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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故意触及腹部:“放心吧,我自有倚仗。”
殷墉摇摇头,担心祖孙三个密谋时间太久越发惹人怀疑,殷墉先出门去赴前几日就定的一个应酬了,让殷阆招待小孙女。
姐弟俩去了大房的小花园。
牡丹初开,姹紫嫣红,殷蕙带着殷阆跨入了花丛边的凉亭中。
“阆哥儿长得真快,姐姐都不敢再把你当孩子看了。”坐下后,殷蕙笑着道。
殷阆坐在她对面,道:“就怕姐姐把我当孩子,这一年我跟祖父学了很多,以后姐姐有什么差遣,尽管吩咐我。”
殷蕙:“我有周叔帮忙足够了,对你就两个期望,一是你自己有出息,二则指望你照顾好祖父,代我尽孝。”
殷阆:“姐姐放心,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金盏端了茶水过来,给殷阆喝的是茶,殷蕙怀孕后只喝温水。
殷阆主动提起殷家这半年多的变化来。
殷闻禁足不能出门,暂且倒没什么好提的,但老爷子用雷霆手段打发了几个大小管事,虽然老爷子没有明说,但殷阆猜测着,那几个管事都只忠于殷闻,连老爷子的话也敢阳奉阴违了。老爷子此举,摆明了要收回他曾经放给殷闻的权利,殷景善、赵氏夫妻俩为此哭求过,却也改变不了老爷子的决定。
另外一件,便是今年殷家设宴款待亲朋好友时,没有请王家。
殷蕙听到这里,微微颔首。
那王家少爷王韫石能帮着殷闻设圈套害廖秋娘,就说明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祖父无法教训别人家的子孙,只能与整个王家划清界限。
离开殷家后,魏曕吩咐车夫先去泰和楼。
泰和楼是平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子,魏曕还是孩子时,王府里面就经常从泰和楼买糕点。
有很多次,魏曕去母亲那里请安,母亲总会拿出父王赏赐给她的吃食,殷切地叫他吃。
今日他们出门,衡哥儿也想跟着,魏曕没有答应,可儿子可怜巴巴的眼神却让他想做些补偿。
马车刚拐到泰和楼所在的街上,骑马跟车的长风就发现泰和楼前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魏曕坐在车里,看不见,吩咐马车停在街头,派长风去买,将泰和楼的招牌糕点各买一包。
长风道:“我这就去,只是前面有三十来人排队,要不您先去旁边的茶楼里喝喝茶?
魏曕:“不必。”
长风就去排队了。
过了两刻钟左右,长风回来了,将一堆糕点放到车上。
魏曕再让车夫去廖家的烤肉馍铺子。
到了这边,长风苦笑:“爷,这边队伍更长。”
魏曕挑开帘子,探头一看,果然很长。
就在他准备放下帘子时,队伍里面有个壮汉忽然朝这边看来,目光相对,那人眼睛一亮,眉飞色舞地朝他挥手。
魏曕只当没看见,让长风去买十个馍。
长风请示道:“要不我跟廖姑娘打声招呼?”
知道是他们要买馍,廖姑娘肯定不需要他们排队久等。
魏曕:“不必。”
插了队,那些排队的百姓怎么想?
长风只好跳下马,让车夫看着马,他乖乖地站到了队伍后面,再眼睁睁地看着冯腾从队伍中间走出来,去马车那边找三爷了。
“我说三爷,我跟您打招呼,您怎么不理我?”冯腾几乎天天都与魏曕见面,很不客气,直接跳上马车,掀帘子要进来。
魏曕瞥见他晒得发红的脸,皱眉道:“下去。”
这时,冯腾也看到了魏曕旁边的坐塌上,放着一把嵌了宝石的小镜子,一看就是女人用的东西。
魏曕就一个女人,冯腾远远瞧见过,三夫人长得跟仙女一样,他这粗人又怎么好意思去坐人家的位置?
冯腾就跳下车,站到车窗边,挑起帘子跟魏曕说话:“三爷也喜欢吃秋娘做的馍?”
魏曕看了他一眼。
冯腾摸了摸鼻子,嘿嘿道:“我可不是单纯来吃馍的。”
魏曕:“与我无关。”
冯腾:“跟您是没关系,可秋娘的铺子是三夫人帮忙开起来的,回去您在夫人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呗?秋娘肯定听她的。”
魏曕莫名想到了殷氏对他说的那些关于冯腾的流言蜚语。
冯腾还当他在琢磨如何美言,心里一高兴,笑道:“那就有劳您了,我继续去排队!”
说完,冯腾松开帘子,大步跑到了长风后面。
长风:“您怎么不回中间去?”
冯腾笑道:“你不懂,我根本不是冲着馍来的。”
长风一开始是不懂,当队伍慢慢迁移,前面只剩几个人时,见廖秋娘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身后,长风回头,再看见冯腾一脸傻笑目不转睛地望着廖秋娘的眼神,长风终于懂了。
轮到他了,长风还没开口,冯腾突然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搭着他的背对廖秋娘道:“秋娘,你认识他不?”
廖秋娘没见过长风,以为长风与冯腾是一伙的,看长风的眼神也不善起来。
冯腾哈哈道:“他是三爷身边的侍卫!”
廖秋娘先是惊,旋即态度大变,笑容热情地道:“是三夫人派你来的吗?她要买几个?”
长风甩开冯腾的手,道:“十个。”
廖秋娘与两个女伙计就先烤他这十个馍来,烤好了,五个一组放到两个大油纸包中,这样长风也好拿。
长风要付钱。
廖秋娘:“不用不用,就当我请夫人吃的。”
冯腾又凑过来:“不是三夫人要吃,是三爷要吃。”
廖秋娘:“都一样!下一个!”
冯腾:“哎,你怎么不问我要几个?”
廖秋娘:“我看你不顺眼。”
长风默默地听了几句,再默默地留下一块儿碎银,迅速离去。
殷家。
殷蕙姐弟俩说着话,觉得好像没过去多久,下人来报,说三爷来接她了。
殷蕙只好递给殷阆一个无奈的眼神。
步下凉亭,经过一簇牡丹,殷蕙心中一动,折了一朵碗口大小的粉牡丹插在发髻一侧。
原本那如云的发髻只有右侧露出一支金步摇来,略显清淡,此刻再簪一朵粉艳艳的牡丹,越发衬出她的人比花娇来。
殷阆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
有了身孕,殷蕙慢悠悠地往外走,到了殷家门口,看到长风站在马下,一手抱着两包烤肉馍。
想到他还要骑马,殷蕙道:“放车上吧。”
长风瞥眼车厢。
都是熟悉魏曕的人,殷蕙懂了,烤肉馍太香,充满了烟火气,怎能拿进去玷污魏曕这等清贵之人。
殷蕙笑着上了马车。
她探身进来,魏曕先看到了她鬓边的粉牡丹,花瓣艳丽又娇嫩,一如她的脸。
“好看吗?”殷蕙坐好了,偏头朝他笑:“我们家园子里开的,我小时候就喜欢摘牡丹戴,祖父说我是糟蹋花。”
魏曕又看了一眼,目视前方道:“确实糟蹋。”
殷蕙哼了声,拿起下车前随手放在坐塌上的镜子,对镜自照起来。
照着照着,察觉魏曕好像在看她,殷蕙突然调整镜面。
不期然的,两人的目光在镜子里撞上了。
魏曕微微皱眉:“花里可能藏有虫子,仔细受惊动了胎气。”
殷蕙就放下镜子,转过去面对着他,垂眸道:“那您帮我检查检查,免得虫子钻进我的领子去。”
魏曕抿唇,目光落到了那朵大牡丹上。
花瓣层层叠叠的,开得刚刚好,内层更红,外面变成了浅粉。
视线下移,看见她雪白的颈子。
魏曕便扶住她的肩膀,低头亲了上去。
昨晚其实就想了。


第70章
殷蕙临时戴上那朵牡丹花,是为了悦己,也是为了悦魏曕。
无论如何,今日魏曕能想到给她与衡哥儿买吃食,这份人情味儿都让她想奖励奖励他。
更何况,再过不久,他就要去战场了。
殷蕙可以提醒祖父改变去金国的计划,却无法对魏曕提及此事,因为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上辈子魏曕跟随公爹打了胜仗,根本不需要殷蕙再多嘴,反而如果她多嘴了,且不提要如何解释,就怕公爹他们改变战术后反而让整个战局发生变化,未必会赢。
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干脆别去掺和,在这件事上她能帮魏曕的,就是让他出发前过得舒心些。
马车行走在城里平整的石路上,低垂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百姓的视线,殷蕙柔若无骨地倚在魏曕怀里,头上的大朵牡丹花早已随着魏曕的摆弄跌落在坐榻上。
这才素了一个月,就把他憋成了这样。
殷蕙默默地探出手。
魏曕身体一僵。
殷蕙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一下,凑在他耳边道:“姑娘出嫁前家里都会给她预备一个小册子,教导房中事,我在里面见过这种。”
魏曕犹豫片刻,还是抓住她的手拿开了。
殷蕙出于同情与对他敢赴战场的敬佩才想帮他一回,没想到人家并不领情,窘迫之下,她便缩到角落里坐着,不理他也不看他,默默地整理着衣衫。
魏曕对着另一侧的车窗,亦默默地平复着,一会儿就快回王府了,他不想出任何意外。
马车停在王府的东华门外,魏曕看向殷蕙,见她若无其事的,他也放了心。
这次就不用去给徐王妃请安了,派金盏送一包烤肉馍、两包泰和楼的糕点去静好堂,夫妻俩径直回了澄心堂。
衡哥儿并不在,跟着乳母去花园里玩了,最近他与四郎、庄姐儿常去那边玩。
看到桌子上的糕点,银盏问:“夫人,我叫人去接五郎回来?”
殷蕙:“算了,他玩够了自己会回,没玩够,叫也没用。”
这么大的孩子,玩玩闹闹便是第一重要的事。
说完,殷蕙去内室洗手。
魏曕跟了进来,坐在床边,看着银盏伺候她洗手,她的手生得非常美,白腻如玉,笋尖般纤细。
洗好了,还要再涂一遍香膏,也只有生在金窝里的富家小姐才如此精致。
见她涂完香膏就要出去,魏曕皱眉,道:“我有话与你说。”
殷蕙只好走过来,银盏低头退下了。
“您要说什么?”殷蕙还在为马车里的自讨没趣恼他,侧着站着,语气也冷冷淡淡的。
魏曕见了,道:“放下帐子。”
殷蕙难以置信地看过来。
魏曕面无表情,仿佛他只是要睡觉了。
殷蕙顿了顿,如他所言将帐子放下,才放好,魏曕从后面牵住她的手,将她牵到床边,抱着她坐下。
接下来,两个人好像回到了马车上,除了殷蕙的手,是被他拉过去的。
殷蕙却不动,魏曕一松手,她就跟着松开。
魏曕重复了三遍,殷蕙还是不肯配合。
“别闹。”魏曕声音都哑了,“车上不合适。”
殷蕙哼道:“可我这会儿没心情了。”
魏曕:“再答应你一件事。”
殷蕙顿了下,半是妥协地道:“才洗过手,等会儿再叫丫鬟伺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魏曕:“我替你洗。”
殷蕙这才笑了,看着他道:“洗手归洗手,您又欠我一件事。”
魏曕只瞥了眼外面,示意她别再磨蹭。
过了一刻多钟,殷蕙舒舒服服地侧躺到床边,看着魏曕背对她整理好衣衫,再去洗漱架前端水。
等他回来,见殷蕙一副过于劳累体力不济的慵懒姿态,魏曕只好将铜盆放到地上,他再拿了一把丫鬟用的矮凳放到床边,坐下,打湿巾子,示意她把手伸过来,一根一根地帮她擦拭手指头。
两辈子,殷蕙第一次见他如此做低伏小,心里别提多痛快了,笑着调侃道:“为了那片刻欢愉,您可真是能屈能伸呢。”
魏曕看她一眼,刚刚她确实累到了,双颊一边浮着一团酡红。
这样的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只让人觉得娇蛮,并不会恼。
“还有香膏,您也再帮我涂一遍,不然我的手粗了,以后就没法子伺候您了。”殷蕙一语双关地道。
魏曕长睫低垂,掩饰了眸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全都伺候好了,殷蕙才满意地跟着他出去了。
自此之后,魏曕又开始隔三差五地来后院睡了,弄得殷蕙很是后悔,真是自己给自己找苦差干。
一晃到了四月底,王府里正在筹备今年的端午,北境边城突然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金国率十万铁骑来袭!
十万铁骑,光凭郭啸手下的十万禁军,很难抵挡。
遇到这种紧急军情,燕王有权越过朝廷,直接带兵出发,并统领指挥郭啸的十万禁军。
接到急报,燕王马上叫来冯谡、高震、杨敬忠三位指挥使,让他们整顿军队跟着他即刻出发,再让世子爷魏旸、魏曕筹备粮草,次日由魏曕护送粮草去追大军。
只来得及将王府托付给徐王妃看守,燕王便披上战甲出发了。
魏旸、魏曕马不停蹄地筹备粮草,待所有粮草都装上马车,已经是三更天。
兄弟俩一起检查了一遍,魏旸松了口气,对魏曕道:“忙了一天还没吃饭,你随我一块儿回王府吧,也跟弟妹五郎道个别,特别是弟妹,肚子里还怀着一个,这会儿肯定很慌。”
魏曕能想到她在家里急得团团转的样子,点点头。
兄弟俩快马加鞭,从卫所回了平城。
魏旸先去见徐王妃了,魏曕大步疾行来到东六所,远远就见澄心堂还亮着灯。
他以为会看到殷氏焦急等待他的身影,没想到只有安顺儿在前院迎他。
安顺儿:“三爷,您的行囊夫人已经命我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魏曕道:“叫人先送去卫所。”
安顺儿马上去安排。
魏曕来到后院,却见她也刚刚从耳房那边走了出来,目光相对,她面露惊喜,随即朝他跑来,一如他想象的那般。
魏曕却心惊肉跳的,怀着身孕,她跑什么跑?
殷蕙也不想跑,可对于魏曕来说,这是夫妻俩第一次因为战事导致的离别,她若平平静静的,魏曕会怎么想?
“仔细动了胎气!”
张开手臂将扑过来的她抱到怀里,魏曕不悦地道。
殷蕙只紧紧抱着他:“马上就要出发了吗?”
魏曕看向远处黑漆漆的夜幕,道:“明早黎明启程,衡哥儿刚睡?”
殷蕙摇摇头:“早睡了,没跟他说,不过你不在,我心里慌,只有陪在他身边才好受点。”
魏曕拍拍她的肩:“你先去屋里等我,我也去看看他。”
殷蕙应了。
魏曕一直在耳房待了快两刻钟,才回来找她。
殷蕙替他宽衣:“有话去床上躺着说,明天一早就走,骑马奔波不停,都没时间好好休息。”
魏曕见她衣裳还穿得好好的,道:“我自己来,你先照顾好自己。”
殷蕙犹豫的功夫,他已经飞速脱去外袍,再来帮她。
很快,夫妻俩就躺在了一个被窝,殷蕙枕着他的肩窝,一手紧紧地抱着他:“您是只管运送粮草,还是也要上前线打仗?”
魏曕安抚地摸着她的头发:“要看父王如何安排,不过无论做什么,你都不必担心,照顾好衡哥儿,照顾好这胎,安心等我回来。”
殷蕙想到了上辈子。
上辈子她没有再怀上,这一晚魏曕除了嘱咐她照顾好衡哥儿,便是发疯地那般,她的担心与恐惧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当时她多害怕啊,害怕自己的男人死在战场上,害怕衡哥儿没了爹爹。
那时候,魏曕就是她的天,他在战场上待了半年,她便日夜牵挂了半年。
如今,她其实也有一点怕。
自从她重生,这两辈子已经发生了很多变化,但谁也无法保证,这场战事也会与上辈子完全一样,可能金国某个大将的战刀挥得更用力一些,魏曕的头就掉了,可能本朝哪个将士的跑得快了或慢了一步,该射在对方身上的箭矢就会落到魏曕身上。
有太多太多的可能。
殷蕙还是希望魏曕能好好地回来,让两个孩子有一个冷冰冰却很爱护他们的爹爹,让她有个夫君可以说说话。
他冷归冷,其实并没有多坏,比王府其他几兄弟好多了。
哪怕魏曕真出了事,她也能照顾好两个孩子,可只有魏曕回来,他们现在的家才是完整的。
“不用担心我们,您保护好自己。”殷蕙终于还是湿了眼眶,泪水打湿他的中衣,凉意蔓延到他的肌肤。
灯还亮着,魏曕半撑起身体,看到她眼里含着泪,源源不断地落下来。
她很美,哭的样子也美,可此时此刻,魏曕只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浓浓情意。
这世上那么多女子,除了母亲,便只有她会如此将他放在心上。
一股莫名的悸动涌上心头,魏曕俯身,顺着她泪水淌过的痕迹一点点地吻着,直到来到她的唇角。
顿了顿,魏曕亲了上去。
脑海里掠过魏昳与那歌姬油腻不堪的画面,可是很快又被她吃完樱桃时清新娇艳的唇替代。
她与别的女人不一样,别人油腻可憎,她甘甜诱人。
殷蕙震惊地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扫过来,魏曕有所察觉,不知为何,便打住了。
两人面面相觑,殷蕙眨眨眼睛,忽然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她想看看魏曕会不会擦一下,看看他是临时冲动,还是真的改了那假干净的毛病。
然后,魏曕就再次亲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天天cue我,我亲我的,谁让你看了?
纪纤纤:你亲谁了?
二爷:……烤羊腿,喝醉耍酒疯来着。
哈哈,100个小红包,傍晚见~


第71章
运送粮草是大事,魏曕担心自己睡过头,昨晚吩咐过安顺儿记得来叫他。
不过他先醒了,看看摆在帐子外面的沙漏,距离出发还有半个时辰。
虽然是刚醒,脑海里已经涌了一堆事情出来。
金国偷袭,一天一夜过去,郭啸等人可丢了城池?匈奴向来对中原虎视眈眈,这次会不会趁机南下?
父王身经百战,想来早已不会再畏惧战场,他呢,虽然自幼习武,与人切磋也从来没有怕过,可魏曕还不曾杀过一人,杀人又是什么感觉,他自己会不会受伤,甚至丢了命?
如果第一次参战便死在战场,父王会很失望吧,早早让他进卫所历练,却如此不顶用。
再有,他若死了,殷氏娘仨怎么办?
想到这里,魏曕偏头。
她背对着自己,似乎睡得很熟。
魏曕贴过去,一手隔着中衣,放在了她依然平坦的腹部,那里,有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还不知道是儿是女。
殷蕙醒了,下意识地想转过来面对着他,魏曕却用下巴抵着她的后脑,低声交待起来:“我不在府里,衡哥儿只能靠你,你且记住,什么也没有你自己的身子重要,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去找王妃做主,万一哪里不舒服,也尽快请郎中,不必瞻前顾后。”
殷蕙握着他的大手:“昨晚不是都说过了吗?”
魏曕轻轻捏着她的手指:“若我回不来……”
殷蕙猛地转身,捂住了他的嘴。
黑暗中,魏曕能看见她眼中的光,出乎意料的冷静:“一定会回来,我们娘仨一起等着你。”
魏曕笑了,摸着她的脸道:“好。”
又抱了她一下,魏曕便起来了。
殷蕙跟着起身,她没有他那么利索,只穿上外裳,披散着一头长发送他出门。
黎明前的天色伸手不见五指,魏曕朝耳房看了眼,再看看殷蕙,劝道:“回去吧。”
殷蕙:“送到东华门。”
魏曕:“太远了。”
殷蕙拉住他的手,无声地坚持着。
魏曕只好反握住她的手,一起往外走。
金盏、安顺儿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脚步声惊动花丛里的蛐蛐鸣叫起来,护城河里亦有蛙声相和。
走出东六所,拐进分隔王府前朝后宫的长长巷道,殷蕙忽然笑了,边走边道:“去年有次咱们一起出门,撞见父王也要外出,您可还记得?”
魏曕记得,当时她很紧张,他面上沉稳,其实也有点担心会被父王教训,还好,父王虽然不满她在初七以外的日子多出了一趟王府,却只是单独提醒他管一管,顾全了她的面皮。不然以她的胆量,恐怕会被父王训哭。
“等您回来了,再陪我走几趟。”
这才是殷蕙想说的话,她由衷地盼望他与公爹像上辈子一样凯旋。
魏曕微微握紧她的手:“嗯。”
巷道很长,今日却似乎又变得很短,守门侍卫见到一身战甲的三爷,直接打开了门。
三道门依次打开,吱嘎声打破黎明的沉寂,旋即又消失于黑暗当中。
长风与一队侍卫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只有白蹄乌还在等待他的主人。
魏曕翻身上马,朝里面看去,隔着宽阔的护城河,看到她站在灯笼昏黄的光晕里,晨风吹起她披散的长发,仿佛要化成丝丝缕缕的线来缠住他,不许他离开。
或许灯光再亮一些,他能看见她脸上的泪。
“驾!”
多看无益,魏曕催马离去,长风等护卫紧紧跟随,幽静的王府东街顿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
侍卫们再依次关上三道门。
“夫人,咱们也回去吧。”金盏一手提灯,一手扶着主子的肩膀道。
殷蕙点点头,脸上并没有泪。
上辈子魏曕参加过太多战事,这中离别她也早已习惯了,如果不是想与魏曕保持好互敬互重的夫妻关系,和和睦睦地过好这一生,殷蕙都不会送他到东华门外。
只是,魏曕走了,安顺儿还在,路上殷蕙便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时朝魏曕离开的方向望去,直到回了澄心堂后院。
金盏服侍她睡下便出去了。
殷蕙躺在自己空了一夜的被窝中,一时竟也睡不着了,对着魏曕的枕头出起神来。
这家伙,昨晚因为不能发疯,竟肯亲她了,而且功夫像他亲她颈子的功夫一样好。
可能武艺高超的人在这方面悟性也高吧,要么不来,来了就叫人……
殷蕙摇摇头,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甩了出去。
殷蕙在被窝里补了一个时辰的觉,天亮了,她也起来了,梳头时,乳母跟着衡哥儿走了过来。
“娘,今天可以看龙舟赛了吗?”
今年王府里原本准备再来一场龙舟赛的,二郎、三郎、四郎都很期待,他们讨论的时候,衡哥儿也记住了,每天都会跟娘亲问一遍。
殷蕙保持笔直的坐姿让银盏梳头,手将衡哥儿拉到怀里,摸着小家伙的脑袋道:“娘先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衡哥儿:“什么故事?”
殷蕙就讲了五年前本朝与匈奴的一场战事,当然不能讲得太复杂,只说匈奴人来抢夺本朝的地盘,城池、粮食、金银珠宝统统都要抢,公爹燕王带兵出征,将匈奴铁骑都打了回去,格外突出燕王的英勇无敌。
衡哥儿听得满眼崇拜:“祖父真厉害!”
殷蕙见儿子能听懂打仗大概是怎么回事,继续道:“就在昨日,咱们燕地东北边的金国人又来跟咱们抢东西了,祖父、爹爹就赶紧带兵去打他们,那祖父不在家里,咱们也不办龙舟赛了,等明年再看龙舟赛,可以吗?”
衡哥儿已经不在乎龙舟赛了,皱着小眉头道:“祖父爹爹都去了?”
殷蕙点头。
衡哥儿:“我也要去!”
他也会打人了,庄姐儿要抢他的东西,他就推开庄姐儿。
殷蕙笑道:“金国人骑着大马来的,所以咱们也只有会骑马的人能去打他们,衡哥儿还小,等你长大后再去吧。”
衡哥儿撅起嘴。
殷蕙拉着他的小手放在自己怀里:“衡哥儿留在家里保护娘,保护弟弟妹妹,等爹爹回来了,就会夸你也很厉害。”
衡哥儿:“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殷蕙装出思索的样子,道:“可能弟弟妹妹要出来的时候,爹爹就回来了。”
金国兵力远不如匈奴,这场战事持续得并不长,甚至秦地、晋地的将领都只是列兵严阵以待提防匈奴,全靠燕地的兵力便击退了金国。
衡哥儿弄明白了,就是依然不太开心的样子。
燕王去边关打仗了,整个平城都戒备森严,各个城门前都加强了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