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可没功夫再耽搁下去。
白玉兰弯下腰一把抱起甜水小跑起来,嘴上也不得不敷衍地应道:“是姥姥错了,姥姥错啦,往后再不说你太姥了。”
甜水一只小手搂住白玉兰的脖子,以免自己掉下去。
另一只小手指点着白玉兰的鼻子方向,像是在训人一般,还歪着脑袋拧紧小眉头道:“你这样非常不好,要改掉。我娘教我,子女不能说父母的不是。”
小稻没在,小稻要是在场,准会拍她闺女屁股一巴掌说,你这样也非常不好,把那小手给我收回去,没礼貌。
总之,白玉兰抱着小外孙女,一路听训,被个三岁孩子训的灰头土脸,嘴上嗯嗯嗯,是是是,一路蹿近道,终于跑到了里正五叔家。
白玉兰还没等进院,就闭了下眼,真的不想进去面对那一切。
咱在外面只听那院里动静,还有院里院外站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就能猜到里面有多热闹。
五叔家院里正在鸡飞狗跳,各种声音齐飞。
都有什么呢:
咕咕day,咕咕day,咕咕咕咕,咕咕day。
喔喔啊,喔喔啊,喔喔喔喔,喔喔啊。
叽,叽叽,叽,叽叽,喔喔哎,喔喔哎?
汪汪汪,喵。
么么咩,么么咩。
咩,哞,咩,哞!
艾玛,这可真是来错人家啦,让小麦换一家穷的去还饭碗,想这么招惹牲畜都没有,只有里正叔家的牲畜养得那叫一个全面。
白玉兰没敢带甜水进去,将孩子随手塞给先跑来看热闹的老憨媳妇怀里,随后才深吸一口,再跑进院。
院里,那简直更是惨不忍睹。
其实像是鸡鸭鹅狗猫诸如此类不伤人的牲畜,真要下了狠心收拾,不至于这么乱套。
可这事儿乱就乱在这些牲畜是家养的,那都属于人家的银钱和财产,咋可能说打死就打死。
不仅不敢下狠手收拾,而且还怕惊着要先护着。就像那鸡如若受到惊吓,回头不抱窝不下蛋了可怎么整,只能试图将这些牲畜拦着撵着追赶到后院。
只看,五叔家的几位儿媳,带着五叔的孙女们和岁数小一些的男娃都要忙疯啦。
院里用罩子抓鸡的,拿棍子撵鸭的,坐在狗窝边死死拽住大黄狗脖子上的绳子不松手的,怕松一点儿劲儿,凭家里大黄那躁动劲儿容易跑出去咬人。
五叔家里,还有跃跃欲试要掐住大鹅脖子不让乱叫的小娃。
那小男娃到底将大鹅惹出了火气。
大鹅正直着脖子,带着四五只鹅兄弟一路奔跑,非要叨五叔家小重孙的屁股蛋。
成年妇人们是帮忙拽缰绳,已经顾不上那些小家禽了,只要别踩到就行。
她们正一心一意想要拦住差些将拴牛柱子拽倒的牛和骡子。那都跟要疯了似的,怕将几根木柱拽倒,那停放牲口的草棚子本就不结实,也会跟着倒塌。
连猫都跳房顶上去了,喵喵地乱叫。
所有人都忘了一个重点,也是没发现,哪里知晓这里有位“神婆。”
其实就该将“神婆”左小麦撵出院子就对了,而不是喊着拽着左小麦的胳膊让帮忙。
白玉兰进院一眼就看见秀花了。
登时跑过去抓住秀花胳膊往外拽,嘴里急道:“娘,你来帮什么忙,看让那老牛撞到你。这么大岁数撞一下还能不能行啦!”
秀花一甩胳膊,心想:谁帮他家忙啦?你别添乱。看不出来啊,她是在捞小麦。
满院子里乱哄哄的,她家小麦一个错神间,她也是没抓住麦的手,小外孙女就被里正五叔家的几个孩子挤到牛棚子里啦。
然后咱家小麦心肠好,怕五爷爷家的孙子孙女们真被牛顶到,正实心实意用身子挡住牛角,好像还在缺心眼般训那牛呢,也不知背点儿人。
秀花心想:可不能再训下去,再训就要露馅儿。再着,小外孙女呀,你是不是傻,你走比训有用。你待下去,你五爷爷家搞不好今儿房顶都得被掀开。
白玉兰这才看见小麦。
当娘的本能,看见危险就会忘记其他,早就忘了她小闺女能驯服家禽,眼里心里只有她老闺女正被牛角顶着。
“嗳?小麦,你给我痛快出来!”
白玉兰立马顾不上秀花,要去给小麦扯回来,差些一脚踩到满院子里乱跑的鸡。
即便她反应灵敏跳起来躲了一下,仍不小心像是踩到鸡毛踩到了哪,还是将鸡吓着了?
总之,只看那鸡啊,忽然嗷嗷着扑棱翅膀一下子就飞了起来,飞得老高。
就在这时,里正五叔带着几个儿子也终于从地头赶了回来。
里正五叔才进院,那只被白玉兰差些伤害到的鸡就飞到了井台上,又飞到五叔头顶上。
五叔停下了脚,眼睛往上瞟:“……”脸上的表情也像是在问,我脑袋上是只鸡吗?
而秀花回身就看到了这一幕。
说实在的,秀花此时心里是稍稍有些愧的。
瞧给人家整的鸡飞狗跳的,哪怕对方不清楚,可咱心里知晓是怎么造成的,秀花面上的表情,就有点儿没办法揣着明白装糊涂。
秀花说:“哎呀,他五叔呀,你瞅这事儿弄的,快点儿,来人呀,把那鸡抓下来,都瞅啥呢。忙那些嘎哈,你们爹都要……”
秀花还没等说完,忽听不合时宜、噗的一声。
在五叔头顶上的鸡,就这么拉啦。
新鲜的鸡屎从五叔的头上流了下来。
秀花眼睁睁地望着那鸡屎顺着额头要向下流,她先朝后躲了一步:“……”
随后,她就再也忍不住,明知道这时候笑很不厚道,也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笑的那叫一个直拍大腿,笑的那叫一个前仰后合。
笑的还直倒气儿道:“对、对不住,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哈。”艾玛呀,要笑死她了。
今儿这一幕,准保能承包她一年的笑点。
不知为何,五叔刚才还翻涌上头的怒气,就这样慢慢地被面前的小老太太捂脸笑,愣是给笑没了。
笑声极为感染人。
毕竟活到他们这个岁数,很少有老人这么笑。
笑声是那么纯粹。
而这个秀花,可真是不知该怎么形容她。
从一露面到如今,就一直是想唱就唱,想笑就笑,想骂就骂,还会诬陷人,犹记得才露面就污蔑撇子对玉兰不好。
但是,那秀花身上也有个优点,那就是恨不得和人前头吵架,后脚回身就能说说笑笑。
这可真是唱念做打,样样精通,是心太大啊还是怎么的?
里正五叔心想:
唉,说不清。
只知道大多数的老太太,上了岁数只会变得越来越磨叨,操心这个那个,啰里啰嗦,觉也少,更没心思打扮打扮。常挂嘴边:土埋半截脖。
而这位,观察下来发现,各个方面总和那大多数的老太太差股劲儿。
就在里正五叔望着秀花琢磨这些时,他的儿子们早就围上前,帮着抓鸡的,帮着给爹擦鸡屎的。
各个还不忘感慨:“我的天啊,爹,家里这是怎么了。你老怎么看这事儿?”
趁着五叔回来,院里来帮忙的人也更多了,满院落充斥七嘴八舌的议论。
秀花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却对白玉兰和小麦偷偷使了个眼色。
白玉兰也就连招呼都没打,扯着她小闺女溜边儿,走仓房那边神不知鬼不觉离开。
所以说,人生啊,它也不讲个道理。
里正五叔的家里人,正在对秀花道歉。
被爹示意着,一个又一个说着,“婶子,真是对不住,您来家送饭碗被吓着了吧。你这一把年纪,没事儿吧?不行屋里躺一会儿缓缓神,再让撇子媳妇来接你,不急。你瞅这事儿整的,我们家这鸡鸭鹅狗猫,今儿也不知怎的啦,可能是早上喂食是不是吃差什么啦?让你老也跟着受到惊吓。”
这是大伙一致的猜测,是家禽吃食上出了问题。
要不然这事儿它说不通啊。
虽然里正五叔的几位儿媳深感冤枉,怎么可能会喂错食,那即便喂错一个,还能全喂错?吃的又不一样。骡子是骡子,鸡是鸡的。
可是又不能在人数多多的场合顶嘴。
总不能说,是怀疑家里的牲畜全被人下了药吧。
下的还得是亢奋的药,咱都不知晓那种药叫啥名。
与此同时。
已经溜出去的白玉兰,没敢让小麦跟她回家。
因为白玉兰知晓,村里平日这个时辰,家里养鸭子养大鹅的,该撒出去溜达了,去那溪边喝水之类的。
担心再让人看出点儿啥奇奇怪怪的事儿。
所以干脆打发小麦先别回家了:“贴边儿走,躲着那些鸡鸭鹅去找你男人。听甜水跑回来说,你男人和你二姐夫都在那村口站着呢。估么你大姐夫他们也快到了,你等会儿再回家。”
白玉兰又不放心接着嘱咐小麦道:
“不行的话,让你大姐夫赶车,将你和你大姐全都捎回家再走,猎猪别差那一时半会儿,等你进家门就好啦。”
……
可惜,白玉兰算计的再好,事情它总会有点儿意外不是。
罗峻熙一脸惊愕地,听二姐夫讲述他离开后家里发生的事情。
才听完他媳妇是如何招鸡以及种种状况,正打算啥也不管了,先回家一趟细问问小麦。
结果,他媳妇却先来啦。
就是……他媳妇的出场有些太震撼。
只看:
身穿桃红色布衣的十六岁姑娘,头上梳着妇人鬓正在漫步。
左小麦沿着金黄色收获的田野,又沿着道路两旁翠绿的柳树,正向罗峻熙走来。
在这个该收获的季节,周围的景色似没有辜负年轻女子出色的容颜。
最叹的是,正处于最好年华的女子,正边走边面带笑容频频回顾。
“别跟着我了,该去喝水就喝水,跟着我干什么呀。”
左小麦的身后,跟着上百只鸡鸭鹅,随她后面溜溜达达一起漫步。
这就是白玉兰甭管怎么计划周密,也会意想不到的景象。
小麦也确实有躲着人员密集的地方,离开村里,去找罗峻熙。
可是,那些各家养的鸡却不再满村里瞎溜达了,鸭鹅也不戏水了,反正也没主人管,纷纷跳上岸,结伴去找左小麦。
连道边里藏着蛙,也呱呱叫直向小麦打招呼。
就搞出了这样的场景。
罗峻熙本是坐在石头上的。
之前他听了状况,着急要回家看看,被他二姐夫硬按在石头上让别慌。
所以这一瞬,罗峻熙一边望着远处的小麦,一边情不自禁,缓缓站起身。
他望着远处的小麦,嘴半张着。
眼里惊艳、惊愕、无法置信,还有卡在嗓子眼里想吼出的:“媳妇,咱两口子这是怎么了”的感慨,各种表情随着他缓缓站起身,来回变换。


第一百章 中国范儿就是这么的气派
“胖骡啊,你辛苦些,快点儿跑,驾!”
昨儿朱兴德和小稻后半夜才睡,一不小心起晚了。
早上给他俩急得呀,紧赶慢赶,差些将草鞋左右脚穿错了,还被小稻好顿埋怨。
朱兴德就是在这时出现的,那驾车的大嗓门就这样搅了他小妹夫看媳妇看入迷的局面。
骡车上拉着小稻,六子、二柱子。他们四人风尘仆仆、差些将车驾飞起来。
离得挺远还能听到二柱子捂心口的埋怨声:
“哥,都要给我颠吐了,你慢一些赶车,快心疼心疼我吧。”
“吁!”朱兴德忽然一个紧急刹车。
二柱子又改成捂住鼻子,继续埋怨道:“艾玛呀,哥,你就是着急心疼我,你也不能紧急拉缰绳啊。你瞅我这鼻子撞你后背上,你背咋这么硬呢,都给我撞出血啦。”
六子瞪二柱子,长得那么五大三粗的,还那么磕碜,鬼心疼你吧。
能不能别总是对哥撒娇。
哥紧急停车,是因为看到了?
艾玛,那场面该怎么形容呢。
咋才一宿不见,难道哥的岳父家就不种田了,改成往后养鸭子养大鹅不成?
朱兴德和小稻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惊讶和几丝莫名了然。
很明显,他们都朝又有一对儿小夫妻的金手指被激发上琢磨了。
两口子赶紧下车。
小稻直奔正向她没心没肺招手的小妹妹。
朱兴德是特意快走几步,想要甩掉后面的六子和二柱子。
而且那俩人也确实没跟来。
倒不是那两人很有眼力见儿,他俩压根没长那根筋,是六子在忙着给二柱子擦鼻血。
二柱子看见那么多鸡鸭鹅,条件反射,突然又蹿出一管鼻血。
心想:要是能吃到小鸡炖蘑菇、鸭子炖萝卜、大鹅炖酸菜该多好。
所以这俩人速度慢,也就让朱兴德趁这么一会儿功夫了解到,小姨子身后为啥跟着那么多家禽。
听二妹夫讲完,听的朱兴德连呼,不可思议。
朱兴德又问罗峻熙:“你们俩干啥啦?”
“什么干什么啦。”
你说呢。
比如像你二姐夫亲一口,或是像他被打大嘴巴子啥的,朱兴德心想:我,你可骗不了,过来人。
罗峻熙头回对大姐夫有点儿小意见。
那两口子房中的事儿,大姐夫,你怎么也能好意思问呢。
朱兴德不知道罗峻熙正在心里吐槽他,要是知晓,会直呼冤枉。
毕竟在他那里,打大嘴巴子有啥可不能说的,被媳妇打两下又怎么了。
哪怕就像是满山那对儿呢,需要亲一口才能换出神仙水。
亲一口,这事儿,说出来虽然涉及隐私,但是和招家禽这种大事儿比起来,一着急就不觉得咋滴啦。
咱得方方面面多了解一些内情,才能去猜小麦那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就像是人有三急,在不着急的情况下,指定是不能随便拉尿的,那多磕碜。但是着急起来还能顾及面子嘛,分在什么情况下,和什么比嘛。
和小妹招鸡鸭这种大事情比起来,说句亲一口算什么。
所以在朱兴德疑惑,有啥可不能讲的。
他这是完全随他岳母了,再缜密的思维也会一叶障目。
毕竟,累死朱兴德也猜不出,人家是小两口结合、圆房,才出现的金手指。
这不嘛,朱兴德仍在嘀咕:
“昨儿白天还没有,一定是你俩昨晚上干了什么,满山,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所以,小妹夫,你快好好想想,这关乎到怎么使用。
这事儿可不能含糊,你搞不清楚,在外人面前暴露就完了,以免被更多的人瞧见。你快想想那些合在一起的……”
“大姐夫。”
罗峻熙不但没回答,而且反应也挺快道:
“大姐夫,只二姐和二姐夫那事儿,要合在一起亲……咳,才能那什么舀出水,你并不会用如此肯定的语气,就猜测我和小麦也是这种情况。
一个例子不等于所有人会这样。
可你刚刚的语气却是……
大姐夫,实话说,你和大姐有合在一起发生过什么吧。”
罗峻熙的语气也不再是问句。
他本来就怀疑过,眼下算是彻底掀开答案,合着这里还藏一位。
藏的挺深啊,他敬重的大姐夫。
杨满山立马朝小妹夫那里站站,和小妹夫统一战线,一起上下扫视大姐夫。
两人的眼神都似在说:好哇,你个大姐夫,和我们藏心眼。
朱兴德索性坦荡,两手一摊,好吧,交代,可是要回头交代好不好。
示意两位妹夫看六子他们,那二人要走过来啦,就别再说那话题,回头咱哥仨再细聊。
又指了指小稻:
“瞧,这群鸭子鹅,真给你们大姐吓着啦,咱家小妹倒是挺……”朱兴德一时不知道该咋形容,反正是看笑了。
一堆鸭子大鹅,小姨子站在那中间,哄几句她大姐,再神情自若训两句咋咋呼呼乱叫的鸭子。
这话让罗峻熙又瞪一眼姐夫。
心想:就赖你。拽着我问东问西。
他媳妇来啦,他还没跑过去问问呢。
……
事实上,罗峻熙也确实要开始跑起来了。
因为白玉兰正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的呼哧带喘的,忽然从村里赶来,又用最嘹亮的嗓门,两手拄着大腿招呼道:
“不好啦,野猪来啦!!”
聊吧,一个个还在那聊呢。
一个个不长心,要么晚起,要么就站在那村口像没事人似的。
自家是什么情况,是个什么体质招什么东西,心里没数吗。
瞧瞧,到点儿了,你们不急,人家野猪可比你们靠谱。
“娘,野猪又来啦?”
“来啦,快跑吧。”
“它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朱兴德一边抄家伙,一边迅速指挥,媳妇和小姨子拽着骡车先走,以防被伤到。
还有咱家胖骡儿也给拉走。
胖骡除了能拉猪肉也没别的大用,快躲起来才最要紧。
白玉兰为报信儿,跑的差些断了气儿。
也不管形象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大道中间。
这功夫真有野猪来拱她,她也没力气逃跑,缓着气断断续续这才说清楚:
“别提了,你爹正和村里人帮忙猎猪。
他打头阵,让我快跑来给你们送信儿。
那猪啊,今儿可真是个大祸害精,来的不是一头,是四头啊四头。
都不是拖家带口,看起来全是兄弟,是那壮的。
其中有一头大到吓人,它们恐是要祸害庄稼呢。”
毕竟,野猪群为抄近路找小女婿,很明显要从庄稼地趟过来。
朱兴德和杨满山拧眉:什么,祸害庄稼?
连不怎么会干农活的罗峻熙,听了都气愤不已。
这回罗峻熙不止要为自己,今儿还要为了那庄稼地。
马上就要收粮,如若被四头野猪一路从庄稼跑过来,那苞米高粱还有个要嘛。这大半年就白干;了。
罗峻熙跑到骡车前,抄起他的家伙什——最轻巧的大片刀。
猪猪兄弟组,属他的武器最轻。
罗峻熙抄起大片刀,头也没回就开始跑。
白玉兰想叫都没叫住小女婿。
咱说实话,这一瞬白玉兰是有些私心的。
她家田地收了,也不是说她家收了粮,就不管别人家。
是分和什么比呗。
那别人家的田地,在她心里说破大天儿,甭管怎么和她掰扯大道理,也是比不过她女婿的重要。
总之,眼下那心理不能细剖析。
要是剖析人性,许多人都多少沾点儿黑暗自私的边儿。
白玉兰就是在这个节骨眼儿,沾了点儿那自私的边儿。
白玉兰心想:来的那可是四头大的野猪,没有小崽子。
而她又为啥要恨不得跑断肠来送信儿啊,为的就是想让小女婿提前开跑,提前有个准备。
哪怕让小女婿限跑回山上,引着猪去山上挖的陷阱那里呢,那有陷阱帮忙和没陷阱能一样吗?是不是咱也没啥大危险。
却没想到,小女婿是抄起家伙什,拽都拽不住,直接就往村里田地方向跑。
那一看,就是要迎面往上冲。
应是想让猪见到他,再带领野猪们离开庄稼地的心态。
白玉兰本想急着骂:你都童生榜首啦,咋还能缺心眼,还不如她个妇人会算账。迎面去找猪多危险呀,本来那猪见到你就发疯,再说也容易让人看出来是小女婿引的猪,那是最不聪明的做法。
可是,当她再听完大女婿的话,忽然就骂不出了,而且感觉有什么东西立即噎在喉咙里。
她大女婿说:“田地是咱庄稼人的命根子,一年到头就指望那点儿嚼用活着。如若真被祸害,那家人天就塌了。不认识的,咱遇见这种事儿都不能眼瞅着庄稼被祸害,要伸伸手帮帮忙,更不用说一个村里住着的人。”
昨儿那些人,还帮他们家庆祝来着。
“所以,兄弟们,咱们杀过那么多猪。是时候该给给老乡们露露手了。今儿,咱就在平地猎野猪!”
朱兴德心想:
他小妹夫已经先去了,那还是个书生呢。你看看人家那责任感。
而他是个糙汉,又是当大姐夫的,这一刻,能表现的比小妹夫孬?
那必须不能啊!
杨满山背起箭羽:小妹夫,等等我,他当二姐夫的也来啦。
二柱子是扛着耙子先跑了起来,紧追前方他星哥。
边跑边传来回吼道:“大哥,你这人啥都好,就是爱干啥事儿前先讲几句话,太墨迹啦。你弟弟我先跑一步,咱今儿就看看谁猎得多,哇哈哈!”
男子组,就这么在眨眼间跑没影踪。
而留在原地的女子三人组,也发生了分歧。
“小妹?”小稻被吓住啦。
小妹居然跑到车上翻找一通,先翻找出大德子落在车上的短匕首,又忽然解开骡子。
这是要骑吗?去哪呀。
而且她小妹从来没骑过啥呀,那真是打小羊都没骑过。
可眼下再看她小妹,咱都没看清那是咋爬上去的,她家小麦嗖嗖的几下就坐在了骡身上。
“娘,你快看看小妹呀!”
白玉兰伸着胳膊试图要挡住:“你要干啥去?!”
左小麦坐在骡子上,一边利用这短暂的时间习惯习惯,以免待会儿跑起来不适,一边严肃着一张小脸,像换了个人似的对白玉兰道:
“娘,没有外人在场,说话也就不用避讳了。
我们明明心里很清楚,猪是我峻熙哥招来的,村里人的庄稼要是被四头野猪一路拱过来,他们何其无辜。
我怎么能眼瞅着?
真要那样,我和峻熙哥心里都会很难受。”
“那你个女子会干啥,不是让你大姐夫他们去了嘛?你要力气没力气,你给我下来!”
“娘,大姐,你们忘了吗?今早我才发现的招家禽稀罕,你看看你们脚边那大鹅还没走呢。我有种直觉,我觉得我去,我能行。”
小麦说完就喝了一声:“驾!”
胖骡儿是真听小麦话啊,撒开蹄子就突然玩命的跑了起来。
白玉兰一面震惊地望着小女儿骑骡子的身姿,一面脑子像不听使唤似的,反复出现女儿、女婿的话。包括小女婿那毫不迟疑向村里跑的背影。
有些时候,她得承认,或许这就是年轻人吧。那心智还没被磨砺成厚茧,身上也有正义和热血。
“娘?你又要干啥去。”
白玉兰推开小稻:“你有身子,就在这里守好板车、守好这些鸭子鹅,以免它们乱跑,回头村里人找不着。”
至于她要干啥去。
白玉兰扛着一根大棍子,也朝野猪所在的方向进发。紧追女儿女婿们。
心想:她儿女们都去了,那她还怕个啥。
确实,不能咱家人招得祸,让村里无辜的人遭殃时,咱还跑啦,那成了啥事儿。
那么,她今儿,已做外婆的人也要尝尝猎猪的滋味儿。
……
另一头,率先出发的几人,再度重相逢。
风吹乱了小麦的衣角,吹乱了小麦的长发。
小麦骑着骡子脚程快,没一会儿就超过了朱兴德、六子、二柱子。
她是一个又一个的超过。
然后就给朱兴德他们几个都看愣了,差些愣到忘了跑。
左小麦突然露一手会骑骡子,已然让他们很吃惊。
而让他们几人更加瞠目结舌的是,小姨子那不会是在故意炫技吧?
只看,从他们身旁急速跑过时,人家只用腿驾驭骡子就行,俩手都没拽缰绳。
左小麦在忙着,用头绳将吹散开的头发重新盘起、绑紧。
二柱子扛着耙子,见到这一幕,没耽误跑的同时,还不可置信地揉揉眼。
以为眼花了呢。
他刚才没看错吧?那位是星哥的媳妇、他德哥的小姨子吗?
当左小麦骑骡子也超过罗峻熙时,反响更大。
罗峻熙震惊到看傻眼。
他媳妇正舞动马骡,从他身旁极速跑过。
一身桃红的衣裙翻飞,如此气派,很有气概。
罗峻熙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就张开手,连声呼喊道:“媳妇,媳妇你给我下来,你干什么去,危险!”
罗峻熙那声音,此时要有多大有多大,附近的树林子那都像是在附和罗峻熙一般,带着回音喊“媳妇。”
然而,马骡跑的速度格外地快。
小麦只来得及回头看向已被远远落下的夫君,没管夫君能不能看见,她安抚般一笑。
笑完,就不得不因为速度要转回身,半猫着身体浮在骡身上,直视前方:“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