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于是脚下蓄势,奋力朝前一跃。
她跳过去的方向,靠近小平头的躲藏点。那青年探出半个脑袋,好奇查看她的情况。
忽然有子弹破风的声音传了过来。平头青年听见通讯器里模拟出的射击声似乎近在耳边,被震得一个哆嗦,以为自己没了。
扑倒在地,没听见阵亡提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一枪估计是擦着他的帽子险险飞了过去,距离取他狗命只有短短的几毫米。
见果真有敌袭,其余几人也急匆匆地缩回遮蔽物后。
乘风在不远处大叫了声:“救救我!”
然而危险来临的瞬息之间,没有人在意她的求助。
上膛,到再一次开枪,中间有短暂的间隔。
第二枪打来的时候,乘风以令人惊讶的肢体控制能力,骤停、急速转向,重心朝侧面歪去,片刻功夫,半边身体已经躲到石头后面,跟平头青年挤在一起。
代表子弹的红光在她脚边落下,停留了一秒后消失不见。
平头青年惊魂未定,抚着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闭着眼睛道:“死里逃生,运气好啊。”
乘风右侧耳机里传来严慎愉悦的笑声:“不用谢。配合愉快。”
配合得不愉快。
乘风怀疑有一秒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危险过后,连空气都变得安静了一些。
荒林的风并不猛烈,带着秋后植被腐烂的味道,徐徐吹来。
乘风抬高帽子,用袖口去擦额头上的汗渍。
几人背靠着遮蔽物,临近的几个可以互相看见。
他们队长伸长脖子,审视着乘风问:“你怎么加进来的?不是过线的学生才能参加演习吗?你哪所高中的?”
乘风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青年以为她是生气自己刚才没有救她,觉得这种人小孩子脾气,不值得计较,挥了下手道:“算了。你要是想跟着我们的话,就必须服从指令,否则就自己离开。”
乘风点了点头。
队长说:“对面的那个学长应该是狙击手。几个学长都分开走了。另外几支队伍遇到了其余三人的组合。”
平头青年不解道:“为什么狙击手要单走啊?什么毛病?”
队长哼了声:“鬼知道他们。”
乘风和谐地融入进去,默默听几人在那里讨论战术。
平头青年用手肘推了推她,友善邀请道:“你先加一下我们的通讯频道。为了防止信息被窃取,我们都是当面建队频。刚刚已经跟几个队伍打通了。大公频现在没用。”
乘风顺势切换到就近的队伍频道,“滋滋”的电流声后,听见几个人在那里打暗号。
“各队情况怎么样?”
“一切安全,没遇到伏击。”
“二队也安全。”
乘风问:“你们召集了三个小队?”
平头青年听见她的机械声,愣了愣,然后才应道:“是啊。”
不远处的队长正警惕着前方的状况,怕严慎趁机转移,一面迅速和另外两队通风报信:“我们大概知道对面狙击手的位置了,具体坐标虽然无法确定,但附近适合狙击的点位不多,大家可以逐一试探,包抄进攻。”
紧跟着他核对好各方现在所处的位置,确定包抄的路线。
这些学生都是战后星本地人,虽然不常来这片荒林,但比严慎等人还是要更熟悉一些。昨晚接到通知后,又对着地图仔细研究了一遍,现在颇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乘风轻声道:“你们要包抄?那个狙击手挺厉害的,小心被他逐一击破。”
队长浑不在意道:“他屁股后面又没长脑袋,盯着我们就不能盯着他们。我们有三队人,足够分散他的注意力。只要拿下一个人头,稳赚不亏。”
乘风:“哦……”
队长考量片刻,下令道:“西侧的队伍先跟进吧,你们现在应该在狙击手的视角盲区。确定他的具体位置之后,能杀就杀,不能杀,我让二队从后面接应你们!”
乘风忽然道:“我觉得山林西侧不适合作为包抄路线。整个地图中间沉降,类似盆地,西侧地形偏低,如果狙击手发现了他们的行踪,站在高位很容易进行突破。”
队长扭过头,无声地注视着她。
“服从指挥。”乘风自觉举起双手,语气无辜地道,“我只是提一点我自己的小看法,没有要反驳你的意思。”
队长本来正意气风发,被她两次打断,酝酿好的情绪都消弭殆尽。心说队伍里果然不能有动摇士气的人,这小个子一来就自带debuff。
他不再管乘风,沉声令道:“西侧队伍前进。”
乘风拉低帽子,调整脖子上的发声器。
两分钟后,队频里传来几人的哀嚎。
“卧靠卧靠!我们被发现了!小北退场了!”
“什么情况?不是说我们在他的视角盲区吗?他怎么掉头过来了?”
“对面的枪法太快了!两个兄弟折了!”
“队伍别乱!越乱越惨!先撤!”
“这附近遮蔽物那么少,怎么撤?别拿后背对着狙击手!”
“怎么回事?”队长急得差点站起来,表情瞬间阴沉,令道,“二队,二队马上过去支援!”
乘风悠悠道:“小心他杀一个回马枪。”
队长正急躁,大声回了句:“他哪有那么神!前面牵制,侧面狙杀。他就一个人,能长两双眼睛吗?我们也上!”
乘风眨了眨眼睛。
你别说,还真不一定。
人生嘛,很无常的。


第9章 重点
队频里是各种奔跑、嚎叫、枪械拼斗的噪音。以致于彼此的交流出现了延迟。
那位青年队长喊了两次,无奈战局中心的人无法保持冷静。他顾不上整顿,在前头开路,领着小队兄弟迂回上去,妄图用人海战术先行攻下严慎。
没多久,背景里混乱的枪声忽然停歇下来。
一人屏着呼吸,压低嗓音紧张问道:“人好像不见了?”
“什么意思?现在要怎么办?趁机撤退?”
安静来得太过诡异,队长迟疑中没有及时下达指令,导致一群人在追击与撤退之间游离不定。
青年也察觉到这样不行,停下脚步,靠在树后思忖对策。
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另外一道粗犷的男声几乎是嘶吼着叫了出来:“靠!他过来了!”
那道高昂的叫声跟惊雷似地在众人头顶炸响。战友如此强烈的恐惧,让同样的情绪极快地渲染开来。所有人的心底都笼罩上一层阴影,潜意识中已经觉得严慎是个不可战胜的对手。
之后响起的每一句,都让那种无形的惊恐变得更为清晰。
“他枪法好准!”
“别急着逃跑!我们人多!”
“乱跑什么?你跑起来能打得中对面的人?不要自乱阵脚!”
“你看清楚对方的位置了吗?你往哪儿打?你丫在这里盲狙呢?”
这个距离,隐约还能听到枪声的余音。
队长目露惊愕,眺望深处。跟在他身后的队员也抬起了头,茫然地杵在原地。
队伍已然分崩析离,在一人尖声的叫骂中,队长终于惊醒,厉声令道:“撤撤撤!所有人先撤离整队!”
火线迅速拉开,没有队形,没有技巧,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战场,严慎收起枪,准备寻找新的狙击点,不忘夸一句:“乘风,干得漂亮。”
江临夏抽空揶揄道:“你卖小孩儿了?多少钱一斤?不合适吧咱们都是体面人,没有一换十都是亏。”
严慎说:“他跑敌营里去了,不方便说话。”
对面背景里同样是枪林弹雨般的紧迫状况,偏偏几人聊天还有种谈笑风生的从容。
项云间说:“注意保护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格斗机器人……应该是类似理工科的直男脑回路?说不定容易受到伤害。”
严慎不知道在想什么,意味深长地道:“有点难。”
江临夏“咦”了声:“你为什么笑得那么鸡贼?”
严慎纠正道:“是乘风。”
乘风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笑。”
江临夏说:“你看,还要人自己出来打假!污蔑机器人你好意思吗?”
严慎声音低了下去,确认一遍视野,弯腰架好枪,才道:“我说是乘风鸡贼。”
这次乘风没有回应了。
十分钟后,三支队伍的人重新会合。统计一下伤亡,少了六个。
包抄战术猛如虎,一看战绩还不如0:5。
一群人耷拉着脑袋,颓丧靠在树边,闷声不语,士气低迷。
平头青年再次看向乘风,眼神已经大不一样,复杂问道:“兄弟!你究竟是乌鸦嘴,还是诸葛亮啊?”
队长也支起上身问:“你怎么猜得那么准?”
乘风耸了耸肩。
队长舔舔干涩的嘴唇,觉得很不是滋味,捶了大腿一拳,忿忿道:“不科学吧?联盟大学的这帮人也太玄了。我怀疑他们开了挂。”
边上的队友没好气地道:“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他们是裁判兼考生,你管他们开不开挂?问题是我们还能怎么打?”
“对方手上不只有一把狙击枪,还有适合短程射击的手枪,故意等我们靠近了才动手,打乱我们的节奏。我们想悄悄靠近,其实他早就在那儿等我们了。”
队长挠了挠头,烦躁道:“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能这么大?”
乘风将手揣进兜里摸了摸,又摸出一颗水果糖。
平头青年瞥见,高声呼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吃糖?!”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乘风犹豫许久,依依不舍地又摸出几颗。
她挑了挑,把自己最不喜欢的草莓口味给了过去。
平头青年哭笑不得道:“我谢谢你啊,我不用你分享!”
乘风飞快地将手收了回去。
平头青年捂住额头:“不是?你是来凑人头的吗?为什么没有一点紧迫性?!”
如果不是乘风的脸被遮挡得太过严实,平头小哥一定能够看出她脸上的怜悯。
她要是再有紧迫性一点。这帮人就灭队了。
平头男生存着最后一点侥幸,清了清嗓子,在公频里问道:“喂?兄弟们,有哪位勇士,成功狙杀过对面的学长吗?我们现在的敌人还有几个?”
一时间无人回答。
片刻后,一青年冷笑道:“你在想屁吃?”
平头青年顿觉胸口一哽,叹道:“刚刚一波就挂了六个,我们这边死了三十个人得有吧?”
实际情况其实要更糟糕一点。
这批学生是在打散后被随机分配到地图边缘的,而贺决云等人则是从自己选择好的绝佳位置抱团开场。
乘风带着严慎去清扫北面战线,加上刚才的一波里应外合,已经杀了十多个人。
贺决云三人则凭借默契的配合,迅速向外推进,围绕几个关键的攻防点,阻止各处学生进行会合。
这帮学生没有太多实战经验,体能、技巧、意识,都远远不如正规的军校生。游兵散将根本成不了气候。
目前场上学生只剩下一半。不算乘风这个内鬼的话,共是51个人。
依照贺决云那边的战况来看,人数还在不断缩减。
当战力呈现出一面倒的态势,演习也就没了看点。
会议室里的讨论声逐渐减少,众人在各个视角之间跳转,普遍认为在这批学生里,没有一个能够带领他们力挽狂澜的天才,甚至连一个卓越些的领导者都没有。
能组织起群众的,做不到远距离管理。那跟各自为营没什么区别。
这么大的人数差距,却打成这个局势,不是考官们想看见的。
当然这跟比赛基调也有关系。在大氛围的影响下,恐慌蔓延、理智丧失,学生该有的应变能力与作战能力都会受到限制。
仔细分析,乘风这个内应也是一个关键,她在里头瞎搅局,使得众人原本就摇摇欲坠的自信彻底崩盘。
而且她的身份太具有迷惑性。之前考虑到她是个没什么实际战力的手操机甲手,想带着她体验一把比赛,看看她适合什么站位。没想到她颠颠地跑到对面打酱油。
委实是欺负人。
看着她坐在地上浑水摸鱼,就差在身上挂个“事不关己”的牌子,会议室里的教官也有点忍不下去。
一米九的壮汉还在干巴巴地夸奖道:“他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手操机甲手。你看,他耐得住性子,不争强不好斗,跟群众的相处也很愉快。不主动,可能是因为他不喜欢人类之间的勾心斗角。”
招生办的负责人考量许久,面上闪过一丝兴味,叩了叩桌面说:“告诉乘风,他的新任务是击杀联盟大学的四个人。现在他跟考生是一个阵营的。”
教官兴奋道:“好!”
手操专业的老师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想说他不合适!他做不了那么无耻的事情!
可对面那个指挥系的老贼从刚才起就稳如泰山,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挪动着屁股,在周围人俱是跃跃欲试的期待中,小声嘀咕道:“不要这样考验他的人性,他只是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
·
一片死寂的休整中,乘风的耳机里传来教官的提示。
“阵营变更。乘风,你现在的目标是击杀联盟大学的四人。你们阵营的情况目前有点严峻,你有信心带领他们走出危机吗?”
乘风照旧没有出声,只是擦枪的手明显地轻快起来,原本微低的头也稍稍抬起。
随后她将袖子往上扎了一截,提着枪站了起来。
周围几人仰起头,不解地扫了她一眼,又重新转开。
队长振作起来,再次鼓舞众人:“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刚刚只是准备不充分。是我的错,我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这次我们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注意谨慎谨慎再谨慎,一定不会再出问题!”
乘风伸出一只手,阻止道:“不可以。”
她的机械音有种凉飕飕的质感,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让不远处的队长觉得她是在挑衅。
乘风紧继续道:“你没有抓到重点。”
“我哪里没有抓到重点?”队长因为之前两次被她说中,虽然不大痛快,还是克制住了脾气与她争辩,“人海围攻,四面包抄,不对吗?”
“重点抓了,又没完全抓住。”乘风说,“我们要集合群众的力量,这是必须的。可是如何利用群众的力量,才是真正的重点。”
她的身高夹在这群人中间,有种鸡立鹤群的滑稽感。尤其是她身上那件外套的衣摆,长得可以盖住她的大腿。
然而也是她那奇特的声音,让人摸不清她的深浅,有种莫名的可信力。
乘风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动力,拍拍胸口道:“相信我,听我的。”
队长觉得事情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乘风不擅长说谎话,有点害羞道,“特别的善良。”
众人:“??”
乘风大方地说:“我愿意和你们分享我的地图,教你们怎么找对面的狙击手。”
她说着扯低衣领,朝他们露出个极为真诚的笑容。
一点背叛阵营的心理负担都没有。
一米九的壮汉:“……”
妈的,机器人风评被害,他都要替机器人报警了。
指挥系老师一点都不担心了,甚至还有点心心相惜。
确认过眼神,乘风打娘胎里就是他们指挥系的人。


第10章 分析
队长愣了一秒,吃惊道:“原来你有地图啊?那快拿出来看看啊!”
乘风深感无语,指了指自己的大脑。
她捡起一块顶部较尖的石头,掂了下重量,半跪在地上画下一个圆圈,表示演习规定的作战区域。又在圈内右斜上的位置,画了个叉,表示几人目前所在的坐标。
到这一步,众人都是看得很清楚的。
随即乘风又画了大致的地形标识。荒林、平地、小河、废楼……由于作图的泥地干涩,图标又过于复杂,众人看在眼里,只觉得在看一团扭曲的线条。
机智的人全部保持沉默。
潦草勾勒完一遍后,乘风又挑出三块细小的石头,用手指粗略丈量好距离,压在临近的点位上。
“这是你们两队刚才遇袭的位置,这是我们队伍当时所在的位置。”
平头青年立马做恍然大悟状:“哦……”
乘风搓了搓手指上的沙砾,解释说:“其实对面那个狙击手的活动范围很窄,而三支队伍距离很近。如果调度得当,已经能够形成包抄了。”
正埋头研究的队长闻言激动道:“所以我当时的指挥是正确的!如果继续向前,我们就成功了!”
乘风顿时想照着他脑门拍一石头,叫他离开这花花的世界。
她爸爸说得是对的。
——每一支失败的队伍,必然有一个欠揍的领袖。
“为什么最后我们‘死’了六个人,对方单枪匹马却能全身而退?”乘风冷冰冰吐字,“因为队长不看地图。”
队长不服气道:“我昨天研究了一整晚的地图!”
平头青年跟着点头:“我也认真研究过。我们认路。”
乘风蹲在地上:“那你讲讲。”
队长说:“讲什么?”
乘风把石头交给他:“讲当时狙击手藏在什么地方,现在又退去了哪个方位。我们可以从什么路线进行夹击,怎么确保队伍在行军的过程当中不会分散队形。”
“……啊?”队长盯着手心还有余温的小石块,半晌反应过来,往边上一丢,“你拿我当神仙啊?演习不能带光脑也不能用监控,我哪有工具可以用来分析?”
乘风凉飕飕地嘲讽:“所以你那不叫研究地图,你那顶多叫认路。”
队长张口欲言,一口气灌进肺里,又狠狠憋了回去。
这应该是一个技术工。他安慰自己。
人类尊重知识,是进步的开始,他要学会接受自己的不足。
青年生硬地扯出一个笑容,轻声细语道:“请讲。”
乘风满意点了点头,迎着一双双求知的目光,给予他们智慧的指导。
“狙击手原本是准备伏击的,当你们也决定悄悄潜入过去,从背后进行偷袭的时候,两边都是暗处的人。谁先被发现,谁的节奏就容易被打乱。
“可是论选点、论伪装、论经验,你们都比不过他。当他突然间进行反杀,没有合作经验的战友,不仅无法互相配合,还会因为自乱阵脚而彼此影响、掣肘。”
刨除掉内鬼的影响,事实就是这样。
乘风认为自己只在里面占了很小很小的一点作用。
“你应该先明确,你想要进行围攻的目的是什么?是在认识到了双方较大实力差距的情况下,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同时利用火线优势,让对方无从招架。”
队长苦思冥想一阵,附和道:“没毛病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大了。
“我方人多,人多势众,原本分散注意力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可是你拉跨了战线,即便大家距离很近,行军速度却参差不一,导致三支队伍完全没有做到支援配合。”
乘风用手比了个圈。
“一个那么大的网,他随便从哪个洞都可以钻出去。你织的。”
乘风明明在讲正事,可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微妙的感觉在。
一帮高大青年用余光窥觑着队长的脸色,猜测他会不会自尊心受挫,奋起反抗。
而那队长土狗似地蹲坐在地,低垂着头,认真顺着乘风的思路转了几圈,完全没注意到她话外的内涵。
“不对吧?”青年愁眉苦脸道,“你根本不知道狙击手具体的位置,想四面同时包抄总得有个圆心吧?我们只有12……之前是有18个人,那也不可能织得出天罗地网。”
乘风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同时又点了点头。
众人:“……”
这位朋友,是表达功能出问题了吗?
乘风缓了口气,才道:“你说的是事实。所以我们要先根据地形走势和对方的攻击意图,确定一个大致范围。”
她直接用手指,大胆地在草图上画了个圈,语气坚定地道:“他现在在这儿。”
乘风现在也不知道严慎转移去了哪里,对方从来不主动提供自己的信息,她也不打算询问。
说到关键处,乘风深吸一口气。众人都以为她要蓄什么大招,结果她只是叹息了声:“好久没说过这么多话了,好累啊。”
众人:“……”
咋滴?你的老式发声器会烧还是怎么的?
乘风喉咙有些干,她舔了舔嘴唇,接着道:“圈定范围之后,下一步要做的,是精准排查而不是贸然进攻。”
她抬起手,顺着远处的路面画了个弧线。
“这一带地势平缓,没有高低落错的楼层,适合狙击的位置非常少。往内部走,可能会遇到游击的小队。说实话,我更倾向于,他会继续清扫边线。
“那么,有足够的撤离空间、有相对隐蔽的环境、方便观察四周的情况,尽量满足这些条件的最近的位置,就在这个圆圈里。”
众人似懂非懂地点头。
听起来很有道理,反正他们也反驳不了,那就是对的。
乘风努力将重要细节都讲清楚,这样才可以获取队友的信任。
临时拉凑的塑料小队,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压制,很难领导众人。而且,她还需要有人能够冲锋上阵。
不给他们足够的安全感,谁都不敢走在最前面。
“如果还像上次一样迂回偷袭,你们比不过他,等于是将自己的主动转交到对方手上。我的意见是,先分队。”乘风站起来,挥挥手道,“射击水平比较好的站左边,侦查水平比较好的站右边。跑得快的高举手。”
她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立即响起了几道含蓄的掌声,整个氛围都变得轻快愉悦起来。
演习的重头戏,这才刚刚拉开序幕。
“还知道按照考生的特长进行分队。”
教官的眼中满是欣赏,还涌出些感动,对这次一地鸡毛的招生计划又燃起了强烈的希望。
“以后这种测试演习,就应该派指挥系的学生去。这帮糙汉单兵,光知道把人按在摩擦,别的什么都不懂!”
几个单兵系的老师默默扭过头。
为什么这刀子还能插到他们身上?学生变成这个样子,你教官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乘风说:“最简单可行的计划是,十二人分成两队,跑得快的学生先绕到目标身后。再分成三三两列,彼此间隔一百米,前后同时且隐蔽地朝目标范围进行推进。前排队员定时在通讯器中播报语音。谁先断线,说明他死了,那就可以精准定位出狙击手的坐标。”
众人原本还很亢奋,听到这里表情忽地凝重,视线游离,飘来飘去,又不敢直视身边人的眼睛。
平头青年为难道:“啊?那走最前面的这几个人不是最危险吗?这是用送人头来定坐标吧?”
“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乘风说,“如果你能在他发现你之前,先行躲开他的子弹的话。”
虽然可能性不大。
平头青年呢喃道:“可是我想活到最后。”
乘风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众人更加不解,大声嚷嚷道:“什么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考联大啊!”
“你不想去联盟上大学吗?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啊?”乘风更加不解,“他们没有说活到最后的人才能去联大啊。难道不是更英勇、更聪明、拿到更多人头、发挥更主要作用的人,才能去联大吗?”
众人又一次沉默,张着嘴微微抽了口气。
“那些没有拿到表现机会,死得不明不白的学生才比较倒霉。而那些靠运气摸鱼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贡献的学生,也未必可以拿到高分。”乘风那个发声器的声音越来越高,莫名有种振奋人心的激励,“但是主动进击,用生命为队员传递信息,甚至可以在面对面的交战中活下来的考生,才是最优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