派,而是供奉山君的地方。
重虚宫所在的浮凌山一共有七位山君,山君的境界都在元婴后期至化神前期,共同庇护着整个浮凌山。浮凌山内的所有门派与山峰,都要向山君进献一部分产出物。
从五莲村到五莲墟的这段路,风景异常美丽,除却奇花异草外,还有许多平时难以一见的灵兽,都是每个山峰的供奉物。
路边随便一只灵兽,就是在外头售价过千仙币的稀罕货,就连上山的路,都是玉石铺就……重虚宫已算是浮凌山最富足的门派之一,门内景致也多华丽,但比起这里的奢靡还是小巫见大巫。
南棠看得目不暇接,心思也跟着活络。
如果她也有个自己的门派,定也要搭建得要多花哨有多花哨,要放很多很多的灵兽,再种上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她心里渐渐就有了个蓝图,嘴角挂起笑意。
“师姐在笑什么?”萤雪飞在她右边,好奇问道。
“我在想,如果我有个自己的门派,要如何筹建。”南棠越想越觉有趣。
原本飞在二人前面不远处的江止听到这话,慢下速度,回到南棠身边,道:“为何要有自己的门派,云川和重虚宫不算吗?”
“那不一样。”南棠回答得很认真,“重虚宫是我的师门,云川是你的洞府,我不能随心所欲。”
“为何不能?你是……我的夫人,云川你自可随意,至于重虚宫,你有什么想法,可以与我商量。”江止神使鬼差来了一句,连自己也没参透的话。
师妹的天马行空又开始了,似乎还影响到他。
“师兄别逗我,你真觉得我这有名无实的掌门夫人,可以随心所欲?”既然他提及这一点,南棠索性把大实话也说了。
如果只把江止当成大师兄,一切就都风平浪静。
他们不是真的道侣,只是因为锁情蛊不得不被绑在一起的师兄妹,无关情爱。
这算不上质问的话却令江止一顿,他陷入沉思,萤雪接了话茬:“师姐是想自立门户?”
“有何不可?”她也只是想想而已,难道想都不让想了?
“不可!”江止突然回神般道,“建宗立派没有你想得那般简单。”
“我觉得师姐的想法颇妙,若是师姐打算自立门户,我便随师姐一起。”萤雪眼角飞挑,似乎对南棠这个提议万分高兴。
江止却蹙紧了眉,俊脸微沉:“你们自幼被门派庇护,不知外间险恶,莫说建宗立派,便是占峰为主,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师兄这么说便没意思了,重虚宫当年不也是从小门小派发展过来的,事在人为罢了。师姐若要建派,我就倾力相助。”
“萤雪!”江止难得对她大声起来,“你莫要怂勇她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五师妹在重虚宫已近百年,就像云川上永远也不会改变的明媚春光,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离开。
南棠皱起眉来,怎么说着说着,这两人竟然要吵起来?真是稀罕。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明天就要出任哪个门派掌门了。
“师兄!六师妹!你们别吵了!”她忙出言制止,“我只是想想而已……”
江止忽觉自己反应有些过,分明只是五师妹天马行空的说笑而已,怎突然间就让他当真了?
萤雪抿抿唇,收声不语。
三人忽然都不说话,气氛微凝,好在已近五莲墟,路上遇到的修士越来越多,不少人前来与江止打招呼,才刚让人不愉快的话题很快被抛在脑后。
就这样一路寒暄一路上了五莲墟。
南棠做为江止“道侣”的身份,很快便传开。
江止在浮凌山名头正盛,又是重虚宫的掌门,不少人早就好奇他的道侣,如今好不容易见着,自然争相前来结识,江止那句“我的道侣”、“我的夫人”倒是说得越来越顺口,南棠却越听越不自在了。
她现在……很不喜欢“掌门夫人”这四个字。
————
五莲墟给每个赴会的修士都安排了休憩的洞府。
分给江止的是个可观星河的天然石洞,洞的一侧是巨大的透明晶石,上头镶嵌了无数萤石,每光夜幕降临,萤石便亮如星辰,如同与天际星河相接,苍穹倒挂般璀璨。
除此之外,石洞很大,由外至内共三间石室,外间可供招呼道友,里间有玉石莲榻,再往左去,则是一处天然暖池洞,专供沐浴所用。
南棠做为江止的道侣,理所当然地与江止共享这间洞府。
“师兄慢走。”道过别,把江止送出门后,南棠总算能彻底放松下来。
按她对江止的了解,他必是不愿与她共处一室的,五莲墟上来的修士又多,正热闹地呼朋引伴,江止肯定是要与他们饮酒畅谈,夜里不会回来。
这偌大的洞府,由她一人独享,别提多愉快。
关上门,南棠火速就将某只可怜的小奶虎从戒指里放出来。
小奶虎呆在逼仄的空间中,已经无聊到开始训练用那对巴掌大小的翅膀拖起自己圆滚的身躯飞行,练了半天,总算能飞起来一点,正在半空打转,忽然间天地倒旋。
吧唧一声,一“坨”奶虎四脚朝天砸在地面上,出现在南棠面前。
这出场的姿势,倒是特别。
南棠刚想抱他,奶虎一个翻身坐起,小翅膀扑棱棱一扇,就飞到南棠眼前。
“你会飞了?”南棠很是惊喜。
小奶虎“嗷”地吼了她一声,露出尖厉的乳牙,试图表达自己的不满。
“委屈你了。”南棠忙摸摸他的脑袋,忽然间一把将他捞到怀里,“你看我刚到这里就把你放出来了,回头找个机会,咱们偷偷出去见见世面。”
小翅膀扑棱得更加厉害,他想挣扎出她的怀抱,奈何这不成比例的翅膀,拖起他的身躯都显得困难,再加上南棠的钳制,更是不可能。
南棠揉个过瘾后才总算撒手,让小奶虎下地,小奶虎一落地就离她远远。
“瞧瞧这洞府,不愧是五莲墟,好大的手笔。”南棠这时才在石洞里慢慢逛起来。
小奶虎已经跳上莲榻,翘了个兽类二郎腿瞥她——这地方还不及他一个储物阁大,有什么可稀罕的?他住的地方,坐拥山海,揽星抚月,是这世间独一无二之地。
可惜,回不去。
“小乖,快过来!”没等他展开回忆,就听南棠一声呼喊,他扑棱着翅膀进了另外一间石室。
等会,她刚才叫他什么?
进了石室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了个无比难听的新名字——小乖?
“这不是普通暖池。”南棠已经蹲在暖池旁边掬起一捧水泼脸,“灵气好充沛!”
就只是洗把脸,已令她精神为之一振。
她低头仔细看去,发现暖池里有无数浅绿细砂,既惊且喜道:“难怪,是涤尘砂。”
涤尘砂有养元固本之效,能提升修士吸纳灵气的速度,快速恢复修士精力,五莲墟将涤尘砂加在暖池中,应该是希望远来的修士能浸泡暖池以祛疲惫。
这在重虚宫可是挺难得的东西。
南棠受不了诱惑,横竖江止不会回来,她泡泡暖池应也无妨。
如此想着,南棠和衣踏入暖池中,顺便揪住小奶虎颈间的毛把它也按进暖池。
“一起泡!”
好东西,自然要与最亲密的朋友分享。
————
时间一点点流逝,暖池水温适中,涤尘砂叫人彻底放松,灵气缓缓滋润了经脉骨骼,南棠闭气盘坐水中,整个人都浸在暖池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舒坦。
小奶虎没有打扰她,跷着脚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洞府里异常安静,江止推门而入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他提早告罪退席回来了,脑中反反复复想的,是白天南棠那一句……
有名无实的掌门夫人。
第16章 修罗2
从五师妹以身饲蛊至今,一晃眼,三十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这三十年间,五师妹的存在始终代表着恩情、责任与负担,他们的结修,并未掺杂男女感情。江止以为五师妹也与自己一样,将这场结修视作恩情偿还,直到夏淮告诉他,五师妹的心魔许是因他而起。
五师妹这人,从小就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并非含蓄的人。
可她的感情,藏得非常深,深到几乎无人察觉。
就像她每一年都送的生辰礼,每一年都说的那句“师兄,生辰喜乐”……年复一年,从认识到现在,说了近百年,久到变成一种惯例,而他从未想过这意味着什么。
修士与凡人不同,寿元绵长,很少会专门过生辰,甚至就连生辰是哪一日,在漫长岁月中都可能被遗忘,只有五师妹,年年祝他生辰喜乐,年年送他生辰礼。
除此之外,她与其他同门一样,尊敬他,爱戴他,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逾越。
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他觉得沉重,他已经背负了一段恩情,不想再投入自己的感情,更何况其中还有个萤雪。
相较于五师妹的含蓄,萤雪则显得外露许多,一出现便夺目耀眼,霸占了他所有目光。他一直觉得萤雪对自己有感情,就连老三也那般觉得,以至于一直误会他辜负了萤雪。他必需承认最初确曾被萤雪吸引,对她另眼相待,可许是世事无常,情丝未深便被斩落,他不知道萤雪是如何想的,但他已经回应不了她……辜负,也许是有的,所以这些年,他竭尽所能地帮助萤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