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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蕙默默算了下,这孩子应该是二月里怀上的。
“十一月。”
旁边的椅子上,魏曕忽然道,看着衡哥儿:“还要再等八个月。”
衡哥儿看看爹爹,再看看娘亲,还是很高兴,又开始抛出各种问题来,譬如到底是弟弟还是妹妹,譬如弟弟妹妹一生出来就可以陪他玩什么的。
殷蕙很想多陪衡哥儿说说话,亦或是自己一个人偷乐,只是今日是魏杉添妆的好日子,她与纪纤纤约好一块儿过去的。
“去问爹爹吧,娘要出门啦。”殷蕙笑着将小家伙推到了魏曕那里,今日他很清闲,宾客快到齐的时候过去应酬一下就好。
魏曕牵住衡哥儿,看她一眼,道:“小心点。”
殷蕙只觉得好笑,她都怀过一次了,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还用他嘱咐?
当初怀衡哥儿的时候她是真慌,却也没见他真帮过什么忙,说点“小心”、“仔细”、“有事马上叫郎中”的话都算体贴了。
带上金盏,殷蕙笑着出门了。
走出澄心堂,看到纪纤纤正往这边走,瞧见她,纪纤纤上下打量她一眼:“没事吧?我刚刚瞧见杜郎中从你们这边出来了,正想着要过去看看。”
殷蕙刚嫁过来时,纪纤纤打心眼里瞧不起殷蕙,除了讽刺一下基本懒得与殷蕙说话,后来殷蕙变了性子,纪纤纤虽然还是看不起这位妯娌的出身,却发现殷蕙已经能与她平起平坐了,再加上王府就这么大,她与徐清婉聊不来,平时只能多与殷蕙走动,聊聊孩子打打牌,凑在一块儿打发时间。
殷蕙笑了笑,一手轻轻贴在腹部。
纪纤纤惊讶道:“有了?”
一个年轻的女人,丈夫也年轻强壮,殷蕙再怀一个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巧就巧在前天殷蕙才因为衡哥儿在公爹那里出了丑,今天就诊出喜脉了?
这运气,纪纤纤真是不服不行了!
“你们家五郎的嘴是不是开过光?”纪纤纤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地道,五郎才因为那首妇孺皆知的诗在公爹那里立了一功,这次又灵验了一回,说要弟弟妹妹就来了弟弟妹妹,这么伶俐可爱又有福气的孩子,如果生在他们畅远堂,哪怕是庶子,纪纤纤也会宠起来。
殷蕙笑道:“小孩子随便说说的,杜郎中说我这胎都满一个月了,与他有什么关系。”
纪纤纤已经走近,闻言挽住殷蕙的胳膊,轻声揶揄道:“是,与五郎无关,都是三爷的功劳。”
殷蕙被她闹了个红脸,主要也是心虚,昨晚两人可不就又努力了一回,早知道已经怀上了,殷蕙才不去钻他的被窝。
到了魏杉这边,除了徐王妃,李侧妃等燕王妾室以及徐清婉、魏楹都到了。
大多数女子一辈子只会出嫁这一次,但凡家里有条件,都会给办得热热闹闹的,除了自家人,还要把亲朋好友都请来。
可惜燕王是藩王,老魏家的亲戚们不是在京城做皇帝做皇太孙,就是在更远的地方做藩王,彼此之间基本只保持书信往来,奔波几千里就为了吃顿喜酒的事早就不做了。一家只有一个孩子还好,光燕王就五儿三女,哪个成亲或出嫁都要跑一趟,不够折腾的。
夸赞过魏杉的美貌后,纪纤纤就朝魏曕的生母温夫人道:“恭喜您啊,三弟妹又要给您添个孙儿啦!”
温夫人惊喜地看向儿媳妇。
殷蕙只好道:“早上有点不舒服,才诊出来的,本想过两日再告诉大家。”
郭侧妃笑道:“这是好事啊,咱们王府又要嫁女,又要添丁,双喜临门。”
“什么双喜临门?”徐王妃到了,只听到个尾音。
郭侧妃就又解释了一遍。
徐王妃看向殷蕙,满意地点点头:“你们那边就衡哥儿一个,是该添个了。”
李侧妃见众人都去恭喜殷蕙,偷偷瞪了眼纪纤纤,就她长嘴了是不是,非得嚷嚷出来,抢了女儿魏杉的风头。
魏杉穿着一身红衣坐在榻上,有点不高兴,却也没有太在意,她都要出嫁了,嫁一个父王属官的儿子,这辈子就这样了,婚礼被人抢点风头又算什么。
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宴席,众人各回各院歇晌去了。
男人们吃酒散得晚一些,魏曕回来时,就见殷蕙坐在梳妆台前,懒懒地靠着椅背,手抓着一把乌黑浓密的发慢慢梳着,眼睫低垂似乎在想什么,连他进来都没有察觉。
魏曕低声咳了咳。
殷蕙回过神来,看到他,习惯地露出笑脸:“您回来啦。”
那笑容美虽美,却客客气气的。
魏曕莫名想起昨晚,她恼火衡哥儿在父王面前胡言乱语时,迁怒他,气得直接用你啊你的。
相比于她此时的恭敬客气,魏曕反而更喜欢她耍小脾气的样子。
“身子如何,可有累到?”魏曕问。
殷蕙笑道:“哪有那么娇气,这会儿孩子还小呢,怎么也得四个月才开始显怀。”
说着,她走过来,要帮他打湿巾子。
“我自己来。”魏曕还不至于要有孕的妻子伺候自己。
殷蕙也就坐到床上去了。
魏曕一边洗手一边问她:“刚刚在想什么?”
殷蕙钻进被窝,侧躺着,目光落在他被窗外阳光模糊了的身影上:“我在想,为什么老二这么晚才来。”
她确实在琢磨这个。
两辈子,她与魏曕在那方面都算得上频繁,哪怕上辈子魏曕因为公爹的冷落心情不好,也没有不好到长年累月都素着。
唯一的差别,是她的心情变了,嗯,魏曕这一年来也还算顺风顺水。
莫非孩子还会看爹娘的脸色选择是否降生?如果出来就要面对冷冰冰的爹爹与战战兢兢的娘,索性再等等?
魏曕看着渐渐被水浸湿的巾子,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不是郎中,如何知道。
而且这问题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又要多个孩子了。
洗了手脸,魏曕来到床边,躺下。
他的呼吸带着酒气,殷蕙皱皱眉,转了过去。
那嫌弃写在脸上,魏曕只好也翻个身,朝另一边呼气。
殷蕙有点担心:“咱们昨晚那样,会不会伤到孩子?”
因为子嗣在公爹面前出丑,两人都憋着一股气,动作还挺大的。
魏曕看着屏风,道:“应该不至于,如果胎像不稳,早上杜郎中能诊出来。”
殷蕙也是这么想的,再得到他的肯定,她就放心了,满足地睡去。
魏曕睡不着,脑海里全是昨夜的她。
谁又能想到,昨晚竟是今年的最后一回。
次日魏杉出嫁,王府里大办宴席,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宴席上,大家聊得也都是新郎、新娘子。
李侧妃就魏杉一个女儿,虽然女儿嫁得很近,可以经常回来,可她还是不舍,再加上女儿的婚事那么委屈,眼圈竟泛起红来。
徐王妃安慰她:“哭什么,我还羡慕你,自从槿儿出嫁,我都六七年没见过她了。”
李侧妃真想瞪她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瞪是不能瞪的,李侧妃一偏头,瞧见郭侧妃笑眯眯地夹着菜,忍不住道:“杉儿一嫁,最迟明年也要轮到楹儿了,到时候你也尝尝这滋味儿。”
郭侧妃笑道:“可能我比较没心没肺吧,女儿嫁得近,有什么好哭的。”
她娘家有三个好侄子,大侄子被人订了去,还有老二、老三,到时候女儿、王爷喜欢哪个,就嫁哪个,亲上加亲。
想到这里,郭侧妃笑着看向不远处的女儿。
魏楹避开了母亲的视线。
李侧妃却猜到了郭侧妃的意思,想到郭家也是本朝赫赫有名的将族世家,这么一算,王府三个姑娘竟然是她的女儿嫁得最差!
心里难受,夜里燕王一来,李侧妃就朝他哭了一鼻子。
燕王脑袋疼,要不是女儿出嫁,这几晚他得给李侧妃体面,现在他就走。
“杨家离王府就两条街,这也值得你哭?”燕王躺到床上,背对着李侧妃道。
李侧妃还在梳妆台那里坐着呢,一边哭得老梨花带雨,一边随时瞥眼镜子维持美丽的哭相,委屈道:“您知道我哭得不是这个。”
燕王重重地哼了一声。
蠢女人!
如果说他之前没想过那个位置,把女儿嫁到杨家纯粹是欣赏杨鹏举那小子,如今,他已经有了新的打算。
等他成事了,最先提拔的就是身边的属官,未来的杨家,注定会在京城的勋贵家族里占据一席之位。
随便李侧妃怎么哭,燕王默默琢磨自己的大事,等李侧妃哭够了躺上来,耳根一清静,燕王就睡着了。
接下来燕王自己睡了两晚,然后去了徐王妃那边。
徐王妃知道他心里多少还是不舒服,特意说了老三媳妇怀孕的事哄他开心。
燕王惊道:“什么时候怀上的?”
徐王妃:“杉儿添妆那日。”
燕王摸摸胡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神秘兮兮的。
第二天,燕王派海公公来澄心堂接衡哥儿过去。
殷蕙有点担心:“公公,可是衡哥儿犯了什么错?”
海公公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您别担心,王爷就是想五郎了。”
殷蕙信他才怪,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衡哥儿被他牵走。
勤政殿,燕王看到孙子,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抱着衡哥儿来到书房。
书桌上铺着一张画,画上有一条飞龙腾云驾雾,亦有一猛虎在林间咆哮。
燕王指着画,问衡哥儿:“五郎,你觉得祖父像这个,还是像这个?”
衡哥儿看看画,再看看祖父,摇摇头:“都不像,祖父好看。”
燕王忍俊不禁,继续哄孙子:“那,如果祖父可以变成其中一个陪你玩,你希望祖父变成哪个?”
衡哥儿想了想,指着那条龙道:“这个,会飞。”
燕王大笑,揉着乖孙的脑袋瓜道:“好,那祖父就变这个,将来带衡哥儿一起飞!”
衡哥儿的头发都被祖父揉乱了。
燕王笑够了,拿出别的画,指着一些仙鹤喜鹊什么的重新问衡哥儿,一直问得衡哥儿忘了第一幅,再与衡哥儿约定这是祖孙俩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爹娘:“如果你说了,祖父就打你爹,再也不许他回家,总之不管别人怎么问,你只说祖父给你吃糕了。”
衡哥儿一听,赶紧点头。


第68章
海公公笑眯眯地把衡哥儿接走,又笑眯眯地把衡哥儿送了回来。
看到殷蕙,海公公别有深意地道:“夫人不必担心,今日是五郎生辰,王爷刚刚就是叫五郎去吃糕点的。”
衡哥儿确实也带了一盒糕点回来。
殷蕙笑着牵过小家伙,目送海公公离去。
她知道海公公那番话的深意,可公爹如此特殊的举动,她如何能不好奇,单独问衡哥儿在祖父那边都做了什么。
衡哥儿:“祖父请我吃糕,很好吃。”
殷蕙看着儿子心虚乱转的黑眼睛,笑了笑:“好,是吃糕了,无论谁问,你都这么回答。”
既然公爹连衡哥儿都交待过,她就不难为儿子了。
傍晚魏曕回来,听说此事,免不得也将衡哥儿叫过来,试着问了问。
衡哥儿在爹爹怀里扭了扭,还是那句话:“吃糕。”
殷蕙坐在对面,见儿子并没有偏心爹爹,笑了。
魏曕看她一眼,严肃地对衡哥儿道:“祖父让你做的事,衡哥儿可以撒谎,但其他事情,你要对我说实话。”
衡哥儿还是怕爹爹的,乖乖点头。
魏曕就问起儿子今日有没有学新的诗。
父子俩玩了一会儿,衡哥儿突然问:“爹爹,祖父打过你吗?”
殷蕙刚喝了一口温水,闻声就呛到了,又被魏曕看了一眼。
“没打过,为何问这个?”收回视线,魏曕继续问儿子。
衡哥儿到底还是个孩子,藏不住太多的秘密,站起来,凑到爹爹耳边道:“祖父说,我不听他的,他就打爹爹,还不让你回家。”
魏曕在儿子眼中看到了害怕,怕爹爹真的挨打。
魏曕很不高兴,父王怎么能用这种话吓唬一个小孩子?
“不会,你乖乖听祖父的话,我也听,祖父就不会打人。”
衡哥儿放心了。
吃过晚饭,乳母要带衡哥儿去休息,殷蕙怕小家伙还记着祖父的威胁,抱着衡哥儿亲了几下脸蛋,脖子也要亲。
衡哥儿痒得直笑,被乳母抱进耳房,笑声还没断呢。
殷蕙跨回堂屋,就见魏曕坐在椅子上,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着她。
殷蕙知道他在介意什么,轻嗤一声:“怎么,您不喜欢我亲,我亲衡哥儿也不行吗?”
魏曕默默移开视线。
殷蕙想了想,走过来,笑着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去了内室。
绕过屏风,殷蕙让魏曕坐到床边上,她先把外衣脱了,再坐到他怀里,偏过头露出侧颈对着他。
她长得美,颈子也美,白皙纤长。
魏曕面无表情:“做什么?”
她有了身孕,肯定不是要勾他。
殷蕙闭着眼睛,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娇柔:“您亲我一口。”
魏曕喉头一滚,随即低斥道:“胡闹。”
殷蕙便趴到他一边肩膀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您不亲我就不松开。”
这种僵持于魏曕而言是一种折磨,他岂止是想亲她的颈子,他还想做更多,而折磨就在于他知道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敷衍地在她的脖子上亲了一口,几乎嘴唇碰上她就移开了。
殷蕙在他耳边调侃道:“您以前可不是这么亲的。”
魏曕没说什么。
殷蕙笑着站起来,去洗漱架那边打湿一条巾子,再走到魏曕面前,当着他的面,一边仔仔细细地擦拭刚刚他亲过的地方,一边观察魏曕的神情。
男人果然皱起了眉头。
殷蕙笑道:“怎么,只需您嫌弃我们娘俩的口水,不许我们嫌弃您?”
魏曕顿了又顿,无话可说。
殷蕙心里舒服了,叫丫鬟们进来伺候。
灯一黑,殷蕙在被窝里翻了两个身,对着魏曕的背影道:“三爷,您说,父王到底叫衡哥儿过去做什么了?”
魏曕:“不知,也不用再问。”
殷蕙咬咬唇,一本正经地问:“那,如果我想办法从衡哥儿嘴里套出话来,父王真的会打您吗?”
魏曕呼吸一重。
殷蕙笑着背过去,正准备入睡的时候,魏曕突然钻了过来,抱紧她的人,亲她的脖子。
殷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想故意气气他,可她没有魏曕的臭毛病,她喜欢这样。
她默默地享受着,魏曕却又如来时那般突然离去,退回了他的被窝,冷声道:“接下来我都会歇在前院。”
“嗯。”
殷蕙也希望如此,不然这么吊着,两个人都煎熬。
又过了几日,殷蕙开始了孕吐,不过这次比怀衡哥儿的时候反应轻多了,基本就是恶心一下,很快就压了下去。
魏曕还是早出晚归,回来后会问问她身体如何,然后就像当初怀衡哥儿的时候一样,没有其他话了。区别倒是也有,那时候刚新婚,夫妻俩最生分,他言语关心一句就会离开,现在嘛,饭前他会陪衡哥儿玩,饭后也会,一直到衡哥儿要去睡了,他才跟着离开后院。
殷蕙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平平静静的。
进了四月,殷蕙恢复了好胃口,因为王府内风平浪静,她想出门了。
自从去年打围场回来见了一次祖父,碍于太子新丧、储君安排,殷蕙有半年多没离开过王府了。
初九这晚,衡哥儿走后,殷蕙用眼神示意魏曕留下。
夜幕初降,灯光柔和,她穿了一条绯色的小衫儿,怀孕不但没有让她变得憔悴,反而越发得娇艳动人。
魏曕接触到她欲语还休、渴望他留宿一晚的眼神,本想往外走的,身影一顿,然后转身去了内室。
殷蕙愣住了,她只是想跟他商量点事,在次间说就行,去什么内室?
等她跟进来,就见魏曕已经解开了外袍,挂在了衣架上,初夏的中衣单薄,再被灯光一照,他常年练武练出来的健硕身躯便隐隐若现。
人都脱衣裳了,殷蕙就没有再解释什么,干脆先洗脚,躺下后再对他道:“三爷,我好久都没出府了。”
这话可谓是开门见山,一点都不带遮掩的。
魏曕看着昏暗的床顶,沉默片刻道:“不是每月初七可以出去?”
殷蕙叹气:“以前自然是可以,这不怀孕了吗,这时候我一个人出门,王妃可能不会同意。”
徐王妃的职责,除了照顾燕王,就是替燕王打理好东西六所,这其中,因为魏曕几兄妹都长大了,大郎这些孙辈就成了最需要她费心的。可以说,徐王妃宁可世子爷魏旸摔个跟头,也不希望任何一个孙子受伤,包括还没有出生的。
魏曕听明白了,明日他休沐,所以她专挑今晚说。
此刻再回想刚刚她投过来的眼神,可能就是想商量此事,而非渴望他的陪夜。
“你想去哪?”
“回殷家,想我祖父了。”
“可以,明早你我同时出发,我先送你过去,一个时辰后再去接你。”
殷蕙知道他并不愿意以姑爷的身份常去殷家,如此安排她已经知足了,笑道:“有劳您了。”
魏曕翻个身:“睡吧。”
次日早上,出发之前,魏曕陪殷蕙一块儿过去给徐王妃请安,至于外出的理由,直说要去殷家探望老爷子。
徐王妃同意了,只嘱咐道:“去吧,让车夫慢点赶车。”
夫妻俩应下,告退。
等人走了,徐王妃身边的嬷嬷道:“三爷真是越来越宠三夫人了。”
徐王妃想到殷蕙花朵似的脸庞,笑道:“都还年轻。”
年轻的美人讨人喜欢,年轻的男人也更有耐心,就像当年王爷对李侧妃,同样娇惯,可再看看现在?
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光靠美貌牢牢抓住男人的心。
那东西也不重要,名望、子嗣、权势、钱财,任何一样都比情情爱爱可靠。
走出东华门,魏曕扶殷蕙上了马车。
阳光明媚,殷蕙心情也好,但很快她就发现,魏曕似乎要比平时更冷一些。
“是因为陪我出门,所以不高兴吗?”殷蕙试着问。
魏曕看她一眼,道:“在想卫所里的事。”
殷蕙信了一半,无论如何,她都保证道:“这次给祖父报过喜后,我就老老实实待在王府养胎,哪都不去。”
提到孩子,魏曕神色稍缓,看着她道:“见到老爷子,就说我去给衡哥儿买吃食了。”
殷蕙笑:“您放心吧,祖父知道您不喜应酬,用不着找这种借口。”
魏曕便不再说话。
到了殷家门前,马车一停,金盏马上站到车前,等着扶殷蕙。
殷蕙离开座椅,弯着腰往外走。
魏曕看着她低垂的脸,顿了顿,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一起买了。”
殷蕙错愕地回头,他还真要去给衡哥儿买吃的?
魏曕只等着她回答。
殷蕙快速思索一番,道:“就去廖家那里买烤肉馍吧,多买几个,娘也喜欢吃。”
魏曕点点头,看着她被金盏扶着稳稳地站到地上,看着她回头朝他笑,示意他可以走了。
魏曕便吩咐车夫出发。
殷蕙则笑盈盈地进了家门。
巧了,殷景善正要出门,见到侄女,殷景善脸色一绷。去年殷闻被老爷子惩罚禁足一年,还要再等两个月才能出来,这事其实是殷闻咎由自取,可殷景善怎么可能觉得儿子有错,错都在殷蕙,故意拉拢殷阆与他们争家产,故意安排廖家那小狐狸精来勾引他的好儿子。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贵客登门啊。”殷景善冷嘲热讽地道。
殷蕙瞥眼他的大肚子,心想您真关心儿子,为何也没见瘦下来?
这时,老爷子殷墉闻讯赶过来了,身边跟着殷阆,十六岁的少年郎,个头竹节似的月月都见长,如今都快追上殷墉了,越发有长房嗣子的矜贵气度。
祖父硬朗依旧,弟弟渐显锋芒,这一照面,殷蕙就笑了。
殷景善不敢在老爷子面前发脾气,气鼓鼓地走了。
“阿蕙,好久没见啦,怎么今日回来了?”殷墉既思念小孙女,又担心是不是王府里出了什么事,皇上立皇太孙的事,让他也为燕王捏了一把汗。
殷蕙挽住老爷子的胳膊,亲昵地道:“当然是来跟您报喜的,再过不久,您就要多个曾外孙或曾外孙女啦。”
殷墉一听,所有疑虑顿消,摸着胡子大笑起来:“好啊,越多越好,祖父有的是红包!”
殷蕙却注意到,祖父前年还乌黑的头发胡子,如今竟添了一层银丝。
都是被殷闻气的。
祖父做了一辈子的善人,调戏良家女子的事在其他富贵人家可能不算什么,祖父眼里却容不得沙子,偏犯错的又是他最器重的长孙。
殷蕙管不了殷闻,却不想祖父再为别的事烦心。
北地马上就要起战事,今日她过来,就是提醒祖父换条商路,免得像上辈子一样,商队走到一半,货物银子都被金人抢了去。


第69章
燕地北境与金国接壤,金国亦是殷家贩卖丝绸、茶叶的目的地之一,而且因为殷家已经打通了燕地的各种关系,前往金国的这条商路最好走,殷墉通常都是派手下的管事带人去跑,他则喜欢跑那种远的、危险的商路。
也幸好如此,上辈子殷家前往金国的商队被抢,货没了人也死了,留在平城的老爷子才保住了命。
如今殷蕙得以重生,自然要帮祖父保住殷家的货与人。
之前廖秋娘与殷闻的事,殷蕙提前做了种种安排,再加上殷闻确确实实做了一回畜生,事后殷蕙编造一个梦,老爷子才比较容易接受,但这次商队的事,如果殷蕙再推脱是梦,老爷子怕是不会信。
所以,殷蕙让德叔、金盏在外面守着,她关上门,低声询问老爷子:“祖父,今年江南那边的茶与丝是不是快到了?”
殷墉点头:“是啊,这批要送到金国去,阿蕙怎么突然问这个?”
殷蕙看眼殷阆,声音压得更低:“祖父,我听到一点消息,金国可能要起兵了,最近半年咱们家最好别往那边去,损失一批货物不算什么,就怕连人也损了。”
殷墉脸色大变,下意识地看向殷阆,隐有担心少年郎泄露出去之意。
殷阆心中亦是无比震惊,先是震惊于这消息,跟着便是姐姐对他的信任。
这么大的事,姐姐都没叫他回避,是真的把他当一家人,像老爷子一样可靠可信的家人。
对上老爷子的视线,殷阆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轻重。
殷墉先不管孙子,神色凝重地问殷蕙:“这消息可属实?”
殷蕙点头:“具体从哪听说的,恕我不能告诉您,但孙女不会拿咱们家的生意开玩笑,也请祖父信我一次。”
殷墉当然信,如果金国有什么风吹草动,除了边关将士,最先得到消息的就是燕王,想来三爷也听说了,对小孙女提了一嘴。
思及此处,殷墉难掩后怕地嘱咐殷蕙:“阿蕙,以后无论你再听到什么消息,只要涉及到朝廷大事,你自己知道就罢了,千万不能再告诉我们,你自己别过来,也别派人过来传口信儿,更不能写信,总之你安安分分地做王爷的儿媳,不可泄露王府的任何秘密,否则你自己要遭殃,咱们殷家也要受牵连。”
他宁可因为无知损失银子损失人马甚至丢了自己的命,也不希望小孙女因为惦记娘家泄露军情,被王爷问罪。
自古以来,经商都是福祸相依,真轮到殷家倒霉,那也是殷家的命数,不需要小孙女冒这个险。
殷蕙清楚老爷子的苦心,眼睛发涩道:“关乎到您的命,我岂能袖手旁观,祖父真心疼我,此事便只叫咱们三人知晓,谁也不可对外人传半个字。”
她刚说完,殷阆便对天发誓起来。
殷蕙打断他后面的重话,又对老爷子嘟嘴卖乖:“您可别跟我来发誓那套,我敢说,就是相信你们。”
殷墉叹气,生意的事他自有安排,现在就彻底担心起小孙女的处境来。