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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旸、魏昳却都朝魏曕看来,魏昳拍了拍魏曕的肩膀:“三弟行啊,还提前下功夫了。”
魏曕并未解释什么,默默脱下外袍,露出里面的粗布短褐来。
魏旸、魏昳、魏昡、魏暻见了,也纷纷脱下外袍,魏昡还把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双结实的手臂。
魏昳看看自己细皮嫩肉的胳膊,再看看兄弟们的,发现大哥、老五的跟他差不多,终于找到了一丝信心。
永平帝给五个儿子分别分了一片地。
分完之后,永平帝也埋头干了起来,只在休息时四处看看,看臣子们,也看儿孙,然后他就看见,老三一家爷仨干得最熟练,老三与五郎负责犁地,七郎在后面播种,姿势有模有样的。老大那边都还行,老二家的二郎牵着牛,这活儿很轻松,可二郎显然有点怕那头牛。
老四习武强壮,干得很卖力,八郎纯粹来玩的,这跑跑那跑跑,还去给七郎捣乱。
老五也是能吃苦的性子。
到了下半晌,大人们还好,孙子们的差别就变大了。
老大家那边,大郎毕竟都十四岁了,很稳重,三郎狡猾,经常借喝水偷懒,六郎虽然还在坚持,但播种播得有气无力。
老二家那边,素来体弱的四郎中暑被背走了,二郎似乎很想装病,但又怕被他发现,心思早飞了。
老四家那边,八郎光明正大地还在树荫下歇晌睡觉。
只有老三家的五郎、七郎,都乖乖地跟着爹爹,远远望去布巾短褐,就像普通百姓家的孩子。
永平帝摸了摸胡子。
第129章 (她的生气如此明显)
灿烂的夕阳洒满庭院,宁姐儿乐此不疲地与乳母、丫鬟们玩着“鹰捉小鸡”的游戏。
殷蕙坐在东次间的榻上瞧着,心思却飞出了城门,牵挂着衡哥儿、循哥儿。
兄弟俩都没吃过什么苦,上次与魏曕在陶然居种菜更像玩,今日随着永平帝去春耕,艰辛程度定会不同。
等啊等,院子里的夕阳开始往墙上移,没过多久,就照不到宁姐儿的小脸了。
应该也要回来了吧?
殷蕙穿好鞋子,走出堂屋,对宁姐儿道:“瞧你这一身汗,先去洗个澡吧,等会儿爹爹他们该回来了。”
宁姐儿抗议了一会儿,但还是被乳母抱走了。
下一刻,门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王爷回来了。
殷蕙赶紧朝外走去,到了前院,就见魏曕单手抱着循哥儿朝里走来,衡哥儿跟在他身旁,脸蛋干干净净的肯定是在马车里擦拭过了,外面的锦袍看起来也只是起了些褶皱,然而在外面晒了一天,父子俩的脸都呈现出一种狼狈的红色,一时水洗又怎能洗掉。
“累不累?”殷蕙心疼地拉起衡哥儿的手,翻过来一看,手心有两道牵牛时拉出来的勒痕。
衡哥儿缩回手,笑道:“我不累,倒是弟弟,上车不久就睡着了。”
刚刚殷蕙已经看见了,小儿子趴在爹爹肩膀上睡得香香的。
“好,快去洗澡吧,洗完就吃饭了。”
殷蕙想接过循哥儿,魏曕知道她抱不了太久,将循哥儿交给了长风,然后他带着衡哥儿一块儿去洗。
殷蕙自去照顾循哥儿。
长风将循哥儿抱回房间就退下了,殷蕙站在榻边,见循哥儿的脸也是晒得红红的,一头的汗味儿,眼睛就发起酸来。
从大郎到八郎,都是殷蕙看着长起来的,每个孩子的性情她都了解,就说今日的春耕,肯定有偷懒的孩子,只自家这兄弟俩,在魏曕的教导下一个比一个老实,哪怕心里也觉得累,却绝不会偷懒。
循哥儿这一觉怕是会一直睡下去,殷蕙亲自帮儿子脱了衣裳,拿温热的巾子仔细擦拭一遍,这才将酣睡的小儿子抱到内室的床上,交待乳母与循哥儿身边的小太监好好照顾着。
她在这边耽误了一会儿,等她回到后院,魏曕已经抱着宁姐儿在说话了,衡哥儿好像要打哈欠,瞥见母亲来了,拿袖子挡了挡。
殷蕙更加心疼,叫丫鬟们快摆饭。
知道儿子累,饭桌上殷蕙也没有问什么,只在衡哥儿吃完后一路将儿子送回房间,一直坐在床边,看着衡哥儿的眼皮越来越重。
“睡吧,你睡着了娘再走。”殷蕙轻轻拍拍儿子肩膀处的被子,柔柔一笑。
衡哥儿喜欢这般温柔的母亲,只是他实在是太困了,撑也撑不下去,很快就睡了过去。
殷蕙亲了一口儿子的小脸蛋,又坐了一会儿,这才离去。
宁姐儿也去睡了,魏曕已经收拾妥当,靠在床头翻着书。
殷蕙默默地漱口洗脸,然后坐到床边通发,一边通一边跟魏曕打听春耕的情形。
魏曕话少,她问儿子他就只说儿子。
殷蕙便从大郎一直问到八郎,四郎身子弱中暑没办法,也不值得羡慕,可听说八郎好好睡了一下午,殷蕙就忍不住埋怨了魏曕一句:“咱们循哥儿只比八郎大两岁,就是去睡会儿父皇也不会说什么,他自己不敢拿主意,您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他?”
魏曕见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圈,倒仿佛儿子在外面受了莫大的委屈,解释道:“我问他了,他说不累。”
殷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说不累就不累?平时你问他想不想玩,他还说不想呢,你真就信了?”
魏曕抿唇。
殷蕙偏过头,知道他就是这样冷,一点都不会怜惜人,对生母对她对儿子都如此!
不想再看那张冷漠的脸,殷蕙快步走过去,啪啪啪地将几盏灯都灭了,然后钻进自己的被窝,背对他躺下。
她的生气如此明显,魏曕想忽视也难。
可魏曕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循哥儿已经七岁了,百姓家七岁的孩子什么活儿都会帮着做,循哥儿只是累了一日,明日开始还是王府养尊处优的小公子,有何需要心疼的?
夫妻一夜无话,次日早上,殷蕙也没有理会魏曕,听循哥儿的乳母过来说循哥儿赖床不起,怎么哄也不行,殷蕙同样自作主张道:“让他睡吧,不用再打扰他。”
乳母下意识地看向一家之主魏曕。
殷蕙见了,终于朝魏曕看来,桃花眼里已有怒气翻滚,仿佛魏曕若不支持她的决定,她就会发作一场。
魏曕顿了顿,吩咐金盏:“传饭吧。”
乳母终于走了,殷蕙再看向端坐在魏曕身旁的长子:“衡哥儿累不累?累了今天你也不用进宫,娘派人将你的假一起请了。”
魏曕也朝儿子看来。
衡哥儿笑道:“娘,我不累。”
殷蕙竟看不出来儿子是真的不累,还是太过懂事。魏曕跟着公爹去外面奔波那几年,衡哥儿变化最大,一下子就有了长兄气派,上能安慰母亲,下能照顾弟弟妹妹。
吃过早饭,殷蕙牵着衡哥儿的手送他出门。
衡哥儿坐马车进宫,魏曕骑马去刑部。
殷蕙亲手扶儿子上车时,魏曕已经在马背上坐好了,看着她只与儿子说话,看着马车一动她便转身往里走,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魏曕攥攥缰绳,出发了。
循哥儿一直睡到快晌午才醒,醒来就见娘亲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针线在缝什么。
“娘。”循哥儿先笑了。
殷蕙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见儿子精神还好,她一边扶起循哥儿一边问:“昨天是不是很累?赶紧活动活动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循哥儿试着扭了扭,腰酸脖子也酸。
昨日他一直在播种,除了来回路上几乎一直都站着,站太久了。
殷蕙就让儿子背过去,轻轻地帮他捏起肩膀来。
力气重了,循哥儿就哎呦哎呦的,后来终于舒服了,肚子又咕咕叫。
早饭一直在锅里温着,有鱼片粥,也有殷蕙不久前刚刚派人去买来的循哥儿最爱吃的烤肉馍。
吃饱喝足,脸也洗过,循哥儿又恢复了平时的好精神,陪妹妹玩了会儿,循哥儿看看娘亲,道:“娘,我想去找哥哥。”
殷蕙诧异道:“你要去宫里读书?”
循哥儿点点头:“先生布置的课业我都写好了,要交上去。”
殷蕙试着道:“明日再交也是一样的。”
循哥儿:“可先生说了,今日事今日毕,明天还有明天的课业。”
儿子好学,殷蕙当然支持,就是担心:“你真的不累了?”
循哥儿笑着摇摇头。
殷蕙只好叫人备好马车,将一心向学的小儿子送了上去。
宫里。
永平帝昨日种了一天的地,今早起来都觉得有些腰酸,上午忙着见大臣看折子,到了晌午才得空休息。
吃饭的时候,永平帝想起了孙子们,便去了孙子们读书的学宫。
到了学宫,正是几兄弟吃饱饭要歇晌的时候,可以休息半个时辰。
永平帝直接去的寝殿,这里面是一张大通铺,永平帝示意宫人们不必出声,他一边沿着走廊慢慢走,一边听里面的动静。
三郎:“困死我了,等会儿谁都不要说话。”
八郎:“为什么不能说话,还有一刻钟才到入寝时间。”
三郎:“闭嘴,敢情你昨天什么都没干。”
八郎:“我帮父王拉牛了!”
三郎:“没看见你拉牛,倒是看见你拉……”
大郎:“你不是困了,困了就睡,别吵了。”
五郎:“八郎过来,我帮你脱衣裳。”
永平帝透过窗缝往里瞧,大郎站在地上宽衣,三郎、六郎都躺好了,五郎帮八郎脱好衣裳,也挨着躺下。
倒是没瞧见老二家的二郎、四郎,以及老三家的七郎。
四郎中暑,估计得养两日,二郎被爹娘骄纵得厉害,七郎还小,今日肯定也想偷偷懒,难得严父做派的老三竟肯同意。
永平帝没有进去打扰孙子们,离开后殿,经过前面的讲堂时,忽然发现西讲堂里坐着一个孩子。
是七郎。
永平帝纳罕地走了过去。
循哥儿正在背书,看完一遍,抬起头正准备默背时,冷不丁瞧见了皇祖父。
循哥儿惊得跳起来,慌乱过后,赶紧行礼:“拜见皇祖父。”
永平帝笑了笑,走到循哥儿旁边的席位上,看看循哥儿桌子上的书,问:“哥哥们都去睡觉了,你怎么不去,被先生罚了?”
循哥儿连连摇头:“先生没有罚我,是我在家里睡了一上午,现在不困。”
永平帝摸了摸胡子:“这样啊,既然请了半日假,怎么不趁机多玩半天?”
循哥儿就说了要交课业的事。
永平帝:“你娘要你来的?”
循哥儿:“不是,我自己要来的。”又重复了一遍他与娘亲的对话。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在背书,上午先生讲了新课。”
永平帝看着这个平时并不怎么起眼的孙子,赞许地点点头。
七郎长大这几年,老三都不在家,可见老三媳妇很会养孩子,最难得的是,老三媳妇并不是刻意严格教导孩子,知道劳逸集合,如果不是循哥儿自己好学,小家伙完全可以在娘亲的纵容下多休息半日。
对比之下,老大媳妇将太多精力放在了大郎身上,疏忽了三郎。
老二媳妇就二郎一个嫡子,结果也养得不怎么样。
老四媳妇恐怕将心思都花在吃上了,八郎率真有余规矩不足。
老五媳妇还没进门,有待观察。
当然,孩子们的教养不光是儿媳妇们的事,几个儿子花在家里的精力也迥然有别。
第130章 (是我疏忽了)
申时两刻左右,衡哥儿、循哥儿从宫里回来了,一起来给母亲请安。
殷蕙看看大的,再看看小的,笑着问:“今日听讲有没有犯困?”
循哥儿睡得多,自然不困,衡哥儿捞起腰间母亲为他准备的香囊,道:“幸好娘为我备了提神香。”
上午的课,三郎、六郎哈欠连天,衡哥儿也困了几次,不过闻闻香囊就撑过去了。
“娘,我今天看到皇祖父了。”
循哥儿兴奋地描述起来,同样的话,他已经在马车上跟哥哥说过一遍。
殷蕙的心微微收紧,直到小儿子说完,她才放松下来。
循哥儿这么诚实又好学,殷蕙想,就算公爹不夸他,也不至于因为上午循哥儿请假就生气。
“这事你还告诉别人了吗?”
循哥儿摇摇头:“只跟哥哥说了。”
衡哥儿补充道:“除了我,大哥他们都不知道。”就算后面听到什么消息,也是学宫的宫人透露出去的。
殷蕙很是欣慰,按理说,孩子们能与皇祖父说上话很值得炫耀一番,但自家的两个孩子都不是张扬的性子。
丫鬟们端来两盘开胃的糕点,兄妹三个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当夕阳再次洒满庭院,魏曕回来了,在前面换了常服。
兄妹三个在院子里玩闹,循哥儿最先发现父王,刚要喊出来,就见安顺儿也跟在父王身后,手里提着一只大笼子。
循哥儿的视线就定在了笼子里面。
衡哥儿也愣住了。
宁姐儿兴高采烈地朝父王跑去。
魏曕弯腰要抱女儿,宁姐儿却躲开父王的手,凑到安顺儿提着的笼子边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
魏曕便停下脚步,招手叫儿子们也过来。
很快,兄妹三个就将笼子围住了。
魏曕看向东次间,透过琉璃窗,看到殷氏探头朝这边看来,很快又缩了回去。
“父王,这是什么狗?”
被衡哥儿的提问拉回注意力,魏曕坐到一旁的美人靠上,解释道:“此犬名为松狮,温顺聪明,且对主人十分忠诚。”
循哥儿期待地问:“父王,这里面有三只,是送给我们的吗?”
魏曕:“嗯,昨日你们春耕都很努力,这是奖励,各自挑一只吧。”
循哥儿高兴地要跳起来,衡哥儿也止不住笑,露出两排小白牙。
三只刚两个来月大的松狮狗,一只毛发纯黑,一只毛发纯白,还有一只是纯净的秋叶黄,毛茸茸地挤在一堆儿,六只乌溜溜的黑眼睛警惕地看着外面。
衡哥儿先问妹妹最喜欢哪只。
宁姐儿挨只看看,指向那只白色的。
那白色的就是妹妹的,衡哥儿再让循哥儿挑。
循哥儿挑了秋叶黄的那只,黑色的看起来有点凶。
弟弟妹妹都挑好了,衡哥儿自然要了黑色的那只,他喜欢黑色,自有一种威严,他是哥哥,他的狗狗也理该威风些。
选好之后,安顺儿将三只小奶狗抱了出来,三只狗狗在陌生的院子里跑来跑去,兄妹三个高兴地追着。
循哥儿从窗下跑过,见窗内母亲在看他们,循哥儿兴奋道:“娘,父王夸我们春耕很努力,这是他奖励我们的!”
殷蕙朝儿子笑了笑。
循哥儿就继续去追自己的松狮狗了。
殷蕙看着孩子们的笑脸,目光朝仍然坐在走廊里的魏曕移去,他好像在看孩子们,只露出一张威严的侧脸。
上辈子衡哥儿跟着他去春耕,一共两次,次次都晒成了小红脸,也没见魏曕给儿子什么奖励。
殷蕙隐隐觉得,这次魏曕买三只狗回来,可能与昨晚她的质问有关。
“妹妹!”
衡哥儿突然叫了一声,却是宁姐儿追狗时摔了个大跟头。
殷蕙再也没心思想别的,迅速穿鞋下榻,不过,等她站到堂屋门口,宁姐儿已经爬起来了,开开心心地继续跑呢。
殷蕙看向魏曕,发现魏曕也朝她看了过来,仍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看在他知道奖励孩子们的份上,殷蕙决定不再计较他在照顾循哥儿上面的疏忽,折回堂屋去倒茶。
在她转身的刹那,魏曕脸色微沉,只是没过多久,又见她端着一碗茶走了出来,朝他而来。
蜀王殿下脸上的几分沉郁也就迅速消失不见了。
因为端着茶,殷蕙走得很慢,绣着花卉的白底裙摆水波般荡漾,海棠红缎面的绣鞋隐隐若现。
人美,仪态更美,令人赏心悦目。
魏曕就那么端坐着,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殷蕙笑笑,将茶碗递过去:“怎么不去屋里坐,我还一直在里面等您呢。”
魏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这小嘴儿可真会说,刚刚她明明坐在窗边不动如山。
他垂眸喝茶,殷蕙挨着他坐下,看看孩子们,再问他:“您从哪里找来的松狮犬?看颜色,应该不是一窝的吧?”
魏曕将茶碗放在两人中间的椅子上,对着孩子们道:“晌午临时起意,让长风去物色的,三只都非同一窝,月龄相近而已。”
殷蕙故意酸道:“三只是买,四只也是买,您怎么没给我也买一只?”
魏曕看过来。
殷蕙微微咬唇,幽怨地看着他。
魏曕只好道:“你真想要,明日我让长风再去买一只。”
殷蕙:“算了吧,您主动送我是惊喜,我自己求来的,没什么意思。”
魏曕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天色渐晚,殷蕙叫孩子们去洗手,要吃晚饭了。
收到礼物的三兄妹太开心了,衡哥儿平时已经很稳重了,用饭时仍往院子里看了好几眼,眼睛亮晶晶的,循哥儿、宁姐儿更是早早吃完,放下筷子就去找狗狗。
衡哥儿也想去,可他还记得正事,用饭结束,他就乖乖站到父王身旁,等着父王检查功课。
院子里循哥儿、宁姐儿的笑声传过来,衡哥儿目光微转,马上又正过来。
魏曕笑了下,道:“去玩吧,今晚不检查。”
那一瞬间,衡哥儿的眼睛里仿佛落了星星,喜悦满溢。
魏曕:“去吧。”
衡哥儿看看娘亲,转身就跑了出去。
魏曕去看殷蕙。
殷蕙哼了哼:“当严父就是好,送一次礼物少检查一次课业,比得上我无微不至的多年照顾。”
魏曕:“又在胡言乱语。”
就寝后,灯也灭了,魏曕才从后面抱着她,开始明算账:“胆子越来越大,昨晚还敢给我甩脸色。”
殷蕙幽幽道:“我是心疼循哥儿,衡哥儿有四郎、六郎比着,不好偷懒,咱们循哥儿还小,休息会儿怎么了?瞧瞧今天累成了什么样,他还那么懂事,睡醒吃饱就要求进宫读书,您不能因为孩子懂事就放心不管了,三个孩子,循哥儿最怕您,您问他累不累,他怎么敢说实话?”
魏曕意外道:“他下午进宫了?”
殷蕙点头,将循哥儿遇见永平帝的事也说了。
魏曕无意识地摸着她的手,将她的话重新过了一遍,忽然在循哥儿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
他也跟随父皇去种过地,父皇问他累不累,他毫不犹豫地否认,其实手酸脚也酸。
去学堂读书,大哥二哥都请过病假,他除非咳嗽瞒不过去,其他头疼脑热都坚持着。
为何如此?
为的是让父皇看见自己的努力,让父皇多喜欢一点他这个儿子。
他是庶子,生母又不受宠,父皇去母亲那里少,单独与他相处的时间也最少,所以他只能更努力。
可循哥儿不必如此,不必与他生疏,连累了都不敢说实话。
魏曕握紧妻子的手,握了又握,终于道:“是我疏忽了。”
低低的几字自责,却在殷蕙心头点起一圈涟漪。
她抱怨归抱怨,真没想过魏曕会承认他的不足。
这其实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昨日她见到儿子累坏的样子心疼,再勾起对他性冷的不满,火气才大些。
平心而论,魏曕已经是一个很尽责的父亲了。
她问过循哥儿,昨日忙完春耕上了马车后,是魏曕帮兄弟俩擦的脸,也是魏曕在循哥儿睡着后抱了他一路。
殷蕙转了过来,埋到他怀里:“您很好了,又要忙差事又要看孩子,我就是一时心疼才说重了,您别放到心上。”
如果说昨晚的她是只护崽儿的母老虎,这会儿的她就变成了一只柔软乖顺的小猫崽儿。
魏曕揉揉她的头,道:“月底休沐,我带你们出去走走。”
江南风景秀丽,可一家人来金陵这么久,年前年后一直忙应酬,还没有机会去逛逛。
以前在燕王府,王府城门都由父王安排的侍卫看守,他都不能随意进出,如今他分府单住,也更自由。
又送礼物给孩子,又主动提议春游,殷蕙抬起头,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
魏曕轻抚她的脸,覆了过来。
最高兴的还是孩子们,他们不知道父王与娘亲有过什么谈话,只知道可以去外面玩了,一个个都掰着手指头盼着月底快到。
魏曕也没有食言,月底这日,一家五口换上常服,同坐一辆马车出发了,或是登山赏景或是坐船游湖,黄昏还在京城最有名气的酒楼吃了一顿,直到尽兴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蜀王府。
第131章 (姹紫嫣红)
陪家人游春结束,魏曕马上又忙了起来,而且还要亲自去苏州一趟,查一桩去年春天发生的杀人大案。
当时燕王与朝廷正打得激烈,各地官员都远远地观望着,少有能专心当差的,也就导致很多案子堆积下来,有的案子虽然抓到了嫌犯,却缺少证据,需要重新彻查。
魏曕最近也明白为何父皇要他来刑部了,刑部堆积的案子太多,有的官员急于立功追求速度,查案不仔细,如此就容易造成冤假错案,短时间好像只是冤枉了一两个人甚至一两家人,没有太大影响,可这样的冤案多了,会让百姓们寒心,觉得官府草菅人命。
江山可以靠刀枪打下来,但想稳坐江山,就要收拢民心,让百姓丰衣足食,光吃饱还不行,还要有法可依,有冤可诉。
父皇要做明君,魏曕眼里也容不下徇情枉法,他治军严格,查案只会更严。
他毕竟是位王爷,有他在刑部坐镇,刑部的一众官员们怕他甚至比怕刑部尚书更多。
交待殷蕙照看好孩子们,魏曕带上一队人马,匆匆出发了。
有上辈子的记忆在,殷蕙知道他此行还算顺利,不但查到了真凶,还把凶手抓了回来。
这段时间也不光魏曕忙,自从春耕结束,端王魏旸、楚王魏昳被公爹派去分别巡视黄河、长江两岸的堤坝修筑了,这差事更累,少则也是半年的奔波。湘王魏昡领的差事是带兵剿匪,历朝历代都有些狂徒占山为贼,或是下山抢掠百姓,或是专门对付过往的商队,前三年朝廷内乱,各地的山贼也更加猖狂起来,永平帝便让魏昡去负责江南一带的剿匪事宜。
只有桂王魏暻去了工部,监督城内各项工程的修建,与兄长们相比,还算清闲。
倒也不是永平帝偏心幺子,主要是魏暻年龄最小,无论战事还是燕地的守城魏暻都未真正的参与过,一直与侄子们被庇护在燕王府高耸的城墙内。他没有资历,永平帝与大臣们都不知晓他才干如何,这种情况下,只能让他从简单些的差事做起,似巡视两河、查案剿匪这种要职,永平帝哪敢轻易交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儿子。
再说了,魏暻五月就要大婚了,婚期如此近,也不好安排个远差。
四月中旬,金陵城内百花绽放,单单蜀王府内,殷蕙粗略地数过,都有至少二十种花。
姹紫嫣红中,当属牡丹最为艳丽,连宁姐儿都知道牡丹是花王了。
前日徐皇后派人送了口谕来,邀请皇亲国戚家的女眷与五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们进宫赏花。
都是上辈子经历过的,区别就在于心境不同了,到了赏花这日,殷蕙精心打扮一番,带上宁姐儿一起出了门。
同一条街上,大公主府、楚王府外面也都备了马车,大公主牵着女儿赵韵、纪纤纤牵着庄姐儿。
三家人远远地点点头,各自上了马车。
到了宫门前,三对儿母女自然结伴而行。
赵韵常来蜀王府找宁姐儿,礼尚往来,殷蕙也常带宁姐儿去大公主府做客,所以下了马车,宁姐儿就跑到赵韵身边,让表姐牵着小手。
庄姐儿与赵韵都是九岁,都是天之娇女,庄姐儿一直与赵韵比着劲儿,她觉得自己姓魏,是亲王之女,比外姓的赵韵更尊贵,至于容貌,赵韵更是没法跟她比。自然而然的,庄姐儿也认为其他人都应该巴结她,而不是去与赵韵亲近。
庄姐儿才不管宁姐儿懂不懂这些,就算不懂,两人是亲堂姐妹,宁姐儿怎么能傻乎乎地去巴结赵韵呢?
“妹妹过来。”庄姐儿从随身佩戴的荷包里拿出一颗蜜饯,诱惑宁姐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