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六子就拉着上午猎来的两头猪送货。
剩下的他们几个换山头,搭了一大段车去了帽儿山、继续招猪。
朱兴德现在想起还吃惊得直想哎呀,到了帽儿山,小妹夫那是真好使,能呼猪唤雨。
就是能耐大劲儿了,没等挖好陷阱,那野猪就呼哧呼哧跑来。
那野猪急的有点儿像啥呢,就像是:
他来啦,他来了,他脚踏祥云终于跑帽儿山上来了。
大哥大哥欢迎你,感谢你来我这里。
你咋才来呢,都等你好些天了。
就那么期待。
二柱子那种脑子,都差些看明白野猪是在等着见他“星哥。”
总之,就是这么个过程。
你瞅瞅,还少了六子那个帮手,陷阱也只挖一半。
所以他们四个要恶战两头野猪,想用迂回战术绕懵野猪,再寻机会一击致命,(其实就是吓跑了),为躲野猪钻树趟子,就又造成这副要饭样。
身上有血迹,衣裳刮碎了,挂在身上的全是破布条子。
之前,人声鼎沸,当这几人一露面,场面迅速静了下来:
“……”
只看,那几人,你挑着担,他牵着骡子,二柱子肩膀还扛个大耙子。
三位里正,齐齐站起身,着急问道:“这?”
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猎猪五人组,外加累的汗津津的骡子,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不知晓该怎么回答。
咋这么多人在呢。
总不能实话告诉,他们每日会迎来日出,送走晚霞。
斗罢艰辛,天天出发。
要问他们去了哪里,看看他们一双双走破的鞋,路在脚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要是问他们都干了啥,一场场辛酸苦辣,不提也罢。
第九十二章 追梦人
当猎猪几人组知晓是喜榜发了,大伙才齐聚在这里,朱兴德还懊恼的猛的一拍额头。
接着,几位穿的破破烂烂的汉子就啥也顾不上了。
满手猪血、埋了吧汰的就开始你推罗峻熙一下,他捶罗峻熙一拳,各个高兴的不行,似在说:“你小子行啊,是真行。”
满山搓了搓手,笑看小妹夫:真照大姐夫那话来啦,因为考的好,小妹夫才招的猪。小妹夫是真能耐。
六子望着罗峻熙笑。心想:我居然和童生榜首做了兄弟,我真的和读书人做了兄弟。往后说出去,也不知有没有人会相信。
二柱子激动道:“难怪你叫文曲星,星哥!”
伴着二柱子这话,左家骡子应景般忽然叫了两声,还抖了抖脖子,甩掉一身的疲惫。
然后村里人就看到,罗峻熙像迎接般,特意用两手拥着六子和二柱子朝大伙走来。
大家这才在火把的照耀下看向那俩人,连罗婆子这回也认真地看看那俩孩子的长相。
说实在的,好些人并不知晓二柱子和六子的名字。
平日里太不起眼,家族不是大姓还没本事,家里也不殷实。
有些人至多对六子和二柱子面熟,知道是附近村的小子,但是没什么出息瞎晃悠,和大德子也没法比。
大德子头几年即便再没正溜,人家有个好家境,家里是好好过日子的门风。
所以在长辈眼中,六子和二柱子属于嫁女儿都不想考虑的那种孩子,又怎么会留意名字。
更何况人类还有通病,眼睛只会朝上瞅,只关注那比自家过的好的,很少观察不起眼的。
正是因为这点,罗峻熙才在这一瞬,没有和大姐夫二姐夫并肩向大家走来,而是选择拽着六子和二柱子和他一起走。
打算他坐哪,就让这俩兄弟坐在哪里。
六子比二柱子懂点事儿。
他从没被这么多人瞪眼瞅过,将胳膊躲闪下小声道:“我身上有味儿,我咋能和里正他们坐一起。”
罗峻熙:“不怕,我也有味儿,我能和他们坐在一起,你就能。”
他这辈子都忘不掉这段杀猪岁月。
如若这几位兄弟没资格与他同桌,那其他人更没有。
此时,三位里正,外加青柳村的长辈和游寒村的村民们,就眼睁睁地看到那五位并排向他们走来。
小伙子们身上衣裳破烂不堪,但眼中光芒却不减。
罗峻熙一个读书人,和那四位混在一起也异常和谐。连身上散发的气势都很相近。
看明白啦,这是要让上头桌。
青柳村里正的爹,招呼罗峻熙的同时,也对六子他们摆手,来来来。
左撇子更是早早就和白玉兰、罗母迎了过来,双方心照不宣,眼里似在打听:“今日没出什么岔头吧,你们几个没事儿吧。”
左撇子笑着和大家说:“终于盼回来啦,这才回来。孩子们饿了,先让他们吃口饭,完了再让他们好好敬大伙酒。”
朱兴德趁空,将手里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随手扔给锅灶边做饭的妇人。
接过岳父的话,笑着向大家解释,“回来的路上看到兔子,咱哪能放过?顺脚就跑山上去啦,要不然不能回来这么晚,在山上瞎扑腾半晌。”
朱兴德在心里直对甜水说对不住。
闺女,你二姨夫忙里偷闲给你套的白兔子,还必须是白色的,爹和你小姨夫他们也都帮忙了,为了哄你高兴给我们累的不行,但今日看来要白瞎这份心啦。
闺女,咱还是贡献出来吃吧,正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等回头再重套兔子。
大伙这才明白为何造得那么惨,还自己脑补:
搞不好在山上遇到大家伙了吧,还没杀死,躲躲藏藏才造成这样,又是血又身上衣裳刮蹭的乱七八糟。
而今儿是大喜的日子,咋可能会在这种场合实话实说,估么怕扰了大伙兴致。
……
罗峻熙正主终于回来啦,那气氛指定会再掀起一个高潮。
盼的是啥呢,眼巴巴就盼他呐。
然而主导高潮的还真不是罗峻熙。
罗峻熙正坐在岳父身边,身上的破衣裳没换,一边不停啃羊肉,给能吃的二柱子递羊骨头,一边看着端酒杯的大姐夫笑。
朱兴德几杯酒下肚,脸通红,指着那大红榜道:
“来,咱大伙再喝一个,我们几个回来晚了,对不住,我也代我小妹夫说句对不住。
他这非要让我先说两句,说我是当老大的,那我作为左家大女婿,又是他的大姐夫,就不客气了,先讲几句。
感谢今日大家到场,整的有点儿仓促,我们家这一看就没什么准备。菜还是不够周到。
这么的,咱们期盼着下一次再聚首,下一次就是我小妹夫拿下秀才的时候。
所以咱们举杯就先祝愿这个红榜,喜榜如潮永不落,秀才榜时再聚首,到时绝对比今儿菜更硬,我这话就放在这里啦!”
朱兴德几句话喊出来,没轮到上桌的,都边吐瓜子皮子边跟着叫好,“好,干杯!”
下回菜硬,他们也要上桌。
而朱兴德哪里是能说三五句场面话的人。
又一轮酒杯举起,朱兴德叫满山:
“来,满山,来两个当姐夫的,再加上咱大伙一起,敬小妹夫。
说破大天,今儿最该敬的真是我小妹夫。
恭贺游寒村左家小女婿;青柳村人的骄傲;我罗婶子含辛茹苦培养出的罗家顶梁柱;我小姨夫老天牵红线的得意夫君;咱这十里八村无人不翘大拇指夸赞的罗童生。
敬他啥呢。
敬他昔日的埋头苦读,才能有了今朝的成果。
敬他曾经日复一日的刻苦,才能化作今日的……”
朱兴德正在急速想词。
二柱子脱口而出:“嘚瑟。”才能化作今日的嘚瑟。
他是大哥的好三弟,帮着提醒一下词。
被六子在桌下狠狠踩了一脚。
心想:你多亏声小。虽然就是那么回事儿,那你也别秃噜出大实话呀,用你帮着提醒。
“才能化作今日的风光和将来的无限锦绣!
咱大伙无非就是跟着高兴,跟着乐。
只有我小妹夫他自己才会明白那喜榜的重量,那是一日日、一年年,父老乡亲们,他无论刮风下雨、无论猫冬酷暑勤奋读出来的。
咱庄户家的孩子,没有倚仗、没有人点拨,连个和他唠学问的人都没有,更没有任何人拉拔,全靠他自己悟,不容易。”
以往各村都是里正讲话。
今日三位里正,听朱兴德讲话还频频点头,没错,不细说不觉得,被朱兴德这么一说,确实不易。
朱兴德继续道:
“但我今日在我小妹夫身上却看到了一种不服输的精神头。
庄户人家孩子咋啦?咱没有倚靠也不怕。
只要是那样的好孩子,咱庄户人家的娃子照样也会有大出息。我小妹夫先打了个好样呀,他就是全凭自己。
难怪人说,勤是甘泉水,学似聚宝盆。
我们共同举杯,咱一愿我们这十里八村,往后三年五载还能再出现像我小妹夫这样的孩子,越多越好。
二愿我小妹夫再接再厉,早日再拿下秀才那个聚宝盆,给咱们父老乡亲们再端回来!”
朱兴德这话彻底拿下老一辈人的心,也直击各大姓氏族长的心。
这次数上年纪的人应和声最大:“没错,大德子说的太对,道理全在酒里,老少爷们必须全干啦。”
朱家所在的杏林村里正,此时喝得满脸通红,眯眼看向满脸红光站在那里侃侃而谈的朱兴德。
第一次发觉,大德子在村里和在外面不一样。
也是头回知晓,原来大德子在他岳父家这里地位也不一般。
本以为那罗峻熙会是左家老两口的心头好。
今日算是看出来,德子有两下子呀。
不仅让那岳父岳母见到孩子们回来了,第一个先扑向他,而且今日本应出尽风头的罗峻熙,也捧着他们村大德子,能看出一口一句大姐夫,凡事都是让老大当先,很敬重。
还有那猎户二妹夫,刚才妇人们那面问再添酒菜的事,他离得近听的清楚,那位二妹夫也是不问岳父,有事先问大姐夫怎么办。
然后大德子说咋办,大伙就真的怎么做。
更能看出来,那左老汉听他大姑爷端酒杯讲话时,是满脸笑容,没有更满意的了。还有那位罗母,最让人意外的就是这位。居然好似和他们村大德子很熟悉的样子,瞅着好像比和她榜首儿子说的话都多。
这可真是怪事儿。
看来以后村里的大小事,他再不能拿大德子当作“二混子”那么看待。以前是有事找朱家祖父,现在摊炕上了,看来以后也可以时不常和德子商量商量。
这不嘛,青柳村来的几位长辈就对杏林村里正说:“你们村那个朱家小子也不是一般人。今儿这一看,往后差不了。”
杏林村里正立马道:“那德子在我们村一直就属于挺有出息的后生。”
在大伙推杯换盏时,那对儿领孩子想拜访罗峻熙的两口子,是强忍住,才没在第一时间拽孩子上前打扰罗峻熙。
随着朱兴德那番话,这两口子听的心头比别人还火热。
往后十里八村再出现一个像罗峻熙那样的出息孩子,这不就是指他家的娃?毕竟没听说有别家孩子在镇上私塾念书多年,就他家这一个。
终于忍到罗峻熙发言,打算等罗童生说完就带孩子过去认识,然后就得回去啦,路太远,还不像是青柳村来好几车有伴,他们就一家三口,天太黑不行。
而罗峻熙此时说发言,不如说是辟谣。
他就穿着那身破衣裳,大大方方站在大家面前微笑道:
“感谢大家,感谢到场的长辈们,谢谢外婆、我娘。
谢谢我媳妇、我岳父岳母,姐姐姐夫们。
其实没借上多少光,大家却如此捧场。
童生榜首,微不足道。说是考下来,好似就会免这个那个。
却不然。
就比方说,我岳父一家,今年田地并没挂我名下,还会照旧缴税。说是免徭役兵役,先不提上面也没征啊,对不对。”
朱兴德听到这话,啃羊排差些噎着,左老汉也端酒碗的手一顿。
而罗峻熙那面继续道:“即便征,也不是童生能免,是秀才以上才可以。所以说,今日成果,仍旧微不足道……”
下面那对儿夫妻急忙扯孩子叮嘱:“别傻听热闹,你学学你罗哥哥那个稳重劲儿,一口一个微不足道。你看人家穿破衣裳站那气势都不一样。”
秀花坐在旁边不小心听见了,有些好笑的笑弯了眼睛。
罗峻熙那面发言终于差不多了。
总结陈词,无非就是,童生不算啥、
或者说,即使有一日他是啥啦,他也仍是罗家的孩子,要孝敬长辈,还听娘的话。是青柳村的一份子,是他媳妇的夫君,如所有人家的夫君一样,要给媳妇递个抹布,养不起仆人也要搭把手干点活。是左家的女婿,如所有毛脚女婿一般,要多多讨好岳父的欢心。
这番话说的大伙全笑了。
“是父老乡亲看见我在地头干活,都能远远叫一声乳名的,稀饭儿!”
别说罗母听的抹起眼泪,连秀花都心花怒放,舒心。
没有之乎者也,就聊那最实在的过日子磕,得说峻熙那孩子从里到外透着本本分分。
秀花向罗俊熙招手,快点儿,再高兴也别忘记正事儿,她礼都收了,快和这一家子说点儿勉励话,人家要走啦。
罗俊熙果然是外婆一摆手,他就过来啦。
罗峻熙听完来意后,拍拍那十三岁孩子的肩膀,深沉道:“读书,贵在坚持,难在坚持,成在坚持。”
苦过,方能跳出农门。
那对儿夫妻带着这句话,心满意足领着孩子回去了。
最后一波酒喝完就会散场,但前提要喝完。有的人碗里有酒,有的人没酒,这就很尴尬。
这不嘛,朱兴德特意跑回家里催促小稻,“酒呢。”
“咱爹将全村大爷的酒都借来啦,真没有啦。要不,碗里有的你们匀匀?”
“那成啥事儿啦,多寒碜。”朱兴德着急回酒桌,再加上喝不少差些被筐拌倒。
低头一看,这是什么坛子。
掀开一闻,这不就是酒嘛,看向小稻。
小稻摇头:“那可能是小妹从罗家带回来的,她是忘说了吧,那你抱去吧。”
朱兴德抱着酒坛走出挺远了,又被小稻一把拽住。
本以为媳妇是要叮嘱他少喝,想说你放心吧,不会喝伤身体,没那些酒喝伤。
没想到媳妇说的却是:“你少吃点儿吧,没什么菜啦,少伸筷子少夹肉。最好别夹肉,要不然端上就空,端上就空盘,难为的是我们这些做饭的,太寒碜了。”
朱兴德:这是什么媳妇。等回头的,非得好好收拾他。
嘴上还要应着甜水:“好闺女,咋还没睡,爹抱酒呢不能抱你。嗳嗳?赛脸,你小姨夫忙,那么多人想和他说话,你不能让他抱。”
罗峻熙不乐意了,说的那是啥话。
再说也不是甜水让他抱的,那孩子不知为何,有点儿躲他。
没看出来是他借着酒劲儿,硬从二姐夫怀里抢过来的?
罗峻熙非要一手抱着甜水,一手端酒碗喝酒。
当罗母上了茅厕再回来的时候,望着那熟悉的空酒坛:“……”
与此同时。
柳树毛子村,算卦那家的儿子正急火火道:“娘,我早就说过,咱可以骗别人,不可以骗那姓罗的。六两六银钱是多,可那银钱拿着烫手!她家儿子眼瞅着已经半只脚要迈进官衙。回头知晓你敢拿壮阳酒骗他家,再收拾咱们。没听说吗?今儿发榜,人家是童生榜首。什么辟邪呀,你哪会。”
算卦大娘被儿子埋怨,不敢再那么理直气壮,小声嘀咕,语气里还带点儿委屈,意思是她已经很保守了,没敢瞎给“符水”,就是怕给人喝坏了回头闹上门。
而且也没白拿六两六,“那酒可是你爹的心头好,他临死前都没舍得喝,大补。”
当夜……
第九十三章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
这一小坛酒啊,就那一小坛,那药性是真霸道。
头桌上,之前酒碗空的人,都有幸喝了这酒。
有谁喝了呢。
其中有朱兴德、杨满山,有罗峻熙、左撇子。
有游寒村的里正五爷爷,还有青柳村里正,以及贪杯的二柱子。
他们酒碗空了,就又添的这个酒。几人将这一坛子酒包了。
所以,酒局虽然散了,但是今夜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帷幕。
……
左撇子、白玉兰、小稻和杨满山,此时看到朱兴德就一个想法: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
朱兴德到后园子撒完尿,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只来得及瞄眼附近的菜。
心里明白:都是葱,不是那种媳妇和闺女爱吃的茄子豆角。
茄子豆角不能祸害。
放心了。
一个放松精神,朱兴德就边冲岳父岳母和媳妇笑,边毫无征兆地,栽栽愣愣摔到菜地里。
一头拱进绿油油的小葱。
来后园的几人,可以说,是眼瞅着朱兴德倒下的:“……”
小稻离挺远,还本能地想伸手,自然是接不到人的。
左撇子反应过来小跑上前,扶大姑爷:“咋喝成这样,德子呀,这是上酒劲儿啦?”
满山也弯下腰去拽大姐夫,心里很纳闷:
按理不应该。
刚才大姐夫走路还能走直线,看上去很清醒。送客离开,说话也很有条理。
怎么就撒泡尿的功夫醉成这样了。
白玉兰急忙张罗,那今晚不能回朱家啦。
让大闺女快泡茶,泡碗玉米须子茶,褥子铺上,快给大女婿扶屋去。
朱兴德却晃晃悠悠站起身,将头上肩膀上的大葱扯下来扔了,拒绝岳父岳母的好意,指着小稻说:“甜水扔这,你扶我回家。”
左撇子劝说:“还回啥家,你们那里正,早就搭青柳村的车走啦。家里要是惦记,见到能问一声。知晓你在这离,你爷那面夜里也能有人搭把手。听爹的话,今晚别走,看喝成这样,我和你娘不放心。”
朱兴德摆手说,不的,他要回去,非回去不可。
左撇子只能再劝道:“骡车现套倒是不打紧,可你咋回去呀,没人赶车,你又不能赶车。夜深了,二柱子和六子也都走啦。”
二柱子和六子才走,帮忙送完桌椅,简单拾掇拾掇,也搭车跟着走了。
要是知晓大女婿醉成这样,不如刚才让他们晚走一步,好驾车给送回去。
朱兴德这时候已经不管别人了,只眼睛紧紧盯住小稻,手也攥住小稻的手腕,语气很不好,抬下巴命令道:“和我回家。”
小稻侧脸看他:“……”真烦人,喝点儿酒咋这么烦人。
左撇子上前拯救他大闺女,和他大闺女喊啥。
他硬挤到大女儿和大女婿中间,仰脸看着高高大大、喝的晃晃悠悠的女婿,想要将刚才的车轱辘话再劝一遍。
就在这时,被白玉兰在后面使劲拽下衣角。
左撇子扭头看向老婆子。
干啥,啥意思?
白玉兰冲他眼神闪了两下。
大女婿语气虽然不好,但是很明显不是在生气,更不是和稻在发火。
人家就是想回家,还得是媳妇陪着回的那种,这点儿事还看不明白嘛,啧啧,真是,白长个脑子。
白玉兰指望不上老头子能明白过来,难怪娘常说,她家撇子是木头脑袋,只能自个打圆场,对大女婿笑道:
“那行,实在惦记家里,想回去就回吧,回去也能睡个好觉。不过,孩子得放在这,甜水早就睡着了,别折腾她。稻啊,你跟着回去,明早你们再来。还有,满山?”
杨满山顶着一张喝红的脸,看向丈母娘,您老说。
“你大姐夫喝成这样,你赶车吧,送他们一趟。送到后再回来。我瞅你晚上没咋吃东西呢,等你回来,娘给你擀点儿面条,你再垫垫肚子。”
“不饿,娘,别麻烦,你老歇着,给我留个门就行。”
事就这么定了。
朱兴德带媳妇回家,坐在院里小板凳上,一边喝茶醒酒一边老老实实等媳妇,也不喊不吵吵了。
小稻赶紧回屋,翻找件她爹的干净衣裳,拽着坐在板凳上的大德子,小声打商量让换衣服:
“快点儿,你不能穿这身回去,都是破布条子。回头到家,爷又该瞎想了。”
“那我要是换了,你得……”
“你给我闭嘴,快点儿!”
杨满山就是趁着这个空档,套好车后,也来找岳母了。
“娘,能让小豆跟我一起去吗?”
白玉兰一愣,愣过后笑道:“那咋不能,你自个的媳妇。”
又拍了下手,可不咋滴,咋忘了让二闺女陪着。
急忙冲灶房招呼二闺女:
“豆啊,先别刷碗啦,放那吧,今晚刷不过来。先和满山一起去送你大姐大姐夫。正好你们小两口回来是个伴儿,也免得满山喝那么多酒,他自己赶车回来,我和你爹也不放心。”
……
左家的骡车,在夜深十分又赶了出去。
车上坐着两对儿小两口。
朱兴德盘腿坐在满山身边,满山赶车。
出村后,路上只有他们这几人。
朱兴德忽然扯脖子吼唱道:“喝了咱家的酒哇,一人敢打狼两头,与你喝你一壶呀,二妹夫,喝一壶啊莫回头……”
哎呀。
朱兴德摸脑袋扭头瞪小稻:“打我干啥。”
“我怕你真将狼招来。”而且,小稻心想:好像也没喝多呀,口齿清晰,前脚离开她娘家,后脚就看起来啥事没有。
不过,倒因为这个小插曲,一路上,让两对儿小两口有说有笑的。
女人们头回这么晚走夜路。
走夜路还不害怕,身边就是自己男人,自己家人。
由于自家添了车,这么晚了还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需要腿着走,早回晚回都不要紧。
朱家。
朱兴德望着二妹夫和二妹子赶车离开,挥了挥手就紧忙进院,直奔他爷的屋。
“爷,今儿咋样,尿不尿,渴不渴?”
朱老爷子都睡完一觉啦,愣是被吵醒,油灯重新燃起,望着大德子眯眼:“啊,啊?”
朱兴德知晓爷是想问今晚那头酒席咋样,言简意赅回答:“老好啦,整的特别热闹,我外婆,还有岳父岳母他们,包括我小妹夫,有一个算一个还都特意问你老身体了,都说让你老好了赶明去喝酒。”
总之,一句话,不用您操心。
爷,你能不能先回答有用的,到底拉尿不。
没有啊?
朱兴德给他爷掖了掖被子,知道没有屎尿,摸把他爷的脸哄道:“既然你老挺好的,那你继续睡吧。那什么,爷,甜水他娘也跟我回来啦,我今晚就不在这屋睡了。”
朱老爷子:“……”卡巴卡巴眼睛。
朱兴德搓着手继续道:“不过,你老要是想召唤我,就摇铃,我能听见。”
朱老爷子心想:骗鬼去吧,别说摇铃啦,他掉地上都白搭。
眼神瞟向油灯,非常配合小孙儿,意思是:熄灯,那你快去忙吧。
“嗳,爷,我走了。”噗一声,朱兴德吹灭油灯,急忙闪身回了自己屋。
回到自己屋,进来时还将门关的紧紧的,反插上。
又爬上炕,大热天的,将窗户也关上。
在炕柜里翻出一条破被子搭在窗户上当作窗帘。给本就不是很亮堂的屋,遮得密密实实。
小稻本是坐在炕边洗脚,一看他这些连番动作都有点儿莫名慌了。
那咋跟狼似的呢,别忘了,她肚子里可有娃。
朱兴德终于来到正主面前,“嘿嘿,媳妇,今儿累坏了吧,我给你洗脚。看我媳妇这小脚丫,长的稀罕死个人。”
小稻将两只脚四处躲:“我不用你给我洗。”
“别客气,洗脚算啥,我亲你脚丫子都乐意。其实我都能给你舔干净,还洗啥呀。”
“说的那是什么话,谁和你客气了……哎呀,你别挠我脚心。”小稻笑着爬上炕。
每次一到这种时候,那人脸可以不要,啥荤话都朝外冒。
小稻指着水盆:“水还没倒,别大半夜将水盆踢翻,吵醒大家。”
朱兴德迅速将水盆端到一边,嘴上应着:“一会儿我倒,一起倒水,完事儿你不还得洗嘛。”他媳妇事儿可多了,事前事后都要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