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在她爹怀里直了直腰:“不对,爹,你刚说的去姥姥家。”
“顺便去你姥姥家,那不是一走一路过,明日就去接你太爷。”
几句话打发完女儿,朱兴德继续和媳妇抱怨道:
“大哥他们连问都不问,就知道庄稼,我听着真来气。没有爷,他们哪来的十六亩地。合着早将镇上的老爷子忘得一干二净。我之前看他堵在门口,还以为他是要与我商议谁去接老爷子呢。”
小稻劝:“大哥那人就那样,他没想到。”
“那二哥呢,他也没想到?我和你说,别看三哥不在家,就连三哥也不是个好饼。”
小稻已经慢慢开始习惯,不再问为什么,或者你咋知道人家是不是好饼等问题,因为答案一定是梦到啦。
朱兴德絮絮叨叨一路,主要是在后悔:
“我就不该吐话十亩变八亩。有啥用啊?净整那没用的事,反正少两亩也照样挨骂,你瞅瞅我耳朵,是不是都红啦?准是大房那几个在背后骂我,恨不得我死了,剩下你们娘俩就好对付了,打算从你手里将八亩再抢来。”
“我就不该要十八两银钱,我就是缺心眼。里正叔他们在那阵,明显对我改观不少。我应该顺势把那药单子拿出来,论月论年的掰扯细算,二十八都不够,别说十八两。”
“我特娘的最不该,到眼下我还背着屎盆子,整的不明不白的。我为啥要缩啊?你说,你来回答。”
左小稻:“……”
她男人就这样。
心肠特热乎,可是吃点亏又爱后悔念叨。
没嫁人前,她只听说过女人会有这毛病。
嫁人后发现,她男人经常犯“女人病”。
“她爹,你的好,我和爷还有咱闺女知晓就行了。
我知道,你做梦伤了心,从不想分家,变成最想分家的那个。
咱少要一些,不是为让他们心里舒坦,是为了能快点儿散伙自个过日子。不和他们胡扯下去,爷在镇上还等着被接回来呐。
而且分家后,你就不用吃饭都面对他们。你不是说,见到他们心里堵得慌吗?咱这叫为自己买舒心。
还有为兰草背黑锅那事,你想想你闺女有那么个姑姑名声在外,事传出去,爷回头到家指定会知晓。
你再想想兰草不是说被强迫的?女子不易,闹大了别再去寻死。我听了都害怕,以后不敢一人出门。
反正之前你与我说这事,我只担心将来露馅会连累咱,别再传是咱说出去的。眼下倒是不怕了,大房人全知晓。以后兰草是死是活有大房做主,我们再不参与。”
小稻劝了一大堆,劝的口干舌燥,最后不得不安慰道:
“你要是还想不开,那就打开包袱,趁着没交给我爹保管前,再看看那九十八两银钱。说破大天,也是我们占便宜。大房人可不知道。按理真应该给他们分,那是爷的钱,现在全归你。”
朱兴德被劝的,攥紧装银子的包袱,句句劝在他心窝离,嘴角终于再次翘了起来。
三口人抄近路赶往游寒村。
朱兴德带着小稻,背着甜水一顿左拐右拐还钻树趟子。
却不想,到村边时,又瞧见不该看的一幕。一男一女正在亲嘴。
朱兴德:你就说,我是啥命吧。
还好,这对儿是原配。
不好的是,认识人家。
很熟。
想躲开来不及,不打招呼都不行。
朱兴德从心里发出感叹:“满山啊,这是在弄啥呀。”
玩的太野了,又不是没有家。
小豆羞臊的,怎么躲柴火垛后面也能被人看见,还是大姐和大姐夫,一跺脚捂脸跑啦。
甜水在后面脆生生喊:“二姨,等等我。”
杨满山脸也黑红黑红的,这不是为浇地?多产粮食。他才打完水被亲醒。
满山憋半响憋出句:“姐夫,你喝水。”


第三十九章 取一杯天上的水
左小稻怕妹夫害臊,主要是自己也尴尬。
妹夫脸红没红不知道,反正感觉自己脸是热啦。
她急忙挎紧包袱去追二妹妹和闺女,也没好意思和杨满山打声招呼。
就当作没看着那一幕。
朱兴德接过杨满山递来的水囊,对小稻背影喊道:“慢些走,你双身子。”
提醒完媳妇,朱兴德絮絮叨叨的又嘱咐两句,也不管人家小稻能不能听见,他喊他的。
随着小稻渐行渐远的身影,柴火垛这偏僻角落只剩下俩连襟。
都是男人。
俩人也没说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
朱兴德一边喝水,一边眼神里带着坏笑上下瞟杨满山,给满山瞟的更加束手束脚,弯腰假装整理水桶。
朱兴德心想:
他刚才没看见正脸那阵,还寻思呢,这又是谁家小老妹儿啊,和男人不钻高粱地苞米地,改成柴火垛啦。
真是没有经验,这里并不安全,村里人会来抱柴火的。
而且远处看,那身段,姑娘家个头挺高。
恍惚还能瞧出长的挺带劲。大眼睛、双眼皮,没露出剩下大半张脸也能猜到是个大美人。
和他媳妇美貌应是不相上下。
游寒村还有这样的人物吗?左家姑娘可是全出嫁啦。
结果抬头一看,是他小姨子,满山两口子。
满山是个啥样的人呢?
在朱兴德看来,特别能装相,看起来忠厚老实非常正经,他二小姨子平日里也是位爽利人。
这种性子的小两口,能干出趁挑水的功夫,连家都来不及回啦,站这里就忍不住亲嘴,这冷不丁见着,给他惊的差些将闺女扔了,多亏甜水机灵,没摔到脑门。
“噗……咳咳咳。”朱兴德喝水喝呛着了。
杨满山叹口气,放下水筲,扭头看向大姐夫。
他不用问也知晓,姐夫心里定是没琢磨啥好事,才会憋不住笑喝水呛着。
朱兴德发现妹夫在瞪眼瞅他:“咳,满山,还别说,你这水真挺甜。”
“甜就多喝些。”
要是能提前知道姐夫会打扰好事,还带笑话人的,就用那水再洗洗脚,给姐夫喝味儿更重的洗脚水。
完了,往后小豆再不会和他钻柴火垛。
……
连襟俩共同推车来到地头。
有人招呼左老汉:“之前我说啥来着,你看,你大姑爷来啦!”
左老汉抬头望望要下山的夕阳,今儿是啥日子呀:“德子,你怎也来啦?”
朱兴德扯脖子回话,那动静大到附近的人全能听见:“爹,妹夫们都来了,我能不来吗?我是当老大的。”
左老汉被哄的眉开眼笑,站在苞米地垄沟里连连点头,小声嘀咕:就是来的晚了点儿。都要给你小妹夫累趴稀啦,正要回去吃饭嘞。
在大地干活的村民,平日里都是这个时辰回家,结束一天的辛苦劳作。
一大帮人,一脚稀泥,一起向村里走。
以往左老汉不愿意凑热闹和人唠嗑。
唠啥呀?唠娶儿媳妇啊,他哪有。
今儿,他特意忍着肚饿带着仨女婿,慢悠悠走在村民中间,与人家唠庄稼地里的事儿。
没一会儿,迎面走来两拨人。
一伙是游寒村里正,拉着进城的婆子们终于回来啦。
另一伙是靠腿着走路的年轻人,一看也是才从镇上回来。
这群年轻人领头的叫二嘎子,离挺远就喊人:“德哥。”
这一嗓门叫完,二嘎子身后十多位十四五岁的小子,甭管认不认识朱兴德,也跟着喊道,“德哥!”
从大地里归来的村民们被震了一下:“……”
朱兴德随意点下头:“干啥去啦?啥时辰了,才野回来。”
年轻小伙子们心里得意,忍不住显摆道:“帮人点儿小忙,顺便去镇上酒楼吃点儿饭。”
村民们:“……”
混子终究是混子,你瞧瞧全是各村有名的不肖子孙。
你再听听那话,镇上酒楼。
那是正经过日子人家孩子能去的吗?
那一顿饭钱,能买不少油盐酱醋。有那银钱,买点儿米面回家自己做多节省。
朱兴德却顾不上搭理这群小子,因为他瞧见了外婆。
外婆正从骡车费劲下来。一看就知,盘腿坐太久,老太太腿麻了。
“外婆?”朱兴德边叫秀花,问这是进城啦?边扔下扁担带小跑赶过去要搀扶。
杨满山和罗峻熙就不成,明显比大德子慢一步。
朱兴德不仅比划着扶了下秀花,而且还对二嘎子他们命令道:“叫外婆。”
“外婆!”
齐刷刷的声音,将游寒村里正吓一跳,他拽着骡子扭头看向秀花。
只看秀花外婆一改之前赶路打蔫的状态,正在对一帮半大小子们挥手示意:“嗳,孙儿们!”
……
左家人率先离开,留给村民不少话题。
有说左老汉今日脸上笑出褶子,那腰板直啦。
有的说,女婿再好,羊肉也贴不到狗肉身上。
还有的妇人凑一起在讨论秀花外婆:“你瞅她穿的,妖道的。一把年纪,我咋瞧着比她闺女穿的还新鲜。”
“那能不好吗?没听过那句话,穷光棍、富寡、妇嘛。”
“你的意思是,难不成她带傍身钱来扑奔闺女的?不能吧。真有傍身钱,能被那面赶回来?”
“那谁知道了,反正穿的像有俩银钱的样。”
接话的妇人有句心里话没敢说,怕白玉兰回头知晓撕了她。
那句实话是,如若没有傍身钱还穿的衣裳七成新,挺大岁数了,还穿那么好干啥,那就是养汉娘们没正行。
别人爱讲究就让他们讲究,一点儿没影响到左家人。
因为注意力都在甜水那句话上:“二姨,你亲错了,你要像亲二姨夫那样嘴对嘴亲我。”说完,甜水还用期待的眼神,舔了舔自个的小薄嘴唇。
小豆立马甩开外甥女,对小稻发脾气:“大姐,管管你闺女”,再次脸通红跑走,跑后院去了。
小豆心想:她这一天,为点儿神仙水容易嘛。
往娘家缸里添水,往浇地的水桶里掺神仙水,还逮谁见谁问:“渴不,喝点水。”
屋门口,白玉兰和左小麦,一个端着一盆炖倭瓜、一个端着一盆杂粮饼,娘俩和站在大门口的秀花、左撇子、几位姑爷子傻眼对视。
啥时候亲的嘴?
半响,左撇子咳嗽一声:“吃饭。”
却不想,今日的大刺激在后面呢。


第四十章 给我一顿饭的时间
左家饭桌支上。
一大盆炖的黄灿灿倭瓜,吃起来甜呼呼稀面。
一盆酱茄子。这酱茄子拌饭才香呢,就是没大米干饭。
还有一碗打野猪那回做剩的肉酱,二大碗萝卜条子咸菜,凑四个菜。
一竹篮杂粮饼,这是主食。
以及小半木桶大米粥,这是金贵的加餐。
可吃可不吃的东西,对庄户人家来讲,就等于是奢侈了一把。
白玉兰仍是没听她老头话,没舍得杀鸡。
虽然今日人齐,连出嫁俩月的小闺女都难得回来啦,能不难得吗?从那么一位婆婆手里逃脱。但是咱还得过日子呢。
杀了鸡,谁下蛋。
“哇,是白米稀饭。”甜水可识货啦,拍着小巴掌道。
周边水稻田太少,白米银钱比面钱高出不少。仅有的那些稻田地,基本上也被各村有本事的殷实人家承包。
要说例外也有,是那种祖上传下来的水稻田,不舍得卖,指望打下新米能换不少粗粮吃,比如隔壁东院邻居吴婆子家。
左家和老吴家恨不得挠一起去啦,干翻天,怎么可能会收粮过后拿高粱去换白米。即便舍得换也不会和老吴家打交道,都是去找里正五叔家。
只是白玉兰细心惯了,她很少和五叔家换白米,吃啥不是吃。
包括朱兴德家里也是。
朱家拢共二十四亩田地,并没有水稻田,一年到头也吃不上两回大白干饭。
以往,朱老爷子至多到秋收时换个三五十斤大米留作备用,以防哪位孙媳怀孕啦,没有奶,给娃子们熬煮米汤。要是一年下来,并没有孙媳开怀,才会让小娃子们过过嘴瘾,过年时全家再尝尝。
所以,可见老罗家除种其他粮食,还有单独的十多亩水稻田是件多牛逼的事儿,罗家就能吃得起大米饭。
也可见,今日借光小麦带回家的米,这大米粥摆上桌有多稀罕人。
这不嘛,白玉兰得分,不是谁都有的。
甜水一大碗,咱老左家就这一个孩儿。全家不吃也要给孩儿。
老头子得有,那是大当家的。
三位女婿,必须一人一碗大米粥。女婿上门是娇客,咱当岳父岳母得哄,捧着女婿们对闺女们好一些。
然后,小稻一碗,肚里揣着娃呢。
老小得有,小麦最小嘛。
白玉兰都习惯了,小麦才出门子俩月,还没改掉这毛病。甭管啥好东西要先可着给老闺女。
得,这么一分,剩个桶底。
给二闺女刮刮桶,凑半碗。
秀花:“……”
左小豆接过白玉兰递来的半碗粥,倒没推辞。不过,却是直接放到外婆面前。
小麦也是,正头不抬的和大姐抢白玉兰的空碗,俩人都要给娘倒一半。
在这个家,娘永远吃不着什么好的。
她们三位闺女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在争吵时埋怨过娘偏心哪个亏待哪个,因为她们知道,娘这辈子最亏待的是她自个。
换殷实人家会说,不过是一碗粥而已,至于吗?就不能多做点儿?非得整的紧紧巴巴。而且吃饭还不消停,瞎谦让啥。
真至于。
能说出那种话的,是殷实富足的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快吃吧。”左老汉一声令下,女婿们没管那事,立即动筷。
家家都这么上演,早麻木了。
也习惯女人家在饭桌上谦让、少吃,好吃好喝要先可男人们。
秀花将半碗粥又倒给小豆半碗,没等小豆劝就说:“吃你的,都沾吧点儿得啦。”
心里却在寻思着,买水稻田这事儿,刻不容缓。
左小豆很意外地看眼外婆。
她说心里话,不是乱挑理。之前她能感觉到,外婆从第一眼看见她就好像不是很满意。
和对大姐不一样。
上回吃饭,外婆和大姐大姐夫、甚至和满山都说过话,唯独没咋搭理她。
可今日却有点不同。
像是刚才她被外甥女“揭短”,给她臊的不行在后院关鸡架,是外婆喊的:“回来吃饭”,怕她不好意思,还拍拍身边的凳子让挨着坐。
沈秀花不知道二孙女在琢磨她前后不一的态度问题。
要是知晓,秀花定会说:
“瞅你上次来和满山那别别扭扭样,一看就是个没出息的货,凭啥给你好脸。
咋的,埋怨你爹给你嫁了猎户哇。
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提就冲你那半死不活的样,给你嫁富户也会过散花子,早晚被休的命。”
沈秀花的婚姻观,一向是两口子有劲儿一处使。
只要一处使劲儿,穷些咱不怕,早早晚晚会越过越好。咱不和人家比,咱就和自家当初的穷日子比。你看着吧,准能过好。
而没有拧成一股绳的心气,只会瞎抱怨混日子,倒是好日子也会过孬。
沈秀花羡慕所有结发夫妻能搭伴过到老,也讨厌那些不知道惜福、不知道珍惜身边人的人。自然看不上那样的小豆。
但这回二孙女明显变得不一样啦,尤其是甜水那句亲嘴。
沈秀花才不管在哪里亲嘴尴不尴尬,外面又咋啦?只要是真的小两口,管是在哪办事都合适,又没办别人。
而且这只能说明很急迫嘛,感情好,她懂。
二孙女小豆给外婆夹菜,秀花吃了。
小麦抬起笑脸看外婆,都说自己和外婆长得像,自然就亲近,也给夹菜。
沈秀花却挥一下筷子:“吃你的吧。”
看出来没?反正小豆是看出来啦,外婆对她的不屑忽然转移,转给了小妹。
没错,秀花看到小麦造的那样就来气。
刚才向小麦打听两句:“过的咋样。”
没出息的玩意儿回句:“挺好。”
挺好个屁。
理解不回娘家诉苦是好心,那也挡不住烦这样不争气的。
而最不争气的要属她闺女白玉兰,还拿小麦那话当真啦,夸这大米是老罗家给的。
还有刚才,玉兰也不给她舀粥,你就说,生这么个闺女气不气人吧。
沈秀花完全忘了早上走,将白玉兰气哭那事儿。
尤其是空手回来的,针头线脑都没添。
这简直是让白玉兰心堵。
白玉兰问秀花,早上孩她爹给你带走的银钱呢。
老娘回答:“你不问我还想说呢,他挺大个老爷们,身上就那么几个铜板,够干啥的。买俩肉包子吃啦,还买了几块饴糖。”
白玉兰扯着老娘,特意躲开姑爷子们的视线,愣是从老娘手里不是好气的抠走了饴糖。
这么大岁数吃啥吃,都给甜水。
感觉老娘才来几日,就要被气疯。
所以啊,白玉兰是故意的,你老还喝什么粥。真自私啊,在城里说买肉包子就买。
朱兴德吃差不多了,一抹嘴道:“外婆,爹、娘,俺们分家啦。”
沈秀花立即抬头。
朱兴德和这老太太很是心有灵犀,瞅着外婆不用问就回答道:“还行,没咋吃大亏。你们听我说哈,都分来啥啦……”


第四十一章 你的答案
朱兴德说完分家事宜。
左老汉叹口气:“你爷知晓,心里会难受。老人都不愿意分家。他前脚倒下,你们后脚就背着他分了。看看能瞒两天是两天,一点一点告诉,别刺激到他。”
白玉兰随着这话点点头,表示赞同。
做丈母娘的面上强装严肃,实际心里很高兴。
听说连房子回头都要调换,更高兴的想拍巴掌。
分家好啊,不用一个锅里搅食,谁吃多吃少的,少了许多口角麻烦。
省得大闺女那几位嫂子不是善茬,一天天不是这事就是那事。
她就听说过,老朱家那几位儿媳回娘家,没轻了讲究她大闺女。
说什么成亲当日,德子给她闺女端洗脚水。
她呸,她闺女哪里是那种不贤惠的人。
即便真端了,那些嫂子为人也不咋滴,盯着小叔子屋里的事,也不怕长针眼儿。
她当初听到这话气坏啦。
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不稀得做那碎嘴子人,担心给大闺女和大姑爷惹麻烦。
要不然,她大闺女回家也有悄悄告诉过,说东西屋住着,大德子那三嫂叫唤声可大,有时候还总是在后半夜办那事。
夜里静,说给甜水都吵醒过,孩子起来坐炕上发懵,问那是啥声。
那不比端洗脚水不要脸?拢共那么大点儿地方,又不隔音,都不知晓将棉被蒙头上,帕子堵嘴里,朱家是你一人的啊?
而左老汉听完分家那事,还在心里琢磨着:
大姑爷分得八亩地。
那八亩啥粮食作物都有,最金贵的是麦子。
得,不用大姑爷帮自家,他倒是要去帮大姑爷秋收。
秋收是大事,可别等天不好啦,一场大风撸了杆。哭都没处哭。
今儿,村里几位老庄稼把式还说,瞅西面那边的天不咋好,不行提前抢收。
“爹,娘,这银钱帮我们管着,眼下藏那面不放心。”朱兴德说着话,一个包袱递过去。
他也没藏着掖着,两位妹夫在场更好,没啥怕知道的。
让他们看看,他这大姐夫当的是不是挺有派?
有钱,九十八两银钱。
还为人实诚,非常放心的存放在老丈人家。有几个能做到的,姑爷将全部身家让岳父保管?这叫信任。
那俩妹夫行吗?
想要向他这个大姐夫看齐还远着呐。
再者,这家姓左,朱兴德清醒得很。
人家老左家人是一条心,丈母娘知晓,仨闺女就能知道。他媳妇也会和俩妹妹说,别以为他不知道,他还整那没用的小心眼干啥。
“是分家得来的?”白玉兰被左撇子示意接手,一边打开包袱一边问大姑爷。
没等大姑爷回答,白玉兰:“艾玛!”
艾玛完,白玉兰才粗略扫一眼银钱,立马又将包袱皮合上。还警惕地瞅瞅娘家妈。
秀花在心里叹气。
所有人通过白玉兰的表情都看懂了,那包袱里装很多银钱。
朱兴德当着两位妹婿的面前腰板挺直。
他现在虽然和罗家比不了,但是条件也绝对不算差,二十多岁还想要啥呀:“别告诉外人,不是分家得来的,是除那十八两银钱和八亩地,我爷单留给我的,银子九十八两。”
左小稻和甜水:“……”
甜水抓糖的小手顿了下,又接着吃糖。
她有记住爹是自个翻的银钱,挖门盗洞的翻。但是同时也记住了爹的嘱咐。
“九、九十八两,这么多?”左撇子磕巴了一下。
磕巴完,沉吟一番道:“他娘,可得给大姑爷藏个准地方,还有,德子?”
“是,爹。”
“要好好待你爷啊,大闺女,你更要如此。
回头老爷子被接回来,你们小两口多费些心。
伺候吃喝拉撒这就不用多嘱咐了,你们都是孝顺孩子。
只说别以为老爷子不能说话伺候完就走,常坐一边陪唠唠嗑。
抽空背出去是推出去,想招让出门溜达溜达。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要有心气儿在,瘫炕上的人还能再站起来。
最怕那么一天天躺着,睁眼等喂饭、闭眼等睡觉,一天天啥也不知道。日子一久,活着就没啥意思啦。”
左老汉信了九十八两是单独留给朱兴德的。
左家的晚饭,此时早就吃完,菜盆里只剩点儿倭瓜底儿,剩下连咸菜都没有了。
罗峻熙趁大姐夫说话的功夫,又掰半个杂粮饼子,和二姐夫一起伸手要拿那菜盆,俩人碰到盆边,又同步缩回手互相谦让:“你蘸吧。”
满山将菜盆放在小妹夫面前,不言而喻,还是你来。
罗峻熙:
那他就不客气啦。
只下了一天地,就要将他累坏。感觉肩膀头子、骨头缝子酸疼酸疼的。
还是读书简单。
同时有点后怕,要是亲娘真和他置气,死活不包出去那几亩地,到时他和老娘媳妇一起下地,几日下来估摸先累哭的会是他。
罗峻熙用半个饼子蘸菜底儿,几口吃没。
别看嘴小,一点儿不比朱兴德那嘴大的吃的少。
吃完,大姐夫也汇报完九十八两银钱啦,罗峻熙站起身道:“爹,我也有事想和您说,正好姐夫们在。嗯,咱们进里屋讲?”
不是想瞒着丈母娘她们,是怕女人想事情想得多。比方说,他这种特殊体质会不会让小麦守寡,怕吓到丈母娘。
“啥事儿呀?”
这句可不是左撇子问的,男人们早就进了里屋,还关紧房门,白玉兰在问小麦。
小麦摇头,夫君刚才随爹走前,只嘱咐她没啥大事儿,说是男人们才能听的话。
“嗳?娘!”白玉兰感觉一天天和亲娘真是操不起心,人家特意关门,那啥意思不明白?她娘却跑去偷听。
白玉兰瞪眼睛用气息说秀花:“痛快和我回去,你一个做长辈的,让姑爷子们瞧见偷听多不好。”
秀花推了一把闺女,她翻白眼可比白玉兰翻的溜,“别扒拉我。你只要别在这里连扯再拽的,你姑子们怎会发现。”
白玉兰被亲娘顶的一噎,张了张嘴又闭上,只眨眼间就和秀花一起头挨头贴门边听。
小稻她们姐几个:“……”
去一个搭一个。
屋里,罗峻熙那是一点儿没隐瞒。
一方面,比起俩姐夫岁数小。
另一方面心理压力过大,他这是要命的事,家里也没个男性长辈,张嘴就将小秘密说了出来。
“最开始是蛇,这几日又变成野猪,我真怕哪日有狼追我。”


第四十二章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山上(为林钰林打赏+)
罗峻熙说完,杨满山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啥反应也没有。
他能有天降小池子,妹夫吸引野兽不算啥稀奇事。
朱兴德也十分淡定地问罗峻熙:“我与你提的,让你回去琢磨凑巧的事儿,你寻思过没有?”
只有左老汉坐在炕边傻眼,像听天书似的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