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哧的一声,发出笑声的人是阿辛。
“最聪明睿智的第一王妃啊,您越是这样说话,我越是觉得不可信。”
艾丽希当然知道这一点。
她是压迫者、得利者,任何类似许诺从她嘴里说出来都不可信。
但对于这一点,她也早已经有了预案。
她的眼光从那三十几个人面孔上一一扫过。这些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
有人眼光呆滞,木然不做声,也有人偷偷张望,似乎为阿辛的言语有所打动……
艾丽希轻启樱唇,声音清朗,冲着她双眼注视的方向,突然高声叫出一个名字。
“塔巴克——”
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个橄榄色皮肤的木讷青年,粗而硬的短发鬈成细细的一粒一粒紧紧贴在头皮上。
塔巴克做梦也没有想到王妃竟然会记得他的名字。顿时如一座石像般立在那里,根本不知道回应。
艾丽希却没有停,她顺着这三十多人列队的顺序,一个一个地叫名字。
不乏那些拗口至极的名字——
“蛮邦特、哀提顿、赫那吞……”
也不乏用最常见的事物随口起名方便称呼——
“阿铜、阿铁、阿柳、水莲、莎草……”
但这对艾丽希来说都不难——早先她传唤过一次,就记住了所有人的名字,并且能和每一张脸孔对上号。
听到他们的名字,这三十多个男男女女先是遽然而惊,然后如梦初醒地扬起头,睁圆了眼睛望着艾丽希,眼里渐渐有了神采。
他们似乎开始愿意相信。
阿辛傻愣在原地。
她也没有想到艾丽希竟然能报出所有人的名字。
这对那些平凡的普通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从这一刻开始起,他们不再是一群面目模糊的贱种贫民,他们不再是挥之即来挽起袖子就得为贵族贡献生命的卡——
他们是有名有姓的人。
在这个世界里,有尊严地活着。
王妃能够叫得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真的:王妃把他们当做了同伴——至少肯费心去记忆他们的名字。
信任悄然无声地滋生。
阿辛眼看着艾丽希依次报出每一个人的姓名,准确无误,心里猛然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腾起强烈的嫉妒:她刚才说大家没有什么不同,这话不对。至少她就绝对比不上艾丽希,竟然能想到这样骗取信任的方法,而且飞快记住这么多的名字。
艾丽希能想到这个主意,源于阿努比斯神使曾经提到过的,以姓名交换神眷。
向神明交出姓名,就能与神构建一种特殊的联系——似乎于大千世界中,我是神明眼中独特的一个,因此受其眷顾。
此刻,她面前的这些人,生出的是完全一样的心思。
第25章
“阿辛——”
最终,艾丽希口中报出了那个因为嫉妒,悍然反叛,试图刺杀她的人的名字,语气里有点悲悯。
阿辛双肩微微颤动,似乎在这一瞬间,她有所触动。
这个拥有一双豹眼的女孩抬起头望向艾丽希,火光映亮了她的眼神。
艾丽希看得清楚,阿辛的眼里闪过一丝悲戚,似乎在说,您怎么不早说,现在太晚了……
些微的悲戚转瞬而逝,变为恶毒的滚烫的嫉妒与怨念。
“哈哈——”
阿辛陡然爆发出一声大笑,南娜一惊之下,高举起手中的长剑,就要对准她的颈项挥去。
冲天的光柱与火焰腾空而起,周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双眼,转开脸孔。南娜顾不上处置阿辛,跳开半步,挥剑守在艾丽希跟前。
等到人们稍许适应这强烈光线,转过脸看向阿辛的时候,只见这名侍女原先所站的地方已经成为一道深绿色邪异的火焰。
火焰中依旧传出阿辛疯狂的笑声。
而那道绿色的火焰中偶尔出现的阴影,依稀组成了一个能够看出五官的人形。
“阿辛——”
小广场边聚着的三十几人中,不乏有与阿辛交好的,见她自毁成这副模样,都忍不住出声哭泣。
“可她并不是阿苏特——”
森穆特忽然开口。
艾丽希同意这个观点。
刚才她看了一眼阿辛的右臂,那右臂上的巴只有近乎可怜的一点点,既不像南娜那样能够具现出箭头形状,也不像她自己成为阿苏特之后那样充盈壮大。
这昭示着阿辛的命运已经到了尽头。这个女孩根本不是阿苏特,不是什么塞特神的眷者,而是她已接近死亡。
说心里话艾丽希并不同情阿辛,虽然阿辛喊出了这个时代几乎从未有人喊过的声音——人和人都是一样的,因何会有阶级之分。
但是这很明显并不是因为阿辛拥有了跨越时代的思想觉悟,而纯粹是出于嫉妒、欲望、自私与不甘。
现在看起来,阿辛恐怕是被骗了,自以为已经成为神眷,其实只是中了邪咒,成为一柄加害他人的刀。
“这只可能是邪咒!”
森穆特突然大声喝令:“所有人马上散开!”
几乎是轰的一声,笼罩着阿辛的火焰猛地膨大数倍,腾上半空中。火焰中的阴影不断跳动,重新组合出阿辛的五官面孔。
阿辛的笑声依旧在夜空中回荡,越来越狂放。
人们心怀恐惧,连滚带爬地向四周散开。
只有南娜勇敢无畏地执剑上前,护住了艾丽希。
而森穆特双手在胸前交错,口中默念咒语,他面前再次出现了一道柔和的光屏,和刚刚艾丽希具现的一样。
但是这道光屏比艾丽希借来的可要厚实多了,整面光屏覆盖了南娜、艾丽希和森穆特三个人,并且向对面卷曲、凹陷。
光屏中能量在迅速流动,试图将阿辛异变所形成的绿色妖焰全部隔绝,并包裹于其中。
“大祭司——”
南娜感激地出声。
森穆特却全神贯注,不敢稍有分神。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绿色妖焰中便腾起了一柄巨大的鱼叉,重重地向艾丽希的方向刺来,正好扎在森穆特面前光线形成的屏障上,哐的一声巨响。
森穆特的身体震动,棕色柔软的长发向身后扬起。他金色的眼眸却越发明亮而深刻。
光屏完好无缺。
艾丽希暗自感慨:幸亏是森穆特。
如果还是她在借用的话,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这威力巨大的鱼叉。
绿焰中阿辛的影子却并不甘心,再次投出鱼叉,鱼叉砸在光屏上,连躲在森穆特身后的艾丽希都感受到了压力,劲风刮在她脸上,细小的颗粒令她脸颊皮肤生疼。
“哐——”
随即是一声细小的喀嚓。
已经完全化为绿色火焰的阿辛似乎欣喜地探出脑袋,火焰中的巨大鱼叉再次向森穆特面前的光屏送来。
森穆特用神咒搭建的防御似乎瞬间破了,那幅光屏所带来的能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鱼叉毫无阻力地送至了艾丽希等人的面前,却像是突然落入了陷阱一样,被一种不可见的力量紧紧地束缚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战神眷者!”
森穆特一声厉喝。
南娜想都未想,高声应是,抛开长剑,拉开她的硬弓,搭上黄金箭簇。一枚带着净化力量的黄金箭簇猛地射向绿焰正中。
阿辛的狂笑声顿时一哑,随即转化为尖利的哀嚎。
这嚎叫声充满了穿透力,早先散开的那三十多人,此刻即便跑远了,也纷纷伸手捂住耳朵,痛苦地倒在地上。
艾丽希觉得胸口一阵烦恶,耳朵剧痛,全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
但立即有一股温柔的力量从她胸腹之间升起,保护住了她整个身体。
“塞赫梅特神使……”
艾丽希为那位狮面神使在她身体里留下的力量而心生感激。
在这哀嚎与尖啸之中,被净化之箭射中的绿焰不断挣扎扭曲,那柄高高举起的巨大鱼叉就像是凝聚的光点,突然开始消散。
南娜轻舒一口气,小声说:“终于!”
“等一下……”
森穆特突然抬手,想要说什么,却来不及说出口。
只见正在消散的绿焰中突然伸出一只臂膀——女人的手臂,手中不再是鱼叉,而是阿辛日常为艾丽希处理瓜果时用的一柄小刀。
这手臂的主人像是拼尽了最后一点力气,送出绝望的一击,却无法辨认方向,径直送至了森穆特的心口。
只听一声细微的响声,刀尖刺入森穆特的亚麻长袍,刀柄留在袍外,那只手臂与绿色的火焰一样,渐渐消散,成为灰色的没有光彩的尘埃,随着渐渐平息下来的风,在空中一点点飘散。
阿辛完全消失。
她的笑声、哀嚎声与尖啸声,也随之消散,渐不可闻。
耳边,只剩萨卡拉行宫附近因大河泛滥而起的幽幽涛声。
捂住耳朵,在地上翻滚的人们渐渐复原,相互扶持着爬起来,慢慢向艾丽希这边靠拢。
在艾丽希身边,森穆特脸色变化,似乎自己也不敢相信。
他伸手解开了披着的亚麻袍子,见到阿辛那枚小刀的刀尖正正地扎入了他胸前佩戴的护身符,扎进了那捂耳狒狒的形象正中。
“砰——”
“当——”
护身符突然碎成了两半,小刀掉落在森穆特脚边。
艾丽希和南娜聚在森穆特身边,亲眼看见森穆特佩戴的这枚回避碎成两半。
而森穆特的表情很奇特,他看起来既像是惋惜与失落,又似乎有一点点的释然,甚至用悲喜交加来形容也并不过分。
而艾丽希心中充满了歉意。
森穆特的回避据说是图特神的馈赠,这枚护身符价值多少她甚至没有概念——这神奇的护身符,竟然被中了邪咒的阿辛上来就是一刀,毁坏了。
怎么想她都赔不起。
但艾丽希还来不及与森穆特交流。刚刚散开的那三十几名随从,见证了阿辛的魂飞魄散之后,现在慢慢聚拢,来到艾丽希面前,纷纷失魂落魄地跪下。
他们中有些人后怕地看看绿焰消散后留下的那一团灰烬,也有些人畏惧地瑟缩着趴在地上,想知道阿辛的事之后,王妃究竟要怎样处置他们这些人。
“记住今天晚上我说过的话。”
艾丽希只淡淡地嘱咐了一句。
“但切记不要外传。对外,只说阿辛是得了急病过世了。”
“是!”
有几个人听懂了艾丽希的弦外之音,感激地抬起头。
如果阿辛行刺的消息传回大神官耳中,他们和他们的家人都少不了要受牵连。
但既然王妃命他们隐瞒,那应该是愿意赦免他们,和他们留在大神官府邸的家人了。
“这么晚了,怎么,难道还要我领你们去休息不成?”
艾丽希命他们回去休息,这群人显然需要时间从这接二连三的刺激里恢复。
“塔巴克,你说是不是?”她点了一个名字。
叫塔巴克的那个木讷青年被点到名字,惊讶地抬起头来。
“您是真的……”
他脸上出现了些微喜色,赶紧站起来,去拉身边的人。
“王妃真的……真的记得我们的名字。”
艾丽希确实是故意点了塔巴克的名,她要提醒这些随从们。虽然阿辛死了,但是她许下的承诺,并没有因此有所改变。
她不打算把这些人看作预备血条,她把他们都当做了——人。
夜色浓重深沉,空气异常潮湿。
不多时,小广场上只剩艾丽希、南娜和森穆特。
南娜扶住了艾丽希,森穆特却捧着手中碎成两半的回避,不知在思考什么。
想了想,艾丽希偏头对森穆特说:“大祭司大人,这枚护身符……我以后会想办法补偿你……”
不管是用金钱补偿,还是去寻找拥有神力的材料,或者是能够修复护身符的工匠……艾丽希心想:总得做点儿什么。
谁知森穆特摇了摇头,说:“不——”
不?
艾丽希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这么大方。
森穆特抬起头,柔和的眼神在艾丽希脸上轻轻扫过。
“我在想,或许这枚护身符,注定会在这里碎掉。”
艾丽希:哇,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在亲眼目睹它碎开的那一刻,我忽然有了一点……轻松的感觉。”
艾丽希不再开口,耐心听森穆特解说:“您知道,我是一个平民出身的祭司。我出生时,和您的那些同伴一样,是下埃及最贫穷,最没有地位的普通人,生在牲畜棚里,父母终日劳作,无暇照管。”
“共情这种特性,在我年幼时曾经给我带来了不少困扰。因为我比同龄的孩子拥有更多不知从何而来的情感,而且我比他们绝大多数人更……爱哭……”
艾丽希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当初在法老的大殿里,森穆特差点为她而掉眼泪的情景①。
年轻英俊的大祭司泫然欲泣的样子固然很美。但是不符合这个时代对阳刚男性的要求,令他显得很脆弱。
但同时他又是这个世界上位格最高的阿苏特,所追随的图特神掌握着在艾丽希看来最强大最有用的权柄。
“可后来我的一段经历,令我对自己产生了厌弃。于是我向神明祈求,愿付出一切,只希望能够成为一个正常的,和世人一样的人。”
艾丽希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好奇。但又马上收敛,生怕森穆特能够感受到这种近乎无礼的好奇心。
“我没想到的是,神明回应了,而我成为了阿苏特。”
“图特神赐予我回避,同时告诉我,回避的作用是将我自身的情绪和他人的情绪区分开,我不再因他人欢乐而欢乐,因他人忧愁而忧愁——”
“但是回避有一项不好的特性,佩戴它时间久了,对周围的人和事将变得越来越冷漠,失去一切同情心。”
原来不止是消耗巴——艾丽希回想起早间她和森穆特的对话,这才是真正的副作用。
“按照神明的谕示,如果我一直佩戴回避,我的血液将一天天变得冰冷,我将成为一个无情无欲无所求,感受不到人类感情的……怪物……”
“或许这能解决我年幼时所有那些问题和困扰,但我时常觉得,那将不再是我——”
艾丽希顿时想:森穆特的想法和她正相反。要是她也拥有回避,她一定会时时戴着,争取成为一个感受不到任何人类情感的怪物。
“当我回头再看年幼时令我痛苦万分的经历,现在回想,也不再完全是痛苦。”
“因此,刚才当回避在我手心中碎裂开的时候,我心里竟然稍许感受到了一丝轻松。”
“这个世界上万物的命运都置于神明的注视之下。那么,回避在此刻碎裂,是它的命运确实走到了终点,不应再存在于世。”
“当然,这意味着我不能再依赖神赐予的护身符,恼人的特性必须我自己想办法压制。”
森穆特说完,要将手中回避的碎片收入袖中,一抬头,留意到身边站着的艾丽希,突然深深地行了一礼。
“尊敬的第一王妃,在小臣找到控制共情特性的方法之前,臣乞求您的庇护——”
艾丽希:这……
森穆特竟然需要她的庇护!
但她又不能拒绝,毕竟这场事故里她算是半个肇事者。
艾丽希身边的南娜睁圆了双眼,看看她的小姐,又看看大祭司,实在是听不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什么特性、共情……好像都是人话,可就是听不懂。
一时间双方礼貌分开,商定明早再见。
临别之前,艾丽希到底还是难以按捺好奇心,开口询问:“大祭司大人,如果我想请教一件事,是否会冒犯到您?”
“您是想知道,我年幼时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那样向神明祈求的吧?”
森穆特眼中含笑,温柔地望着她。很显然,艾丽希的好奇心他早已感应到了。
“当年我的亲生母亲在我面前离世,我陪了她一天一夜……”
艾丽希一下子后悔了她的好奇。
即便森穆特不说,她也能想象:濒死弥留之际的那种痛苦和绝望,让一个拥有感知特异的孩子全部感受一遍……这种能力真不是什么天赋,更像是诅咒。
谁知此刻回想起这桩往事,森穆特并未表现出额外的痛苦。
他的眼神越发温柔,淡金色的眼眸望着艾丽希,半是回忆半是感悟地开口:“如今回想起来,我很感激她对这个人间充满了依恋,我的母亲……在离开我的那一刻,依旧是爱我的。”
此时此刻,纵是没有强共情者的天赋,艾丽希也毫无阻碍地感受到了温情,感受到了来自森穆特内心的、最真挚的感情。
第26章
黎明,萨卡拉。
昨晚后半夜重又开始下雨,天光重现的时候雨势减小,淅淅沥沥的,似停非停。
雨水洗去了昨夜阿辛那一场妖焰焚烧的痕迹,再加上艾丽希严令封口。除了亲眼见证的人们之外,这件事竟没有再泄露出去。
萨卡拉行宫外的道路已经多数没入水中,水势涨得缓慢却坚定,一级一级向上,没过一道又一道石阶。
艾丽希索性命人关上行宫的大门,一来免得人们见到水的涨势引起恐慌,二来也避免同样向高处奔逃避难的动物们,豺狗、兔子、野猫、野猴……不辨方向,一头扎到行宫里来。
除此之外,就是将行宫收容的六百多平民妥善安置,让他们统统忙碌起来。免得这些人闲来生事,也免得他们因为洪水而徒然担忧。
她在四处巡视的时候,发现身边除了南娜以外,还多了一个跟班——
森穆特穿着一身干燥而洁净的米白色亚麻外袍,亦步亦趋地跟在艾丽希身后,在人多的地方尤其如此。
艾丽希一时有些无语:原来昨晚森穆特提出的庇护竟是这样的。
按照森穆特的解释,身为一名强共情者,他非常容易受到他人情绪的影响,并且可能会在自己身上放大这种情绪,在多人聚集的地方尤为如此。
被太多外来的情绪侵染之后,森穆特自己的情绪有可能会失控,发生极其危险的异变,终至疯狂。
因此在再次找到有效屏蔽他人情绪的办法之前,森穆特最稳妥安全的做法是,尽量靠近一个情绪稳定的人,将他/她作为自己的锚。即便在剧烈波动的群体情绪之中,他也能据此保持稳定。
艾丽希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回避被毁因她而起。
而她也承诺了要想办法补偿。
于是现在南娜与森穆特就像是左右护法一样,在萨卡拉行宫中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偏偏森穆特这个家伙问的问题还很多。
他环视萨卡拉行宫,惊讶地问:“您竟将这些平民都安置在了地势最高的地方……法老的宫殿里?”
艾丽希反问:“不然呢?”
萨卡拉行宫地方广阔,法老到来的时候能容纳数千人在此驻扎。
卫士、神官、祭司、文武官员、人数众多的后宫……一旦进入这座庞大的建筑群,就像是水被海绵吸走一般,在外看不见任何踪影。
但地势最高的地段也只有一小片——一座大殿外加十几个院落,每个院里二到十个房间不等,另外就是距离行宫不远处的星象台。
艾丽希做了最坏的打算,因此把所有人都安置在了最高处。
这要让提洛斯知道了,必然是僭越和不敬的重罪,但艾丽希才不管这些。
森穆特肃然起敬:“王妃,臣为您的远见而由衷感到欣慰。”
艾丽希看了一眼森穆特:“这不也是你的远见吗?”
她相信同为阿苏特的森穆特也有预感,这次大河泛滥,不可能是简简单单涨两天水就能完事的。
森穆特没有接话,笑容略敛,眼中深有忧色。
小广场的另一角,昨天差点丢了儿子的匠人领袖卡拉姆正在指挥一队匠人,动手拆除一座华美的大殿。
这座殿宇与萨卡拉行宫的多数建筑不同。
埃及本土的建筑,多数是在大型石柱之间砌以泥砖,再以砂浆抹平墙面而建成。
这座大殿则全部是用外国运来的巨大的雪松木建成,木柱木板墙木门,殿中装饰着雕工精致的各色木雕,上面绘着美轮美奂的彩绘。
卡拉姆带着木匠们搭起脚手架,从屋顶开始,将木料全部拆下来。
刚拆下来的木料马上被送到另一组人手里,被劈为整齐划一的木柴,送去厨房焙干作为燃料储备。
而厨房那里,则已经架上了磨,拉开了风箱。妇人队里富有经验的妇人们正在负责把运来的粮食迅速磨成面粉,并尽快都烤成面包。
南娜望着拆掉的大殿觉得好可惜:“这都是从腓尼基人那里运来的上好松木呀……竟劈了当柴烧……”
艾丽希一挑眉毛:“拆的是法老的行宫,又不是咱们的。”
“说得对!”南娜顿时也不觉得心疼了。
他们一行人巡视时经过一个院落,只见院落门口的木门掩着,门板上用白垩画着一枚单穗的麦子。
南娜:“这大概是小麦队的驻地。”
“小麦队?”森穆特却不知道这个典故。
这是他昨晚使用旅行去抢救粮食时发生的事:
容纳了大批避难的平民之后,艾丽希为了维持行宫中的秩序,将平民们按照他们原本居住和工作的村落编成小队,分别安置在行宫的各个院落中。
给各队命名的时候却遇上了一些麻烦。
艾丽希原本想使用数字,一队二队三队这样标准化命名——
但这里的一多半人都是不懂得计数的平民,听见一个数字往往呆在原地愣上半天。以数字做队名根本不管用。
艾丽希干脆要求各队自由发挥,自己想名字。
结果,各个小队队名的风格出奇的统一——大麦队、小麦队、面包队、啤酒队、烤肉队……
艾丽希:看看,民以食为天——放眼各时代,果然都是如此。
这下管理起来也简单些,各队居住的院落门上,只要用白垩做成的粉笔画上相应的标记,就能避免走错。
如今森穆特看到的,就是小麦队的驻地。
这块门板旁边,一个头发剃得短短小男孩正蹲在墙边摆弄着一堆干燥的芦苇茎。
这孩子袒着上半身,只穿着一件腰衣,却在背上背了一个小小的褡裢,里面鼓鼓的不知都装了什么。
他把一枚一枚的芦苇茎放在墙根的一片空地上,每放一枚,口中就数一个数字。
“一、二、三……”
艾丽希开口问:“罕苏,你在做什么呢?”
罕苏啊的一声,转过身来,仰着一张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脸,望着艾丽希,甜甜地问:“这么漂亮的阿姐,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孩子的天真可爱令艾丽希忍俊不禁。
身为战神眷者的南娜却虎起脸,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对这孩子说:“喂,小子,你怎么没半点礼貌?别瞎叫唤,这位是王妃……第一王妃!”
于是罕苏称呼艾丽希:“王妃阿姐!”
南娜顿时噎住。
艾丽希只是嘴角微扬,但她听到身边的森穆特声音爽朗地笑了起来:“您果然能记住见过的每一个人。”
昨晚艾丽希只见过罕苏一眼,就记住了他的样貌姓名,今天又把他给认了出来。
小男孩黑漆漆的双眼望着艾丽希,瞬间生出亲近。
这似乎完美解释了艾丽希到底是如何安抚了被阿辛蛊惑与恐吓的那三十多名随从,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俯首追随的。
艾丽希不理会另外两人的打断,继续问:“罕苏,告诉阿姐,你是在做什么呢?”
罕苏肤色黝黑的脸上,亮晶晶的一对大眼中神采毕现。
“我在帮小麦队点算他们的人数,等点清楚了就去告诉我阿爹,大家就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