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没说话,她松开手。
没有继续叫痛,也没有再求他,萝拉就这样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第一盏路灯下时,凯撒停下。
他冷冷淡淡地说:“笨蛋。”
-
如果一周前,有人告诉凯撒,你会为一个阿斯蒂族人而说情,凯撒会认为对方是个疯子。
今天晚上,凯撒第一次做了出格的事情。
他向布什家族的人提出,要带走萝拉。
“你们应该知道,她身份十分敏感,”凯撒说,“她不是普通的阿斯蒂族人,你们对她的做法,将会影响到我们在国际上的声誉。”
布什家族的贵族们面面相觑。
现在和以前不同,这些贵族们的后代很少能在政治、或者军事上得到职位。他们的封地仅限于一部分,在几十年前,轰轰烈烈的解放阿斯蒂族运动过后之后,庄园也不复存在。
这也是自从贵族制改革之后,不少贵族家庭逐渐没落、窘迫的原因。
布什家族是出了名的骄奢,也是出名的无能,他们不敢和风头正盛的萨列里家族长子做对,更何况,只是一个阿斯蒂族人。
他们立刻答应。
凯撒微微颔首,向他们致谢。
交谈还没彻底结束,就听到外面传来纷杂的声音,混合着布什少爷的惨叫声,以及浓郁的血腥味——
原本准备走的凯撒,又留下来。
这个骄纵跋扈的小少爷,和他的狐朋狗友去密林中猎鸭子。遗憾的是,他们的运气并不怎么好,不小心中了猎鹿的陷阱,踩上捕兽夹。
几个贵族少爷没吃过苦头,捕兽夹的齿轮狠狠地嵌入他们的腿,引得几个人哀嚎到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
在自己家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布什老爷气坏了,厉声要人将管家叫来,问清楚是谁放置的捕兽夹。
管家并没有来。
在半小时之前,不知道为什么,他穿过密林往阿斯蒂族人在的地方去,被忽然发狂的大黑狗扑倒,咬伤。
伤的是男性都很看重的那个部位,被大黑狗硬生生地咬断拽下。
现在人昏迷不醒,正送往急救。
晚上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聚会自然紧急叫停。
凯撒不参与布什家族的乱摊子。
离开的路上,凯撒经过那只忽然发狂的狗,现在,这只咬伤管家的大黑狗已经被铁笼关起来。
它呲着牙齿,疯狂撞击着笼子。
毕竟是主人的爱宠,其他人不敢处死它。
凯撒停下脚步,他询问负责看管狗的人:“找到原因了吗?”
那人擦了擦汗:“应该是不小心吃了森林里的’癫狂草’,才会这样失控……布朗先生被咬伤,好像是他身上也沾了’癫狂草’的汁液……”
癫狂草在帝国中是一种并不常见的草,以味道美味出名,服用者会出现短暂性的兴奋、思维混乱。
如果提纯,其威力不亚于其他的违禁药物。
也因为这个特性,这种草被列为禁草,禁止生产、种植。
布什家族的少爷们追求刺激,在家中偷偷种了一些,去年刚因为这件事情遭到处罚。
凯撒没说什么,他离开这里,穿过高达十米的喷泉和灯光,上了黑色的车子。
瘦弱的、像套着麻袋的萝拉蜷缩着身体,她身上盖着柔软的毛毯,身后枕着她的柔软小包裹。
这个短短一周内经历生死、辗转多个地方的女孩,她卷着自己的床就过来了。
所有的东西只有那个小小的、不太干净的包裹。
萝拉缩成一团睡着了。
凯撒没有立刻上车。
司机说:“先生,需要我再——”
凯撒抬手,示意他保持沉默。
凯撒脱下外套,他动作并不重,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在他坐下的瞬间,这个美丽蠢货惊慌失措地睁开眼睛,差点跳起来。
“上将。”
她的声音终于不再失落,又恢复了小麻雀般的叽叽喳喳。
凯撒应了一声。
车内的灯没有开,他的头发如同干净的银。
萝拉老老实实地坐好,她裹紧毛毯,将自己的小包裹老老实实地抱在怀抱中。
她洗干净的脸上没有惊慌,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与其说迷茫,更不如说是一种麻木。
一种被经手多次、在多个地方颠沛流离的麻木。
凯撒摘下手套。
他问:“你想吃什么?”
萝拉先是摇了摇头。
过了一阵,她又小声说:“……能给我一些干面包吗?”
凯撒不知道她在布什家的短短两天经历了什么。
两天前那个活泼快乐的小猪崽不见了,不再揪着他的衣服吵吵嚷嚷地要烤乳猪,而是这样卑微又谨慎地问,能不能给她一些干面包。
凯撒感到一些不舒服。
他告诉司机:“先去Ristorante Beccofino。”
这是一家会员制的高档餐厅,只接待注册会员,一般情况下,需要提前三天预定。
凯撒让亚瑟打电话过去,轻而易举地订到单独的房间。
萝拉没有听前排亚瑟的声音,她趴在玻璃窗上,专注而好奇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她被关在首相官邸中十几年,强行与外界隔离,时间实在是太久太久了。
没有电子设备,没有接触外界,她对官邸之外的世界和社会一无所知,就像一张单纯的白纸。
夜幕之中,尖顶教堂威严耸立,拱扶垛好像空中桥梁。
萝拉专注地看着,扭脸问凯撒:“那是什么?”
凯撒说:“教堂。”
“教堂是做什么的?”
“宗教活动的主要建筑物,信徒的聚集地。”
“喔,”萝拉乖乖巧巧地应了一声,隔了两秒,又问,“信徒是什么?宗教又是什么?”
凯撒慢慢地说:“对你来说,这些不重要。”
萝拉好奇:“那什么重要?”
“再多问,”凯撒言简意赅,“你连一片干面包都得不到。”
萝拉听懂了这句话,她老老实实地坐回去。
脸仍旧贴在玻璃上,外面飘着小雨,她的手掌心压在上面,触不到雨滴,只渴望地看着外面。
她就像一只想要飞出牢笼的雏鸟。
在进入餐厅之前,凯撒让亚瑟带着萝拉去熟悉的店铺买了新衣服和帽子。
萝拉兴奋极了,她主动挑选了一件帝政风格的长裙,淡淡的紫色,长度一直到脚面上,只露出银色鞋子的顶端。
“我从来没有穿过这么漂亮的裙子,好软好舒服,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真丝吗?”萝拉摸着胸口处的珍珠,眼睛亮晶晶,“这个塑料珠子好美好漂亮,我好喜欢。”
凯撒任由这个小蠢货叽叽喳喳,他拿了一顶巨大的、有面纱,还能够遮住头发和脸的帽子,扣在萝拉的小脑袋上。
她头围小,帽子卡下去,把她的脸都罩住了。
萝拉说:“啊,这个帽子把我漂亮的脸都挡住了,上将……”
凯撒后退两步,看了看,很满意。
他说:“就这个。”
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凯撒要弄这么一个大帽子,但萝拉仍旧因为得到漂亮的衣服和帽子而开心。
一直到抵达餐厅门口前,萝拉还在兴奋。
她快活地跟在凯撒身后,并不太淑女地表达着喜悦的心情:“这是我拥有的、第一套属于自己的衣服哎,也是第一套这么美这么美的长裙。上将,不过这个帽子有点遮挡住我的眼睛,我不可以——”
她愉悦的声音戛然而止。
凯撒低头,发现萝拉将帽子抬起来,正盯着某个地方的牌子看。
那上面有着清晰的标语。
「阿斯蒂族人禁止入内」
萝拉什么都没说,她垂下头,原本试图抬起帽子的手放下来。
她不再尝试将帽子抬高,而是按住帽檐,用力地往下压了压。
雨夜被淋湿的猫猫,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躲在破纸箱下,试图获取短暂的温暖。
没有人会为难凯撒上将,萝拉顺利地进入房间。
凯撒向侍应生表达自己的意见,他今晚和这位淑女需要安静的进食,不希望旁人打扰。
侍应生明白了。
略去复杂的用餐流程,将餐前甜点、配菜和主菜等等一同送上来。
好奇宝宝萝拉失去了刚才的兴致,她甚至没有去看这房间墙壁上漂亮的陶瓦鱼骨架装饰品,也没有惊叹银光闪闪的餐具。
就算这家菜品里的烤猪肉有着香喷喷的脆皮、丁骨牛排鲜嫩多汁,萝拉也没有称赞美味,她只是快速地吃完,然后跟着凯撒上了回去的车。
在上车时,凯撒注意到萝拉换下来的衣服——这些东西装在一个小纸袋中,被放在萝拉的脚边。
萝拉今晚穿过的衣服,被服装店的店员细心折叠后,重新装进袋子中。
裤脚正好在上面。
凯撒第一眼就看到了布料上淡淡的草绿色。
他微怔,仔细看。
凯撒嗅到淡淡的、属于癫狂草的特有味道。
能让大黑狗发狂、撕咬人的癫狂草。
他沉默,抬眼看向萝拉。
她刚刚摘下帽子,棕色的卷发柔顺地垂在脸侧,纤细的身体撑起温柔的帝政裙,她看上去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她洁白柔软的耳侧,属于阿斯蒂族人的烙印如此深刻、鲜明。
许是察觉到凯撒的视线,萝拉的视线从手中的帽子上移开。
她懵懵懂懂地看着凯撒,小声说:“谢谢您,凯撒上将。”
凯撒眯起眼睛:“为什么?”
“如果不是您的话,”萝拉低声说,“我可能会被布什家的管家强女干,他一直在欺负阿斯蒂族人……”
她用柔弱的声音再度道谢:“真的很谢谢您。”
凯撒容色冷峻,他注视萝拉良久,终于开口。
他简短地说:“到我家之后,少做这种蠢事。”
-
抵达萨列里家族的城堡时,已经到了深夜。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休息了,重新为一个阿斯蒂族人准备房间有些麻烦。关于自己从布什家族中带来她这件事情,凯撒也不希望惊动其他人。
他只能暂时将萝拉安置在属于自己的楼中。
这个家伙,一眼看不到,就容易做蠢事。
凯撒到家时候,发现妹妹艾米莉亚塔楼上的灯还亮着,阴影绰绰。
身为兄长,他给妹妹打去电话,提醒她注意休息,明天还有家族聚会。
艾米莉亚喘着气胡乱应几句,说自己正在健身,马上就休息。
凯撒挂断电话。
让人带萝拉去她临时休息的房间后,凯撒去找父亲——萨列里公爵谈了谈关于布什家族的事情。
半小时后,他回自己的塔楼,看到一个男人匆匆忙忙地走路。
凯撒叫住他:“谁?”
男人停下,他说:“上将,我是安加斯。”
灯光渐渐照出他的脸,清俊的男性脸庞出现在凯撒面前,他穿着整洁的衬衫黑裤,衣领扣到顶端。
安加斯是艾米莉亚从一个有着虐待狂魔癖好的贵族手中救下来的。
那时候艾米莉亚才五岁,安加斯十岁。
凯撒对安加斯的印象不错,他虽然是阿斯蒂族人,但勇敢,坚毅,沉稳。
如果不是因为族类,凯撒会要求他跟随自己。
凯撒问:“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安加斯低着头:“小姐想吃刚摘的葡萄,我刚送到。”
凯撒知道自己妹妹骄蛮,略略点头,放他离开。
凯撒揉着太阳穴上楼。
回到自己房间后,凯撒先去沐浴,用水来压制易感期的不适。
泡完之后,他习惯性地躺到自己床上——
等等。
凯撒冷着脸掀开被子。
被褥下,白白光洁的萝拉缩成一团,正伸手拽着被角,试图往下拉。
她用一种介乎于天真和诱惑的语气,委屈巴巴地说:“不喜欢您也别掀我被子啊,我好冷。”
“这事,我也是第一次干。我们互相体谅一下,好吗?”


第16章 标记(上) 月下茉莉
凯撒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
只是没有一个像萝拉这样,大胆直白地躺进来,像个小猪一样霸占他的床铺。
比起来这只小猪的胆量,凯撒还有些其他问题。
凯撒盯着她的脸:“你怎么进来的?”
萝拉将被子扯下来,她怕冷,把自己裹好,只露出一个脑袋。
她明显刚清洗过,头发蓬松干净,脸颊上的伤痕也擦了药膏,正在眼巴巴地盯着凯撒。
“亚瑟让我进来的呀。”
凯撒:“你和他说什么了?”
萝拉表情无辜:“我什么都没说啊。亚瑟一看我,就说他懂,然后就让我进来了。嗯……他还问我需不需要防护措施,什么叫做防护措施啊?”
凯撒:“……”
他坐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萝拉。
凯撒问:“你清楚我会对床上东西做什么?”
萝拉:“嗯……就像第一次发热期时候那样吗?”
凯撒纠正:“不止。”
缩在被子里的萝拉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她没有立刻理解凯撒话中的意思。
“学校的老师没给你上过课?”凯撒没有靠近,他睨着床上的萝拉,问,“Alpha会对发热期的Omega做什么……你不知道?”
萝拉摇了摇头。
说起来,进入官邸的孩子中,她们已经算是年纪比较大的。
她们还没有到接受更加详细知识的年纪,刚刚学到发热期的药物处理。
她说:“……老师还没有来得及教我们。”
这句话大概令她想到什么东西,凯撒听出她声音中的失落。
和淡淡的茉莉花香如此接近,同样的脆弱,温柔,不堪一击。
她就像是从污泥中生长出的一株茉莉。
有毒的茉莉。
萝拉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她还在念念有词:“不过我知道男人们的想法,您给了我漂亮衣服,还请我吃饭,一定是有什么暗示……我不在乎这个,上将。您现在还在易感期吗?如果能够令您稍微缓解的话,我很乐意——”
话没说完。
凯撒用被子将萝拉整个人裹起来,冷漠地扛到属于她的房间中,并不怜香惜玉地扔到她的那张大床上。
临走前,凯撒还把原本给萝拉的被子带走了。
他不愿意再用有着萝拉体温的被子。
萝拉就像一个被困在茧中的毛毛虫,裹成一团,左滚右滚,也没有拆开凯撒打包好的被子。
她不理解,好奇地问凯撒:“您真不想睡吗?”
凯撒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子中努力伸缩的萝拉:“睡傻子违背法律。”
傻子·萝拉:“……”
-
作为被凯撒亲口盖章的“傻子”,萝拉第二天就搬到了阿斯蒂族人居住的房子中。
和布什家比起来,萨列里家族的确将阿斯蒂族人当成人来看待。
这些阿斯蒂族人全部住在湖中的岛上,大多数人在阿斯蒂族家中从事园艺工作,负责照顾城堡中的植物。他们住的房间也不是布什家那种拥挤狭窄的地下室,而是一幢三层的楼房,一楼住着男性,二楼和三楼都是女性。
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和卫生间,餐厅则是在一楼的大厅中,一进门就能看到,是许多长桌拼在一起。
还有一个可以用来阅读的小阁楼,意外的是,这个地方对书籍的种类没有限制。
他们可以随意阅读,或者列清单,申请人带来,不过每人每月只能申请添加一本新书。
萝拉的房间和奥莉的房间刚好在一起,她们身份特殊,即使在萨列里家族中住着,也不需要工作,餐食是特殊提供。
不过萝拉更喜欢去餐厅和其他人一块吃。
她不喜欢一个人。
有时候,萝拉还会将自己的一些小零食分给一些更瘦弱、年纪小的孩子。
她不用再担心吃饭问题,阿斯蒂族人被允许使用自己的小厨房,食材也是可以向上审批、统一采购。只要饿了,随时可以过来蹭一些吃的,零食更是无限供应。
奥莉自从来到这里之后,胖了两斤。
她现在过的很快乐,不需要去上课,也没有人逼着她看书、学习,不用饿肚子,不用担心被欺负,这儿的阿斯蒂族人工作轻松,讲话也温柔,每天都像生活在阳光下一样慵懒快乐。
奥莉不理解萝拉为什么难过。
“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吗?萝拉,”奥莉问,“不用再担心饿肚子、可以睡在温暖的床上,你认为这样不好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萝拉刚刚洗过澡。
她的发热期终于过去,在足够多的冰镇下,萝拉控制住自己,避免被其他的Alpha标记。
奥莉明显更亲近萝拉,她晚上睡不着,抱着枕头、卷着被子过来找萝拉,和以前在官邸中一样,萝拉帮奥莉把她金色的头发梳通,给她念童话故事。
奥莉是在组织在逃难时候诞生的,在一个下着大雨的晚上,没有医生没有干净的纱布,几个男人自发地用油布撑起一片可以遮蔽的空地,她的母亲为了生她险些耗尽力气,而因为缺氧,奥莉从小发育迟缓,有一些痴傻。
她不知道自己父母的过去,她的大脑很简单,不允许她去思考这些东西。
奥莉问萝拉:“难道你不想永远这样吗?和我一起,永远在这里快乐地生活。”
萝拉耐心地告诉她:“这样的生活不算快乐,奥莉,你认为这样就够了吗?”
奥莉茫然问:“什么?”
“快乐的生活,是你能够想去哪里就去哪儿。不用被餐厅、商场、图书馆拒绝入内,可以去学校读书,可以选择喜欢的工作,”萝拉将奥莉脸颊旁的头发轻轻梳开,“而不是像宠物一样被圈养,驯化,一辈子只能仰人鼻息,依靠别人的喜好生活。”
奥莉将脸贴在萝拉的腿上:“萝拉,你讲的好复杂……我听不懂。”
她打了个哈欠。
萝拉捏了捏她:“没关系,听懂的人在为这个目标努力。”
萝拉发现生活在这里的阿斯蒂族人更幸福,也更加没有攻击性。
他们就像是已经被驯化后的野兽,将萨列里家族成员视作自己需要效忠的主人。
——为什么要反抗呢?
——萨列里家族给予我们舒服的被子、轻松的工作、美味的食物。
——我们不应该为此感激吗?
提起外面生活的那些阿斯蒂族人时,他们会因为族人的悲惨遭遇而流下热泪;泪水被擦掉之后,他们仍旧会若无其事地谈笑,庆幸自己运气佳,能够生活在萨列里家族的别墅中,不必像那些可怜人一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在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氛围中生活了整整一个月,萝拉的心情并没有变好。
她也没有能够接触到凯撒的机会。
至于如今的条律、法规……
阿斯蒂族人目前的生活状况,萝拉对此一无所知。
她每天努力吃饭,和新交的朋友聊天,读书,在有限的范围内散步,用脚、手和眼睛一点点熟悉着这个城堡的一切。
和无数前仆后继、奋不顾身的族人一样,安静地等待捕捉划破天空的第一道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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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抑制药物正在紧急研发中。
因为长时间接受抑制药物的注射,凯撒体内竟然产生相对应的顽强抗体。
实验室中的研究人员对提取出来的血液做检测,吃惊地发现,现有的所有高强度抑制品对此都毫无作用。
凯撒的身体在排斥着药物。
“……我认为您应该寻找一位合适的Omega,哥哥,”艾米莉亚脖子上贴着含有抑制药物的贴,优雅地品尝着下午茶,“毕竟您的理智将会严重影响帝国的政策。”
她现在正在发热期,好在并没有哥哥那样的糟糕反应,只需要小巧的抑制药物就能将那些躁动不安压制下去。
现在在贵族间流行另一种小巧的抑制贴,上面有着无数微小的针,只要贴在脖子上,就能够接受皮贴里药物的注射。
凯撒说:“我目前不想踏入婚姻的陷阱。”
这是难得的休假日,萨列里家族的人聚在一起喝下午茶。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到卷起,远处的花镜若隐若现。
腹水草白色尖尖花穗已然盛开,晚香玉气味逐渐浓郁,松果菊和兔尾草互相交映,如此多洁白、奶白色的花朵或高或矮排开,错落有致,被风吹起轻轻摇曳。
萨列里夫人手指撑着额头,她温柔地说:“或许可以寻找一位能够临时帮助你的女孩?”
她是标准的贵族小姐,美丽,高雅,说话时候的语气不紧不慢。
凯撒说:“这样不公平。”
他平静地说:“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去强行标记一个无辜的人。”
易感期的痛苦比凯撒设想中要糟糕。
他之前就险些强行、永久标记了萝拉。
萨列里先生说:“国家的安危比个人更重要。”
他的脸颊曾经在战争中受过伤,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右眼角一直划到唇边,破坏了容貌。
也因为此,许多人都不敢和萨列里先生长时间对视。
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严酷的魔鬼。
这样说着,他眯着眼睛,看向外面美丽的庭院。
“这些阿斯蒂族人真不错,”萨列里端起来红茶,品尝一口,才慢慢地说,“这个种族在艺术上具备着令人惊叹的天赋。”
下午茶结束之后,凯撒再度拒绝了母亲委婉的暗示。
不仅仅是母亲,父亲也希望凯撒能够找寻一个Omega进行临时标记,即使是凯撒失控,对这个Omega永久标记也没关系。
萨列里家族可以悄无声息地遮掩这样的丑闻。
其他的贵族家庭,也是这么干的。
没有成婚的成员,不想使用抑制剂的话,就在发热期或者易感期寻找一个Alpha/Omega来稳定情绪,保持理性。
很多穷人家的孩子愿意为了钱做这种事。
凯撒不愿。
他似乎认定性欲是一种会影响理智的事情,在易感期将要来的前几天,他忙于各种审讯。
一个关于贵族成员贩卖违禁药品和违规吸食违禁品的案子,没有人敢接,但凯撒径直接受。
凯撒不担心因此而得罪上议院那群老家伙,相反,那些人大多对萨列里家族敬畏有加。
凯撒将多余的躁动和体力都发泄在严格拷打、审讯这些人上面,他憎恶违禁药品,下手也重。
一晚上,他抽断三根皮鞭。
但易感期还是到了。
凯撒从回到家时候就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晚餐之后,他回到自己房间,震怒地发现竟然多了一个瑟瑟发抖的陌生女性。
是个可怜的Omega。
凯撒的酷刑手段名声在外,这个女孩在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说明来意,希望凯撒能够对她稍微温柔一点。
她的脚踝被用锁链铐在凯撒的床上,很明显,萨列里先生准备用这种方法来要求凯撒接受。
这个Omega的气味同样是淡淡的花香,但凯撒却感觉到不适。
同样的哀求,同样的身份,同样的泪水……
却并不如那个美丽的小蠢货吸引人。
凯撒让这个可怜的Omega暂时在这里休息。
他冷着脸,离开塔楼,穿过花园,预备着去找父亲谈判。
倘若他再这样做,凯撒将考虑搬出这个家。
同样的夜晚。
在经过花园时,凯撒冷不丁地听到熟悉的女声,在低低喘气,急促呼吸,浓郁的干净茉莉花香犹如迷雾陷阱,温柔地扯住凯撒的脚。
他停下脚步。
夜晚之中,腹水草的尖尖花穗犹如绿荫中漂浮的烛台,而绿植深处,有着咕唧咕唧的水声,不是那种潺潺小溪,而是从覆盖绿茵的小巧石上中摩擦坠落的山泉。
如此清晰,如同沙漠绿洲,在干涸荒野中引|诱着焦渴旅人。
凯撒靠近。
他终于看到月下皎白,萝拉坐在地上,脸颊浮着一抹淡淡红霞。
听到动静,她仓皇抬头,棕色的眼睛里面好像含着泪珠。
凯撒确认。
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她很惊喜。
“凯撒先生……对不起,我好像又病了,”萝拉语无伦次地说,“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缓解,似乎这样能好一些,但好像有哪里不对,您能教教我吗?”
萝拉向凯撒伸手,指尖悄然坠落一点润润月色,在他的视线下洇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