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被揉的龇牙咧嘴道:“那可不,没有我,你俩就会傻干活。”
小稻手里掐把嫩葱,站在后窗面带笑意朝里望。
她娘在后面揉腰看不到外婆的表情,她却看的真亮,外婆那眼里的神色都透着舒心。
能不舒心吗?
这是阔别多年,几十年啦,娘俩第一次这么亲密。
秀花趴在炕上,耳边听着闺女的唠叨,脑里却转悠着十岁以前的女儿给她擦背。
她们娘俩,你给我擦,我给你擦。
那时候没有左撇子,没有这些外孙女外孙女婿让她闺女惦记。
就她和女儿相依为命,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
窗外的小稻像看入了神。
半头白发的外婆趴在炕上。
鬓角染霜、头发也已发白的母亲在给外婆擦药。
直到女儿声音出现,小稻才回过神。
清早的左家,全能听见孩子的童言童语,甜水拎着烧火棍欢快地叫道:“快来快来数一数,我的小鸡鸭。龟gua龟gua,不对,那是小蛤蟆,小蛤蟆,小蛤蟆,咋还丢了仨,姥姥!”
白玉兰急忙将秀花的衣裳放下,爬上炕从后窗问:“又咋的啦?”
“小鸡鸭,丢了仨。”
二姨夫可比小稻那娘速度还快,几个健步上前抱起甜水。
终于让满山寻到抱甜水的机会,举着外甥女看墙外,告诉孩子,鸡鸭没丢,被你姥爷放外头溜达去啦。
还教孩子摸鸡蛋,“摸着没。”
“摸着啦,二姨夫,真有。”
满山看起来面无表情,但眼里盯着梳俩小辫的丫头却满是笑意,心想:能没有吗?他一早就听见动静,特意没捡鸡蛋,就等着甜水起来捡。
“太姥姥,快来,有鸡蛋。”
“嗳,”秀花告诉甜水:“都拿去煮喽。”
白玉兰听的有些酸,这可真是有事喊姥姥,有好事儿找太姥姥。
由于多了俩鸡蛋,甜水这顿早饭,吃的可忙乎。
太姥姥一个,那是定死的。
剩下一个鸡蛋给姥爷,姥爷不要给姥姥,姥姥不要给娘,娘不要给二姨夫,二姨夫不要……全轮一个遍。
满山又忍不住了,盯着甜水不撒眼。
就连罗峻熙也好奇问道:“大姐,她在家也这样吗?”
小稻给闺女一边扒鸡蛋皮一边回答小妹夫:
“没有。
今儿出息了,可能是知晓咱家确实没鸡蛋了,都给她太爷爷拿去了,这才真心让让别人。
以往在家里,朱家孩子多。她那些小哥哥小姐姐要是吃什么东西谦让她,她会假模假样谦让别人,还不是真给的那种。
但要是抢起来,别看她在这里表现好像挺懂事,在家恨不得跳上饭桌和人争抢。那嗓门都要捅破房顶,直嚷嚷我最小。
弄得她太爷爷一天一个的鸡蛋,基本都进她肚,偷偷摸摸给她吃。”
左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听完全望着甜水乐啦。
再没有从前的冷清。
与此同时,杏林村朱家。
朱兴德一脚稀泥才从地里回来。
匆匆忙忙换双干爽的草鞋,朱兴德就开始一遍遍问朱老爷子:“爷,想尿不?拉呢,您咋还没动静。”
过一会儿又问:“渴不?”
老爷子都是一副不需要的架势,啥也不用。
朱兴德不好催促,拽过大洗衣盆,坐在院子里搓洗祖父昨日换下的脏衣服。
朱家伯母从旁边路过,抱出被子放在外面晾晒,他像没看着似的。
还将洗完的衣裳照常搭在被子旁边,绳子不够晾的,朱家伯母前脚进大灶房,他后脚就将大房的棉被朝一边拽拽,继续搭湿衣服。
没一会儿,朱老三和李氏也从地里回来啦。
朱老三怕老娘听见,小声对朱兴德嘀咕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就能顺手帮你浇地,你还起那么早干啥。你天没亮就起来了吧。而且你没发现吗?大哥一早也去你地里了。”
李氏是接过朱兴德递来的小米鸡蛋还有包子,“行,你去忙吧,我这就热饭。大灶房指望不上,我拿我们屋热去。”
朱兴德对着李氏倒是多说句:“那包子挺多的,天热放不住。我带走六个路上吃,剩下爷也吃不了,有剩就给孩子们吃吧。”
说完,进屋又问一遍朱老爷子还要啥不,这才赶着游寒村五爷爷家的骡子车离开。
打算赶路找个溪边,将骡子和车板都清洗一遍。
别看这车不是自家的,朱兴德却很是宝贝,昨夜入睡前还喂了遍骡子,比喂他闺女都上心。亲自拌的饭食,弄了点儿有油水的。
“宋爷爷,您起啦?”
“你爷醒了没。”
朱兴德拽住缰绳,回答道:“醒啦,您有空就去坐坐。”打算停下脚目送这位老爷子离开。
以前还不咋尊重村里这些爱排资论辈的,这次分家过后才开始重视。
不过,“等下,宋爷爷,您老家里是不是有唢呐。”
宋老爷子年轻那阵,拉起红白喜事的队伍。
“你借它要作甚,”一个满是灰尘的唢呐递过来。
朱兴德随口扯个谎。
事实上,他是想给妹夫安装上,以防在大山里跑丢。
而这面朱兴德才离开村不久,朱老爷子就开始连拉带尿,又要喝水又要吃药。
吃药,那得先吃饭啊。
给朱家伯母气的不行,心里直骂老爷子:大德子在家不拉不尿,人家一走,你就这事那事。说不是故意的谁信呀。偏心眼偏成这样,合该让你得这场病。
嘴上干脆骂出声,骂着老三和李氏虎了吧唧。
李氏就跟没听见似的,随便。从昨晚打算和婆婆对着干,就一切随便。
该大声嘱咐她男人怎么伺候老爷子就怎么嘱咐。那叫一个细致,孝顺,“爷,不怕,一天我洗三遍也伺候的起你。”
还热包子给孩子:“一人一个,是你们小叔给的。回头见小叔说谢谢。”
大房另两家朱兴昌和朱兴安的小闺女小儿子见到有包子,要过来抢包子,满院子撵李氏的孩子。
李氏的俩孩子也不是好脾气,就是不给,还扯嗓门喊的前院后院都听见:“是小叔给我们的,没说给你们,谁让你们爹娘不伺候太爷爷。不孝。”
朱家伯母做奶奶的,听见这话更是气的心口疼,满院里撵孩子要抓过来揍,又再次被来家的宋老爷子瞧见。
朱家伯母:“……”
朱家伯母连同爱管闲事的宋老头都骂了起来。
一路嘀嘀咕咕诅咒这些绊脚石,诅咒最狠的就是朱兴德,咋不赶车翻车死在外头。
打算直奔她闺女兰草所在的村子,去给闺女两个大嘴巴。
可能是气大劲儿了,没见到石子,“哎呦!”
朱家伯母揉着脚脖子坐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路上。
这是杏林村的一早,朱兴德正叼着包子赶车去往老丈人家。
而罗峻熙他家,青柳村是这样的。
罗婆子被林家人围着:“咋说不做豆腐就不做啦。”
罗婆子内心也觉得可惜,虽然答应儿子不干啦,但是一个月下来几两银呢:
“那要不,林嫂子,我卖你娘家那毛驴,你看看再还给我?你放心,就当作毛驴白使,你娘家当初花多少银钱买的,我还给那么多。没毛驴,我是真干不动啦,不像头些年。”
“不是,咋、咋又提毛驴呢,不是有你儿媳?”
林嫂子不敢也不能应承这话,那毛驴哪里是卖给她娘家人,是她老头子转手卖给别人,为挣个差价银。
“不行,那毛驴子我娘家正得用的时候,再说哪有卖了再买回去的道理。我这,也不好开口不是?”
这不行那不行,还非要豆腐。
罗婆子无力地挥挥手:“老嫂子,你回去吧,没毛驴,那我也不行。我还要收拾收拾东西,给我儿子儿媳送去呢。”
“不是,你为啥要让你儿子儿媳回娘家住啊?”
罗婆子随口敷衍:“那不是进了野猪,各村不都听说这事儿?我那亲家母吓坏啦,家里人少,让他俩回去搭个伴儿。”
你说我信吧信,林家的露出些许不自在的表情,不知咋滴,心里有点儿酸。
以前罗婆子甭管有什么事情都与她讲,还与她商量,而今个,明显是不想和她说实话。
越这样越想打听:
“有啥难处不能和我说呀,是不是那晚你家吵吵把火,你儿媳之后闹起来啦,回了娘家就不想回来,端起架子想让你哄,你儿子也逼着你低头?
听我的,妹子,不能惯着这臭毛病。
当婆婆的一次低头,这辈子就得被儿媳妇骑在脖子上拉屎。
而且你怕啥,反正你儿子没沾她,没沾过的都没有瘾头,过了这股劲儿就能甩手。你听我告诉你……”
罗婆子心口一跳,心想:
你可快住嘴吧,快别瞎告诉我啦,我这都很后悔告诉你没圆房。这要是你嘴不严被小麦外婆知晓,我和我儿子还有没有活路啦。
罗婆子头次意识到,所谓秘密真不要告诉第二人。
“不是,真不是,和那些都没关系。不信你打听打听,我儿媳妇拿着我给的米面,是喜滋滋回的娘家,咋可能会告状,更扯不上给我端架子。
真是那野猪,我那亲家母都吓哭了,她们村边就是大寒山,她害怕。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呀。
而且不止我儿子,他那俩连襟也回去,为陪他们安安心。”
甭管怎么好声好气解释,最近不再做豆腐,林嫂子都是极为不乐意离开的罗家。
你罗家不做啦,我们卖啥。
不过到底顾虑着罗峻熙的身份,没敢甩脸色或是说出难听话。
林家妇人离开后,罗母朝推车上装白米,苞米茬子,小米,鸡蛋,还有半斤油,又去后园子摘不少菜。
这回确实不那么心疼了。
一是她儿子还得吃呢。二是她昨日有亲眼看见左家一日下来要费多少口粮,后园子菜都没有多少啦。三,也是最重要的,正表忠心的时候,小麦那外婆还盯着她,怎敢抠搜的。
她是真怕自己一抠门,那老太太张嘴就说:“给你儿子领回去吧。”
只看,罗婆子背着她儿子书箱,推着满满一车粮食向游寒村费力走去。
走了一半,腰都要直不起来时,倒是运气好,“小伙子,我瞅你有点儿眼熟,你是不是认识我儿子他大姐夫。”
“你儿子大姐夫是谁呀。”
“大德子,姓朱。”
“哎呀,那是我德哥。来,大娘,我帮你推。”
罗婆子抹着脸上汗心想:亲戚多了路好走,果然儿子那位大姐夫不是白混的。随便一诈,看起来不像正经庄户孩子的,都认识那位大德子。
第六十七章 漂洋过海来招猪
杨满山从山上推下来比左家以前还大、还好的门板子。
那木料,一看就是满山以前特意留的。
有扛锄头要去地头的村民瞧见了,想到昨日喝过左家骨头汤,虽然喝头锅的通通闹了点儿肚子,但是眼下见到满山一人推车,纷纷扔下锄头过来帮忙。
朱兴德就是在这时驾车来啦:“吁!”利索地跳下车。
左家门前,众人七手八脚一起帮忙安装大门。
左家的三位女婿站在最中间,大德子喊着号子将新大门装好。
左家的三朵花闺女,纷纷端着饭碗出来给大伙送水喝。
送走大伙,左撇子眼角笑出皱纹,将钱给了大女婿:
“今日要是还能猎到猪,送到镇上去卖,回头就买个车吧。咱不能总借别人的,你五爷爷家也要用车。”
其实大德子早就想买车了。
一是猎猪确实离不开,要使唤。
二是,这么多年,他就有个梦,想拥有一辆车。
他爷始终不同意,说家里有车,怕他跑的更欢。
他爷不给买就不提了。
只说刚才将骡子车还给五爷爷那阵,他还回头瞅瞅那骡子,才接触几回就有些舍不得。
但是心里明白,不能再开口借。野猪进家,那是明摆着的事,没办法,人家会主动借咱家。咱要是上山主动撩骚预备猎猪卖钱,还借,拿人家车拉脚发财,那太说不过去。
朱兴德以为老丈人递过来的二十两,是前后两次卖猪攒的那二十六两银钱。
好些头野猪,费那么大劲儿才攒下的二十六两,这就要剩六两。
徭役的人头钱,等于又要从头再挣。
可没办法,牲口车就是这价。
想起祖父那九十八两能给垫底儿,接过来一咬牙道:“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大不了从头再挣。两位妹夫,你们别心疼银钱。”
左撇子指着罗峻熙,这才解释,大女婿你想茬啦,不是卖野猪的银钱,是你小妹夫的娘给的。说你们猎猪,往后更要帮你们小妹夫不容易,辛苦啦,掏的这钱让置办车。
抠门的罗婆子,能干出这种阔气事儿?
朱兴德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冷不丁一听不是自己掏钱,那嘴角是控制不住向上翘。
此时,连满山眼里也带了笑。
他也稀罕车,以前不敢想。
三位女婿结伴上山啦。
左老汉在后面摆手叮嘱:“可得加小心。”
三位年轻人随意的挥挥手,快回去吧,老丈人。
而且一路上,压根儿没人说猎猪的正事儿。
都在研究回头怎么挑选骡子。
朱兴德拍拍满山胸口:“往后你再猎啥,咱家就有车了,不用你扛到镇上。”
满山点头:“嗯,大姐夫去哪里,也有车能来回拉脚。”
“是,我起早贪黑回去看我爷,有它能快上许多。”
朱兴德走在中间,又拍拍小妹夫肩膀:“等赶明儿你再考的,到时候你看着,我和你二姐夫非将车拾掇利索,抽空入了冬,咱家也打个车厢,我俩给你当车夫拉着你去。”
到了那考点,非得大点声喊吁。
非要让人知晓知晓,小妹夫再不是靠腿走的,还有车夫呢,俩。
罗峻熙笑出酒窝。
罗峻熙之前倒没有因为家里添车有多高兴,毕竟他不是那么喜欢,也不会赶车。
但是没有想到两位姐夫能这么高兴。心里也是头回觉得娘这事办的让人心热乎。
建议道:“大姐夫,秋收还能拉粮。”
“对,等秋收,必须让咱家车多亮相。你家那地,我那八亩,咱老丈人家更不用说了。”
直到半山腰,这仨人,才正式进入角色。
只看,满山领着那俩人又七拐八拐爬了会儿,然后指着各式陷阱对大姐夫一顿嘱咐。
朱兴德望着花样百出的陷阱,一边在心里咂舌,专门干这个的是不一样,一边郑重点头,记下待会都该怎么办,又接过来满山自制像弩一般的弓箭,背好箭筐。
两位姐夫看向小妹夫。
发现小妹夫望着那深陷阱,脸色有点儿发白,纷纷上前鼓励:
别怕,你别忘了你有特技。一,跑的极快,只要别跑反。二,猪来之前,你不是先心慌,这点儿就能让你提前先跑。
杨满山拽着小妹夫,再次好一顿嘱咐怎么跑,跑哪条线,快要跑到时要如何。
而这时,当大姐夫的朱兴德,已经开始给小妹夫打扮起来,满山从旁叮嘱,不影响他给罗峻熙打扮。
从家里带来的扎头发的,给小妹夫扎高高的小辫,以防盘起的发鬓待会儿跑散开。上回就散开了,披头散发回来的。
又从腰间嗖的一下拽出一条花头巾。
一般人真是不舍得给,这花头巾还是和小稻成亲那年,大德子送小稻的礼物。
罗峻熙抿着唇朝后躲。
大德子不让,愣是给小妹夫拽过来,将带粉花红花蓝花的头巾系在罗峻熙头顶。
嘴上斥道:“你穿的那么素,跑过来,万一我和你二姐夫一个恍神没看着怎么整。这有什么可害臊的,没听你二姐夫说嘛,这里那几家猎户都不来,没人能看见。”
打扮完,检查检查腰部、腿部缠的紧不紧,将那防蛇粉撒在罗峻熙身上,又从筐里掏出唢呐,“你吹两声。”
罗俊熙吹的跟放屁似的。
朱兴德抢过唢呐,不是说读书人五音全吗?这个咋还能不会。
真的,真不是他吹牛,有时他真觉得自己比读书人聪明多了。
拿过来就示范,一首抬花轿,吧啦吧啦就吹了出来。
罗峻熙都看傻啦,盯着大姐夫的嘴和手猛瞧,大姐夫怎么连送嫁曲都会。
满山是一边听曲,一边仰头望向茂密的森林,山上的鸟都被大姐夫的送嫁曲感染啦,成串成串的飞向天空。
“学会没?最好带猪来时,能提前给个响动,一声就行。要是吓懵了也不要紧,拿好,万一跑丢救命用。”
罗俊熙接过唢呐,将花头巾稍微松了松,晃晃脖子。大姐夫给系个死结要勒死他啦。
满山说:“时候不早啦,别一会儿猪自己来。”
三位连襟再次互相对视,一会儿他们仨都要分开行动。
两位姐夫又一起看向罗俊熙,眼神里似在说:等你归来。
都没用多久,也就才半个多时辰,系花头巾的罗俊熙就尥蹶子往回跑,小辫都跑飞起来啦。
第六十八章 一起吃苦的幸福
朱兴德眼睛紧紧盯住小妹夫。
小妹夫像股风前脚一刮过,他后脚就使劲全身力气:“啊!!”
陷阱上铺盖的草木板,被他两只臂膀拖住绳子大力拽开,露出一个大洞。
为猎点儿猪,说实话,挺费大姐夫的。
噗通一声,在最前面追赶的野猪,掉进满是倒刺的陷阱里。第一头大野猪当即疼的嚎叫一声,震的半个林子都能听见。
而第二头野猪想刹住脚,都能看出那脚想往旁边躲来着,结果没有及时站住,也栽愣的掉了进去,还栽到第一头野猪身上。
两头大型野猪在陷阱外露出半个身子,却不敢使劲挣扎。
它们挣扎的越欢实,下面上百个倒刺扎的越深。
杨满山这时候登场,嗖嗖嗖几箭,箭身穿过草丛树叶直奔紧随其后的第三头野猪,一支箭正中野猪眼睛。
那野猪疼到立马撞的附近大树树叶乱掉,有的小树干被它立即撞倒。将数百米外草丛里的野兔、野鸡全部撒丫子吓跑。
朱兴德从地上抓起武器,第一时间勇猛的冲了伤去。
实在没想到,只半个时辰,小妹夫就给招来三头,还全是大的,不像以往搭两个猪仔。
既然来仨大的,没招,啥也别管,干就完啦。
朱兴德第一次用弩,还不太熟练,边跑边放箭,没那么大准头,差些射中正和野猪战到一起的满山。
朱兴德吓得不行,怕没放倒野猪,容易放倒二妹夫,跑到近处干脆弃了弩,大喝一声,唰唰抽出两把开刃大镰刀。
朱兴德一手一把大镰刀,对着猪身猪头跳跃着胡砍起来。
这时候已经不考虑剁的太烂,好不好卖啦。
刀箭划空,生与死一切成空,来吧,野猪。
而另一头跑的呼哧带喘的罗峻熙,头一回出息到知晓往回跑。
说实话,他两位姐夫,之前对他真没抱什么期待,说是仨人猎猪,其实就是俩人,小妹夫不直接跑回家就好不错了。
却没想到,人的成长只在一不留神间。
在朱兴德和杨满山大战没掉进陷阱那头四百多斤的野猪时,罗峻熙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陷阱前。
只看,他深深吸口气,闭了下眼,压下要跳出嗓子眼的心。
没一会儿,一个戴着花头巾的秀气小伙子,对准陷阱里试图向外挣扎的两头野猪,猛地挥起锄头。
“我刨死你,我刨死你,我要刨死你们。”
罗峻熙颤抖着双手,用力挥起锄头。
一锄头接一锄头。
他像不知疲惫一般,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自己力气不敌两位姐夫,那也不能扔下姐夫们独跑。
三位连襟全力以赴。
当三头野猪没了气息,附近全是血腥味,罗峻熙再坚持不住,闭眼躺在草丛里。
朱兴德坐在罗峻熙身边,浑身衣服湿透,嘴角却带笑。
一边给小妹夫揉紧绷的小腿,放松放松,一边安抚:
“没事儿了,啊?等你二姐夫将血腥味儿处理处理,把猪皮扒喽,咱就下山。想必今日份的野猪够量啦,不会再下山骚扰你,你回家愿意躺着就躺着,愿意看书就看书。想睡一觉睡到明日都没人管你。”
罗峻熙满脸是汗看向大姐夫,“不。你不是说今日没有猪再骚扰我了吗?那我和你们一起下山,一起去镇上卖肉,买骡车。”
要不然只大姐夫和二姐夫可咋整,他虽然不太顶用,但是最起码能看摊。
半个多时辰后。
满山扛着一头大猪,向山脚下走来。
罗峻熙紧随其后,紧紧跟住前方二姐夫脚步,脸上又是泥又是汗,东一条西一道,用两手拖着一个大袋子,借着滑草拽着走。
没一会儿,罗峻熙即便戴着大姐夫给准备的手套,手心也全是划痕。
而山上,朱兴德正在卸猪肉绊子。
他指定是没有本事背一头半的,二妹夫一整头,小妹夫大半头,剩下的一头半只能卸开,等待满山回来接应,让罗峻熙在山下看摊。
满山不负朱兴德期盼,比预想的回来还快,边疾步回来找大姐夫,边咕噜噜喝水。
满山这样全身肉筋子的,都能累的微喘,就可想而知朱兴德和罗峻熙了。
最后一头半野猪,满山背起大部分,朱兴德佝偻着脊背用麻袋背起剩下的猪肉绊子。
就这样,三头成年大野猪,分两趟上山下山,才将所有猪肉背到山脚下藏的两台手推车上。
三位连襟抄近路下的山,车停的地方也比较靠近去镇上的路,所以不用经过村里,自然就没有人看见。
满山推一台车。
朱兴德拿自己当骡子,用身上捆的绳子拽另一台推车,罗峻熙从后面,一会儿帮这个姐夫推车,一会儿帮那个姐夫推车。
这一路上,仨人停下车,还席地而坐不忘补充能量,吃点儿干粮。
布兜打开,丈母娘起早包的金灿灿苞米面菜团子。
朱兴德就像百宝箱似的,上山猎猪,他啥都带。
你四个他六个,大德子分给满山九个,各个吃到噎得直打嗝,一个水囊仨人递来递去轮番喝。
到了镇上,望着那矮趴趴城楼,仨人松口气。
可是接踵而来的问题,咋卖啊?
猎猪,背猪,上山下山,路上再耽搁功夫,到了镇上已然很晚,想一斤斤倒腾着卖,今晚不得住在镇上啊。
别怕,朱兴德安慰两位连襟,用两手抹抹乱七八糟支楞巴翘的头发,到了他的主场啦。
直接推车穿城而过,来到另一道城门口,满山和罗峻熙就看到好几位拉脚车夫围上他大姐夫:“啧,真是猎头啊?”
“那你看,必须的,又猎来啦,三大头,你们哥几个分分?挣个跑车钱。晚上摊点儿黑,明日早些起,拉到你们那地头分吧分吧就卖啦。”
“是新鲜的不?”
“你那是啥话呀,怎能不新鲜。你看看这血,你再看我手指盖里这血,全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热腾腾的,新杀的。”
就这么卖了。
“就这么卖啦?”罗峻熙吃惊地望着大姐夫。
朱兴德用他那双带着猪血的大手,一把小妹夫肩膀,笑道:“没错,就这么简单,走,趁着还来得及买车去。”
“好,买车。”
不过,在买车前,罗峻熙腰间别着唢呐,停在卖擦脸油的铺子前。
此时,他这副形象要是被先生、被曾经同窗瞧见,都没人敢认他。
“我要买妇人用的面油。”
铺子女掌柜被冷不丁进来的仨人,吓的惊叫一声,好半响才一边瞄着那仨人,一边拿出半两银钱带香味的面油递给罗峻熙。
朱兴德听到价钱,直咂舌。
啥破东西,不当吃不当喝,还不如买点儿油吃肚里来得实惠。
不过,他倒是抢先一步要交钱,非要交。
还劝罗峻熙:“听大姐夫的,总不能你家小麦抹,别人眼巴巴瞅,都抠吧点儿抹抹。掌柜的,你给换个大罐,我们家上到外婆,下到俺闺女,全是大美人。”
第六十九章 我的心儿在荡漾
胭脂水粉铺子前。
朱兴德蹭了蹭手,打开面油盖子闻了闻:“真香,有股花香,二妹夫,你也闻闻,从没闻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