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也能看出来,成年人比起小孩子还是不够纯粹。
朱兴安的小女儿甜杆和朱兴德的闺女甜水,这俩小孩儿压根就没管那事儿。
别说里正爷只扔个茶壶,就算里正爷昏死在屋里也不能阻止她俩接着掐架。
所有的大人都看向那俩小孩儿。
这才注意到,俩孩子已经在堂屋中间战的如火如荼。
甜杆五岁大,甜水才三岁。
你掐我脖子,我绊你腿,你揪我衣裳领子,我薅你耳朵。
双双倒在屋地中间抱在一起滚来滚去。
“让你打我爹,看我咬死你。”
“让你娘要打我娘,我要打死你个臭丫头。”
只眨眼间,两个小姑娘揪在一起又极其利索分开,从地上分别爬起来,晕头转向的转头,互相冲刺着又向对方身上扑。
这些动作全是连续完成。
爹娘们没来得及阻拦,眼瞅着新一轮恶战即将发生。
悲催的一幕出现。
才三岁打的甜水,到底抵不过五岁的小姐姐,尤其是这位小姐姐还有帮手,而她没有。
朱兴安家的甜杆大获全胜,抱起甜水的小短腿,脸憋通红,嘴中大喝一声:“啊!!”
看那模样,甜杆是用尽浑身力气,试图将甜水举起来再扔出去。
甜杆有小哥哥,七岁。
虽说大哥十岁更有力气,但是毕竟大了,会看大人们眼色。也是没反应过来,看到两位小妹妹如此凶猛干架有些傻住。
甜杆的七岁小哥哥可没管那事,他小啊,看不出眉眼高低,只发现妹子想将甜水甩出去,立即奔过来帮忙。
兄妹俩抬起甜水的腿就要朝外扔。
左小稻顾不上被踢到肚子,几个箭步冲上前分开孩子们,一把将闺女抢夺回怀里。
朱兴德的二嫂也急忙跑过来,对着小闺女的屁股啪啪给了两巴掌,嘴上骂着:“你们疯啦,动手也没个深浅。”心里却有些得意。她家是二打一,她大儿子还没上呢。
由于两位娘阻止及时,甜杆最终没有得逞,甜水也没有被扔出去,可是堂屋里却爆发出嚎啕大哭声。
甜水很少这么哭,以往身上摔出血、被几位小哥哥小姐姐联手欺负都不会这样。
今儿甜水却被气的不停蹬腿,在小稻的怀里玩命的扑腾、放声嚎哭。
甜水哭是因为愧疚。
爹娘还指望她呢,可她却没有帮爹娘打赢。
她没有帮到爹的忙。
她很着急又很气。
而且在小丫头心里,甜杆小姐姐和小哥哥刚刚合伙要一起扔她的动作,虽然伤害性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甜水哭的小身板直颤抖,头上梳的小揪揪发辫被拽的乱七八糟,用两只小手不停摇晃左小稻的肩膀,泪珠子翻滚着往下落:“娘,娘,你给我生弟弟!”
左小稻被闺女吓着了,急忙哄女儿道:“好,娘生,咱不哭了。”
只答应不行,甜水还有要求,大声道:“要一生生十个,十个一起上。”
左小稻抱女儿出堂屋冷静时,甜水趴在小稻的肩上还对甜杆挑衅发誓:“你给我等着,到时我带弟弟们,十个一起上。”
削不死你们。
杏林村里正和几位辈分大的老人,被甜水哭的脑瓜子嗡嗡的。
其中有一位六十多岁快七十的,有那么一瞬间,感觉差些被甜水哭过去。
堂屋终于消停下来。
里正眯眼望着朱家人,有一个算一个,他都看了一遍:
“一个鸡蛋吃不饱,一身臭名背到老。
为点儿祖上的家当,从这屋吵到那屋,娃子们都撕挠到一块。
你们咋不吵到地头呢,让全村人来瞧瞧你朱家的热闹。
还要不要得那张脸,你们祖父还在医馆里躺着。”
里正强压下满心的不耐烦。
虽然他心明镜,各户分家闹起来的占大多数。
穷啊,没办法。有些个别的困难户,上头老人们一死,下面分家稍稍不公,就会面临饿死人的情况。
人穷时,哪还讲什么志气。
但是只要到他这里,到了这一步,至少明面上已经处理好。
他作为里正,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意思一下说上两句,给写个分家书就走。
不是有那么句话,人人想过好光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懒得了解各户情况,也不愿意掺和,村里更没有哪家值得他多掺和。
所以说,很少见这种当他面前差些动手的。
凭这一点就不行,这不等于挑战他权威?
“你们以为,我们来,耽搁功夫是为了管你们家谁分多分少的?”
里正打算直奔主题:
“我们主要是为你们祖父。先说,往后老人和谁过活。分不明白,我来给你们分。”
朱兴德和大伯母齐齐开口:“和我们这房。”
得。
因这个问题,才消停的堂屋又争论起来。
里正放下笔,眉头深深皱着。
朱兴德说:“祖父必须跟我过日子。”
朱兴德的二哥嗤笑:“你就是算计养祖父能多分田地。”
朱家伯母刚才被里正瞪过。
知晓里正这是对她不满啦,没安排好就给叫来。
不得不速战速决退让道:
“德子,你要十亩地是绝对不可能的,你那是在要我们的命。
咱是一家人没必要闹成这样,都退让一步好不好?
你爷由我们这房供养,你还拿那十八两银钱,平日里给抓汤药就成,你爷的吃喝,你也平日里送些口粮就成。
然后伯母做主,再多分你一亩地。按理你只能分六亩,这回变七亩,伯母仁义吧。”
朱兴德还没有回答,朱家大房三位儿媳先炸了:
“娘,是你糊涂了吧。啊,银子多分他,行,他买药,咱可以先不提那银钱的事。
只说,他多分一亩地,然后他还不养爷?
不是应该多分他一亩地,由他来养爷吗?”
朱兴昌媳妇说完看向二弟妹确认,“帐是不是应该这么算?”
二弟妹和大嫂那叫一个团结,不停点头:“对,大嫂没说错。”
朱老三的媳妇反应更快,急忙对里正摆手:“我娘说错了,叔,你可别那么写。”
朱家伯母有苦难言,心想:
你们知晓个屁啊。
老爷子还有银钱没被挖出来,老爷子不归咱们这一房,将来被大德子翻到怎么整。


第三十六章 容易受伤的男人
朱家伯母对里正,义正言辞道:
“他叔,听我的。向来长子长媳养公爹。我们大房人也多,老爷子那种情况,翻身照顾也能有搭把手的。我宁可多给侄儿田地,让他放弃老爷子,也要由我们养公爹。”
几位年纪大的老人,包括里正在内,立马高看朱家伯母一眼。
正要感慨两句:今日朱家分家终于有件暖心事。
甭管其他,抢着养老人这一点就十分难得,难怪朱家在村里是有名的和睦。
结果朱兴安接下来的话,让他们很庆幸刚才没夸出口,要不然就打脸啦。
朱兴安吃惊地望着老娘:“娘,你是不是像嫂子说的,今日被刺激的犯糊涂,真算不明白账啦。咱大房,凭啥多给德子田地还要养祖父啊?我不同意!”
“二儿,你听娘说。”
“我不听,给堂弟多分一亩田啦,那就要由他养。”
村里的宋老爷子,平日里和朱老爷子关系最好,忽然插嘴问躲在角落里的朱兴昌:“你是做大哥的,也是你爷的长孙,你是怎么想的。”
朱兴昌想囔囔不语。
奈何他媳妇不停的掐他后腰,非逼着他表态,满屋子人也瞅着:
“宋阿爷,我娘可能是想岔了。我和老二是一样的意思。”
宋老爷子不放过朱兴昌:“你二弟的意思,我反正是听糊涂了,大小子,你再说一遍。”
“就是多给德子田地,那就由他养祖父。要是我们养也行,由德子多给我们田地。您几位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朱兴昌说完,又摆手补了句:“不过,我咋的都行,其实,我想养我爷。”
这回轮到大家全看向朱兴德了。
这位是正主。
想让大德子表态。
小稻也是在这时重新进屋的,之前她在自个屋里安抚闺女来着。
朱兴德看眼媳妇,俩人像心有灵犀似的对视一眼。
一个似在说:我一定要养祖父,哪怕少得家产。
另一个似在回应:听你的。
朱兴德望着里正和几位长辈说:
“之前争吵,争论在我想要分十亩地。没啥藏着掖着的,我想和您几位讲实话。还有,我将我爷气倒那事儿,其中有隐情,不是我气的,我凭啥扛。”
说完,特意停顿在这,还特意扫眼大房两位哥哥。
朱家大房的人,心瞬间提了起来。包括之前嚷嚷要和兰草断绝关系的朱兴安,此时心里也紧张的要命。
他们嘴上说的再狠,事实上哪有那么洒脱。要不然还吵个啥呢。
无论是为亲妹子还是自家名声,为自个闺女将来的婚配嫁娶,为在村里会不会被妹子连累的抬不起头,反正种种原因吧,已然说不清是为哪般,总之,都很紧张大德子会道出真实原因。
但在里正和几位长辈眼中就是:哎呀?朱老爷子病倒,难道根上是朱家大房的哪个小子招惹的王赖子上门?
大德子看哥哥们的眼神,很明显和大房有关系。
这几人还脑补了一番。
会不会是大房的小子和王赖子做仇,大德子帮兄弟出气,然后王赖子上门讨赔偿,老爷子气火攻心才倒下的吧?
而村里人不明真相,包括他们几位也都以为是大德子一人招来的王赖子。
“具体原因就不说了,家家总是有本难念的经。”
朱家大房的人当即松口气。
朱兴德心想,就吊你们这口气呢,暗戳戳先威胁一下。
然后用非常诚恳的眼神望着里正道:
“叔,就让我养我爷吧,我宁可少要田地。
我不要十亩了,八亩。
我实在不想给你们添麻烦再吵下去。要不然没完没了的。
而且八亩田,其中两亩还在我爷名下。
将来他好了,能说话啦,即便决定将那两亩地分给我几位堂哥,我也依着他。绝不会挑理。”
里正眯眼:“为啥。”
要知道刚才大房那面主动吐话,不用大德子养老人还给七亩田。
而大德子提出的却明显对自己不利。
别看大德子提出的是八亩,那不还有两亩要挂在朱老爷子名下?那就等于归自己的是六亩。
虽然老人名下的两亩,最后很大可能还是给德子,但是眼下白纸黑字写着,老人哪天要是想改变主意,那就能换人。而且这里还有养老的问题,养起来不是一日两日的事。
聪明人都知晓去选那没麻烦的七亩田,还不用养老人。
朱兴德对里正黯淡一笑,“说实话,想让我哥哥们心里能有个盼头。他们最好能惦记我爷名下的两亩地,这样往后爷在家,他们还能多惦记去看看爷。”
里正握着烟袋锅子的手一顿,万万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和朱老爷子交好的宋爷爷,听完这话,眼窝有些发热的望着大德子。
另几位跟来的村里长辈,更是感觉头一次认识朱老头的小孙儿。
难怪人说,淘小子出好的。
而朱家伯母是感觉大势已去啦,你看那几位立马露出支持的表情就知。
今儿那八亩指定是少不了大德子的。
她要是现在改口嫌弃给太多,人家定会反驳:你刚才要给七亩还不用养老人,眼下人家养老人给八亩咋啦。
扫眼自家儿子儿媳们,心里直骂:这些个拖后腿的。
咋办啊。
伯母硬着头皮说漂亮话道:
“德子真是个孝顺的,他爷没白偏疼他。那这么的,俺们这房也要有表示,将挨着德子那屋子,就是老三那新拾掇的房子空出来,到时候让老爷子跟着德子住在那里阔亮。”
“凭啥呀。”三儿媳李氏不干啦。这功夫挨婆婆揍也不能退让。
这给朱家伯母气的,今日里子面子全没,一次次被家里蠢鬼们掀老底,咬牙道:
“就凭你爷那屋太黑,多少年没刷过屋子,咱们这房要,你咋那么不孝顺!”
一次两次提,朱兴德听这话没当回事。
毕竟在梦里没梦见他爷在屋里藏钱,直到他被抓走服徭役,也没在梦里出现过翻出银钱的事。
他不知晓的是,别看朱老爷子疼他,却不会告诉,因为怕小孙儿知道家里有大银钱没正行。
可三番两次的,朱兴德开始琢磨起来:
伯母先是像老糊涂似的争抢要养祖父,养不成,这又显孝顺要换房子。还是以新换旧。
事出反常必有妖。
朱兴德心里一动,又真诚地看向里正:
“叔,不能换祖父的房子。我爷病了,还是在熟悉的屋子比较好。我甚至希望,我爷回头能不知晓我们分家。太突然了,我怕我爷受不住。说实话,连我今早也有些受不住,伯母忽然提出分家……”
里正点头应允。
朱兴德看眼大哥又补了句:“不过,里正叔,伯母的好意可以这么办,换房无非是盼着我伺候爷近便些。我和大哥换房子吧,正好挨着爷的屋。”
大哥朱兴昌那屋子大,到时换完啦,往后他闺女、他岳父岳母来串门都能混个单间住住。
里正一锤定音:“好,就这么办,你们来按手印。”
朱兴昌瞠目结舌,还震惊在被换房的不可置信中:关他啥事呀,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朱兴昌媳妇指着婆母,没事提什么换房子,再也控制不住大吼道:“娘,你脑子真是糊涂啦!”


第三十七章 我有钱有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
来帮忙分家的几位长辈,边背手离开朱家,边唠嗑道:
“当谁看不出来朱老大那婆娘耍的是什么心思。一会儿要养老人,一会儿又变成要换房子。临了临了,她算是露出狐狸尾巴。”
“那婆娘不是一般人。早多少年前我就说过,凭朱家那时的光景,她能嫁进老朱家做长媳,还能得她婆母四处夸,那没点儿心眼子怎么可能。今日看来,就是心眼子不用正地方。”
“对,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我那死去的老婆子喽。
她就说过,娃子才不唬弄人。朱家二房只剩德子一人,不大点儿就没了爹娘。
说那朱老大媳妇要是真仁义,做伯母的要是实心实意拉拔过德子,德子早就拿她当作亲娘看待。
也不用那时朱老哥一把年纪,将德子走一步领一步。估计老哥早看出来了,大儿媳指望不上。”
事实上,说话这人的婆娘,在世时是骂着他说的这话。
因为他曾拿自己婆娘和朱老大媳妇做过对比。那时还年轻,夸过朱老大的媳妇。
说你看看人家那婆娘多消停,再看看你,见天说娘坏话,那嘴咋那么没把门的,还让我受夹板气。
他那婆娘骂他,男人家就是眼瞎,甭管多大岁数都瞎。你们就稀罕那面甜心苦的是不。
平日里与朱老爷子交好的宋老头,此时气哼哼道:“回头朱老哥从镇上回来,我要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的说给他听。”
这话惹得几人纷纷点头。
要得。
他们年纪都大了,很是感同身受。
这要是换做自己家,他们和朱老头一样躺炕上口不能言,仍是不想做糊涂翁。
这几位完全忘了,来朱家前,他们是看朱兴德很不顺眼,那时倒是认为大房为人踏实,想着偏向朱家大房来着。
但是经此一事,尤其是朱兴德那二亩地归于祖父名下,这事办的一下子戳中这些长辈的心坎儿。
都打算回头和自家人好好感慨两句,暗示一下儿孙们。
人到不中用时,为啥仍不愿意分家?其中有一点心照不宣的就是干不动了,再没些傍身银钱,只剩麻烦,担忧儿孙们会嫌弃他们那一身老肉。
要是有了“二亩地”,甭管儿女们是冲啥,倒是有可能还会接着奉养。
好好送走老人,不是还能再分点家产?
而大德子孝顺就孝顺在,有心啦,是完全站在他祖父的角度考虑。
“朱老哥另几位孙儿就不成。人比人得死,和大德子一比,一天一地。”
杏林村里正一直走在前面听着这些。
今日,他确实对朱兴德改观不少。这小子行。
有那么一瞬,里正叔甚至可以说是动容。
毕竟以前,朱家大德子表现太差,今日,哎呀,简直没想到。
……
与此同时,朱家这面。
送走里正叔和村里那几位长辈,家也算彻底分完,连农具菜刀簸箕篓子都分得明明白白。
左小稻开始在屋门口把风。
谁的屋呢?
老爷子这屋。
左小稻一边观察外面,怕大房那些人突然过来,一边扭头用气息问朱兴德:“她爹,你是在找爷的银钱吗?不是说只有二十八两。”
“守好门,别说话,你别打搅我思路。”
朱兴德双手叉腰,拧眉望着摆在炕上的一堆破烂。
这都是他刚才翻出来的。
比他伯母翻找的还细致。
除炕洞子、爷这屋的房檐下、茅房墙根、恭桶下面的石砖、灶前底下等等爱藏钱的地方,朱兴德还将他爷的棉被、褥子、袜套子、破帽子、装烟叶子的袋子全抖落个遍。
他可真是位心细如发的男人,就是没找着。
“不能没有啊”,朱兴德嘀咕着,你看伯娘那样就知,心心念念要这间房,指定有猫腻。
不是银钱也是传家宝。
搞好了是块玉佩。
朱兴德能想到最好的传家宝就是玉佩。
他听那些赌鬼讲过,话本子上都是那么写的,有的主人公命运曲折一点,还要拿玉佩跋山涉水赶路去认亲爹。滴血认亲。
那就算了,放心,他是不会去认亲爹的,只要把玉佩找着就成。
等变卖了,他就有钱啦,回头带着爷、媳妇、闺女,他们几口人吃炒干豆腐,顿顿菜里放肉。他还想买糖吃,不是将糖只给爷、闺女和媳妇看着他们吃。是自己也能舍得含上几块。
朱兴德给自个逗乐,没放弃又爬到炕上。
这回,朱兴德打算跪在炕上,先挨块砖敲敲听听。
要是炕上没有,他趴地上,一点点翻找。
如若再不行……
再不成就放弃。
那只能说明,宝物暂时很安全,他找不着,别人也甭想找到。
他可以放心带媳妇离开,将爷接回来再说。
就在朱兴德从炕上下来,开始用脚跺地面时,甜水跑了过来。
这小丫头,之前大哭一场后累啦,被小稻哄的睡着。
眼下醒来也有点不高兴,找到爹娘时正撅着嘴。
因为不是自然醒,是被她大伯奶打三伯娘的动静吵醒的。
“娘,打的可狠啦,三伯母被大奶打的好像都要抽了,我听着都感觉上不来气儿,你听见没。”
小稻没回答女儿,和朱兴德对视一眼。
他们早听见大房那面的动静。
心明镜的,一是打给他们听。
二也是拿朱兴平媳妇撒气呗。
朱兴平在镇上伺候老爷子,没有拦着的人,老三媳妇尖,知道今儿家里乱,还把孩子们提早送走。
聪明反被聪明误。
却忘了如果大房一旦吃哑巴亏,大伯母会憋气磋磨人,第一个选择就是她。毕竟李氏最好欺负,娘家穷,不得力。伯娘趁着分家这股邪火揍这位儿媳。
以往,左小稻会帮三嫂李氏,可今日她算是看出来,那李氏最坏。
她男人在小屋和大房那些人说兰草的事时,大房三位媳妇都趴在门外偷听。
别以为她没看见三嫂嘀嘀咕咕,三嫂嘀咕完,另两位嫂子就撸胳膊挽袖子,气性才变得更大。
甜水紧紧搂着朱兴德的脖子,歪头道:“爹,你在找啥呢。”
自从帮爹干过架,甜水和朱兴德腻乎不少,以前她都是腻歪小稻,嫌弃朱兴德身上有汗味。
“找玉佩,”朱兴德没想到,他笑呵呵的随口胡扯,闺女却帮忙破了谜。
挪柜子,砸土坯墙面,感谢大伯母正在旁屋打儿媳闹出的动静更大,那面鸡飞狗跳,这屋才没招来人。
当红布包被翻出来,摊在炕上一数是九十八两银钱时,朱兴德和左小稻有些发懵。
大德子第一反应是:“闺女,你可不能出去说,尤其是大房那些。”
小稻的第一反应也是抓过女儿:“闺女,你咋知道的?”
事实上,甜水也说不清。
小丫头用疑惑的眼神还反问爹娘:“是太爷爷陪我玩的时候,我瞧见的吗?”
那都是啥时候的事啦,自从甜水能走能跑,老爷子就没再看过孩子。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记忆力。


第三十八章 最亲的人
左小稻望着朱兴德眼睛眨呀眨,怀里抱住银钱红布包,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给大德子看的心头一热,摸把小稻的脸蛋,挑眉道:
“咋样,你男人厉害吧。我打小脑子就活,十里八村都夸,真的,我不比小妹夫脑子差。
我一看伯娘那样,又分析一番我爷平日里抠抠搜搜的做派,掐指一算就知道这屋藏了钱。
我宁可舍了地,我也要这屋。两亩地多少银钱,这又是多少。咱赚了吧。”
小稻懒得打击朱兴德,你刚刚还说藏的是玉佩,再说哪里是你厉害,是闺女聪慧。
估计爷都不敢想象,盘腿坐在炕上的孩子,能记住他藏钱的地方。
“恩,那咱也不能乱花,这是爷的。我看这地方挺好,再给放回去吧,接着藏起来。”
小稻没想据为己有,只是心里有底儿啦,万一家里真有点儿什么事,包括给爷再抓药花大钱要是不够用,他们有这钱能周转。
“傻媳妇,还藏什么藏,那土坯块被我敲坏,挪开柜子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将银钱装包袱里,走,另放个稳妥地方。”
“去哪。”
“带咱闺女回你娘家。”
再没有比他老丈人家更稳妥的地方。
朱兴德脑补一番,即便伯娘发现这九十八两银钱又如何,银钱又没名字,他放在岳父家就是岳父的。闹起来都不占理。
而且他就是想将这银钱据为己有。
祖父的就是他的,往后带着祖父,他们一家四口过日子。
不是他的,还能是大房那些人的吗?没门,已经分家啦。
“走喽,闺女,哎呦我闺女长的真带劲儿。”朱兴德抱起甜水一顿飞。
甜水伴着隔壁三伯娘挨打的哭声,一顿哈哈笑。
门开。
门外院落中间站着大堂哥朱兴昌。
朱兴昌望着堂弟心情很复杂。
那面,娘捶打几下三弟妹,三弟妹扑在炕上死命的哭。
他媳妇是在屋里打孩子,孩子们哭,整的他都没地方待。
二弟妹是在自个屋里和二弟吵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
他们老朱家的地盘用泪水泡着,再哭下去都要淹着东院邻居了。
这面,堂弟一家三口冷不丁面带笑容出现。
朱兴昌:“……德子,那面哭,你们笑,这样真的很不好。”
左小稻有些不好意思,大哥脸上的表情太怨念,借着接过闺女的功夫,稍稍躲到大德子身后。
大德子却不客气道:“是你们要分家的,放着好日子不过,作吧。哭和我有什么关系。”
带着妻女走到大门口时,朱兴德不忘提醒朱兴昌:“大哥,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将屋子给我空出来。”
“德子,你大嫂她不同意……”
“白纸黑字写着,不给我空出来,我找里正。”
朱兴德带着妻女走出挺远啦,大堂哥才反应过来,在后面喊道:“你干啥去?别走,你才分到手的八亩地谁伺候啊?”
没人回答他,可给大堂哥气坏啦。
朱兴昌望着堂弟远去的背影闹心,大德子不心疼庄稼,他心疼,不好好伺弄地,那能多收出粮食吗?
得了,他也不在家听哭声啦。
朱兴昌扛起锄头,拎起水桶,去地头。
可给大堂哥操心坏啦,巡视完自家分来的十六亩田地,到底没忍住,又跑去帮堂弟伺弄那八亩地。
这不都姓朱嘛。
少打出一粒粮食,他都心疼。
而大德子走在路上,其实有听见朱兴昌的喊话,不但没搭理没感谢大堂哥,而且还嘴不停和媳妇埋怨道:“你就说大哥他们是啥人吧,还问我去哪?我去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