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主又狠又糙女主会撩的糙汉文上一章:银河坠落 曲小蛐
- 男主又狠又糙女主会撩的糙汉文下一章:穿成娇软废物在游戏封神
妖主眼神慢慢从她脸上收回,手也收回来。
林然小心把两个手串都褪下来,塞进怀里,嘱咐天一:“你帮我把它们屏蔽掉吧。”
天一懒懒说着‘这时候倒是想起我了’,但到底还是用自己的气息帮她隔绝掉。
一线牵没了动静,绿手串也黯淡下来。
林然忍不住隔着衣服摸了一下,才赶紧把手臂塞回袖子里。
她动作很快,像是怕被人看见什么。
妖主似乎隐约看见她袖子深处、手肘更往上的手臂内侧一闪而过什么花纹。
他眯了眯眼,又伸手要把她手臂拉出来,她已经靠到他旁边往里的位置,急匆匆整理领子,小声请求:“好像快下车了,你帮我挡着点,我整理一下衣服。”
妖主的手顿了顿,凉凉垂眼看她。
“…等我回去给你喝。”林然有点不情不愿,扁着嘴说:“算我欠你一次。”
暴君陛下的手下留情大发慈悲,太难得了
——也不知记道回去得干她多少血,只求别把她吸干。
妖主看了看她。
她身上气息清冽干净,活蹦乱跳,不会是走火入魔,也没有修炼那些魔功妖法。
他到底收回了手,没有强行去看她手臂里面刻着什么。
他靠坐回软塌闭目养神,任由她缩在旁边仓鼠似的悉悉索索整领子理袖口,还特意把幕篱又系紧了一圈。
辇车逐渐停下,林然听见一声重钟似的沉响,随即辇车缓缓往前倾斜。
宫人从外面拉开门。
林然看见一座无比恢弘的广场,比一整座坊市还要大,按照天圆地方的规格建造,最中央是一座金色的大鼎,大鼎四周立着许多根巨大的立柱,广场边缘按乾坤八卦设了八座气派的封门,此时八个方向的禁门全都敞开,早已等待多时的百姓轰然涌进来,放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像无数汇入大海的洪流。
辇车停在距离广场十几米之上的高处,一条宽阔的红毯从门开始铺满白玉阶,往上一直延伸到九重基座铸成的高台。
看了看那高高的台阶,林然可自觉地向宫人伸出手。
宫人却惶恐低下头,往后退让开路。
林然:“…?”
妖主站了起来。
林然认真思考赖在这里不走的可能性。
她真的很怕自己一路滚下去,那太丢人了。
妖主绕过她要走了,林然模模糊糊看见,赶紧追上去,差点撞上他后背:“陛下,带我一下吧。”
她悄咪揪住他袖子的一角。
妖主偏头睨了她一眼,林然装死。
妖主轻嗤一声,倒没有甩开她,回过头慢慢往前走。
禁卫军已经驻扎在整座基台,到处是飘扬的金色帝旗,无数宫人撑着仪仗簇拥在他们前后,林然目之所及,尽是如云的华盖旌旗。
所有宫人禁卫都离她们远远的,没有一个人敢来扶她,她只好硬着头皮一直牵着妖主的衣角走。
她老觉得下一秒就会被他踹开,变成一颗球圆润地滚下去。
直到平平安安走到最上层的观景台,林然都有点不敢置信
——妖主居然真就给她牵了一路,他居然真的没有把她踹下去。
“…救命之恩真就这么有用?”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忍不住小声问天一:“你觉得…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就是他咳咳对我有意思?”
天一暗自翻了个白眼,嘴上却说:“你是觉得他除了馋你的血,还馋你的身子?”
林然有点不好意思:“咳咳你好直白,其实我的意思是那种纯洁——”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天一冷酷无情:“他吸你这么多次血,你见他硬过吗?”
林然:“…”
天一:“你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
林然卑微:“又是我自作多情了。”
天一翻了个更大的白眼。
这个傻蛋。
成功被天一打击的林然再次心如止水,以至于再次追上妖主的时候,整个人心平气和到让妖主侧了侧目。
林然转过头,一双死鱼眼对上记他。
无数玛丽苏小世界告诉我们,一个不会因爱降智的反派,就是没有价值的反派!
本着收益效率原则,林然决定放弃在他身上浪费表情。
妖主看了她一会儿,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他懒散靠躺到铺满绒毛的软塌上,撑着头。
“过来。”
他闭着眼,声音低哑:“枕在我膝上。”
林然:“……”
林然:“???”
——
季文嘉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帝冕辇车往这边来,他正打算蹲在人群中混过去,就看见北辰法宗那位侯师姐侯首徒,突然疯了似的冲出来,怒吼着喊一个人的名字。
所有人都惊呆了。
乌深冲出去就要拉她,金阳罗堂首徒那比妖兽还强壮的大掌拽住她的手臂,却硬是被她反拽得一个踉跄,差点被她一起拽出去。
岑知直接甩出琴丝,织成天罗地网死死缠住她身体,乌深再次扑过去,怒吼着硬是凭借着全身的力气生生把她压倒在地。
“俺个乖乖的!”
乌深大喊:“侯道友,你疯了魔啊,这突然咋个回事儿,吓死个人啊!”
恰好帝冕辇车驶过,数以千万的人同时下跪高呼万岁,浩大的声势淹没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才没有被禁军发现。
季文嘉这才恍惚回过神来,看见被压在地上的侯曼娥。
她全身被琴丝缠紧,四肢被乌深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死死按在地上,她趴在地上,脸侧在一边,浑身都在颤抖。
季文嘉正要说什么,看见她的脸,呆住了。
她在哭。
这个爽朗的、冷艳的,爱嗑瓜子爱骂人,听说后院挂了一树得罪过她的仇人的女人;这个风姿绝艳名满天下,城府颇深又心有成算的焰侯;这个盖压群雄享誉九州未来将执掌三山的北辰法宗首徒,趴在那里,流着眼泪在哭
——哭得鼻涕眼泪横流,哭得狼狈极了。
“王八蛋…”
她骂着,边骂边哭,边哭边骂:“你居然敢装不认识我…你居然敢不理我……你他妈——我日你妈的——”
“你个臭傻逼!!”
她嚎啕大哭,一下一下捶着地:“…你凭什么不理我,你凭什么不回来,你凭什么让我等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个王八蛋!王八蛋!!”
“…”
“……”
没有人敢说话。
他们人都傻了。
乌深额角冒汗:“这…这……”
“大师姐!”阮双双冲上去,手足无措跪地上看着她:“大师姐,大师姐…”
周围许多人奇怪地看过来,看见这古怪的一幕,纷纷议论起来。
岑知走过来,冷淡地对周围人点头:“不好意思,我妹妹刚遇见抛家弃子的负心汉了。”
围观群众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乌深季文嘉几人:“……”
见吃瓜群众渐渐散开,岑知对乌深说:“你放开她吧,我绑着她,她不会发疯了。”
乌深赶快松开,特意跑远点,跑到季文嘉旁边。
他一脸心有余悸拍了拍记胸口,对季文嘉小声说:“好家伙,女人就是可怕,平时看着正正常常的,突然来这么一下,差点没给俺整地上——那劲儿冲的,比俺上次打的狗熊还凶!”
季文嘉:“……”
人群散开,侯曼娥的哭声渐渐小了,无论是岑知说话,还是乌深松手,她一直没有吭声,好像是终于冷静下来。
哭声倒是小了,也不骂了,就趴在那里闷不吭声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岑知冷静擦着手心被琴丝勒出来的血,半响,低头对侯曼娥说:“那天我问你那个问题,你说等你心情好的时候给我解惑,现在不用了,我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侯曼娥抬起头,露出一双红肿的眼睛,有点冷有点凶地看着她。
“我只有一个问题。”
岑知慢条斯理:“那你今天心情好吗?”
侯曼娥:“……”
“好了,你也不用回答了。”
岑知冷冷淡淡地说:“别在这儿当怨妇了,爬起来,我们得去看祭祀大典。”
侯曼娥一下子就炸了:“谁他妈是怨妇!!”
岑知瞥她一眼:“那个姑娘坐在新帝身边,说不定明天就成皇后了。”
“…”侯曼娥闷不吭声爬起来。
气归气骂归骂,就算把人吊起来打,她也得先把那个王八蛋抓回来再说!!
第150章
林然很久没有说话。
“…请等一下。”
她隔着纱帘用尾指扣了扣耳朵,迟疑着:“您刚才是说话了吗?”
妖主仍闭着眼,只是薄薄的嘴唇吐出两个字:“过来。”
林然又没有说话。
她的表情大概介于‘天崩地裂’和‘三观稀碎’之间。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我觉得,也许你还可以再考虑一下。”
好半响,林然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嘴,她委婉试图暗示:“毕竟我们也不是那么地熟,这是一个讲究距离感的时代,我们…”
“我不想睁开眼。”
妖主抵着额头,淡淡说:“你也不会希望我睁开眼,再仔细与你说第三遍。”
林然麻溜踩脱了鞋,哒哒跳上了软塌。
软塌铺着厚厚的狐毛,一踩上简直要陷进柔软的绒毛里,林然没忍住踩了两下,雪白罗袜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翕动声。
妖主手指压了压轻微跳动的太阳穴。
林然没有注意到,她只盯着妖主不那么标准的坐姿琢磨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在与他保持传统安全男女距离的基础上枕到他膝盖上。
“我要严肃地再问你一遍。”林然严肃脸问天一:“你确定他对我不感兴趣、不能把我怎么样对吧?”
天一言简意赅:“他不行。”
…妥了,那就没问题了。
“我要躺了啊。”林然强调:“是你主动要求的啊,你不能把我踹下去啊。”
妖主根本懒得搭理她。
林然慢慢磨蹭到他旁边,看他并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只好小心翼翼地跪下,用手指比了比角度,然后缓缓弯下腰,用拆炸弹的谨慎态度磨磨唧唧慢慢吞吞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他膝盖上。
整个过程可谓精准对接、严丝合缝。
林然侧躺着,脸朝着他,努力隔着幕篱谨慎关注他的表情
——如果他要蹬她,她要第一时间跳起来就跑。
妖主终于睁开眼,赤色的妖瞳视线垂落,落在她身上。
他神色有些倦怠又不耐的慵懒,颧骨深刻,眼窝太深,唇色又红得太艳。
妖主:“转过去。”
林然:“…哦。”
林然死鱼眼转了一圈,背对着他。
她深黑赤金的裙裾像花一样绽开,枕在他膝头,幕篱柔白的纱帘垂在他腿上,背对着他,纤细的身段被翟衣厚重的布料包裹,只有交领露出一线皙白的肩颈,没有任何华贵的装饰,颈上细细的血管,像青叶脆弱柔嫩的脉络,随着呼吸轻微地起伏。
她看着是如此脆弱,像扬起颈的鸟,他不需要用力就能一手将她捏碎。
林然枕在妖主膝上,背对着他
——说实话,硌得要命。
很难想象人能瘦成这样,宽大的黑袍下,简直是一具皮包骨的骷髅架子。
他森凸的膝盖骨硌着她的侧脸,她忍了又忍,感觉自己脸颊都得被硌红了,到底没忍住,悄悄往后面挪了挪,把脸枕在他相对柔软的腿上。
记
反正他不行。
然后她感觉自己背后抚上一只手。
那手太冰冷,冷到隔着厚厚的衣服,都似乎传递过来那种深入骨髓的凉意。
冰凉的手指像摸猫一样,慢条斯理顺着她背脊往上探入她戴着的幕篱里,像剥开蚌的贝肉,从层层白纱里摘掉她簪着的发钗、散开悉心梳好的发髻。
她的头发散出来,垂了他满腿。
林然:“…”
闹这么半天,就是想玩她的头发啊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玩她的头呢!
广场已经挤满了人,熙熙攘攘,嘈杂鼎沸,像一锅烧开的沸水。
站在最下面一层基台的郭司空遥遥向着妖主叩首,然后站起来,展开一卷金黄的圣旨,对着广场大声读着。
林然好奇地竖起耳朵听了听,是那种特别繁复晦涩的专业术语,应该大概意思就是今年年份不好发生了各种乱事儿,新帝登基了,特意来举办祭祀,把天地的气运都聚集过来,保佑江山永固百姓太平。
郭司空洋洋洒洒一念小半个时辰,林然都被念得困了。
尤其妖主还在后面玩她头发,力道不轻不重,能从头皮一路撸到发尾,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撸自己比较多,撸毛手法精湛到离谱…
林然自觉有一个顽强的灵魂,只是略显遗憾的是,她的身体抵抗意志就不太够顽强。
天一冷眼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傻蛋的眼神从死鱼眼愤怒眼呆滞眼睡眼惺忪,眼皮子越耷越下、越耷越下…
“咣!”
林然一个激灵,醒了。
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自己嘴巴,干的。
她还有点不放心,又悄悄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妖主膝盖的袍子。
也是干的。
哦,那就没事了。
林然又放心地躺回去。
看完全程的天一:“……”
就离谱,这傻蛋就他妈离谱!
她都小睡一觉、醒来又悉悉索索半天,妖主就跟瞎了聋了似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不紧不慢顺她的头发,林然也真是佛了,两眼无神躺着,一边脸颊硌得麻了,下巴抵着他腿换了个方向,继续两眼无神发呆。
好在一声重钟响后,郭司空终于是念完了,典礼进入下一个流程。
然后九列禁军分别从基台两边出来,抬着各式各样的妖兽,有大有小,看模样是类似于鸡鸭牛羊那样的祭祀品。
百姓们瞬间躁动起来。
禁军们将那些妖兽一一按在大鼎周围的立柱上,那柱子很是古怪,当妖兽被按在上面时,柱子表面浮起流波般瑰丽的色彩,然后一道道彩线如链突兀浮现紧紧拴住妖兽的全身,那些妖兽疯狂地挣扎,不乏实力强大的嘶吼声震天响,但却怎么都挣脱不开。
每队禁军走出一个最为高大强壮的汉子,手里举着半人高的镰刀,大喝一声划开妖兽的腿,鲜血滚滚涌出来,涌进地面深达半米的凹槽中流淌,空气中瞬间浮动着一种腥浓的血气。
百姓们有记些兴奋地高呼着。
割开祭品的血,那些禁军停下了动作,百姓们也安静下来。
一片古怪的安静中,郭司空捧着一个碗缓缓走过来。
郭司空迈上九重基台,抬起头,就看见新帝有些懒散地靠着软塌,那个宠姬百无聊赖地枕在他膝头,柔软雪白的长发散在他腿上,他漫不经心把玩着,细长的尾指一下一下沿着她后脊摩挲。
到了祭台上都忘不了女人,当着整个王都百姓的面公然与爱姬厮混,果然是没受过教养的杂种,这样的怪物为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郭司空心中有些鄙夷、但更多是恐惧,他不敢再多看,恭顺地跪在妖主脚边:
“陛下,请赐圣血。”
那是一个琉璃碗,晶莹剔透,在夕阳下折射出朦胧瑰美的光晕。
妖主看了看那个碗。
林然突然转过了身,他手心握着的头发落了下去。
她面向他,微微撑起身,长发披散在身后,看着他。
妖主抬起手,没有接宫人恭敬呈上的匕首,细长指甲抵住苍白的手心,慢条斯理地划开。
血一下子涌出来。
郭司空赶紧要捧着碗去接,却看见新帝突然抓住那女人的手,染着血的指甲又猛地划开她的手心。
女人没有躲。
“……”
他的手指是凉的、指甲是凉的,以至于被划开的伤口,那一瞬间都凉得感受不到疼痛。
鲜红的液体像水一样流淌出来。
林然愣愣看着手心缓缓蔓延开的血,像是在发神,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好似很久,也许只是一瞬。
妖主看见她眼中渐渐浮现的奇异的光彩。
他攥住她的手,伤口肆无忌惮地拉扯撕裂,他的血淌过她的掌心,交融的血顺着她雪白的手臂蜿蜒,大颗大颗坠进琉璃碗里。
那一瞬间,郭司空感觉到某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像莫大的黑暗笼罩而来要将他吞噬。
他不知这恐惧从何而来,也许是从新帝唇角古怪的弧度,也许是从女人那雪白皮肉上艳得太刺目的血。
碗不知道什么时候满了。
“呵。”
郭司空听见新帝低笑了一声。
他第一次看见这个暴虐的可怖的男人这样的笑。
“真有意思。”
他看见新帝捏住女人的下巴,那么低而轻柔地说:“林然,你真有意思。”
——原来她叫林然。
郭司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的基台,他的思维仿佛凝固,像一只提线木偶,再一次有意识时,他正端着碗,站在大鼎前。
牲畜的血已经流干,整座广场中央的祭盘符文都淌满了血,大鼎被浸泡在望不见底的深浓血水中,嗡嗡地震动。
往年都是如此,都是如此的,这明明该是正常的。
郭司空的手在颤抖,剧烈地颤抖,可他的面记容是呆滞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翻转碗,将最后这一碗血倒进鼎里。
“……”
林然望着那大鼎。
片刻的沉寂后——
她看着一道恢弘的血柱倏然冲向天空,像裂天的剑、像劈开天的巨斧。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许多事,想起遇见的许多人,想起很多张脸。
她真的走过太漫长的路了。
她曾以为她一切都好、一切如初,可她其实早已经被磨平了鲜活、磨平了棱角,磨得失去了爱和恨的能力,蹑手蹑脚、迷茫辗转、失去一往无前的勇气。
她以为她不用力去干涉、不使劲去强求,她以为随波逐流,他们至少可以活下去。
可是小辛死在那么冷的夜。
他穿着那么艳丽的锦袍,握着那把桃花似的剑,那样似怨似哀似痛的一张脸,最后却笑得娇气又美丽。
血从他后背溢开,他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叫她走。
他就那么死了。
他就那么死了。
她该怎么去忘记他的笑、他的血,忘记师父转身走向漫天火海的背影。
青州已经湮没为尘埃,接下来还会是谁?
接下来会是师父、会是师兄、会是侯曼娥,会是白珠珠、会是陆知州、会是云长清,甚至会是元景烁、会是楚如瑶,会是她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会是千万亿万的人、所有的人,会是整个沧澜九州。
深海之下,一次鲸落,可以维持一片海底半个世纪的生机。
一个沧澜的坠落,可以哺育成千上万个成熟或不成熟的世界,可以成就亿万万生灵的新生
那是位面的规律,是寰宇的法则
——可她该怎么舍得?
她该怎么去舍得?!!
这漫长的无可计数的旅途,她浑浑噩噩、跌跌撞撞地开始,走过过去、走到现在、走到终途。
她什么都没有地来,但走的时候,至少可以留下什么。
她真的已经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去争取什么。
至少这最后一次——
林然遥遥望着祭台,想,她要不择手段去抓住她想留住的东西!
第151章
岑知顺着人潮往前走。
围观祭祀大典的人太多了,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人头,她们需要挤进广场的大门,然后努力往前挤,起码挤到一个能看清帝台和祭台的地方。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当然,作为缘生音斋的大师姐、清冷如仙的“三叹朱弦”,岑知是不必亲自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的。
乌深自告奋勇拍起胸膛:“俺在前面开路,给你们占地方去。”
季文嘉也默默举起手,小声说:“我和乌兄一起。”
乌深对他投去赞赏的一瞥。
季文嘉加快脚步走到乌深旁边,仿佛脱离了龙潭虎穴,瞬间松口气,乌深一把揽住他肩膀。
乌深有些激动:“兄弟!”
季文嘉更激动:“大哥!”
“俺早就说过,女人都老可怕了。”
乌深一脸心有余悸,粗糙的大嗓门努力压低声音:“这些女修,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一激动起来就不是那回事了,吓死个人,俺们可得离远点。”
“还是大哥您看得透彻。”
季文嘉深感赞同,沉痛说:“我以前师兄就说过,不要靠近女修,会变得不幸,那时我不信,还是我太天真,幸好幸好,幸好咱们跑得快。”
两个人对视一眼。
“兄弟!”
“大哥!”
岑知淡淡看着前面金阳罗堂首徒和无极谷三席高高兴兴勾肩搭背在一起。
九门光棍门派排行榜第二和第三,果然名不虚传。
岑知回过头,瞥一眼给她们女修声望造成巨大损失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步履沉重、脸色阴沉,捏着赤莲剑的手咔咔作响,每走一步,浑身都散发出浓郁的黑化之气,吓得周围一圈法宗弟子瑟瑟发抖安静如鸡,所过之处百姓纷纷惊恐后退,让出一个优美的真空圆圈地带。
岑知对那个辇车上的女人更加好奇了
——抛妻弃子之威,竟恐怖如斯。
“那个姑娘是谁?”
岑知问:“我听你叫她什么然。”
侯曼娥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几乎是扯破喉咙喊的,嗓门尖得让岑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魔音贯耳,即使她一个音斋首徒,也愣是没能听出那到底喊得是什么名字。
侯曼娥显然沉浸在某种情绪中还没回过神来,她抬起头,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她姓傻叫傻叉,字二愣子,是个混账垃圾王八犊子!”
听见的其他人:“…”
“岑师姐,你别问了。”
侯曼娥第一忠心狗腿子、刚才抖成鹌鹑不敢吭声的阮双双立刻重新上线,叹一口气,深沉说:“那是一个让我们大师姐痛彻心扉的名字。”
侯曼娥对她投射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
“…痛到恼羞成怒时,连对异父异母的亲生师妹都要狠下杀手灭口…呜,这就是白月光嘛,呜呜。”
阮双双被师姐的绝情深深伤害了,不免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捂住嘴,给了岑知一个更深沉的眼神:“岑师姐,你懂了吧。”
岑知看了看她们,点头。
她明白了,北辰法宗确实脑子有坑。
法宗看样子已经废了记,如果这一届万仞剑阁的首徒也不是个正经人的话,那只能祈祷一下玄天宗那位姓元的新刀首是个正常人了
——毕竟三山总不能一个门面也拿不出来。
——实在没有门,门板也得杵一个。
侯曼娥一巴掌把嘤嘤假哭的阮双双糊到高远身后,面无表情对岑知说:“走吧。”
如果她没有眼睛亮得快发光的话,岑知是相信她的冷静的。
托围绕在周圈小师弟小师妹们使了吃奶力气的福,她们到底挤进了广场,乌深季文嘉遥遥向她们招手:“这边这边。”
于是小师弟师妹们继续使出吃奶劲儿,岑知和侯曼娥顺顺利利衣不染尘走到乌深他们旁边。
“这个位置好,祭台和帝台都能看见。”
铁炎对侯曼娥岑知她们大献殷勤:“前辈们那边要是挤,可以往我们这边来来。”
“道友客气了。”
高远知道侯曼娥现在心情亢奋无暇搭理,微笑着自然接过话题,和颜悦色问铁炎:“铁道友,你确定没有再看见那位孙道友吗?”
“…我确定!”铁炎愣了一下,用力点头,眼神闪过一丝恐惧:“我把所有人都仔细看了一遍,都没有她…孙梨她很可能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